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靈魂之戰3:逝月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靈魂之戰3:逝月之巨龍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1─01 失落的靈魂

1─01 失落的靈魂

他開始唸誦魔法咒語。然而,這些從他嘴裡鑽出來的詞句卻和腦中所想的不相同。他所想的那些詞句圓潤平滑、流暢自如。但他唸出口的卻厚重、方正,像一塊塊落到地板上的磚頭。
「我不喜歡這地方,加爾達。」另一個聲音說。「這裡散發著死亡和魔法的臭氣。我們趕緊離開。」
「說來奇怪,但我不認為米娜知道該怎麼說謊。」帕林說。
「不,我不崇拜祂,」在帕林聽來,達拉馬的輕聲細語幾乎要淹沒在門外雷鳴般的捶打叫罵聲中。「我崇拜兒子努塔瑞,而非母親。在這件事上祂永遠不會饒恕我。」
「媽媽,」米娜像一個迷路的孩子般茫然不知所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在昔日身處帕蘭薩斯,如今位於耐德蘭的大法師之塔的地牢裡,偉大的法師雷斯林‧馬哲理曾用魔法創造出一個監視池。只要朝池裡看一眼,就能把握世上萬物運轉的脈絡;有時他還會依照自己的喜好來影響這些事物的進行。儘管雷斯林‧馬哲理已經死去多年,但他的監視池仍被人使用。從夏拉非那裡繼承了大法師之塔的黑袍達拉馬維持著監視池的運行。如今高塔被死靈河川所包圍,而塔裡的達拉馬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囚犯。他經常藉助監視池,讓自己的心智得以拜訪那些他的肉體無法涉足之地。
「有好多年真的是那樣。」帕林嘟囔著說。他憂傷而關切地望著金月步履蹣跚地走到養女面前,將她擁入懷中。「那時金月發現米娜被沖到岸上。人們猜想她是某場可怕船難的倖存者,但並沒有發現船隻殘骸和屍體,或者其他活下來的人。他們把她帶到城堡的孤兒院裡。米娜聰明、大膽、無所畏懼,她迷住所有的人,包括金月在內。金月打從心裡關心這個孩子。然後,在米娜十四歲的某一天,她離開了。我們搜索過,但找不到她,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要離開,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快樂。於是,金月的心碎了。」
白焰從五頭龍的眼裡激射而出。帕林充滿恐懼地望著金月的身體在可怕的高熱中開始萎縮。
長矛刺中精靈的前胸,把他釘在監視室的牆上。有那麼片刻,他支撐在貫穿他的燃燒長矛上,身軀痛苦地扭曲掙扎。然後他的頭垂了下來,身體一動也不動。
帕林在池邊停下腳步,猶疑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馬上從魔法走廊裡穿過去,也許他還能及時趕到金月身邊去保護她。但他就是無法挪動身子;相反地,一種可怕的癡迷讓他緊盯住池水。
「如果那些是祂的禮物,那死者又為何要替祂去偷竊它們……」達拉馬輕聲說。「看!快看那裡!」他指向靜止的水面。
「守護法術能撐多久?」帕林問。
「你現在明白了嗎,馬哲理?」達拉馬輕聲問。
腳步聲順著樓梯而下,鐵劍叮噹作響地彈在石牆上。腳步聲停在他們的門外。
