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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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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化妝舞會

14 化妝舞會

「玫瑰已經放進陛下的背包裡了。」普蘭切特說。
「凱蓮呢?她知道該去哪裡等我嗎?」
「相信我,太后,」他平靜地說。「我發現您對我的不友善要比其他人的友誼更為可取。」
羅拉娜隨他的目光看去。「我瞭解你,元帥。」她回答。「你代表一個已被我認定是徹底投靠邪惡的組織。你是我國人民的征服者,我們的主子。你與我們的頭號大敵,一頭要徹底摧毀我們的龍結盟。然而,我對你的信任要遠遠超過對那個人的信任。」
「好了,」她對他說。「這種正式稱呼沒必要在我們兩個……該怎麼形容?『宿敵』?」
「的確,陛下。」僕人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也沒有轉頭看看是否有人在暗中觀察他們。畢竟,到處都是帕塞隆的間諜。
「梅丹元帥。」他身邊響起一個聲音。
「我相信太后正在花園裡散步,陛下。」帕塞隆監國說。他對王族們的一舉一動可謂瞭如指掌。「她說需要些新鮮空氣。您希望我去把她找來嗎?陛下您看起來氣色不太好。」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普蘭切特,我將在明天午夜回來。」
「是的,我向你保證,就是這樣。」帕塞隆有點惱怒地爭辯道。「看看他盯著她的眼神。」
「您用餐了嗎?」元帥問。「也許我可以派人去拿一些食物或酒來?」
「是的,的確如此。」吉爾薩斯沒什麼興趣地附和道。「但我覺得自己不適合跳舞。我感覺頭量、噁心。我真的該休息了。」
「那太不幸了。」吉爾薩斯皺起眉頭。「如果他還在那裡該怎麼辦?」
梅丹元帥沒有結婚,他唯一的伴侶就是職責。他不相信愛情,認為愛情是人們甲胄上的瑕疵,一個令他脆弱、易受攻擊的瑕疵。梅丹欽佩羅拉娜,也尊敬她。他欣賞她的美麗,就像他欣賞自家花園的美麗一樣。他發現她在幫助自己摸清如蛛網般繁複的精靈政府很有用處。他在利用她,同時他也很清楚,她也在利用他自己。一個自然而然、彼此都很滿意的約定。
「都不要來打擾陛下。」普蘭切特說著關上房門,反鎖起來。衛兵們也有鑰匙,但現在他們幾乎不再使用了。以前他們會經常進來檢查國王的狀況,結果總發現他待在應該待的地方——不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就是在桌邊舞文弄墨、吟詩賦詞——最後他們就不再來察看了。
「說實話,羅拉娜賽拉莎女士,我確實熱愛您的國土。這就是為什麼,」隨著這句話,梅丹的臉色沉了下去。「我盡一切努力確保這片土地不受巨龍所害。正因如此,我必須嚴厲懲罰您的國家裡起來挑戰我權威的臣民。碧雷只要一個藉口就能摧毀您和您的土地。那些被誤導的反叛份子如果繼續抵抗,繼續對我的軍隊施加暴行,他們就有可能把毀滅帶到你們所有人頭上。」
阿列克修.梅丹元帥今年五十五歲。他加入塔克西絲騎士團是渾沌之戰前的事,那時擔任騎士團首領的還是艾瑞阿肯。正是那場戰爭結束克萊恩的第四紀元,並開啟第五紀元。梅丹在三十年前奉命率軍攻打奎靈那斯提,他接受奎靈那斯提精靈的投降,並在此之後一直掌握大權。梅丹的統治很嚴厲,他在需要嚴刑時不會心軟,但他並不殘酷。的確,精靈們現在不能享有很多個人自由,但梅丹並不把它當成什麼需要咬牙強忍的苦難。在他看來,自由是種危險的念頭,只會帶來混亂、無法無天和社會動蕩。
溫馨的夜風中瀰漫著玫瑰、梔子花和其他柑橘類花卉的清香。夜鶯在枝頭歌唱,曲調與豎琴和五弦琴的旋律融合在一起。他認得這樂音。在他身後的蒼穹廳中,可愛的精靈少女正在表演一段傳統舞蹈。他停下腳步,半轉過身,差點被美妙的樂音誘惑回去。這些女孩在跳「奎尼索」,也就是覺醒之舞,據說它能讓精靈男子感動得發狂;但他懷疑這對國王不會有任何效果。或許國王會被感動得寫一首詩吧!
