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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屠宰場

作者:寇特.馮內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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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畢勒通常喝得不多,因為他在戰爭中把胃弄壞了,而現在顯然喝醉了,終於做出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他太太維蘭施亞不忠實的事。他把一個女人領到一間洗衣房,然後坐上正開動著的瓦斯烘衣機上。
「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它是無法從地球上探測到的,」畢勒說:「從特拉法馬鐸星上也無法探測到地球,這兩個星球都太小了,而且彼此距離非常之遠。」
信上說,那上面的人只有兩呎高,全身呈綠色,樣子像修水管的工人。他們腳下有吸盤,身上有極富伸縮性的軸,通常是朝天的,每一根軸的頂端有一隻小手,手掌中有一隻綠色的眼睛。這些怪物很友善,他們能看到四度空間,他們對地球上的人只能看到三度空間表示惋惜。他們可以教給地球上的人許多奇妙的東西,尤其是時間。畢勒答應在下一封信中再報導其他的妙事。
這位女的也醉得很凶,她自己動手幫畢勒解開她的褲帶。「你要對我說什麼?」她說。
鏡框就是鈔票。
演習快結束時,畢勒因他父親突然意外死亡而獲准緊急休假回家;他父親是伊里阿姆市的一位理髮師,在最近一次狩獵中,被一個朋友誤傷致死。
演習中,有一次畢勒奏著一首〈堅強堡壘是我主〉,這是巴哈作的曲,馬丁.路德配的詞。當時是禮拜天上午,畢勒和他的牧師在卡羅萊納的一座山邊,召集了大約五十來位士兵來做禮拜。這時,突然出現一位演習裁判官。附近到處是裁判官,他們有權決定誰贏了或誰輸了、誰還活著或誰已死了。
畢勒在樹林裏停了下來,他閉著眼睛斜倚在一棵樹上,頭微微向後仰,鼻孔一搧一搧的,看來倒像一位雅典女神殿上的詩人。
「我很好。」
一位偵察兵垂著頭,任口水由唇間流下;另外一位也在這麼做。他們在研究口水滴在雪上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他倆是小人物,但也是可愛的人物。過去他們曾多次陷於德軍戰線內,活得像叢林中的動物,每一刻都活在恐怖中。
他希望別人不要管他。「不要理我,你們走吧!」他一再對他們說。
「我想那時時機還沒有成熟。」
「你知道為什麼刀尖是三角形的?」
畢勒於一九二二年在紐約州的伊里阿姆城出生,是城裏一位理髮師的獨生子。他生來模樣很滑稽,後來又長成一個模樣滑稽的青年,個子高而瘦弱,看來像一瓶可口可樂。他天資聰穎,以班上前三名的成績畢業於伊里阿姆中學。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應|召入伍之前,曾在伊里阿姆的眼鏡驗光學校唸過夜間部一個學期。他父親在戰時死於一個朋友的獵槍走火。事情就是這樣。
當特拉法馬鐸上的人看到一具屍體的時候,他想到的只是這個人在此一特定時刻正處不良情況,但他在其他許多時刻中卻活得好好的。現在,當我自己聽說某人死了,我只不過聳聳肩,學著特拉法馬鐸的人對死人的語氣說:事情就是這樣。
事情就是這樣。
對於這點,畢勒不予置評,因為他認為這類談話實在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他雖然很想說:他對於流血的事也略知二一。反正畢勒從小就討厭酷刑和令人恐怖的傷口。在伊里阿姆他那間小臥室的牆上,掛著一幅非常恐怖的耶穌受難像。軍醫可能很欣賞那位畫家處理耶穌傷口的那種藝術手法——這是矛刺的傷,這是荊棘刺的傷,這是由鐵釘穿的洞……。畢勒的耶穌死得好慘,他多麼可憐!