「您還記得嗎,媽媽,您常常告訴我的那些故事?您怎麼走入黑暗去尋找眾神的故事?您如何找到神祇,並為世上的人們帶回對神祇的信仰的故事?」
「唯一真神告訴過我您會這麼想的,媽媽。」米娜回答。「當其他神都離開而您被獨自留下,您會又生氣又害怕。因為您被背叛了。那些您被誤導而寄予信任的眾神害怕地逃跑了——」
達拉馬啞然失笑。「我?」他揮了揮手。「如果你高興的話就到金月那裡去吧!你願意去跟她死在一塊兒就去吧!我才不會攔你。」
他停下來,對自己感到生氣。然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試一次。他知道這個法術,甚至倒背如流。假如它現在倒著唸有用的話,他也可以這麼做。
帕林的眼眶含淚,然而他到底在為誰哭泣?是為了把光明帶到世上的金月,抑或是為了擁有愛心卻被黑暗攫獲、唬弄和欺騙的孤女?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還不如說祂從來沒離開過。」達拉馬用幾近完美的譏諷口氣糾正道。
「果真如此的話,那麼看到你被黑暗騎士砍頭的震撼,也不會給她帶來多大好處。」達拉馬尖刻地反駁道。「如果你現在跑到那裡去,她就會看到這一幕。我的塔已經被士兵包圍。至少有三十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人在那裡。」
「記得。」金月說。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灰暗,以至於帕林暗下決心,無論自己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去到她身邊。
出於對強大法師的恐懼,米娜的騎士都留在陰暗的樓梯上。達拉馬吟誦起一段咒語,但那些詞句全都變得含糊不清,於是他的聲音也就慢慢歸於沉寂。帕林拚命要將魔法召喚到自己手中,然而法術卻在他的手掌裡煙消雲散,像破碎沙漏中的沙粒般,從他的指間流走了。
「來戲弄我們,」達拉馬說。「來嘲笑我們,祂現在毫無疑問在大笑。」
「為了對您的愛,我走了,媽媽。我去尋找您那麼不顧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且我找到了,媽媽!我為您找到它了。」
「不!我不相信妳告訴我的話!」金月堅定地站直身體。「妳被騙了,孩子。我認識這個唯一神。我認識祂很久了。我瞭解祂的把戲、祂的謊言和詭計。」
「精靈國家被摧毀了!」達拉馬倒吸一口氣,眼裡頓時燃燒起烈火。「她在撒謊!她不可能是那個意思!」
「我在這雙手上看到了鮮血。」金月顫聲說。「數以千計生命的鮮血!妳找到的神是個恐怖的神。一個黑暗和邪惡的神!」
「乞求,」她對他說。「乞求唯一真神饒命。」
「請侍奉祂吧,媽媽。」米娜命令金月。「跪下來虔誠地祈禱,感謝唯一真神的賜予。唯一一個忠於祂的造物的神祇。」
金月癱軟在地,生命悄然離她而去。
女孩跪下雙膝,朝金月伸出手來。「來,親視我,媽媽。」她流著淚哭喊著。「像您從前一樣親親我。因為我是米娜。您的米娜。」
達拉馬默默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又回過頭去望著池子。他把手交叉縮進法師袍的袖子裡。「沒有過去,馬哲理。你沿著時間往回走過了。那裡沒有過去。」
「米娜!」金月小聲呼喚著養女,搖晃她的身軀。「米娜。孩子……為什麼妳要離開我們?我們都是這麼的愛妳啊!」
