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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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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安塞隆的災禍

13 安塞隆的災禍

「還是先向梅丹報到吧!至少他能從這個故事裡找點樂子。你需要幫忙看著這個坎德人嗎?我可以派個人——」
「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就好了,」泰斯伸手把布團從嘴巴裡拉出來,瞄了瞄傑拉德。「那樣我就不必再問什麼問題。」
「牠們害怕什麼?」泰索何夫興致勃勃地打量四周,想找到一座鬧鬼的城堡或者一幢破敗的豪宅,至少也得有個陰森森的洞穴。
奇怪的月亮又升上天空。烏雲掠過它的空洞臉龐,讓它的光輝明滅不定。泰斯想看那個人類一眼,因為他顯然是主使者,精靈們都對他唯命是從;另一個理由是,他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儘管他實在想不起來。
「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樣,灰袍法師們一直在威萊斯森林中搜尋捉摸不定的大法師之塔。就在一次搜尋行動中,他們發現了這件寶物。我不知道它究竟是怎麼被發現,或者在哪裡被發現的,長官,他們並未提供我這方面的訊息。灰袍法師想把這件寶物帶到帕蘭薩斯去做進一步研究,但在途中,他們在一家小旅店裡留宿時,它就在那裡被人偷走。灰袍法師第二天醒來才發現它不見了。」傑拉德故意轉了轉眼珠。「就是這個坎德人幹的。」
「有件事是確定的,」他說。「我不能再叫自己泰索何夫.柏伏特了。如果我遇見真的泰索何夫,他會對我冒用他的名字感到不開心,就像我在發現索拉斯有三十七個——加上狗有三十九個——泰索何夫時一樣。而且,我還得把時光旅行裝置還給他。但它怎麼跑到我這裡來的?啊,當然他弄丟了。」
泰斯踢了他的小馬一腳。灰馬精神一振,快步向前衝去,直到趕上騎士。
軍官點點頭,揚起一側眉毛。灰袍法師來去無蹤,只聽自己的軍官指揮,凡事只為自己的利益和野心,不管它們與騎士團的利益是否衝突。因此,棘刺騎士們普遍不被別人信任,就像千百年來舞刀弄槍的人從來看不慣持法杖的人一樣,騎士團裡的戰士們也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們。
「你找梅丹元帥有什麼事,隊長?」軍官盤問道。
「我不在乎能不能記起事實。」泰斯說。「我有一種感覺,事實不想記起我。」
他等待騎士禮貌的提問,但騎士並沒有開口。於是泰斯便主動告訴他。
精靈用厭惡的眼神打量他們兩人,尤其是坎德人。
「傑拉德,快看!」泰斯剛想喊叫,一隻手從後面把他的嘴牢牢摀住。接著,冰冷的鋼鐵頂在他脖子上。
「你老在提起這頭綠龍,我從沒聽過牠。我只知道有頭叫湛青.血暴的綠龍。碧雷是誰?牠從哪裡來的?」
「我可以想像。」軍官同情地說。「寶物找到了嗎?」
「閉嘴,坎德人。」抓住泰斯的精靈說。他將匕首從坎德人的喉嚨移到腦袋旁。「再說一句話,我就割掉你的耳朵。這可不會影響你對我們的價值。」
泰索何夫不停地發出各種咕嚕聲、哼哼聲,以此來暗示他很想討論方才在閘門前的成功冒險,另外他還特別想知道自己那次膽大妄為的盜竊行動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傑拉德對坎德人不屑一顧。他並沒有立刻策馬飛奔,而是等那座橋完全從他的視線中消失後,才催促大黑加快步伐。