那兩位偵察兵緊緊抱著他們的步槍,輕輕耳語說:現在可以不離開水溝了。在水溝裏十分鐘,他們沒有發現任何人過來看看他們是否已經受傷,開槍的人顯然早就走了。
畢勒休假完畢回營後,便接到派赴海外的命令,調到正在盧森堡作戰的一個步兵團團部勤務連服務,因為這個團的隨軍牧師助手已告陣亡。
「我不要。」畢勒說。
然後,事先沒有任何預警,畢勒獨自去了紐約市,而且上了一家廣播電臺的夜談節目。在廣播中他說他在一九六七年曾被一架飛碟綁架,這架飛碟來自太空的特拉法馬鐸星,他被綁到星球上,再被剝光衣服關在動物園裏展覽,並把他配給凡間一位過氣、名叫蒙坦娜.韋德赫克的電影明星。
「我沒有在大學唸很久。」畢勒說。他說的是實話,他在大學只待過六個月,讀的還不是正規大學,只是伊里阿姆眼鏡驗光學校的夜間部。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畢勒即已初次感到擺脫了時間的限制。他是一位隨軍牧師的助手,在美國陸軍中,隨軍牧師的助手習慣上是一個逗樂子的對象,畢勒自然也不例外。他既無力傷害敵人,也無法幫助朋友。事實上他沒有朋友,他只不過是牧師的一個跟班,根本不要想升遷或得到勳章。他不用帶武器,他只對基督耶穌懷有一份謙卑的信仰,但大多數士兵都對這種信仰感到不耐煩。
魏萊連踢帶推地把畢勒往前送了二十幾呎。兩位偵察兵正在一條結冰的小溪邊等著,他們聽到了狗叫,也聽到有人忽前忽後地叫喊,好像獵人已經知道獵物的藏處何在。
幾年以後,一想到這件事,畢勒就記起特拉法馬鐸之行所發現的死亡問題——人死了,同時還能吃東西。
這位裁判官宣佈了一項滑稽的消息;這次教友的聚會已被假想敵從空中偵察到,現在他們都被假想已死亡。於是,那些假想的屍體聽了哄堂大笑,吃了一頓開心的午餐。
「爹!爹!爹!」芭芭拉大聲說:「你叫我們把你怎麼辦?你要逼我們把你送到祖母那裏去?」
畢勒穿了一件薄薄的軍用夾克、一件襯衫、一條起毛的毛褲,和一件長長的被汗水浸濕的內衣。四個人中只有他蓄有鬍鬚,雖然他今年只有二十一歲,但已有幾根鬍子白了。他還有點禿頭,天氣寒冷,再加上激烈的奔波,他的臉色變得和-圖-書紅紅的。
「使傷口不致馬上合攏。」
在伊里阿姆,有幾位夜遊客聽到畢勒的廣播,其中一位連忙打電話告訴畢勒的女兒芭芭拉。芭芭拉聽到這個消息心裏非常難過,便與她丈夫一同到了紐約,把畢勒帶回家。畢勒堅稱他在廣播中所說的都是事實;他說他是在他女兒結婚的那天晚上被特拉法馬鐸星上的人綁架去的。他說:他之所以沒有逃脫,是因為特拉法馬鐸人是把他從時光隧道中綁去的。他可能在特拉法馬鐸星上待了好幾年,而事實上離開地球只有短短的一秒鐘。
他們的目標就是一輛猛虎型的坦克車。它轉動著一座八十八釐的砲左右掃瞄,看到那道箭頭,立刻發了一砲,這邊除了魏萊之外,其他砲手都被炸死。事情就是這樣。
於是,畢勒張開了嘴,發出一種深沉而富共鳴的聲調。他的嗓門很雄壯,首先講一、兩句笑話,居然引起哄堂大笑,繼之而來一段很嚴肅的,接著又講幾句笑話,最後以一段謙遜的話做結束,表演得非常圓滿。這簡直是神蹟,唯一的解釋是:他曾修過演講這門課。
這時,畢勒心裏產生一個很愉快的幻覺——他穿了一雙溫暖舒適的白色褲|襪,正在一間舞廳的地板上滑冰,千萬觀眾在對他歡呼,掌聲雷動。當然,這並不是時光旅行。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這只是一個將死的、鞋子裏裝滿了雪片的年輕人的瘋狂幻象。
因為穿得那麼厚,可能熱昏了頭,他已意識不到危險,對於外界的景象,他能看的只限於鋼盔邊緣與圍巾之間留下的那條細縫。他那條從家裏帶出來的圍巾,把他那副自鼻梁以下的孩子臉全給蓋住了。他一路都感到非常溫暖舒適,可以裝做好像在家裏那樣安然無恙,在戰爭中撿回來的這條命,將來還可以對他父母和妹妹吹吹戰場上的真實故事。
煤油爐子熄了。一隻老鼠咬斷了連接溫度自動調節器的電線,室內的溫度降到華氏五十度,但畢勒並沒有注意到。同時他的衣服穿得不夠暖,雖然已到了傍晚時分,他仍赤著腳,穿著一套睡衣,他的雙腳已凍得發紫。