「我祈禱,」金月的話音細若游絲,以至於帕林需要屏氣凝神才能聽清楚。「我向帕拉丁和米莎凱祈禱,懇求祂們原諒我的缺乏信心。我本來應該知道真相。」她輕柔地說著,一字一句隨著淺弱的呼吸漸漸柔細。「我祈禱帕拉丁會聽到我的話,祂會來……為了對米娜的愛……為了對所有人的愛……」
「不!」金月失聲驚呼。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向後退去,遠離米娜,同時伸出一隻手護著自己。「不,孩子,我不相信。我不要聽妳說的。」
達拉馬合上了雙眼,似乎感到痛苦。
「哼!」達拉馬嗤之以鼻。「他們大概已經找到他和侏儒了。只要他們一找到他,塔克西絲就會像我們計劃中那樣送他回去死掉。」
「你幹的好事!」帕林責難地說。
「你倒是滿冷靜的嘛!」帕林說。「聽到塔克西絲回歸的消息,你大概不怎麼難過。」
「我不認為他們會殺了我。」帕林說。
叔叔創造出來的神奇魔法就在我伸手可及之處,而除了辜負每個對我有所寄望的人,包括我自己之外,我又做了些什麼?金月只是最近的一個例子罷了。我應該跟她在一起的。一個像我父親那樣的英雄會與她同在,不管這種舉動是否會犧牲他的自由或生命。然而,我卻待在這裡,躲在這座塔的地下室裡。
「我看見了。」帕林吐出一句。
「我想沒人找到鑰匙吧?」一個深沉的聲音問。
「我想我開始明白了——」帕林說。他把兩隻殘破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房裡很冷,他的十指在森森寒氣中疼痛不已。
「我曾經仰望夜空,看見黑月閃耀。我難抑心中激動,因為我知道我是那些少數能看見它的人。我聽見努塔瑞的聲音;在施法時,我在祂的神聖觸摸下狂喜不已。很久以前,魔法在我的血液裡舞蹈、跳躍,活靈活現。如今它就像在死屍的腐肉裡探頭探腦的蛆蟲般從我的手指裡爬出來。我寧願變成那具死屍,也不要成為那個對恐懼生者、信任死靈的主人的奴隸。」
一隻手重重地捶打在門上。門扉和加在其上的法術一起www.hetubook.com.com粉碎。
「除了泰索何夫‧柏伏特。」這時帕林想起被匿藏在樓上某個房間裡的坎德人。
「我只看到灰塵,」帕林凝視了片刻之後說。「還有蜘蛛網和老鼠屎。你在幻想。」
「當然,媽媽。」米娜還在繼續說。她沒聽見金月的話,或者根本不想聽。「您不高興嗎?我還有很多讓您高興的話要告訴您。憑唯一真神的力量,我將醫療的能力帶回世上。靠著神的祝福,我弄垮了西瓦那斯提精靈的魔法屏障,殺掉那個背信棄義的湛青‧血暴。另一頭壞透了的綠龍碧雷,也死在唯一真神的神力下。那個腐化敗壞、沒有信仰的精靈國家也被摧毀了。」
五個龍頭看守著曾經通往無底深淵的時空通道,現在它們開始閃耀出詭異的光芒,各自籠罩上紅色、藍色、綠色、白色和黑色的光輝。
「永遠不會發生。他應該去原本會發生的未來,結果卻來到現在這個未來。想想這些事情:天上掛著一個模樣奇怪的太陽;本來應該有三個月亮,現在只有一個;星座的形狀也大不相同;天空中還有一顆灼亮的、以前誰也沒見過的紅色星辰;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怪異巨龍。塔克西絲把世界帶到這裡,帶到宇宙的這個部份,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因此才有了奇怪的太陽、孤零零的月亮,和妖異的巨龍們,還有這位唯一真神,全知全能,沒有什麼能阻擋祂。」