「傑拉德?」黑暗中的人突然說道。「住手,凱勒文卓斯,先別殺他。我在索拉斯認識一個叫傑拉德的索蘭尼亞騎士。讓我看看。」
兩人紮營露宿,生起了營火,這又讓坎德人大吃一驚,因為之前騎士一直以「這樣做太危險」為理由拒絕生火。
泰索何夫在前往奎靈那斯提之旅的第五天晚上碰到了一件怪事。在這幾天裡,白天都陽光明媚、適合出遊,但到了晚上就烏雲密佈、陰雨連綿。不過,今晚卻天氣晴朗,溫馨的空氣中充滿各種森林的聲音,有蟋蟀和貓頭鷹的叫聲,也有偶爾幾聲狼嗥。
霎時間他完全清醒過來,伸手要去抓近在咫尺的劍。
他思索著這個問題,最後露出一絲微笑。
「把他帶走。」他下令。
「怎麼處理這名黑暗騎士?」精靈問。
「謝謝您,長官。您也看到了,他正在我的嚴密看守下,我不認為會有什麼麻煩。」
泰斯緊緊盯住紅色星星不放,過了一會兒,那種陰冷、空虛的感覺就變得不那麼令他難受了。奇怪的月亮、不友善的星星,還有巨人的大腳都被他拋到腦後。但就在他要開始享受夜晚時,睡魔又爬過來把他拖走了。
「我覺得很羞愧,」他說。「我不知道我會怕成這樣。」
「我是怎麼把寶物偷來的呀?」泰斯急切地問。「太令人激動了。你知道,我以前沒偷過東西。偷竊是非常錯誤的行為。但我想,這次不算,因為黑暗騎士都是壞人。到底是哪家旅店?去帕蘭薩斯的路上有那麼多旅店。是『髒鴨』嗎?那是個好地方,每個人都會在那裡留宿。或者是『狐狸與獨角獸』?但他們不太喜歡坎德人,所以也許不是。」
泰索何夫愜意地躺在自己的毯子裡,盯著星星發呆。今晚睡魔不會來抓他,因為他正忙著重溫自己的光輝歷史呢!他是安塞隆的災禍、莫格西災星、索巴丁大盜……總而言之,他是個罪大惡極的混蛋,女人一聽到和*圖*書他的名字就會昏過去,再強壯的男人也會嚇得面如土色。他並不清楚「面如土色」的確切含意,但他聽說過,強壯的男人在面臨凶惡的敵人時就會變成這樣,因此它看起來很符合這種情況。他又開始幻想自己來到一個小鎮的情景:女人們都趴在水桶旁昏了過去,強壯的男人們則個個面如土色……這時他聽到一種聲音,這聲音不大,一陣樹枝折斷的劈啪聲而已。
更大的龍。簡直難以想像。他幾乎要說,自己真想見見這隻更大的龍,但他不由自主地意識到,說實話,他們還是別看見比較好。
傑拉德放慢速度。當道路轉過一個彎後,河流出現在他們眼前。一大片泛著白沫的河水洶湧而來,不停拍打岸邊光滑的黑色岩石。
傑拉德又翻過身去,把毯子蓋在頭上。
兩人在一個沉默無聲的世界裡沉默無聲地騎馬前行。最後,泰斯如釋重負地聽到一個聲音,那是水的聲音,白沫四濺、奔騰咆哮的大水,似乎在為被兩邊的岩石河岸所束縛而怒火中燒。人類將這條河稱之為白怒河。它標示著精靈王國奎靈那斯提的北方邊界。
因此他們繼續順著一條河邊新開闢的道路向南走。傑拉德說,修築它的是奈拉卡騎士團,目的是保持他們到奎靈那斯提的補給路線暢通無阻。泰斯有點納悶,為什麼奈拉卡騎士會對供養精靈感興趣,他推測這一定是精靈國王吉爾薩斯的安排。
他重新騎上馬,兩人向閘門靠近。守衛們早已警覺起來。也許巨龍已經提醒過這些人,因此他們毫不驚訝地看著有人從陰影中鑽出來。
「一直往南走就是棘刺騎士的司令部。他們還在找那座該死的塔。依我看,那是白費時間。魔法再次從世界上消失了,我要說,滾得愈遠愈好。」
這次傑拉德開口了,「什麼?」只不過他的口氣一點也不禮貌。
「我猜那些事一定是發生在我失眠的時候。」泰斯說。他伸手想把塞嘴布拉鬆一點。
傑拉德抽動鼻子,嘴巴哼了幾聲,但並沒有爬起來。相反地,他把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緊了。
「如果你還在乎我們倆的命,坎德人,」傑拉德凶狠地低語道。「就別說話,什麼也別做!」
「不要殺死坎德人,卡林達斯。」陰影中傳來一個人類男子的聲音。他的嗓音低沉含糊不清,似乎在兜帽裡說話。「我要他活著。他必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