畢勒不是天主教徒,雖然他從小就在牆上掛著耶穌受難圖。他父親不信教,他母親在鎮上幾座教堂裏擔任過代理風琴師,不管她上哪座教堂,她都帶著畢勒,她也偶爾教他彈彈琴。她說,一旦她決定哪座教堂好,她便要參加那個教會。但她一直沒有決定,卻極端渴望有一幅耶穌受難圖。她終於在美國經濟大恐慌時期、全家遷到西部時,在聖塔菲的一家紀念品商店買了一幅。像許多美國人一樣,她也希望從紀念品商店中找到某些東西,來充實生命的意義。
兩年後——一八四一年——達蓋爾的助手安德烈.勒費夫因涉嫌向一位紳士兜售一張女人與小馬交媾的照片,而在羅浮宮杜樂麗花園內被捕。魏萊這張照片也就是在杜樂麗花園買到的。勒費夫在法庭上辯稱,這張照片是一件藝術品,他的意思是想使希臘神話活起來。他說:照片中的圓柱與盆栽棕櫚可以證明這一點。
畢勒聳了聳肩。
他終於被判了六個月監禁,後來死於肺炎。事情就是這樣。
「怎麼……怎麼我會變得這麼老?」
小畢勒嚇壞了,因為他父親要他用「載沉載浮」的方法去學游泳,這就是說,他父親把他扔進游泳池,然後再由他自己去游,是沉是浮,那就全靠他自己了。
就是這樣的模式,魏萊跟那些最後挨他揍的人建立起一種瘋狂、曖昧而殘忍的關係。他告訴他們,他父親蒐集了許多槍枝、刀劍、刑具,以及腳鐐、手銬等等。魏萊的父親是一位水電工人,他的確蒐集了這些東西,而且還保了四千元的險。他並不孤獨,他參加了一個由專門蒐集這些東西的人所組成的俱樂部。
畢勒站在結冰的小溪上,他想他正在化為水蒸氣,一點也不感到痛苦。他想,只要大家不管他,哪怕是一會兒,他就不必再麻煩別人了。他希望自己化為水蒸氣,在樹頂上飄浮著。
「沒有什麼。」畢勒說。他確實認為這沒有什麼。他已記不起這女人的名字。
魏萊向畢勒解釋「鐵女」這種刑具、「鐵女」底下的血溝,以及它的用途。他也告訴畢勒什麼是達姆彈,他說他父親有一支德林格式手槍,可以裝在口袋內,把人打穿一個大洞,「大得可以讓一隻牛蠅飛過而不碰到翅膀。」
就在他們流浪戰場的第三天,突然有人從遠處向他們四人開槍——跨越一條狹隘的磚石路時,他們一連挨四槍。第一槍射向兩個偵察兵,第二槍射向那位名叫羅朗.魏萊的戰防砲手。
他看來一點也不像一個軍人,倒像一隻髒兮兮的紅鶴。
畢勒停住不動,突然發現自己站在紐約州伊里阿姆一家中國餐館的櫃台邊,時間是一九五七年秋天某個下午。當地獅子會正熱烈鼓掌歡迎他;他剛被推選為會長,發表演說是必要的。他驚愕地愣住了,以為他們弄錯了。所有前來參加的有錢有地位的人,現在可能已發現,他們選出來的只是一位可笑的流浪漢。他們聽到的將是他那種用在戰爭上的嗓子。他嚥了一口唾沫,最糟的是,他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大家靜了下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微笑。
畢勒發出一陣顫抖的聲音,聽起來很像在笑。「你覺得好笑,嗯?」魏萊說。他轉到畢勒的背後,畢勒的夾克、襯衫和內衣,都被一陣猛揍拉到肩上來了,因此他的背全|裸在外面。
畢勒到時候就要引起一陣痙攣;他無法控制今後要到什麼地方去,而這些旅程也不一定有趣。他說,他經常感到怯場,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他在這一生中將要扮演什麼角色和-圖-書
「天啊!我最恨看到有人生病。」魏萊說,話是從厚厚的圍巾裏冒出來的。畢勒從來沒有見過魏萊的臉,他曾經一度把他想像為魚缸裏的蛤蟆。
「壓根兒就沒有特拉法馬鐸這種星球。」
「靠攏一點!」當他們摸出叢林時,魏萊警告畢勒。
「我沒有聽到。」畢勒道。
自從這次空難死裏逃生,回到伊里阿姆的家之後,畢勒沉默了好一陣子。他的頭頂上留下一條很大的疤痕;他沒有繼續開業,他僱了一位管家,女兒芭芭拉幾乎每天都來看他一次。
畢勒的老母親終於去世了,他跟著一位漂亮的護士走出了房間。正當畢勒跨進走廊,身旁推過來一具老人的屍體,上面蓋著白被單。這個人當年還是有名的馬拉松長跑健將哩!事情就是這樣。這是畢勒在飛機失事、撞傷頭部之前的事,也是他逢人便談有關飛碟綁架與在時間中旅行之前的事。
「怎麼樣……?」她一開口便停了下來。她太疲倦了,她希望她不需要把剩下的話說完,畢勒就會懂得她的意思。
「對!」