帕林緊盯著闇精靈,但他無法從達拉馬瘦削凹陷的臉上,讀出潛藏在那對黑眸下的絲毫思緒。達拉馬被裹在黑袍裡,看起來幾乎和大廳裡的黑暗融為一體。只有那雙有著細巧十指的手能被人看見,而它們似乎也缺乏一個形體。這位長命的精靈理應正值壯年,然而他的身形卻被烈火般的野心和隨之而來的鬱鬱不得志,弄得更像是個年老的精靈。
達拉馬最後終於開了口,但並不是對米娜。他在對眼前一泓沉靜黑水中的藍色火焰說話。
「祢就是祢一直以來的那個模樣——邪惡的神祇,要的不是侍奉者而是奴隸。我絕不會服從祢。我絕不會侍奉祢。」
「如果這種想法能讓你開心點,就去這麼想吧!」達拉馬說。「我看不出這事有任何希望。等著見證黑暗之后的力量吧!」
米娜笑了。「我去過和到過哪裡都不重要。一路上我遇到的事,那才是您一定要聽的。」
「這是妳要求的。」金月向自己被改變了的身軀比了個手勢。「這不是我。這是妳對我的想像……」
我不該這樣評論別人。在他眼裡我又是個什麼形象?帕林不禁自問。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臉上氣色灰暗,形容枯槁;一頭灰髮已然稀疏。我的眼裡飽含著對自己份內所應得之物不翼而飛的苦澀。
米娜走進大廳。她獨自一人,燃燒在池中的火苗閃耀在她的黑色甲胄上,燃燒在她的琥珀色眼睛裡,也燃燒在她的心中。光芒跳動在她的一頭紅色短髮上。她看起來孔武有力,威猛非凡。然而帕林卻看到那雙琥珀色眼睛紅腫凹陷,滿是淚水的臉上寫著對金月的悲傷。霎時間,帕林完全領悟了黑暗之后是何等背信棄義,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那樣痛恨過塔克西絲。他恨祂,不是為了祂對自己做過的或者將要做的事,而是為了祂對米娜和所有那些像她一樣純真無邪的人們所做的一切。
「我……不明白,孩子。」金月遲疑著說。「妳戴著邪惡黑暗的標記……妳去了哪裡?到過哪裡?妳出了什麼事?」
「我已經說過,我們都是大笨蛋。」帕林說。
「祂們沒有離去,是嗎?」帕林說。
「你納悶什麼?」
「噓!」達拉馬打斷他的話。「我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米娜跪在垂死的女人身邊,抓起金月的手,再次將它們放在自己的唇瓣上。「求您,媽媽。我可以讓您再次變得年輕。我可以將您的美貌帶回來。您可以又一次獲得新生。您可以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以唯一真神之名統治世界。您所要做的只是謙卑地向唯一真神請求祂的恩賜,然後就可以得到一切。」
「您……您好漂亮,媽媽。」米娜滿心敬畏地輕聲說著。「您看起來就跟我想像的一樣和-圖-書。」
然而,達拉馬依舊一言不發。
「精靈們將在死亡中得到救贖。」米娜佈道般說著。「死亡將把他們領向唯一真神。」
「好一段漂亮的感想,馬哲理,」米娜回應道。「我會把它寫在你的墳上。那你呢,闇精靈?我相信你不會像你的伺伴一樣愚昧。」
「我們過去竟是如此愚蠢。」帕林嘟囔道。
「您告訴過我眾神離開了,媽媽。」米娜說。「您告訴過我因為眾神離開了,所以我們不得不依賴自己在世上找到出路。但我不相信這個故事,媽媽。」
他們繼續看著時光的倒影在黑暗池水中閃爍。一個老婦人躺在研究室的地板上,白髮披散覆蓋在她的肩上。青春、美貌、力量和生命,全都被復仇心切的女神一把奪走。祂慷慨贈予的禮物竟被視如敝屣,這怎能不令祂憤怒發狂?
