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攻趙聯齊
他也不覺一陣黯然。
「——」後勝苦笑沒有說話。
「你的意思？」
「蒙先生的不得已也真多。」後勝笑著說。
王后暗暗皺眉。
「對你們女人真是防不勝防！」蒙武歎口氣說：「既然你全知道了，你有什麼意見提供？」
就在祖道宴畢，蒙武和特使團已就車上路，丞相後勝所率領送行大臣紛紛上車回城時，空然有一匹快馬直奔蒙武車隊馳來。
「不要傻了，蒙武。」她歎著氣搖頭，他才發現到她露在枕頭上的螓頸，竟是如此之美。
五、派特使赴秦正式訂約。
「天下人都知道，先太后君王后在世時，事秦謹，與諸侯來往也極講信用，所以能與貴國交好，卻不受各國的怨恨。她對內的政策則是極力與民休養，輕稅薄賦——有幾年甚至是田賦全免——藏富於民，所以齊國才有今天這點小康局面。」後勝歎口氣說：「先太后去世，齊國再要遺世獨立，但求自保，遲早也要滅亡在貴國各個擊破的策略下。」
由於經營的是珠寶店，名正言順地來往各國，並在各國首都設有分號，當然他們家的人來往咸陽極平方便，秦國有大臣使者因公來齊，或是私人富商地主來齊辦事，也大都住在珠寶店所附設的迎賓館裏。
「還要看下去嗎？」齊虹笑著問。
齊虹身材修長，極為健美，清秀的臉蛋卻充滿英氣，平時喜歡作勁裝打扮，不施脂粉，頭髮高捲，梳成雙髻，分盤在頭頂兩邊，與一般女人的豐鬢高髻相比，別有一番韻味。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不解地看著她，一面欣賞她嫵媚的神情。
「投降後怎麼處理？」
二、順道滅韓，去除側背威脅。
「我還沒想到這一點。」他搖搖頭，推拖地說。
「相國是否能說出原因，讓在下也好回去在敝主上面前交差。」蒙武幾乎是帶著事情絕望的口氣。
蒙武和齊虹都感激得涕淚橫流，避席俯伏，接連叩頭謝恩。
這兩批人都拉著很多白布條，儒生那方面的白布條大都寫的是：「擁戴主上和後相國的和平政策！」
「唉，物極必反，太過安逸也會喪志，齊國如此，真是齊國之禍，秦國之福了！」蒙武語帶感歎，一時弄不清楚是該為秦國喜，還是該為齊國憂。
蒙武此時語中已帶威脅。
她的臉又恢復了駕車時的嚴肅專注，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比來時增加的，乃是臉上一層沉重的憂慮。
「齊人上來幫忙啊！不來幫忙就是齊奸！×他奶奶的！」有人怒吼。
「在這次事成以後，在秦王面前為賤妾美言幾句——」
她丈夫早死，沒有留下孩子。父親幾年前過世，只有她這一個獨女，她責無旁貸地回到臨淄，繼承父親的事業——遍佈各國的珠寶分號，以及秦的間諜組織。
「嗯——我就說你是我的妻子！」
三、威脅魏國合作，用為征趙軍後方。
以往齊秦商人進行貿易，為了旅途方便，免去許多關卡的苛捐雜稅，往往會花大錢向政府買個代表或使者之類的名義，蒙武這次正好相反。
好！秦王政答應他和王后主婚，除了家宴以外，秦王親自為他設宴招待群臣，連久不在公眾場合出現的太后也會親自駕臨。
「那為什麼『非齊人』又肯做呢？」
「這些『非齊人』占全齊人口多少？」
「你願意為賤妾在秦王面前說項嗎？」齊虹急切地問。
「這樣說你承認你會夜行術了。」也笑著說。
管季笑了笑，其他特使團員和隨從也都發出會心微笑。每個人都在想，蒙武這樣俊秀的風流人物，在臨淄種下點什麼情緣也是正常的。