「是有點不好。」吉爾薩斯說。「不過謝謝你的好意,帕塞隆。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吧!」說著,他的目光暗淡下來。他盯著跳舞的人群,眼裡透出悲傷和豔羨。「我想回房休息,應該不會有人覺得不恰當吧,監國?」他低聲問。
和-圖-書他靈活地雙手交替攀繩而下,輕巧地落在庭園裡。普蘭切特在陽台上目送國王消失在夜幕中,然後關上門走回床前。他把枕頭放好,用床罩壓住它們,讓它們看上去彷彿一個躺在床上的人。
羅拉娜從低垂的睫毛下望著他,莞爾一笑。「人類通常說不出如此美妙的辭藻。元帥,你已經在精靈身邊住太久。實際上,我相信你身上的精靈成份已經超過人類。你穿我們的衣服,流暢地說我們的語言,欣賞我們的音樂和詩歌。你簽署法律保護我們的林地,這麼嚴格的法律大概連我們自己都無法通過。也許我弄錯了。」她輕輕補充道。「也許你是被征服者,而我們實際上是你的征服者。」
「您說過,您相信我的榮譽,太后。」他繼續說道,真誠地握住她的手。「那您就必須相信我的話。我日以繼夜地為拯救奎靈那斯提而奮鬥,但這些叛亂者讓我的工作變得異常困難。龍已經聽說他們的冒犯行為和藐視態度,為此大發雷霆。牠大聲質問,為何要在如此令人討厭的臣民身上浪費時間和金錢。我盡一切努力使牠息怒,但牠正迅速失去耐心。」
「在我看來,陛下不是在看地板,就是在看他的鞋子。」梅丹評論道。「如果你真想看到一個王位繼承人,帕塞隆,你就得親自安排婚事。」
現在梅丹心中所尊奉的神靈就是紀律、秩序和榮譽,因為那位徹底缺乏紀律感和榮譽心的塔克西絲已經當了叛徒、逃之夭夭,讓忠於祂的騎士們看起來像群傻瓜。梅丹強迫奎靈那斯提精靈遵守紀律和秩序,他也把這些加在他的騎士們身上。但首先,他自己也身體力行。
今晚,王宮內十分安靜。在這裡仍舊可以聽到舞曲,但它的聲音因樹葉的低吟而顯得十分輕柔。他們正在走過一條覆滿樹葉的走廊。國王抬起頭,看到四周沒什麼人影,於是向僕人靠近一步。
當安塞隆的災禍被不光彩地套在麻布袋中運走時,就在幾里之外,統治奎靈那斯提人民的太陽詠者正在奎靈諾斯舉辦化妝舞會。對精靈而言,化妝舞會算是個比較新奇的東西。把這個原本屬於人類的習俗介紹給他們的就是詠者本人。他自己擁有一部份人類血統,這是父親半精靈坦尼斯留給他的詛咒。一般來說,精靈們對人類習俗的厭惡並不亞於對人類本身,但他們卻接受了辦化妝舞會。吉爾薩斯第一次舉辦化妝舞會是在二十年前,他在二十一歲生日那天加冕為王時。此後每年的這天他都會舉辦一場化妝舞會,現在它已經成為這個季節裡社交活動的重頭戲。
「真是太美了。」梅丹敬佩地說。「我的蘭花也正盛開——尤其是您送給我的那些,但我自己卻無法種出如此嬌豔的花朵。」
舞者們在元帥身邊轉來轉去,他們都打扮成天鵝、大熊或其他山林鳥獸的精靈。吟遊詩人和身著亮麗花衣的小丑充斥每個角落。梅丹參加化妝舞會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禮節需要;但他拒絕穿上戲服或戴上面具。元帥在好多年前就習慣穿著寬鬆飄逸的精靈服飾,因為它們穿在身上很舒服,在奎靈那斯提的溫和氣候下也顯得相當實用。由於他是唯一身穿精靈服飾參加舞會的人,因此這個人類看上去十分反常地要比任何精靈都更像精靈。
他意味深長地回頭望向王宮。在那裡,帕塞隆正站在國王身邊,向他耳語著什麼。
「謝謝你,帕塞隆。」吉爾薩斯輕聲地說。「如果沒事情需要我費神的話,我明天將繼續完成新詩第十二篇。」