畢勒去睡覺的時候是一個衰老的鰥夫,卻在結婚那天醒來。他在一九五五年跨過一道門,於一九四一年又從另外一道門走出來。他於一九六三年再回去經過那道門,才找到他自己。他說,他曾多次看到他自己的出生和死亡,他可以隨意看到生與死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當部隊在南卡羅萊納參加演習的時候,畢勒演奏他在兒時所學到的頌歌,他奏著一架防水的黑色小手風琴,手風琴共有三十九個鍵。他還負責保管一架手提講壇,一具附有腳架的公文箱,箱內墊著一塊腥紅的絨布,絨布裏包著一個鍍鋁的十字架和一本聖經。
魏萊透過層層的圍巾,發出嗚嗚的低吼。他說他為畢勒已付出了很大的犧牲,他特別誇大他們「三個步兵」之間如何的真誠與英勇,他以最堂皇最動人的腔調,訴說他背叛了他們的美德與高貴情操,他們所獲得的不可磨滅的榮譽,以及為基督貢獻的偉大服務。
遠處那隻狗又在叫了,由於心裏的恐懼、回聲,再加上冬天的寂靜,狗叫的聲音聽來就像敲著一面銅鑼。
照片中的女人和小馬是靠著一面天鵝絨的帳帷拍的,兩側襯托著一排希臘式圓柱,一根圓柱的前面擺有一盆棕櫚。魏萊這幀照片是有史以來第一張黃色照片的複製品,「攝影」這個名詞首次用於一八三九年,就在這一年,法國畫家路易斯.達蓋爾向法國學院透露,他已發明一個在鍍銀的金屬盤子上顯出的影像,這個影像乃是由撒在盤子上一層薄薄的碘化銀浸在水銀氣泡中沖洗出來的。
後來,一位他媽的大學生也來湊熱鬧,要跟我們走,這位老兄身子很單薄,根本就不該到軍隊中來。他既沒有帶槍,也沒有帶刀,甚至連一頂鋼盔都沒有。他走路也走不好,一拐一拐的,大家都對他很惱火,他暴露了他們的位置。說來他也夠可憐,那三位士兵只好把這位大學生推著走、帶著走、拖著走,一直給弄到他們自己的防線,為他撈回了這條命。
魏萊這篇戰爭故事的內容大致如此:有一次,德軍突然發動一次猛烈的攻擊,他跟他的戰防部隊夥伴們狠狠地幹了一仗,除了他自己外,其餘弟兄們都死光了。事情就是這樣。然後他在路上碰到兩個偵察兵,跟他們成了朋友,於是大家決定要一路打回自己的部隊去。他們走得很急迫,如果他們投降,會給別人罵死。他們互相握手以示決心,並自稱為「三個有種的步兵」。
可是畢勒並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什麼怎麼樣?媽!」他提醒她說。她困難地嚥了一口唾沫,眼中閃著淚光,然後集中全身剩餘的精力,好不容易才囁嚅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於是,這四個人慢慢爬出水溝,再也沒有引起任何射擊。他們就像四匹龐大的哺乳動物似的爬進了一座叢林,然後站了起來,開始匆匆前進。叢林裏一片黑暗,松樹成行栽著,沒有任何矮的灌木。地面上蓋著一層四吋厚的積雪,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雪上非留下顯明的腳印不可。
他認為,目前他所做的絕不比為凡人配製鏡片這件事更微不足道。他相信,那些凡人之所以迷失和受苦,主要是因為他們不能見特拉法馬鐸人之所見。
魏萊認為,他們這個三人戰鬥小組的解體,當完全歸咎於畢勒,因此畢勒得付出代價。魏萊首先對他的下顎狠狠揍了一拳,把他從堤岸打到結冰的小溪上。畢勒摔得四腳朝天,魏萊在他肋骨上又補了一腳,把他踢得翻過身來。畢勒縮做一團蜷在那裏。
第一封信發表之後,畢勒正在寫第二封信。第二封信的內容大致如下:
「我那封信怎麼啦?竟使你發那麼大的脾氣!」
魏萊其實跟畢勒一樣是新兵,他也是一位補充兵。身為砲手,他曾憤怒地從一座五七釐的戰防砲發射過一枚砲彈,尖銳刺耳的砲聲就像拉開天空一條拉鍊似的。砲口噴出一道三十呎長的火焰,把地上的積雪與蔬菜掀得老高,並且在地面留下一道黑色箭頭,告訴德國兵這座砲掩體的正確位置。這一砲沒有擊中目標。
這樣相安無事地又過了一個月。有一次,畢勒給伊里阿姆的《新聞導報》寫了一封信,接著信被公佈了。信上把特拉法馬鐸星上的動物描寫了一番。
畢勒正在佛蒙特的一家醫院療養時,他太太意外地被一氧化碳所毒死。事情就是這樣。
「野雞大學!」魏萊尖刻和圖書地說。
「你從哪裏找到特拉法馬鐸這個怪名詞的?」
「它可以在人身上戮一個三角形的洞。如果你用一把普通的刀,只能刺一條縫,對不對?這條縫馬上就會合攏起來,對不對?」