「什麼？我們是在密室中談話！」蒙武驚異得差點從馬車上掉下來。
齊虹帶著蒙武在人堆中擠，走到正對十字路口的一家布莊，裏面一個掌櫃模樣的老者迎了出來：「夫人也來看熱鬧？」
蒙武在內心警惕：憂患太過，超出人所能負擔的極限，固然會使人喪氣頹廢，但安樂日久，卻會使人感到生活毫無意義和目的。
蒙武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髮，將她的傷手輕柔地移到自己的頸上，他堅決而緩慢地說：「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立刻收拾一下，我要帶你走！」
俏婢伸舌頭，調平地做了個鬼臉，出去將門帶上。
她沒有說話，只是神情突然黯淡，轉過臉去，明媚的大眼裏竟閃動著淚光。
「伐趙借道，為了防止側背受襲，用兵也是不得已的。」
齊國濱海，民風強悍好鬥，但如今已被奢侈淫佚的風氣所腐化，加上升平日久，民眾都怕戰厭戰，年輕一代更不知戰爭為何物，這是後勝雖然貪婪平庸，仍然能長久執政的主要原因。
「不是完全放心，但也無可奈何。齊國太平安樂幾十年，稍微苦一點的事都找不到人做，何況軍中這種平時勞累、戰時期命的差事！」
「什麼密室！」齊虹輕蔑地噘噘嘴，神情還像個小女孩：「在你們是密室，在我們聽得比你們對面說話還清楚。」
雖然說是立即，但很多事情需要交代，等蒙武和齊虹處理好一切公私事務能夠出發，也已經是三天之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蒙武著急地問。
「蒙大人，你誤會了，」她撇撇嘴，輕蔑一笑：「賤豈不是爭功，而是要秦王特准我家除去間籍，還我自由之身。你可以轉陳他，賤妾什麼都不要，現有的產業，包括我們家幾代努力辛苦經營賺來的都可以充公，請他指示李斯李大人，另物色齊國的負責人。」
「你有什麼感觸，如此這般歎氣？」齊虹以袖掩口而笑，雖然穿的是男裝，仍然脫不了女兒嬌態。
「後勝為人膽小貪貨，乃是齊國出了名的，此人可利誘也可威脅，」齊虹歎口氣說：「我常奇怪，這種人怎麼能高據相位如此之久！」
「受賜於三十多年沒有戰爭，真個是物阜民豐，國庫充實，糧倉的糧食發霉腐爛，錢庫裏穿銅錢的貫索都朽斷了。連民間市井小販，有的都穿珠鞋絲|襪！有錢人更是夜夜笙歌，極盡享受之能事。」
「老實跟你說吧，」她還是有點忍不住笑：「後勝現在最寵的一位愛姬，正是我陪嫁的一名婢女。自小我對她就很好，先夫死了以後，我將所有家僕婢女解散，還他們自由身，前幾年我回邯鄲，發現她竟然變成後勝的姬妾，為了任務，當然我主動接近她，後來也將她納入組織，因此後勝的一舉一動都在我掌握之中。表面上，別人認為我是去府中推銷珠寶的，當然也不會生疑。」
「當然可以，」他坦然地笑了：「你們為間的人，做起事來都是神秘兮兮的。」
「膽小事上謹慎，貪貨一定廣結人緣；主上喜歡，再加上利益集團的吹捧，無論做什麼都是能把持得很久的。」蒙武微笑說。
蒙武求賜婚假一月，讓他們婚後可以優閒地遨遊渭水之上，婚假滿後再赴王翦軍中。這是蒙武多年來的夢想，也是齊虹日夜所祈求的。一個不再有公務纏身，一個完全洗刷了內疚，完完全全恢復自由自在的女兒身。兩個相愛的人享受兩人獨有的兩人世界，這種快樂溫馨豈是「只羨鴛鴦不羨仙」這句話所能形容的！
「難怪下次還會鬧事，在秦國要發生這種情形，鐵定會處死很多人！」蒙武歎口氣說。
她又格格地嬌笑起來。