「那是月亮。」傑拉德爵士咬牙切齒地說。
如果不是泰斯的耳朵已經習慣寂靜無聲的森林,他本來也不會注意到。他伸手去拉傑拉德的袖子。
他們來到河邊時天色已晚。隨著夜幕降臨,森林被籠罩上一層陰影。河水在晚霞餘暉中閃閃發光,藉助這片亮光,他們能看見遠處河面上有一座窄橋,橋上立著一道低矮的閘門,門邊的守衛與傑拉德一樣身披黑甲。
這時,傑拉德翻過身把臉對著泰索何夫。藉著昏暗的火光,坎德人驚訝地看到騎士根本沒睡著,剛才他在裝睡。
聽到這句話,軍官揚起眉毛。「哦?梅丹元帥要坎德人做什麼?」
「我有他想要的東西,長官。」傑拉德回答。他朝泰斯豎起一根手指。「這個坎德人。」
「什麼事?」傑拉德迷迷糊糊地說。「出了——」
手持長戟的騎士們站在門旁,然而上前來盤問他們的卻是個一身綠裝、披著閃亮鍊甲的精靈。他身後是一名奈拉卡騎士團的軍官,那人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們。
「如果你還有一點腦子的話,你就會害怕。」傑拉德沒好氣地說。
泰斯努力裝出一副凶惡的模樣。
泰索何夫滔滔不絕地說了又說,但卻無法引誘騎士開口。這對泰斯來說倒也沒什麼,因為他完全能自己一個人編造出這段故事。等他們吃飽喝足、傑拉德去溪邊清洗鍋碗時,故事裡這位膽大妄為的坎德人已經偷走一大堆魔法寶物,而不只是一件。更誇張的是,他是從六名棘刺騎士眼前把它們拿走的。騎士們向他放出六道強力魔法,但坎德人輕輕一揮胡帕克杖就將他們全部打倒在地。
「也許我不是我!」
「我沒聽說有發佈任何懸賞令,」軍官皺起眉頭。「或諸如此類的盜竊事件發生。」
傑拉德爵士沒回答。他躺回毛毯上,把劍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抓起毯子的一角用它裹緊身子。「去睡覺,」他冷冷地說。「一覺睡到天亮。」
泰索何夫以前見過龍,他還曾騎過龍,跟牠們打過架,但他從來沒見過或指望看到這麼一頭龐然大物。牠的尾巴簡直和他們走過的路一樣長;那張淌著口水的大嘴裡露出一排排牙齒,幾乎能與巨型要寒上參差交錯的城垛相媲美。那雙邪惡的紅眼中燃燒著比太陽更熾熱的火焰,似乎能把牠們看見的東西全都照亮。
「動物們都到哪裡去了?」泰斯問傑拉德。
空氣不再流動,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屏息靜氣,害怕被人聽到。就連樹木也不再窸窣作響。泰斯覺得,如果它們能有選擇的話,大概早就把樹根拔出地面逃之夭夭了。
「是的,長官。罪犯帶著贓物逃往帕蘭薩斯。上級要求我們留心一個可能企圖銷贓的坎德人。我們派人監視法術用品商店,就m•hetubook.com•com這樣逮住他了。把他帶回這裡真是件勞心費力的事,我得沒日沒夜地盯緊著這個小壞蛋。」
騎士沒回答。在他和他的坐騎都平靜下來後,他抓起泰斯那匹小馬的韁繩,重新騎上黑馬。他沒有立刻出發,而是在路中央停了一會兒,眼睛盯著西方。
次日,坎德人還想繼續討論月亮,但他只能跟自己說了,因為傑拉德對泰索何夫提出的無數問題一概置之不理,也不肯回頭看他一眼,只是手裡緊抓著泰斯坐騎的韁繩,不急不徐地策馬前行。
泰索何夫思索著這個問題。畢竟,除了卡拉蒙之外沒人相信他就是他。也許卡拉蒙那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也許快死了,而他自己卻沒注意到。羅拉說,她認為泰索何夫就是泰索何夫,但她也許只是在說客套話,所以不太能當真。傑拉德爵士已經說過,他不可能是泰索何夫.柏伏特;沃倫爵士也說過同樣的話。他們都是索蘭尼亞騎士,這就意味著,他們很聰明,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精靈們迅速地處理了騎士。他們用皮繩捆住他的手腳,用布團塞住他的嘴巴,還把他的眼睛蒙住。隨後把昏迷不醒的騎士從地上抬起來,放到他的坐騎背上。原先被偷襲行動嚇了一大跳的大黑,現在在精靈的撫摸下已經安靜下來,把頭靠在精靈的肩膀上磨蹭著耳朵。精靈把傑拉德的手腳捆在一起,將繩子繞到馬肚下,將騎士牢牢固定在鞍座上。