「好極了。你不需要擔心帕塞隆。他在明早之前不會露面,因為他要忙著以我的名義簽署重要文件,並加蓋我的印章。」
國王沒有說話,只是把手背在身後低頭走路。人們經常看見他擺出這副姿態,在王宮的大廳裡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據說他喜歡在這種時候琢磨韻腳,或者完成一小節詩句的韻律。僕人們都很識相地不去打擾他。那些走過他身邊的人也只是默不作聲地深深一鞠躬。
兩個人同時閉上嘴。他們已經來到詠者的臥室前。國王的卡岡那斯提衛隊在陛下走近時向他致敬。吉爾薩斯則對他們不屑一顧。與其說他們是貼身侍衛,不如說是獄卒。他們從帕塞隆的錢包裡m.hetubook.com.com領取薪水,向監國報告國王的一舉一動。僕人們已經等在國王的臥室裡,準備幫陛下鋪床、寬衣。
吉爾薩斯朝庭園望去,想找到有人走動的跡象。他迅速將目光移回。「曾幾何時,我對這句話深表懷疑,普蘭切特。我曾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不走運的人,被虛榮和高傲所拖累,為內心的恐懼所囚禁。曾幾何時,我把死亡看成唯一的解脫。」
「你告訴我這些事有何用意呢,梅丹元帥?」羅拉娜問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是這麼想的啊!」帕塞隆咕噥著說。「但精靈法律規定,只有家長能安排婚事,而他的母親堅決拒絕在國王拿定主意前介入此事。」
這位年輕的統治者吉爾薩斯還未婚。目前沒有王位繼承人,似乎在近期內也不太可能有。吉爾薩斯對結婚倒也不反感,但他就是遲遲下不了決心。他告訴隨從們,結婚是件大事,不該不經深思熟慮就匆忙決定。如果他犯了錯、沒找對人,那會如何呢?他的整個生活將被毀掉,那個不幸的女人也一樣。沒人提到「愛情」這兩個字。國王應該要愛自己的配偶似乎並不在大家的預料之中。他的婚姻將只為政治考量而已。帕塞隆監國對此深信不疑,他已經從奎靈那斯提最有聲望(同時也是最富有)的家庭中找來幾位合格的候選者。
「他們的生活將不再毫無希望。」普蘭切特對國王的敬意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緩緩地把手抽回來。「陛下的計劃一定會成功。」
吉爾薩斯在離開大廳之前偷偷向後瞟了一眼,不由得暗自竊笑起來。他轉過身,跟隨柔和的燭光穿過王宮中的黑暗走廊。這裡沒有阿諛奉承的廷臣。不經帕塞隆允許,無人能進入此地。監國心頭上揮之不去的恐懼,就是有朝一日被人奪走對傀儡的控制權。這裡有卡岡那斯提野精靈在每個入口處守衛著。
「一切正常,陛下。」
王宮被奎靈那斯提人民當成某種奇觀。吉爾薩斯堅持只能對國土上所有樹木的自然形態和生長地點加以利用,禁止植木者為製作樓梯而故意把它們改造成不自然的形態,或挪動它們的枝幹來得到更好的採光。吉爾薩斯把這看成是對樹木的一種尊崇。它們看起來對此也很滿意,長得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然而,這帶來的後果便是一座滿是樹葉的不規則迷宮,新來的人往往要花好幾個小時才能找到出口。
吉爾薩斯嘆了口氣。「但願如此,普蘭切特。讓我們希望命運不只向我微笑,也向我們的人民微笑。」
「也許跳一段舞能讓陛下高興起來。」帕塞隆說,「看那裡,看愛梅拉笑得多可愛。」監國把嘴湊到國王耳邊。「她父親是全奎靈那斯提最富有的人之一。您知道,他是銀匠。而且她長得很——」
她猛地轉過身去。「我不想看到這場景,元帥。你不介意我們去溫室走走吧?」