「不會?那他們會幹什麼?叫你站到牆角面壁思過,深刻反省一下自己是個多壞的孩子?」達拉馬嘲笑地說。
大廳裡的光線變得明亮起來,明亮得讓習慣黑暗的眼睛感到目眩。
她是對的,他心想。這個身體不屬於她。它是借來的漂亮衣裳,卻一點也不合身。
「願帕拉丁能聽見她的臨終祈禱。」帕林靜靜地說。
光明城堡的金月和黑夜之主、奈拉卡黑暗騎士的首領米娜,將要在曾屬於雷斯林‧馬哲理的研究室裡相會。金月已經來到這個奇怪的會面地點。研究室裡又冷又黑,暗影幢幢。達拉馬給她留了一盞提燈,但它只能發出微弱的光亮,反而更加襯托出黑暗的濃重。這片黑暗永遠無法被照亮,哪怕是克萊恩大陸上的每一盞提燈和每一根蠟燭齊放光明,也對它無能為力。黑暗是這座可怕高塔的靈魂,而它的心臟則在這個大廳裡跳動。在過去,這裡曾見證過一幕幕痛苦和折磨的死亡景象。
帕林和達拉馬都沒有移動,也沒有開口。
「這個大廳藏在——」帕林開口說。
「我不相信祢的謊言,塔克西絲!」金月挑戰地大聲喊道。「我絕不會相信尊敬的帕拉丁帕米莎凱會任由我們聽祢擺佈!」
「如果沒有鑰匙我們就進不去,大人。」第三個人說。「我們已經試過了,但沒成功,這不能怪我們。」
「不是這裡,是那裡!」達拉馬指向池裡。「看守時空通道的龍,眼裡亮光一閃。」
「一個塔克西絲找不到的地方?」達拉馬露出一個毫無歡顏的笑臉。「在你叔叔帶我來這裡之前,祂就知道這個大廳的存在了。有什麼東西能瞞過『唯一真神』?那個偷走整個克萊恩的唯一真神!」
「你別走來走去了,好不好?」達拉馬煩躁地說。「你會掉到池子裡去的。看那裡。」他激動地指向水中。「米娜來了。」達拉馬摩挲著他的纖細手掌。「我們會看到和聽到一些對我們有利的事情。」
「在法師黑壓壓的屋裡我什麼都看不見。」米娜正在大聲說道。「我們需要更亮一點。」
「我應該去陪著她。」帕林嘟囔著說。他開始沿著池邊煩躁不安地來回踱步。在這個陰冷黑暗的石頭大廳裡,唯一亮光是池中燃燒的、從不顫動的火焰,但它的光亮微不足道,也無法帶來暖意。「金月看起來很強健,但實際並非如此。也許她的身體是雙十年華的年紀,但她的心卻屬於一個九十多歲的老婦。再次看到米娜所帶給她的震撼,也許會奪去她的性命,尤其是看到米娜現在這個模樣。」
「太遲了,」達拉馬用懾人心魄的平靜口氣說。「太遲了。對她,對我們都太遲了。他們很快就會來收拾我們。你心裡清楚。」
帕林沒理會這個問題,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她們的對話上。
「說到牆角,」他突然加了這麼一句,連聲調都變了。「你看到了嗎?」
外面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有點窒悶,似乎被淚水給哽住了。
她抬起手。火焰從她的五指間噴湧而出,綠色、藍色,還有紅色、白色和赤黑色的火光照亮了監視室。火焰直竄向前,結成兩根魔法長矛。她將第一根長矛擲向達拉馬。
「親愛的媽媽。」米娜拉起金月的手,把它們印到自己唇上。「我現在做的和從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
米娜抓住金月和*圖*書的手。
「米娜,如果妳早點來的話,我大概會相信妳。」帕林回答。「妳擁有與靈魂裡那個黑暗面溝通的能力。但合適的時刻已經過去了。無論我叔叔的靈魂在何處飄蕩,他都不會以我為恥。儘管我對我的家人做的並不多,但他們愛我。不過,我真的要感謝這位唯一真神讓我想通了。祂讓我看到,即使我在此生中別無其他價值,至少我還有愛,而且也被愛。這才重要。」
「你自己揭開了真相,馬哲理。你用時光旅行裝置回到克萊恩的過去,然而你只能回到渾沌被打敗的時刻。在此之前,沒有任何過去。為什麼?因為在那個時刻,塔克西絲偷走了過去,現世和未來。祂偷走了世界。線索就在那裡,只要我們夠聰明就能弄懂它。」
「隨便你們。」米娜說。
「我不知道米娜是個法師。」帕林說著用手擋著光。
金月知道這個房間的黑暗歷史。帕林望著她的身形在池中閃爍,心想她一定在思忖這些往事。她站在研究室裡,緊抱雙臂。她在顫抖,並非因為寒冷,而是出於恐懼。帕林很為她感到擔心。從認識她開始,帕林不曾見她如此害怕過。
有人答應滿足他心中至深的願望,帕林心想。誰能回絕呢?