「當然,」泰斯嘆了口氣。「有很多像你一樣期望我是泰索何夫的人,他們在發現我不是之後會十分傷心失望。但他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我以前也見過一些面目可憎的龍,但我從沒見過那麼……」
那個人類顯然並不擅長在森林裡悄聲移動。儘管泰斯看不見他,卻能聽見他的鞋子踩在枯葉和樹枝上的聲音。相反地,精靈們的行動就像黑夜一樣安靜。
「傑拉德!」泰斯湊在他耳邊小聲說。「我覺得那裡有人!」
精靈看也不看,直接把它轉交給奈拉卡軍官。人類軍官倒是認真地看了看,然後又仔細瞧瞧傑拉德,最後把紙條還給他。傑拉德迅速將它放回手套裡。
巨龍徑直朝他們飛來,晃著腦袋從各個角度打量他們。龍威伴隨著龍的巨大陰影降臨在他們頭上,遮住陽光,遮住理性,遮住一切希望。小馬顫抖著哀鳴起來。黑馬害怕地高聲長嘶,猛踏蹄子。傑拉德拚命踢打馬刺,卻都無法讓坐騎安靜下來,因為他自己也一樣感到恐懼。泰索何夫驚訝得張大嘴巴,瞪著天空。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席捲他全身,就是那種胃裡翻江倒海、脊背上涼颼颼、膝蓋發軟、手上汗涔涔的感覺。隨著這種感覺不斷加深,他也就愈不舒服。而且,他還感覺後腦杓上冒出陣陣涼意。
「好的,長官。」傑拉德說罷舉手敬禮。
「不是,」傑拉德回答。「那是頭更大的龍。一隻叫瑪烈的紅龍。」
在解決了這個問題後,泰索何夫,或者說曾經把自己當成泰索何夫的坎德人,心裡感到特別驕傲,因為他居然弄懂了一個如此重要的問題。
傑拉德惱火地將布團重新塞回他嘴裡。「好吧!」他沒好氣地說。「奈拉卡騎士在渾沌之戰中占領了奎靈那斯提,此後他們一直沒放棄對它的控制權。」他邊打結邊說。「當巨龍要求他們把這片土地割讓給牠時,他們便準備與牠開戰。碧雷很聰明,牠意識到並不一定要用戰爭來解決。騎士們能為牠效勞,於是牠與他們訂下盟約:精靈們繳納貢賦,騎士們收集這筆錢並將其中一大部份交給巨龍,而剩下的錢都歸騎士。騎士們發了財,巨龍也發了財,只有精靈們倒楣。」
「如果那是索林那瑞,」泰斯一臉疑惑地望著月亮說。「祂到底怎麼了?病了嗎?」
傑拉德將布團塞進坎德人嘴裡,然後用繩索在他腦後打了個結。「再這麼胡扯我就不用堵你嘴巴了。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個瘋子。」
軍官點了點頭。「該死的灰袍法師,身上帶著一件值錢的玩意,還敢喝得爛醉如泥。這倒很符合他們的狂傲德行。」
「傑拉德!」泰索何夫說。「我猜這次不是月亮了。」他心想,要是胡帕克杖還在身邊就好了。
「我不害怕。」泰斯用聽起來與他的身體一起劇烈顫抖的聲音說。「我一點也不怕。」
泰索何夫跟在後面,因為在騎士握住小馬韁繩的情況下,他除了跟在後面之外也無事可做。
「但我想知道月亮出了什麼事!」泰斯不放棄地說。他蹲到騎士旁邊,也不管騎士已經用毯子蒙住腦袋、背對著他——顯然他還在因無端被吵醒而生氣,連他的背看起來也在發火。「是什麼讓索林那瑞變得這麼灰暗、無精打采?可愛的紅月努林塔瑞上哪兒去了?如果我能看見黑月,我大概也會納悶努塔瑞在哪裡。不過既然我看不見,也許祂就在那裡,只是我不知道——」
「但那月亮!」泰斯爭辯道。「我記得,我第一次來參加卡拉蒙的葬禮時,索林那瑞把夜空照得跟白晝一樣明亮。帕林說,這是索林那瑞在向他爸爸致敬,而且——」
泰索何夫也順從地閉上眼睛,但馬上又睜開,以免錯過什麼精采場面hetubook•com.com。這是個明智的決定,因為他剛好來得及看到精靈們從黑暗中向他們爬來。