這就是他第一次不受時間限制。他的注意力開始沿著他那弧形的一生,做大幅度的擺動,由生盪向死,死亡是一束紫藍色的光。那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只有一束紫藍色的光,和一陣嗡嗡的聲音。
他在一間接待室坐下來,這時他還不是鰥夫。他感覺椅子的坐墊底下有一件硬硬的東西,摸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本書——《史拉維克士兵就刑記》,作者是威廉.勃連德福.胡依。這是一篇有關美國行刑隊槍決士兵史拉維克(軍籍號碼36896415)的真實報導,史拉維克是南北戰爭以來因陣前逃亡而被處死刑的唯一美國兵。
據說,手提講壇與手風琴都是由新澤西州康登市一家吸塵器公司製造的。
然後畢勒又由死盪向生,一直往後退,退到出生前的狀況,這時出現一道紅光,和泡沫的聲音。接著他再盪回到生,然後就停了下來。這時,他已變成一個小男孩,正跟他父親在伊里阿姆的基督教青年會洗澡。他聞到隔壁游泳池中氯的氣味,聽到跳水板彈起的聲音。
「夥伴們,把他找來了!」魏萊說:「他不想活了,不過他非得活下去不可,離開這鬼地方以後,他的命就是咱們這『三個步兵』救回來的。」這是兩位偵察兵第一次聽到魏萊把他們和他自己合稱為「三個步兵」。
現在,主要的是如何找到他的方向盤。首先,他像風車一般揮動著雙臂,希望碰運氣找到它,行不通時,他只好一步一步地來找,只有用這種辦法,包你方向盤跑不掉。他先把身子靠著左車門,摸索著他前面的每一平方吋。當他還是沒有找到,他移動六吋再摸,然後又靠向右車門試摸一次,仍然沒有找到。最後他的結論是:有人把它偷走了。這使他非常生氣,氣得昏了過去。
「那簡直是瘋汪,沒有一句是真的。」
「你說什麼?」
這時,有人把畢勒搖醒了。畢勒仍然很醉,仍然為方向盤被偷而怒氣沖沖。他又回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德軍陣線,搖醒他的那個人就是魏萊。魏萊一把抓住畢勒那件軍用夾克,把他提了起來,狠狠地撞在樹上,然後又把他拖開,猛力向外摔去。
他被送到靠近寧靜湖的榮民醫院治療,經過電療後始告痊癒出院。他跟他未婚妻結了婚,完成了學業,並由他岳父幫忙在伊里阿姆開了業。由於城內有一家通用鍛鐵鑄造工廠,所以伊里阿姆是最適於配鏡師開業的地方。這家工廠的工人都必須有一副安全鏡,凡到鑄造場所去,都得戴上這種眼鏡。通用鍛鐵鑄造工廠共有六萬八千名工人,因此需要大量的鏡片與鏡框。
在歐洲,畢勒曾在步兵中服過役,後來被德軍俘虜。一九四五年軍中退伍之後,他再回到伊里阿姆的眼鏡驗光學校唸書,畢業那一年,他與學校創辦人兼校長的女兒訂了婚,然後便患上了輕度的精神崩潰症。
畢勒又在一九五八年眨了一下眼睛,結果在時間中旅行到一九六一年。當時適逢新年除夕,畢勒在配鏡師與他們的太太舉辦的慶祝酒會中醉得醜態百出。
「你根本就不夠格到軍隊來!」魏萊恨恨地說。
這簡直是受刑,當他父親把他從浴室抱到游泳池邊時,他已嚇昏了。他緊閉著眼睛,當他張開眼睛,他已到了池底,池中四處蕩漾著美妙的音樂。他已失去知覺,但音樂仍響著,迷糊中他感覺到有人把他救起。他為這件事深表憤恨。
這位女孩除了她那雙腿粗了些之外,其餘都很漂亮。她現在正為他登在報上的那封信向他發火,她說他在為他自己和他的朋友製造笑料。
「我叫你的時候,為什麼不搭腔?」芭芭拉站在休憩室門口問道。她手裏拿著一份晚報,上面刊有畢勒描述特拉法馬鐸人的那封信。
第三槍的目標是那隻髒兮兮的紅鶴,當子彈嗖的一聲從他耳旁射過的時候,他正愣愣地站在路中央。畢勒乖乖地站在那裏,似乎要再給那位狙擊手一個機會。據他對作戰典範的了解,狙擊手的第二槍是免不了的。果然,第二槍說來就來,只差那麼一、兩吋沒有射中他的膝蓋。
諸位看官:
「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各位弟兄的嗎?」那位軍官說。
畢勒.皮爾格林已經無視於時間的存在了。
「不要騙我,爹!」芭芭拉說:「你一定聽到我在叫你。」
小溪的兩岸很高,兩位偵察兵站在下面不虞被發現。畢勒搖搖晃晃地走下了溪岸,後面跟著魏萊,一路叮叮噹噹,全身冒著熱氣。