「快去吧!如果陛下真的身體不適。」帕塞隆不大情願地說。梅丹說的一點沒錯,監國在抽去國王的脊骨後,就不能怪罪這年輕人用膝蓋和雙手爬行。「明天陛下應當在床上靜養。國事我會處理的。」
梅丹厭惡地望著帕塞隆向國王鞠躬。他心裡很清楚,帕塞隆的謙恭完全是故作姿態。梅丹轉身離開,他幾乎有點可憐那個叫吉爾薩斯的年輕人。
「陛下的身體很虛弱。」帕塞隆生硬地反駁道。「從他身上卸下統治者所需承擔的治國重任是我的職責。可憐的年輕人,他無法克制地渾身哆嗦。元帥,你知道他有人類血統,而人類是眾所皆知的病夫。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去向陛下請安了。」
「太后注意到這點,馬上就跟到他後面去了,陛下。她會讓他無法脫身。」
因此,吉爾薩斯有著多疑善變的性格也就不足為奇了。他喜歡離群索居。自從三年前學會讀寫詩歌後,這些就成了他最大的愛好,他在這方面的天份也的確無庸置疑。現在吉爾薩斯坐在一張古色古香、背後雕砌著太陽的鑲金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望著舞池,一副迫不及待要回私室和詩歌韻律中去的樣子。
皇家溫室是一座水晶屋,裡面堆滿了即使在奎靈那斯提相對溫和的冬季裡,也無法生存的嬌貴花草。溫室離皇和-圖-書宮有段距離。一路上,羅拉娜沒有說話。梅丹覺得不該由自己來打破這份寧靜,因此他也沒出聲。兩人靜靜地走近水晶屋。水晶反射出明亮的月光,一時間,天上彷彿出現上百輪明月,彼此相互輝映。
「有這麼一位風姿綽約的同伴,我認為就算是死神也不可能將我喚走。」元帥說。
吉爾薩斯臉色蒼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用蕾絲手絹摀著嘴,連鞋子也不脫就躺在床上。普藺切特會為他處理這些事。僕人們對國王的虛弱體質和離群索居的嗜好早已習以為常。本來他們也預料到在舞會的勞累後會是這種情況。於是在向他鞠躬後,全都離開了。
梅丹屈身鞠躬表示接受讚揚,但他不想貶斥那個幫他掌控奎靈那斯提的人,於是將話題轉開。
國王打扮成一位精靈遊俠,全身穿著與他身分相稱的棕綠色衣服。吉爾薩斯覺得這樣會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事實上,很少有精靈遊俠會在執行任務時穿上精美的絲衣絲褲,更別說成套的手工製作、鑲著金邊的皮馬甲和靴子。他手裡拿著一杯酒,但只是禮貌性地啜飲幾小口。喝酒會讓他頭疼,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你說得對。」吉爾薩斯莞爾一笑,只有少數他最信賴的人才能看見這種笑容。「梅丹今晚不會來煩我們了。事情準備妥當了嗎?」
「要有時間和耐心,」羅拉娜說。「所有事都一樣。繼續剛才的談話,元帥,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我更尊敬你而不是帕塞隆。儘管我覺得你的話有時很刺耳,我卻知道你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你從未對我說謊,即使有時對你而言謊言要比實話更有用。帕塞隆的話一出口就會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有幸被邀請來參加這次活動的人並不多,他們包括王族、各家族族長、塔拉斯安西雅(精靈參議院)成員。最後還包括黑暗騎士團的高級軍官,他們才是奎靈那斯提的真正統治者。除此之外,帕塞隆監國還親自挑選二十名精靈少女參加舞會。他以前是精靈參議院的成員,最近被奈拉卡騎士團任命來管理奎靈那斯提。帕塞隆名義上是吉爾薩斯的參謀和顧問,但在首都一帶,他都被戲稱為「傀儡師」。