「嘿!那是什麼?」他大聲問道,順手掀開毯子,跳起來抓住傑拉德的肩膀,使勁搖晃著騎士。
「我想他一定是認為,既然我們已經進入奎靈那斯提了,就不會遇上什麼危險。」泰斯自言自語道,因為他嘴裡還塞著布。「但他為什麼要現在停下來呢?也許他不知道我們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
騎士在鍋裡炒了些鹹豬肉,森林裡頓時香氣四溢。他取下泰索何夫嘴裡的布團,好讓坎德人吃東西,但這個決定馬上就讓他後悔不已。
「原來我就是這樣得到它的啊!」泰斯對自己說。他對這個故事簡直著了迷。「真是一場完美的冒險,可惜我想不起來了。」
騎士立刻驚醒過來,提劍在手。「怎麼了?」他環顧四方,防備可能出現的危險。「你聽見什麼?還是看到什麼?」
傑拉德把繩結綁得更牢固。他光火地說。「是『失憶』,該死。給我閉嘴!」
「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失憶的原因!」泰斯推斷說。「一名棘刺騎士狠狠地敲了我的後腦杓一記,害我昏迷了好幾天。但,不對,」他失望地說,「如果是那樣,我就逃不掉了。」他又想了老半天。「我懂了,」他最後恍然大悟,得意地望著傑拉德。「是你逮捕我時敲了我的腦袋!」
這段話讓他冒出一個驚人的念頭。也許它太驚人了,害泰斯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遵照太陽詠者吉爾薩斯的命令,奎靈那斯提已經不准所有旅人進入。」精靈用通用語說。「你們到這裡來有何貴幹?」
泰斯把手貼在前額上,想看看是否能感覺到它。「失憶。我不知道人怎麼會失憶。我想也許和牛奶有關。我記得雷斯林說過,他曾經認識一個得這種病的人,那個人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他為什麼在這裡,也不記得他把眼鏡或其他任何東西放到哪兒去了。所以我一定是失憶了,因為這恰恰就是我的情況。」
泰斯還在嘮叨個不停,直到他聽見騎士打起呼。泰斯試著戳戳騎士的肩膀,但毫無效果。坎德人心想,也許他應該掀開騎士的眼皮,看看他到底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這招用在佛林特身上總是屢試不爽,儘管它常常惹得矮人很火大,然後手裡高舉馬鞭,滿屋子追打坎德人。
聽到最後那句話,精靈眨眨眼,目光裡透出幾分興趣。
精靈將匕首架在騎士的喉嚨上。
「恐怕沒有,長官。他聲稱把它『丟了』。但他在法術用品商店裡落網的事實讓我們相信,他肯定把它藏在某處,等談成條件後再拿出來。棘刺騎士準備從他嘴裡挖出寶物的藏匿地點。除非,當然——」傑拉德聳聳肩。「我們可以把這小賊吊死,給自己省點麻煩。」
碧雷在他們頭上飛了兩圈。除了自己的騎士盟友和一名被拖在後面的坎德人囚犯外,牠沒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於是牠也沒理他們,不急不徐地向自己的巢穴飛去,銳利的目光將地上一切盡收眼底。
「我希望你不要割掉我的耳朵。」泰斯絕望地說,儘管他已經感覺到刀子在他的皮膚上游走。「是我的耳朵們讓我的頭髮不會掉下來的。不過如果你一定要那樣做,我猜你一定會做,只不過你會犯下一個可怕的錯誤。我們從索拉斯來,傑拉德不是你看到的黑暗騎士,他是索蘭尼亞——」
騎士瞪著他,皺起眉頭。「什麼事?」他冷冰冰地問道。
泰斯在鞍上轉過身去,注視東方的天際。一個黑點出現在空中,不停地變大。泰斯眼看著小黑點長出翅膀和一條長尾巴,然後是巨大的身軀——巨大的綠色身軀。
「有一道針對這個小賊的通緝令,長官。他從棘刺騎士手中偷走一件重要的寶物。一件據傳原來歸雷斯林.馬哲理所有的魔法寶物。」