他看著她，心裏卻在想著自己，喪偶已久，兩個兒子蒙恬和蒙毅都已長大。
他笑著對王后說：「我軍已攻佔平陽諸城，如今正在整頓休補，隔進攻邯鄲還有一段閒暇時間，要不要找韓非來談談以法治國的道理？」
身畔的她正在發嬌嗔。
今天聞到陣陣由齊虹身上傳來的衣香和肌膚香，他久曠之餘，不禁有點醺然醉。
贊成懷柔者的首腦是丞相王綰，他說：「齊國既然不穩，目前政策搖擺不定，假若強硬威脅，等於逼他走上與趙聯合的道路，齊國長久休革息兵，多年沒有戰爭，國力積蓄雄厚，要是共同擊秦，勝敗就難以決定了。」
「凡事都有正反兩面。英明聖武一轉就是察察為明，多疑善變；謙恭下士的延伸就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處事明快的極致就是暴虐深刻，反臉無情；體念臣意對臣本身最大的害處，就是你為他賣了命，還會對他心懷感激。」這是齊虹的警惕。
不知這些人哪來的武器及火種，突然刀矛棒棍和火把都出現了，他們瘋狂攻擊圍觀群眾，搶劫附近的店舖，掀翻停在路邊的車子，攆走拖車的馬，將車子砸碎放火燒。
五、——。
他喜歡在作戰指揮室聽取戰報、商議對策而致通宵不眠的氣氛。
再接下去是王翦報告駐韓軍出發準備的情形。
他又接連問了兩次。
「樓上有空地方沒有？」
「那就坐好了，我要快馬加鞭，讓你看看林胡馬拉車的腳力！」她一揚鞭，在半空中畫著圓圈，接連劈啪出聲，鞭子並未落在馬身上。她口中吹起尖銳的唿哨，發出喔喔的叫聲，只見兩匹林胡馬速度突然加快，四蹄翻飛，兩點著地，粗濃的馬尾水平挺直，就像兩根白玉石柱，牠們騰起、落地，節奏相同，因此車身只是前後有規律的搖動，平穩得有如輕舟行進在平靜的湖面上。
「算了，看你這副敷衍的樣子！不要緊，我自有打算。」
齊虹在草地上折了一朵白色小花聞了聞，插在發上，她堅決地說：「看樣子，我們必須推後勝一把！」
對秦王政來說，他親自經過兩次戰鬥，全是內戰，雖然是他贏得勝利，而且勝利過程也非常輕鬆，但都傷到他的心靈，勝與負都傷害到他和秦國，他無法真正地高興起來。
蒙武心中一陣蕩漾，趕快將頭轉向窗外去。
二、齊國有在巴蜀買礦產和*圖*書及開採權。
「有，有。」老者一口氣答應。
蒙武請求為齊虹脫間籍。
「因為這些居齊魯人念念不忘復國，雖然在朝中任官，或是在私家任教，或是經商致富，仍然以魯人自居，所以也就遭到本地人的排斥，為他們取了似通非通的『非齊人』這個名字。」
「你立了大功了！」他衷心為她高興：「哪天我設宴為你慶祝！」
「那麼貴國一再攻打韓魏，又是為了什麼？」後勝言詞銳利，卻不失去臉上的笑容。
兼管情報系統的廷尉李斯，在報告了各國重大動態後特別提出——
他們在一處小山邊停車，下車解掉兩騎馬的衡軛，來到一棵枝葉參天的大樹下，坐靠在樹幹上，一邊吃燒雞一邊談起來。
她翻身向內，又復沉默。
果然，不出三天，齊王在便殿密室中召見了他，由後勝陪著。他主動向他表示道歉，因為國內多事，後丞相忙著處理，雖然早知道他來，但不便召見，如今政策已定，他要明白宣示齊國和秦國和平相處的決心，不過他要先聽聽秦王所許下的條件。
他一時為之語塞。
由於齊虹背後的居中介紹，他們彼此已很了解，再加上蒙武是秦王親信，聰明能幹之名早已傳遍天下，所以雖然是頭次見面，兩人並不感陌生。
「不是小姐找大人，而是府中出了大事，懇求大人回府一趟。」說著話時，他還左右環視旁觀的隨從和趙國使臣。