「什麼?」
他們從魏萊表示友愛的臂膀下掙了出來。他們坦白告訴魏萊,他跟畢勒兩人最好向別人去投降。這意思是說,他們不願再等他們了。
魏萊曲意周旋於兩位偵察兵之間,把粗壯的臂膀搭在兩人的肩上。他說:「現在咱們怎麼樣?」
接著,他又回到了現實,仍然站在結冰的溪邊。魏萊正想狠狠揍他一頓。
「報告長官,」一位偵察兵說:「我們希望今後作戰時還是待在一塊。你能不能想辦法不讓我們三個人分開?」
可是,畢勒內心像燃著一盆熊熊的炭火,感到非常振奮,他內心的熱度是由於他相信他將以時間的真理來安慰許多人。這時,樓上的門鈴響個不停,這一定是他女兒芭芭拉回來了。現在她用鑰匙開了門進來,從他頭頂跨過了地板,她在叫喊:「爹地!爹!你在哪裏?」
和_圖_書是,他們把魏萊和畢勒扔下走了。
「屁!你懂什麼?在大學裏你能學到什麼?」
「生意上的理由。」他說。這話不假,他那位擔任伊里阿姆眼鏡驗光學校校長、幫助他開業的岳父,乃是他這一行的天才。他告訴畢勒,要他鼓勵別人叫他畢勒,因為這麼一來,他的名字就會深入他們的記憶。同時,這名字也可以使得他稍稍具有一點魔力,因為附近再也沒有叫做畢勒的大人。
「當然都是真的。」畢勒的脾氣沒有他女兒那麼大,他對任何事都從不發火,他在這方面的修養很好。
「又救了你一條命,你這雜種!」魏萊在水溝裏對畢勒說。這幾天他救了畢勒好幾次,咒他、踢他、打他、推他走、對他粗暴一點是絕對必要的,因為他一直神情恍惚,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畢勒又冷又餓,尷尬而軟弱無力,他現在幾乎分不清是睡是醒,到了第三天,他甚至弄不清他是在走路還是站著。他想放棄掙扎。
「當然可以。」
「啊!」
魏萊還告訴畢勒有關他在書上讀到的、電影上看到的,或從廣播電台聽來的妙刑,以及某些他自己發明的妙刑,其中一項是把牙醫的鑽子釘進一個傢伙的耳朵。他問畢勒什麼是最殘酷的刑罰,畢勒沒有意見。正確的答案是:「把一個傢伙綁在沙漠上的蟻丘上——你知道嗎?讓他面孔朝上,在他眼珠和鼻子四周塗滿蜜糖,再割下他的眼皮,讓他兩眼一直瞪著太陽,到死為止。」事情就是這樣。
魏萊想到這裏,突然回頭往後走,想看看畢勒究竟怎麼回事。他告訴那位偵察兵他去找那渾小子,要他們倆等一等。他從一堆矮樹枝底下通過,樹枝碰在鋼盔上發出噹噹的聲響,但他沒有聽到,遠處有一隻狗在叫,他也沒有聽到。現在他腦子裏的故事已發展到了高潮:一位軍官過來向這三位步兵道賀,並告訴他們他要頒給他們銅星勳章。
「為什麼他們叫你畢勒,而不叫威廉?」
畢勒沒有搭腔,她幾乎瘋了,以為會找到他的屍體,於是她最後找到了地下休憩室。
畢勒的母親還活著,她正躺在伊里阿姆邊境叫做松丘的養老院的床上。
酒會中,畢勒無法忍受那些人對他和那位女人表示厭惡,便跑了出來,摸上他自己的汽車,想找到方向盤。
畢勒一個踉蹌,站住了,搖搖頭說:「你走你的。」
在水溝裏,魏萊躺在畢勒身邊,他要畢勒仔細看看他那把刺刀。這不是部隊發的,是他父親給他的禮物,刀葉有十吋長,刀尖呈三角形,刀柄嵌有銅的指環,還繫有一條銅鍊。
「該士兵直接挑戰對政府的權威,而未來軍紀的維護則有賴於對此挑戰斷然的回應。如法令規定逃亡得判死刑,則本案自可按律處理。此項處決並非為一懲罰手段或報復,而旨在維護部隊賴以殺敵致果之軍紀。本案尚未接到任何寬貸之建議。」
畢勒到團部報到時,這個團在那次有名的「突出部之役」中遭到德軍圍攻,快被消滅。報到後,他不但沒有領到鋼盔和戰鬥皮靴,甚至連他那位頂頭上司——隨軍牧師——都沒機會見到。這是一九四四年的十二月,正值德軍向歐洲發動猛烈攻擊。
於是畢勒發了財,他有兩個孩子,芭芭拉與羅勃。後來他的女兒芭芭拉嫁給另外一個配鏡師,他的生意也日益興隆。畢勒的兒子羅勃在中學的成績並不怎麼好,但最後還是進入了有名的格林絨帽工廠,他終於振作起來,成為一位優秀青年,後來到越南去打仗。
「在上次飛機出事之前,為什麼沒有聽到你提到這件事?」