梅丹轉過身去。「尊敬的詠者之母。」他說著屈身一鞠躬。
梅丹有點懷疑地打量著她。他能聽出她話語的真誠,但她並沒有完全說實話。在戰爭過後的年月裡,羅拉娜是個相當有技巧的外交家。她慣於對人民說那些他們愛聽的話,暗地裡卻引誘他們相信那些她希望他們相信的東西。然而,要公開對她的話表示質疑顯得很不禮貌。如果她的確說了實話,梅丹會覺得她很可憐。那個受到如此溺愛的兒子是個沒擔當的懦夫,他會花上好幾個鐘頭來決定午餐到底要吃草莓還是藍莓。吉爾薩斯不大可能做出結婚這麼重要的決定。當然,除非有人為他挑選新娘。
「那你最好希望國王長生不老。」梅丹說,「我想他會的,畢竟你是如此小心翼翼地照顧他,無微不至地關心他的所有需要。你不能怪國王,帕塞隆,」元帥補充道。「畢竟是你和從前的拉夏參議員把他弄成現在這樣,一個不經你允許連撒尿都不敢的年輕人。」
「是什麼讓你認為我這太后會與叛亂者有聯繫呢?」羅拉娜問道。她的臉頰上飛起一縷紅雲,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裡面太悶又太吵,」羅拉娜回答道。「我到花園來靜一靜罷了。」
「您很早就離開了狂歡舞會,太后。我希望您身體沒有不適。」他禮貌地說。
「我可敬的母親在哪裡,帕塞隆?」太陽詠者吉爾薩斯問道。「我已經有半小時沒看見她了。」
「是的,陛下。我在老地方留了信。第二天我去檢查時,信已經不在了,只留下一朵紅玫瑰。」
「跟往常一樣,你做得很好,普蘭切特。」吉爾薩斯說。「我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順便說一句,我想帶走那枝玫瑰。」
「不太清楚。」奈拉卡騎士團占領軍的指揮官梅丹元帥說。
「陛下感覺不太舒服。」普蘭切特一邊向僕人們宣佈,一邊把燭台放到桌子上。「我會照顧他。你們可以退下了。」
「一切都會順利的。」精靈說。他比吉爾薩斯大上好幾歲,是羅拉娜親自挑選他來服hetubook•com•com侍自己的兒子。帕塞隆監國批准了這個選擇。如果監國肯花時間查查普蘭切特的背景,他也許會改變主意,因為普蘭切特曾經忠心服侍過闇精靈波修士好多年。「命運向陛下微笑。」
「不用了,謝謝你,元帥。我發現,這幾天我一直沒什麼胃口。如果你沒要事的話,你能為我效勞的最好方法就是陪我一會兒。」
「今晚陛下看起來興致特別高昂。」帕塞隆說。「你覺得他是不是看上銀匠公會會長的大女兒?」
梅丹對羅拉娜的確切年齡一無所知。她也許已經好幾百歲,然而她的美貌和活力卻不輸當年身為黃金將軍、率軍對抗塔克西絲神后那時。他曾聽老兵們說起過她在戰鬥中的英勇,以及她如何令人心分崩離析的軍隊重新恢復高昂的鬥志,並獲取勝利。他希望自己在那時候就認識她,儘管可能會處於敵對狀態。他希望能親眼目睹她在戰場上騎龍馳騁的英姿,她的金髮一定是激勵部下奮進的閃耀旗幟。
吉爾薩斯站在陽台欄杆前。普蘭切特把一根繩索牢牢地繫在欄杆上。「祝您服途愉快,陛下。您什麼時候回來?」