「我這是怎麼了?」泰索何夫沮喪地哭起來。「我一定出了什麼毛病。我不好奇了!我不想去見一隻也許比帕蘭薩斯城更大的紅龍。這不像我。」
泰索何夫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豎起耳朵傾聽周圍的動靜。一開始他什麼也聽不見,但後來他又聽見另一種聲音,像鞋子踩過小石子的聲音。
「我以前從未見過任何巨龍。」他靜靜地說。「我沒想到牠們這麼可怕。」
「小聲點!」傑拉德厲聲喝斥他。騎士從馬上跳下來,從腰帶裡取出塞嘴布,朝坎德人走來。「記住,只有他們讓我們通過,我們才能見到帕林,你所謂的朋友。」
「小聲點!」傑拉德低聲說。坎德人從來沒看過他的臉色這麼陰沉嚴厲。「碧雷的間諜到處都是,儘管我們無法看見。沒有什麼東西能偷偷摸摸溜進牠的領土,也沒有東西能不經牠允許到處亂闖。我們在一小時前已經跨進牠的領地,」他補充道。「如果沒有人來盯著我們,我反而會覺得驚訝。啊,看那裡。我剛才告訴你什麼來著?」
「我希望我是。」泰斯苦悶地說。他發現要放棄這種假想並不像他以為的那麼容易。「但我不是。你看,泰索何夫.柏伏特是個英雄,他什麼都不怕。我不認為當他看到飛過我們頭頂的那隻龍時會感到不對勁。但我知道我怎麼了。」
它們也不在了。星星和圖書們看起來又冷漠又遙遠,讓他一點兒也認不出來。只有一顆離月亮不遠的紅色星星有點眼熟,它的明亮光芒讓他感覺有股親切的暖意,也彌補了他胃裡的空虛感。在他年輕時,他曾經把這種空虛感當成應該找點東西吃的訊號;經過多年的冒險生活後,現在他已經懂得,這是他的身體在告訴他:有些地方不對勁。事實上,他在巨人的大腳踩上他腦袋的一瞬間,就有過相同的感覺。
一名精靈狠狠地踩住傑拉德的手。泰斯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他同情地打了個哆嗦。第二個精靈撿起那把劍,把它扔到騎士搆不著的地方。傑拉德想站起來,但踩住他手的精靈開始猛擊他的腦袋。傑拉德呻|吟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這真令人驚訝!」傑拉德咕噥著說。「你是說,你不是那個已經死去三十年的泰索何夫.柏伏特?」
他又回過頭去看它。凡是月亮該有的,那東西也都有:圓圓的形狀,掛在星星旁邊,還會發亮。然而它們的相似之處也僅止於此了。
那人望著坎德人,但泰斯卻沒能看清他,因為還沒來得及這麼做時,精靈就把一個麻布袋套在他頭上,除了麻布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了。精靈們把他的腳也捆在一起。幾隻有力的大手將他腦袋朝下地扔到馬背上,於是安塞隆的災禍就連同麻布袋一起被人帶入夜幕中。
「閉嘴!」傑拉德低聲道。「假裝你已經睡著了!」說完他閉上眼睛。
「誰知道?」傑拉德不耐煩地說。「我想牠是從海上過來的,與大紅龍瑪烈赤斯和牠們那個該死種族的其他傢伙一樣。」
「這一點也不奇怪,長官,想想這件事與灰袍法師們有關。」說罷,傑拉德鬼臉般笑了笑,故作姿態地看看四周。
傑拉德從馬背上滑下來,站在渾身發抖的黑馬旁邊,把頭靠在牠氣喘吁吁的脖頸上。他的臉色異常蒼白,額頭上大汗淋漓,身體不住地顫抖。他張開嘴,又把嘴閉上,如此重複好幾次,像是很虛弱的樣子。但他還是恢復過來,呼吸慢慢地變得平順。
「可是黑暗騎士在奎靈那斯提做什麼?」泰斯搶在傑拉德還沒把塞嘴布塞進他嘴裡前問道。
「就是這隻龍殺掉所有的坎德人?」泰斯小聲問道。
「躲起來了。」這是騎士整個早上說的第一句話。「因為牠們害怕。」
傑拉德停下馬來。他看到泰斯的小馬慢吞吞地跟在後面,就使勁一拉韁繩。小馬猛衝到黑馬身邊,抖抖鬃毛,滿懷希望地望著路邊的一叢青草。
「那麼……讓人印象深刻。」坎德人大聲說,這是以防有巨龍的間諜在旁邊偷聽。「印象深刻,」他小聲對傑拉德說。「那是句讚美的話,對吧?」