他們四人成一路縱隊走著,最前面是那兩位偵察兵,機智而文靜,都帶有步槍,其次是那位戰防砲手,樣子蠢頭蠢腦的,一手拿著一支點四五口徑的自動步槍,另外一隻手中抓著一把刺刀。畢勒走在最後,兩手空空,一副隨時準備就死的樣子。他的長相有點怪怪的,身高六呎三吋,胸脯與肩膀長得就像一只火柴盒。他沒有鋼盔,沒有大衣,沒有武器,也沒有靴子,腳上穿著一雙廉價的、參加父親葬禮時買的便鞋,一隻鞋的後跟掉了,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這種像跳舞似的步行,使得他的兩腿關節非常痠痛。
「啊!我的天!」芭芭拉邊說邊把背轉過去,她拍著手來表示她內心的沮喪。「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
我在特拉法馬鐸所看到最重要的事是,一個人死去後,他只是看起來死了,資際上仍活在過去,因此在葬禮中哭泣是愚不可及的。所有的時刻,過去、現在、未來,永遠存在。特拉法馬鐸上的人可以看到各個不同的時刻,就像我們可以看到落磯山的連綿山脈一樣。他們能看到所有時刻是如何的悠長,只要他們有興趣,他們便可看到任何一段時間中的事。我們在地球上的時間觀念只是一種幻覺,一段時間接著另一段時間,就像一串唸珠一樣,這段時間一旦過去了就永遠過去了。
畢勒繼續滑冰,而且滑出許多花式,大家都認為不可能的花式——急轉彎、停在一角錢的硬幣上之類。歡呼聲持續不絕,不過,當旅行取代了幻覺時,歡呼的聲調改變了。
於是,這幅耶穌受難圖就這麼掛上了畢勒的牆壁。
有一次,魏萊的父親送給他母親一具堪用的西班牙挾拇指的刑具,她拿來當紙鎮。另外一次他又送她一盞檯燈,燈座是一具一呎高的著名的「紐倫堡鐵女」模型。所謂「鐵女」,是中古時代一種刑具,外形像一個女人,裏面有一排長釘;女人的前面有兩扇裝著鉸鍊的門。這樣設計是把犯人關進去,然後慢慢把門關起來,讓那排長釘穿胸而過。另外有兩根特製的釘子是專門釘眼睛用的,刑具底下有一條溝,血就從這裏流出。
魏萊把刀背輕輕擦著畢勒的脖子和-圖-書說:「用這把刀子戮一下如何,嗡——?」
有一次,魏萊以諷刺的口吻跟畢勒打賭,賭他絕不知道什麼叫做血槽。畢勒以為血槽就是「鐵女」底下的那條溝,可是他猜錯了。後來他才知道,所謂血槽,就是劍或刺刀刀葉上兩邊的窄槽。
你猜他為什麼找不到方向盤,原來他坐進了汽車的後座。
諸如此類。
芭芭拉只有二十一歲,她認為她父親雖然只有四十六歲,但已衰老,原因是他上次因飛機失事而使腦子受傷。她也以為她是一家之主,因為她必須負責處理她母親的後事,必須為她父親請一位管家。再說,芭芭拉與她丈夫不得不照顧畢勒的生意,因為畢勒似乎再也拿不出錢來充實資本。這一切的責任加在一個少婦身上,無形中使她變得嘮嘮叨叨。至於畢勒,他為了維護他的尊嚴,必須說服芭芭拉和其他的人他絕沒有衰老,相反的,他是在把他自己奉獻給一種比普通生意更為崇高的目的。
魏萊身邊帶有一塊鬆質木頭,躺在散兵坑內可以當枕頭用。他有一只預防藥包,其中裝有兩只藥瓶,上面貼著「限於疾病預防」的標籤。他口袋裏還偷偷裝著一只口哨,除非有一天升了伍長,他是不會給別人看到的。此外,他還藏有一個女人跟一匹小馬性|交的黃色照片,他曾偷偷給畢勒欣賞過好幾次。
「你們走吧,不要理我,我沒事。」
畢勒在一九六五年眨了一下眼睛,馬上就到了一九五八年。這時,他正應邀參加一次歡迎少棒隊的宴會,他兒子羅勃也是這個棒球隊的隊員。台上致辭的是那位沒有結婚的教練,講話有點結結巴巴。「感謝天主,」他說:「能夠為這些孩子倒茶遞水,我認為是一份光榮。」
一九六八年上半年,畢勒跟一群配鏡師包了一架飛機到加拿大蒙特婁去參加一項國際配鏡師會議,但不幸這架飛機在佛蒙特境內撞上了糖楓山峰,機上的人除了畢勒外,無一生還。事情就是這樣。
魏萊今年只有十八歲,他在家鄉賓州的匹茲堡度過不太愉快的童年。在匹茲堡他只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頗不得人緣,因為他又胖又笨,一身骯髒,不論他怎麼洗,身上總有一股醃肉味。匹茲堡的玩伴老是躲避他,不願跟他一塊玩。這使得魏萊非常惱火,每當他被人擺脫,他就會去找上一個比他更不得人緣的傢伙,開他一陣玩笑,裝作很友善,然後再找一個藉口狠狠揍他一頓。
就在這時候,魏萊發現身邊有了觀眾。五個德國兵和一隻用皮帶牽著的警犬正站在堤岸上往小溪望著。德國兵藍色眼睛中閃著狐疑而好奇的光芒,似乎在問:為什麼一個美國兵要謀殺自己的弟兄?為什麼那位受害者卻還在笑?