那還有什麼話說！她既然是他的妻子，當然要在秦國定居，哪有時間到齊國主持間事。他當著蒙武和齊虹的面下手諭給李斯，要他立即另物色人選。
正說話間，只聽陣陣悶雷似的車輪滾動聲，以及急如驟雨的馬蹄聲，由四城向市中心捲來。紅色的騎兵部隊，黃色的戰車隊，盔鮮甲明，旌旗在陽光下翻飛，看上去軍容不錯，但再仔細一看，用的兵器真如齊虹所說的三十多年前的舊傢伙，居然銅兵器居多。
蒙武衷心感激，誓死效忠不說，連齊虹對秦王政的印象也有改變。
蒙武和齊虹沒有其他的要求了，他們拜辭，秦王政及王后親自送到書房門口。
他發現他喜歡戰爭為他帶來的刺|激、冒險和成就感。
兩人交談甚歡，齊虹夜深才離去。
老者帶了一個俏婢來伺候，蒙武連忙說：「老丈不必客氣，等車子能通行了我們就走！」
為了打破這股尷尬的沉寂，蒙武另外找話說：「脫離以後，你又要到哪裏去？一個人沒有生活目標會很無聊的！」
齊方承諾——
「不為什麼，要是齊王不召見你，告訴你還不是白說。」
他緊扶座前扶手，只聽得耳邊西風呼呼，天空中大塊大塊的烏雲，由遠處地撲面向著他們飛來。
「那密室又是怎麼回事？」蒙武仍然好奇。
蒙武兩人忍不住跟著笑了。
議事殿中，秦王正在主持一項作戰準備會議。
他拿起她放在錦被外的左手，那只包纏厚厚棉花紗布的手，有金創藥的刺鼻味，也有滲出來的絲絲血跡。
現在他完全明了齊虹的心情了。
蒙武看得出，這種內部鬥爭、力量抵銷的情形對秦大為有利，但想到自己的祖父代就是齊人，他又不免痛心。真如齊虹所說的，有時午夜夢迴，他開始會有種刺心的內疚。
在他一再追問下，她只得告訴他說：「事情非常簡單。那天晚上，我到我陪嫁婢女——也是他的寵姬——那裏，說服她在他酒後熟睡以後，將自己一頭美麗的青絲剪光，由她將他綁起來，然後自綁，並將他頸上的玉佩交給我，而我有意由警衛處飛身而過，要在府中鬧了一夜飛賊。」
「殺掉齊奸後勝！趕走所有『非齊人』！」——
「我立了什麼？」她真是反應奇佳的間諜人才，由這兩個字就猜到他下面要說的話：「是說我為秦立了大功，也許可以要求除籍？」
她格格地大笑起來，聲音有如銀鈴般悅耳。
「秦是紙老虎，不足為懼！」
「黃金千斤，無價白璧十雙，再加那麼多奇珍異寶，總算起來可說是價值連城，還能算是薄禮嗎？」後勝臉上又浮起他深具魅力的微笑：「老夫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
「老夫要蒙先生等幾天，也就是要看這波風潮會產生什麼結果。」後勝說：「老夫本人是一向講求和平的。」
他對她心中充滿歉意。
整整四條街響起一陣劈劈啪啪的上門板聲音，店起紛紛關門，攻擊者就用火燒，一時四處都是火光和濃煙。
蒙武在床邊坐下，看看她撒在雪白枕頭上的黑緞般秀髮，又憐又惜，心中感慨萬千，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你們家是怎麼被吸收進秦間組織的？」蒙武好奇地問。
巡行在道上，百姓高呼萬歲，空城空巷夾道歡迎，不只是因為他是秦王——他們的統治者，而是因為他帶來了勝利和光榮，他是英雄。
「盡快，安排好會通知大人。」
儒生看到不抵抗政策無效，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於是紛紛起立還擊，原來他們臀部下面坐得有刀劍。儒家講究習六藝，劍術亦是必修課程之一，這下對方人數雖多，卻轉為下風。