「您在尋我開心,太后。」梅丹回應道。「您也許聽了會覺得想笑,但我要說,您的話並不離譜。在我來到奎靈那斯提之前,我對自然風光可說是視而不見。一棵樹對我來說就是建造要塞圍牆或戰斧握柄的材料。我欣賞的音樂只有軍鼓的敲擊聲。我喜愛閱讀的文字只包括司令部的指示。我坦率承認,當我頭一次看到有精靈滿懷敬意地對樹木說話,或溫柔地與花草交談時,我的反應是哈哈大笑。然而,當我在這裡生活了七年後,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在春天來臨時,急切地盼望花朵回到我的庭園中,揣摩哪種花兒會先綻放,猜測園丁去年種下的玫瑰會不會盛開。就在那時,我發現豎琴手的歌聲流入我的心靈。於是,我開始研究詩歌來學習辭彙。」
梅丹相當願意與安塞隆大陸上最有魅力的女人,在最富魅力的景色裡共度一個月色撩人的夜晚。他們肩並肩靜靜地走在碎石路上。小石子像天上的繁星般閃閃發光。四周洋溢著醉人的蘭花香氣。
元帥就是個人類,他無言地向監國鞠了個躬。很湊巧地,監國頭上戴的面具就是隻猛禽,現在他看起來就像要去啄食年輕國王的心靈。在政治上,梅丹覺得帕塞隆非常有用;但就個人感情而言,他覺得帕塞隆身上的每個毛孔都令人反感。
元帥離開喧鬧的舞池,帶著幾分解脫感溜進花園裡。他沒有帶隨身護衛——梅丹不喜歡身後跟著盔甲叮噹作響的騎士——他對自己的安全並不特別擔心。奎靈那斯提精靈對他沒有好感,但他已經躲過了十幾次暗殺。他能照顧自己,在這點上也許要比任何部下做得都好。近年來加入騎士團的人對梅丹來說都派不上用場,他認為他們沒有紀律,完全是一幫盜賊、殺手和土匪組成的大雜燴。說實話,梅丹寧願相信精靈,而不是他的部下。
「現在,陛下。」普蘭切特大聲說著,拿起一把小豎琴,將手指搭在弦上。「喝下您的助眠湯,讓我演奏一些輕柔的音樂伴您入眠。」
帕塞隆監國輕聲詛咒了一句,便向茶點桌走去。
在過去五年中,每年帕塞隆都會召來二十位他親自挑選的精靈女子,帶她們到太陽詠者面前供他選擇。吉爾薩斯與她們一一跳舞,對她們都表示喜愛,也看到她們每個人的美德,但他就是沒辦法拿定主意。詠者被他的臣民們貶稱為「傀儡國王」,而監國也確實控制了這個年輕人的大部份生活。但帕塞隆不能強迫他的君主娶妻。
普蘭切特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聽到衛兵們放鬆下來,繼續進行他們用來消磨漫漫長夜的碰運氣遊戲後,滿意地走過房間,打開陽台門,眺望眼前的夜色。
她把手放在一朵蘭花上,讓它面向月光。
吉爾薩斯走過戒備森嚴的走廊,長長地吁了口氣,慶幸自己從音樂、燈光,以及尖聲大笑和嘰嘰喳喳的耳語中解脫。太陽詠者的新王宮是一組被魔法改造過的參天大樹,樹枝和樹幹都被巧妙地轉化成天花板和牆壁。組成掛毯的是鑲拼成美妙藝術圖案的鮮花,隨著每天開花順序的不同,掛毯的圖案也千變萬化。有些房間的www.hetubook.com.com地板,例如舞蹈室和覲見廳,是用大理石鋪成的。大多數在枝枒擁抱中的私室和走廊則用香氣撲鼻的花草作為地毯。
現在午夜已經過去一小時。太陽詠者遵照監國的心意與二十位女孩都跳了舞,但也只和她們每個人跳一支舞,因為第二次共舞就會被視為他已經做出決定。每當一曲舞畢,國王就回到他的位子上,滿臉鬱悶地望著狂歡的人群,看起來挑選哪位可愛的女子作為下個舞伴,給他帶來沉重的壓力,也將他從聚會中得到的樂趣打消得一乾二淨。
他們走進一扇水晶門。空氣中充滿花草的芬芳,草木搖動發出沙沙聲,似乎在表示歡迎。音樂聲和笑聲被徹底隔絕在門外。羅拉娜深深地嘆了口氣,大口呼吸著瀰漫花香的暖濕空氣。
「我已經把足夠一天旅行的食物打包好了,陛下。背包藏在洞穴裡。」