米娜停下來。她高舉剩下的那根長矛,注視著帕林。
「所以泰索何夫看到的未來——」
達拉馬聳聳肩,一言不發地將目光移回黑暗的池水中。
現在,帕林‧馬哲理正站在池邊,注視著一泓靜水中毫不動搖的藍色火焰。這團火焰也是大廳裡唯一的亮光。達拉馬站在帕林身邊,眼睛也緊緊地盯住同一團火焰。儘管兩位法師能看見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事態進展,他們的目光卻都注視著近在身邊的一幕。這一幕就發生在他們腳下的高塔裡,在它的頂樓上。
「是嗎?」達拉馬問。他的刻薄腔調已經軟化下去,變得異於尋常的憂鬱。「我感到納悶。」
「當然,金月發現了她,」達拉馬說。「她注定要找到她。」
米娜打量著他們,嘴角掛著鄙視的微笑。「你們沒有魔法就一文不值。看看你們兩個無能的糟老頭。跪在唯一真神面前吧!乞求祂將魔法歸還給你們!祂會滿足你們的懇求。」
帕林的嘴唇繃緊了。驚恐只從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隨即痛苦占據了他的整個身心。這份痛苦如此可怕,如此錐心,以至於唯有它自己才能帶來解脫。痛楚讓渴望死亡成為他在塵世間的最後意識。
「很多事情。」達拉馬說。
「對付這種伎倆,無論多久都行。」達拉馬輕蔑地說。「但在黑暗女王陛下面前可撐不了太久。」
金月閉上了雙眼。她的嘴唇不再動彈了。
帕林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你穿黑袍。你崇拜祂——」
「然而,如果我們相信米娜的話,那麼是塔克西絲給了我們兩人魔法——給我野魔法,給你死靈魔法。祂為什麼要那樣做?」
撞擊聲如雨點般落在木門上。騎士們開始用拳頭和劍柄敲打它,但這些聲音聽起來都不怎麼熱情。
「我現在對你說話,帕林‧馬哲理。」米娜說。這時帕林覺得,他好像能透過緊緊關閉又施了法術的門,看到她的琥珀色眼睛在閃耀。「你叔叔雷斯林‧馬哲理擁有挑戰唯一真神的力量和勇氣。看看你,他的姪子,像個害怕被懲罰的孩子一樣躲避唯一真神。不管是對你叔叔,還是對你的家庭,或者對你自己,你都是那麼令人失望。效忠唯一真神,馬哲理,你就會此你的叔叔更偉大,得到更多榮譽,更加受人尊崇。馬哲理,你接受嗎?」
「那是誰搞的鬼?這個唯一真神?」
「我要和法師達拉馬說話。」米娜呼喊道。「我知道你在裡面。移去門上的法術,讓我們彼此會面並討論一些雙方都感興趣的事情。」
達拉馬微微撇了撇嘴。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
「願祂賜予我一對蝙蝠翅膀,讓我在這個大廳裡到處撲騰。」達拉馬反唇相譏。「她的靈魂已經匯入死靈河川,恐怕我們的靈魂也不會落後太遠。」
「唯一真神賜予你很多禮物,達拉馬。他讓你變得強大,比以往更強大。」米娜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答傳來和*圖*書,於是她繼續說下去。「唯一真神不要求感激,只要求你用全部的心和靈來侍奉祂。死靈的魔法將屬於你。每一天都會有億萬個靈魂來到你面前,聽候你差遣。你將能擺脫這座塔的桎梏,自由自在地闖蕩世界。你還可以回到你的故鄉去,回到你熱愛和渴望的森林裡去。精靈族迷失了方向,他們在追尋。他們會奉你為領袖,跪倒在你面前,並以我的名義尊崇你。」
米娜彎下身,靠得更近。「媽媽,」她懇求道。「媽媽,如果不是為您自己,就為了我這麼做吧!為了對我的愛這麼做吧!」