「這些『非齊人』多半是貴族和將門之後，逃到齊國後，沒有根，當然經濟狀況不會好，又放不下身段做市井的事，除了做官任教，到軍中謀發展是唯一能走的路！」
「你怎麼啦？」蒙武關心地問。
「不錯，原先世居即墨，先父這代才事秦昭襄王。」蒙武沒有心機，照實回答。
眾大臣相看無言，秦王政這幾句話等於是下了結論。他又說：「李廷尉和蒙將軍會後留下，寡人另有事交代。」
「在下從未到過臨淄，乘此機會一遊亦是好事。」蒙武頓了頓又說：「不過百姓有時候也不能過於寵壞了。」
「不愛這塊土地的人沒資格說話！」
蒙武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連連說著：「這又何苦！」
他們先是用鐵甲重旗兵並轡齊鞍地向前後行，不留一點空隙，兩旁店門都已關上，暴亂群眾兩邊沒有逃路，見機早的由小巷溜走，練有武功的，翻牆爬屋逃走。一些反應遲鈍或是打殺搶劫變得瘋狂的暴徒，等發覺時已被逼到十字路中心點，然後戰車上來丟下一卷卷的刺絲將這些暴眾圈圍起來，再向圈內丟下大批削尖的竹釘。
「我最想的還是早日息影林下，為你燈下紡紗課子！」齊虹歎了口氣：「蒙武，你會不會罵我太不知足？」
「當然是談事重要。」蒙武暗暗心驚，發覺自己竟有淡淡的捨不得她離開的感覺。
「我那位祖宗也許是窮怕了，就一口答應了。於是他帶著我那們祖先到了秦國，搖身一變為珠寶商人。經過幾代來的真實經營，以及秦國由我們這裏轉交的賄賂買通經費，我們家儼然成為臨淄巨富。
「這還要等幾個時辰，」齊虹用手比了比：「還是我們先走，讓我來告訴你結果，這種場面我見的多了。」
「什麼時候安排在下與後勝見面？」蒙武想到正題。
「——」
很多人衝上去，石頭棍棒齊飛，打在這些儒生頭上，立刻有人倒下，血流滿地。
「這寡人自有辦法，請不來一個韓非，寡人如何求才招士，又如何平定天下！」
這一個「不得已」引起兩人哈哈大笑，室內氣氛緩和不少，蒙武乘機說：「敝國並沒有征服天下野心，尤其是齊楚均是強國，最多是三分天下，所以昔日齊滅宋，秦國也未干預，希望相國亦有我國昭襄王的智慧，不要插手秦趙間的事，臨淄就能長保如今的繁榮，相國自亦是為民興利的太平宰相。」
這些反對勢力中的大臣，並不是對秦可能的侵略有了認識和覺醒，他們基本目標是要借群眾鬧事逼後勝下台。實際上他們中間很多人同樣接受楚趙賄賂，在國內也和後勝一樣，朋比為奸，集體貪污。
「要談事也得顧著肚子，」她仰頭看看太陽，都已快正午時分：「這樣吧，談話的地方再怎麼秘密，都不如在這車上，這就是所謂最公開的地方也就是最隱秘的地方，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眾大臣散去，秦王政單獨對蒙武發出口令，派蒙武前往齊國遊說齊丞相後勝，授予蒙武全權，便宜行事，威脅利誘甚至是狙殺皆可，務必要其就範。
這些部隊上陣殺敵，戰力如何，齊國已三十多年未經戰爭的考驗，所以無法知道，但對街頭鎮暴的確有他們一套。
齊虹還未來得及答話，先前那位老者帶著幾個彪形大漢拿著兵器上來。老者對他們說：「你們負責保護夫人！」
折衷派首領李斯則提出意見：「只是單獨威脅利誘都有偏頗之處，最好是雙管齊下，先派人示好，再以戰爭威脅，但兩者都不宜過於明顯，否則會引起齊國以能左右戰局自重，也易引起趙國方面的注意。如何執行，則要請各位討論，陛下聖裁。」
「蒙先生可以轉告秦王，齊國主戰派勢力轉強，老夫一人無法回天。」後勝臉上依然保持微笑。
