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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能無動於衷？因為殺人的是炸彈，而我有若干正直、高尚、勇敢的朋友卻是飛行員或投彈手。空襲德勒斯登的行動人員並不需要義憤、仇恨或怒氣，他們做的與汽車裝配廠的工作並沒有兩樣。

奧許維茲上演的是人對人的不仁。而任何對平民百姓的空襲，或季辛吉之輩的外交手法，上演的則是人對人所發明的種種不仁。這正是過去四十五年來我寫作念茲在茲的主題。而我的未來之狗，如今趴在腳下，正打著鼾呢。

戰後回到美國陸軍之前，我曾在某一山谷和_圖_書遇見許多大屠殺的倖存者（我在另本小說《藍鬍子》曾提及此事）。大約十年前我旅訪奧許維茲集中營，發現處刑者與受難者的住所彼此可見可聞，顯然他們有可能彼此略識彼此。所有當年相關人士的姓名年齡籍貫都登錄在簿，留存至今，看起來就像昔日基諾大劇院新戲戲碼單上的男女演員表的姓名。

英國數學家史蒂芬．霍金，在他一九八八年出版的暢銷名著《時間簡史》中說他常乾著急，因為人們無法記得未來。但對如今的我來說，記得未來不過是小孩把戲。我知道我那些無助的、孺慕的娃兒們未來會怎樣，因為如今他們都是大人了。我知道我那些老朋友的下場會怎樣，因為如今他們大多退休或長眠了。瑪麗．奧赫如今成了寡婦。我也知道分裂的德國以及號令劃一的蘇聯未來會怎樣，因為如今它們一個統一、一個土崩瓦解了。諸如這般。對史蒂芬．霍金和其他後輩，我要說：「耐著點兒，你的未來很快就會找上你，像隻狗一樣趴在你腳下，它了解你愛慕你，不管你是哪一種德性。」和_圖_書heｔｕbooｋ•cｏｍ.com

我對這本書並不後悔，雖然和-圖-書眼光犀利的喬治．威爾說它把大屠殺搞成了芝麻綠豆。這本書是用一種無動於衷的方式來表達我的驚駭，驚駭於多年以前德勒斯登焚城之際我的所見所為。當時，我曾與其他劫後餘生的戰俘奴工並肩發掘地下屍骸，將之成堆堆在葬場，無法辨識無處鐫名。這些死者可以是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他們當然也是有代表性的，或同僚或奴工或難民，來自二次大戰捲入戰爭的歐洲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