「您說眾神都離開了,但我知道您錯了。所以我做了您曾做過的事。我去尋找神,把神帶回您身邊。而且我做到了,媽媽。風暴帶來了奇蹟,那就是唯一真神的神蹟,您變得年輕美麗的奇蹟。這是唯一真神的神蹟,媽媽。」
「您得聽,媽媽。您一定得聽才能明白。眾神因害怕渾沌之神而逃跑了。所有的神都跑了,除了一個神。唯一一個對祂幫忙創造出來的子民保持忠實的神。唯一一個有勇氣面對萬有全無之父的神。那場戰鬥使祂變得虛弱,祂虛弱得無法在世間彰顯自己的存在,虛弱得無法擊敗那些想篡位的陌生巨龍。但儘管祂無法跟自己的子民在一起,祂賜予他們力量幫助他們。他們把那種力量稱為野魔法。您所知道的治療的能力被稱為心之力量……那些都是祂所賜予您的禮物。」
金月望向五頭龍。
「哦,」米娜將手摀在金月嘴上,不讓金月打斷她說話。「我不是認為您對我說謊。您想錯了,只是這樣。您看,我更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知道還有一個神,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在沉船後我被獨自拋進海裡時,我聽到了神的聲音。您是在海邊發現我的,您還記得嗎,媽媽?但您從來不知道我是怎麼到那裡的,因為我發過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別人都淹死了,但我卻得救了。神保護著我,支撐著我,在我害怕孤獨和黑暗時,神對我唱歌。」
「沒有,」達拉馬說。「祂們沒有離開。」
片刻的沉寂,然後第一個聲音堅定地說。「米娜已經下過命令。我們要把這扇門弄倒。」
「看到什麼?」帕林伸長脖子,警覺地到處張望。
「她不是。」達拉馬簡短地說。他向帕林投以奇怪的一瞥。「這難道不能告訴你什麼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帕林瞥向達拉馬,但精靈的表情神秘莫測。
拳頭擊打門扇的聲音戛然而止。門外一片寂靜。有那麼片刻工夫,帕林滿懷希望地以為他們大概知難而退了,但馬上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像匆忙移動讓道的腳步聲。然後又是更多腳步聲,它們要比前面的腳步來得輕盈。
也許這要怪金月的靈魂寄住在一個奇怪軀體內。她已經活了超過九十個年頭,身軀應該像一個老婦人那樣。雖然就她的年紀來說,她算是強健硬朗的,但她的皮膚已經被時光寫下印痕,背開始微駝,手指變得粗糙,但摸起來依舊柔軟。她在原先的身體裡過得很自在。歲月曾給她帶來愛的喜悅與新生的歡欣,也曾給她帶來愛的悲傷和死別的哀痛。她不害怕歲月的流逝,也不顧影自憐。那個身體已經在風暴之夜中被人奪走,換來另一個身體,一個既年輕美貌又健康強健的身體。只有一雙湛藍的眼睛屬於帕林認識了一輩子的那個女人。
帕林朝門口瞥了一眼。從他們頭頂上的某個地方傳來發號施令的喊叫,和作為回應的匆忙腳步聲。「泰索何夫在這裡的事實只能向我證明,黑暗之后並非全知全能。祂就無法預料到坎德人的到來。」
在這個大廳裡,雷斯林‧馬哲理曾經企圖扮演神的角色來創造眾生,結果卻遭到徹底的失敗,反而給世界帶來了被稱為活物的生靈。這些形態令人噁心、走路搖搖晃晃的東西就在兩名法師現在所處的房間裡過完可悲的一生。在這個大廳裡,藍龍女士奇蒂拉死於非命,她的死亡與她的一生同樣血腥慘烈。在這裡屹立著通往無底深淵的時空通道,這是一條連接凡人國度和死者國度的通道,然而它在很久以前就被截斷了,如今已經成為老鼠和蜘蛛的樂園。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