他站起身。音樂戛然而止。舞者們停止旋轉。精靈男子們彎腰鞠躬,女子們則屈膝行禮。精靈少女們露出期盼的眼神,這似乎讓吉爾薩斯很尷尬。他低著頭步下高台,迅速朝通往私室的大門走去。他的貼身僕人們舉起一座火光閃耀的大燭台,走在前面為國王照路。精靈少女們聳聳肩,將羞澀的目光轉向新舞伴身上。音樂再度開始,舞會一切照舊。
他衝動地抓住僕人的手。「你強迫我將目光從鏡子裡移開,普蘭切特。你強迫我停止顧影自憐,轉身面對世界。當我那麼做的時候,我發現人民正在受苦。他們被黑靴子踩在腳底,生活在黑翼的陰影下,面對一個只有絕望和必然毀滅的將來。」
「太后,如果您對這些叛亂者有些影響力的話,請制止他們。告訴他們,此種行為也許會暫時對我和我的部隊造成一些損害,但長遠來看,這些叛亂者只會傷害他們自己的人民。」
羅拉娜伸出手,她雪白柔軟的手就像山茶花般嬌嫩。梅丹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
梅丹愉快地接受了這項提議。他們兩人又在溫室待了一個小時,討論固定根莖和插花的藝術。
吉爾薩斯從床上一躍而起,向窗邊衝去。「你知道該做什麼吧?」
羅拉娜轉過頭去,但梅丹還是看到眼淚正從她的杏眼中滑落。於是他把話題轉移到蘭花上。他想在自己的庭園裡種蘭花,但至今這類嘗試都不怎麼成功。他談了好久有關蘭花的事,給羅拉娜恢復情緒的時間。她迅速用手擦了擦眼睛,重新控制住情感。她向他推薦自己的園丁,一位種植蘭花的大師。
梅丹敬慕地望了她一會兒,然後回答道。「我們這麼說吧!一個英雄在五十年前長槍之戰時如此頑強地對抗黑暗之后和祂的僕從們,現在她卻要停止戰鬥,我發現這件事確實有些難以置信。」
「普蘭切特,」吉爾薩斯低聲說道,「梅丹元帥在哪裡?我看見他走進花園。」他用人類語說道,會這種語言的精靈寥寥無幾。
二十位少女都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著他,每個人都希望能找到一些他比較偏愛自己的跡象。吉爾薩斯相貌英俊,在他成年後,除了男性精靈中不多見的方正下巴外,他的外貌並不容易看到人類的影子。傳聞中讓他頗感自豪的蜂蜜色長髮披在肩上。他有雙大大的杏眼。他的臉色蒼白;人們知道他難得有完全健康的時候。他很少露出笑臉,人們也不怪他,因為大家都知道他過著一種籠中鳥的日子。有人會教他怎麼說話,告訴他什麼時候該開口。如果需要讓這隻鳥安靜下來,他的籠子就會被布蒙住。
「是值得尊敬的對手。」梅丹笑著說,有些不情願地鬆開羅拉娜的手。
「你錯了,元帥。」羅拉娜抗議道。「我已經老了,老到沒辦法再做這種事。不,元帥,」她示意他住口。「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要說,我看上去就像初次參加舞會的少女一樣年輕。省下你的美言去說給那些喜歡聽的人。我不喜歡,而且我再也沒有戰鬥的激|情和反抗的心靈。在我親愛的丈夫坦尼斯下葬時,我的心就隨他一起長眠於墓中。我希望看到兒子快快樂樂地結婚,希望能親手抱孫子,希望國家太平。我很願意向龍稱臣納貢來確保我的國土平安無事。」
「是的,陛下。在您睡覺的床舖上已經準備了枕頭。我會假裝您仍在房裡的樣子。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來探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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