北方很遠處,在聖克仙附近,牛頭人加爾達正奔跑在通往庫爾的路上;南方很遠處,在西瓦那斯提,西瓦諾謝正依計劃在鼓樂喧天中勝利進入西瓦諾斯。城裡所有的人都出來歡迎他,盯著他看,對他讚嘆不已。看到城裡只剩下這麼點人,西瓦諾謝感到既震驚又有些不安。然而,他並沒有對任何人吐靈內心的想法。孔納將軍和一位白袍精靈法師為他舉行了歡迎儀式,法師的優雅舉止立刻贏得了西瓦諾謝的好感。
「宰了他。」陰影裡的人冷漠地說。
「那就快去吧,隊長。」軍官說著揮揮手,命令升起閘門。「當你把這個跳蚤送到後,回這裡來,我們開瓶矮靈酒,聽你聊聊帕蘭薩斯發生了什麼事。」
泰索何夫猜想他們應該會整夜奔馳,因為兩人已經離奎靈諾斯不遠,至少上次去精靈首都的旅行給他留下這種印象。幾個小時後他們就能進城。泰斯急切地想重新見到他的朋友們,想問問他們,如果他不是他自己,那他又會是誰。帕林也許能治癒他的失憶症。但泰斯卻驚訝地發現傑拉德突然停了下來,聲稱他已經被這漫長的一天弄得十分疲憊,因此需要休息,而且他們將在森林裡過夜。
「可是,主人——」叫凱勒文卓斯的精靈開口抗議。
「那些人是黑暗騎士。」泰索何夫驚訝地說。
「不要啊!」泰斯尖叫著,拚命扭動身體。「你不能那樣做!他不是真的黑暗——嗚!」
「牠們害怕那頭大綠龍碧雷。我們現在已經走上西部平原,也就是踏進了牠的領地。」
「不對!」泰索何夫大驚失色。「真的嗎?那是月亮?」
「那裡!看那裡!」泰索何夫抓住騎士的衣服指給他看。
「我只想告訴你,我犯了個錯誤,」泰斯溫順地說。「我不是我聲稱的那個人。」
「把這樁罪行說給我聽聽。」軍官說。「他在何時何地犯下的?」
「別來惹我,」傑拉德說,「現在給我閉嘴睡覺。」他把毛毯鋪在餘燼未熄的營火旁,然後把自己裹在毛毯裡,轉過身去背對著坎德人。
泰斯肯定要失望了。那人全身上下都被斗篷裹得密不透風。他蹲到傑拉德身旁。騎士的腦袋歪向一側,血流滿面,呼吸沉重。那個人仔細打量著騎士的臉。
「我會試著接受。」傑拉德面無表情地說。「你現在為何不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記起來』你到底是誰。」
當西瓦諾謝在享用金盤裡的山珍海味和水晶杯中的瓊漿玉液時,加爾達正在啃一顆乾梨子,而泰斯和傑拉德和*圖*書的菜單上也只有味同嚼蠟的麵包和牛肉乾,飲料則是普通的清水。兩人一直向南走到蓋特威。他們沿途經過幾家小旅店,老闆們全都哭喪著臉站在門口。在道路被巨龍封鎖前,他們拒絕讓坎德人進門。但現在他們卻急急忙忙跑出來,以前所未有的跳樓價向兩人提供食宿——只要一枚鋼幣。
傑拉德爵士對他們不屑一顧,頭也不回地飛馳而過。泰索何夫唉聲嘆氣地頻頻回頭,無奈地望著旅店消失在遠方。當泰斯提出一壺冷麥酒和一頓熱飯也許對他們有益時,傑拉德斬釘截鐵地說「不」。無論從哪方面考慮,他們引起的注意是愈少愈好。
「噢,不是。」泰斯急忙聲明。「我如果要開玩笑會這樣——我說,『敲門,敲門。』你說,『誰在那裡?』我說,『牛頭人。』你說,『哪個牛頭人?』我說,『你放進來的那個。』這是我開玩笑的方式。現在我是指天上的奇怪亮光。」
傑拉德爵士望著坎德人,臉上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這是你開玩笑的方式嗎?」
一名精靈把營火熄滅,另一名精靈過去安撫馬匹,特別是一看到入侵者就驚恐地人立起來的黑馬。第三名精靈把布團塞進泰斯嘴裡,用刀子頂住他的耳朵,將他還沒說出口的抗議堵了回去。
在這段時間裡,精靈恭敬地站在路中央一言不發,臉上露出厭煩的神色。閘門還沒放下來,他已經走回崗哨中。暮色早已被黑夜所吞噬,幾枝火炬燃燒起來。在小馬輕快地跑過木橋時,泰索何夫回頭望了一眼。他看見精靈蹲到火炬下,取出一個袋子。兩名騎士跪在泥地裡開始玩骰子。泰斯最後看到的情景是,軍官也拎著一瓶酒加入他們的行列。在巨龍巡邏道路的情況下,很少有旅人走這條路,所以他們的守望工作看起來相當孤寂。