羅朗.魏萊和兩個偵察兵都安全地躲進了一條水溝。魏萊向畢勒吼著:「不要站在路上!操你媽的!」一九四四年那個時候,在白種人罵人的話中,「操你媽的」這種話還非常新奇,畢勒聽了為之一驚,他從來就沒有「操」過誰——他只把這當做一種義務。可是,這句髒話倒滿有效,使他立刻離開了路面。
接著,他又在時間中旅行到了一九六五年。這時他已四十一歲,他正到松丘養老院去看他在一個月前送來的老母親。她患了肺炎,看樣子活不成了,但事實上卻又活了好幾年。她幾乎不能說話,為了聽到她的話,畢勒只好把耳朵湊近她那薄薄的嘴唇。顯然她有很重要的話對他說。
魏萊模樣兒怪怪的,穿著全副武裝,顯得又矮又胖。他攜帶有各種部隊發的裝備,以及家裏寄來的各種禮物:鋼盔、膠盔、毛帽、圍巾、手套、棉織衛生衣、毛織衛生衣、毛衣、汗衫、短上衣、夾克、大衣、棉內褲、毛內褲、毛長褲、棉襪、毛襪、戰鬥靴、防毒面具、水壺、飯盒、急救包、刺刀、軍毯、雨衣、防彈聖經,一本名叫《了解敵人》的小冊子,另外一本名叫《為何而戰》的小冊子,還有一本英語拼的《德國話》,魏萊可以用來詢問德國佬諸如「你的指揮部在哪裏?」「你們有多少榴彈砲?」或者告訴他們:「投降吧!你們的情況已沒有希望了。」之類的話。
畢勒和兩位偵察兵都很瘦,只有魏萊胖得冒油,他身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熱得好像一只熊熊的火爐。他似乎精力過剩,在畢勒與兩位偵察兵之間忽前忽後,忙個不停,傳遞一些沒有人相信的消息。同時,由於他比別人都忙,他開始自認為他是此行的領隊。
畢勒幸而沒有被打死,他遠遠地落在德軍陣線後面,恍恍惚惚地蕩著。另外三位脫離部隊的士兵也在蕩著,但不像他那麼惶惑無主,他們讓他跟在後面走。其中兩位是偵察兵,一位是戰防砲手。他們既沒有食物,又無地圖,為了躲避德軍,他們只好偷偷地沿著鄉村的小徑走。他們捧著雪吃。
畢勒在他那幢空屋子的地下休憩室裏寫信。這天,他的管家休假,休憩室有一架舊的打字機,重得就像一隻蓄電瓶,畢勒拿不動,只好就在休憩室裏打信。
「不知道。」
當問到他要表現哪一個神話時,勒費夫強辯說:二個凡間女人與神馬交媾的事,希臘神話中多的是。
魏萊內心充滿了悲憤,他再次被人甩掉。他把手槍插|進槍套,刺刀也入了鞘,三角形的刀葉與血槽都露在外面。然後他抓住畢勒一陣猛搖,搖得骨骼嘎嘎響,再把他撞在堤岸上。
下面是受理史拉維克這件案子的一位軍法官所做判決文的最後一段:
「住在那上面的人這樣叫它的。」
畢勒說,遠在他到特拉法馬鐸去之前,他在一九四四年開始不受時間的限制。特拉法馬鐸的人與他這種不受時間限制的思想毫無關係,他們只不過給他一種透視力,使得他能夠看到真正在進行的一些事情。
「生活中有的比你在書本中讀到的多得多,」魏萊說:「將來你會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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