他又坐了片刻,然後一臉蒼白地策馬前行。
傑拉德用微笑表示自己很欣賞這句玩笑話。「我有緊急消息要帶給梅丹元帥。」他說著從自己的黑色皮手套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帶著不耐煩的神情把它遞給精靈,彷彿他已經這麼做過許多次。
「噢,不對,」泰斯說著搖了搖頭。「一定是搞錯了。黑暗騎士已經被波修士和吉爾薩斯的聯軍趕走了,那是在——嗚!」
「對不起,傑拉德爵士。」泰斯說。
傑拉德爵士猛地轉過身來。他從毛毯下探出腦袋,眼裡發出不怎麼友善的嚴厲目光。「你很清楚,索林那瑞在過去三十個奇怪的年頭裡就從天上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從渾沌之戰結束後就是這樣。努林塔瑞也一樣。所以你可以停止這些荒唐的胡扯。我現在要睡覺,除非有大地精衝過來,否則不准把我吵醒。懂了嗎?」
「那就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泰索何夫自言自語道。他愈想愈高興。「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我第一次來參加卡拉蒙葬禮時發生的事沒有在第二次葬禮上出現,因為那沒有發生在我身上。那是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但如果那是真的,」他有點困惑。「如果我不是我,那我會是誰呢?」
「傑拉德爵士!快醒醒!」泰索何夫叫道。「傑拉德爵士!」
「好吧,如果牠不是來自附近的地方,為什麼沒有哪個英雄用長槍去刺牠呢?」泰斯愉快地問。
然而,泰斯還有別的事要操心,因此他縮回自己的毯子裡,把手墊在腦袋底下,瞪著天上奇怪的月亮發呆,後者則用毫不熟悉的目光回敬他。這讓泰斯想出一個主意。他丟下月亮,將目光轉到星星上,去找他最喜歡的星座。
「我失憶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在過去四個晚上裡,泰斯和傑拉德一直睡在室外的綿綿細雨中。第五個夜晚天色放睛。跟往常一樣,睡魔在坎德人還沒做好準備前就向他襲來。夜裡,一道照在眼睛上的光束驚醒了他。
「是的,長官。」傑拉德回答。「我接到的指示是先向梅丹元帥報到,因為這裡畢竟是他的管轄範圍。不過,如果您認為我應該先去——」
泰索何夫的聲音在傑拉德惡狠狠的目光下,變得愈來愈輕。
「我們逮住他們了,主人。」一名精靈朝陰影說。「接下來請您指示?」
騎士默默地向前趕路,他始終保持警戒,一刻不停地掃視著遠方的地平線。泰斯在滔滔不絕了幾個小時後也閉上嘴巴,於是整個世界都沉寂下來。這倒不是他對自言自語感到厭煩,而是他自己想得出來的答案很快就被下一個答案給取代。他們在路上沒碰到半個人,現在甚至連其他生物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沒有鳥兒歌唱,沒有松鼠在路上竄來竄去,也沒有鹿在陰影處行走或搖著白尾巴從他們身邊跑開。
「巨龍碧雷統治這片土地,而這些騎士是牠的管家。他們執行牠的法律,徵收稅款和貢品。精靈們就靠付這筆錢來活命。」
「你之後隨時可以殺掉他。」那個人說。他站起身來走回樹叢裡。
他從門下馳過,被捆綁的泰索何夫跟在後面。坎德人本想揮揮戴著鐐銬的雙手,對他們友好地說聲再見。但他轉念一想,這種舉動也許和他的新身分,也就是馬匪兼盜寶賊不太搭。他很喜歡這個新形象,決定不做有損它的舉動。因此,他沒有揮手,只是在經過騎士身邊時對他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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