「蒙武，軍人子弟都帶點憨氣，將門之後總有那麼點愚忠，總認為立功就會受賞，」她仍然背對著他歎氣：「還有，我是你什麼人？憑什麼為我說如此關係重大的話？秦王問起來，你要怎麼回答？」
「你可以拒絕。」
「反對勢力威脅他，假若他聯秦，就要殺害他的家人。」齊虹感到好笑地說：「堂堂丞相，居處警衛森嚴，出入護從如雲，他也真信這種恐嚇！」
齊虹聞聲來看，似乎臨淄全城都在暴動一樣，連遠處也發現了怒吼打門聲和燒房子、燒車的火光。她歎口氣說：「城卒平日包娼包賭，吃喝玩樂，有事還要到處找人，沒有兩個時辰集合不攏。每次逢到這種場面，他們都是姍姍來遲。有人問過衛尉大夫和城尉大夫，他們說是讓雙方面兩敗俱傷，殘局比較好收拾，吃飽白米細麵沒事幹，m.hetubook.com.com用打架來做消遣，那就讓他們打個痛快。」
這種混戰周而復始在圈內進行，騎兵就騎在馬上看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們渴了，身上水壺有水，餓了可以換班用餐。
「——」等等。
「不錯。」
「送醫，交家人領回，有確切證據的也會判刑，但那是微乎其微。」
「讓我帶你開開眼界，這種景觀你在秦國是絕對看不到的！」
此時馬車已轉入臨淄東大街，蒙武注意到，這裏和邯鄲同樣繁華熱鬧，建築式樣也大同小異，但邯鄲的不夜諠譁享樂，帶有不知明天的狂歡氣氛；這裏卻是一團懶散無知，為了無所事事而用享樂打發時間。
暴眾的棒棍石塊對持著盾牌的重騎兵根本豈不了作用，在被包圍後，更是無計可施，沾不上騎兵的邊。
俏婢在奉茶以後捲開錦帳，走近蒙武身邊悄聲地說：「蒙大人不靠近點去看看小姐。」
「李斯大人早就有飛鴿傳書和密使將消息傳到，命我全力配合蒙大人，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齊虹笑著說。
「蒙武，」她直呼他的名字，聲音又恢復剛勁有力：「你才錯了，有了這次大功，他們更不會放過我！」
「先父開始時還慶幸他沒有兒子，賣國做秦間只做到他這一代為止，因此自小將我送到趙國國都邯鄲姑媽家養，只等到我十六歲就急著找人家將我嫁了。女兒嫁了就是人家的人，不用再繼承父業，想不到丈夫早死，組織仍逼著先父把我找了回來！」
「為了向相國解釋，在下非好辯，不得已耳。」
「蒙大人真是聰明人，聞弦歌就知雅意，賤妾就不用多解釋了。」齊虹笑著說。
「主上命令應該有效，」看來她也沒有把握：「表姐那個地方我提過幾次，她都婉言拒絕了。」
「蒙卿，與會者都應發言，不必自限。」秦王政看得出蒙武情緒有點消沉。
「現在又怎樣了呢？」他不得不好奇地問。
蒙武先以為是事情有變，齊王臨時反悔，但再馳近時一看，原來是齊虹府中的家人。他正在想著齊虹，以不能在臨行前向她親自辭別為憾。他已幾天不見她，而且他每天上門辭行，全都為守門者所阻擋，只有一句話：「小姐有病，不見客！」
數萬趙軍殘餘退入太行山區，才免除遭殲的命運。消息傳到邯鄲，只會尋歡作樂的趙王遷，驚嚇得差點從寶座上掉下來，趙國群臣更是束手無策。
大將軍桓齮已率廿萬大軍赴趙，正接近趙國旗陽地區部署，等待秦王的攻擊命令。
他也喜歡聽到戰事暫時失利、沮喪而後奮發，對問題苦思而後找到答案，終於決定面臨挑戰的那股興奮。
但自太后君王后去世，齊王勝逐漸轉變政策，最近有與趙國聯盟的可能，值得注意並作有效防止。
四、齊國因與秦交好而遭到其他各國攻擊時，秦有義務出兵相助。
燕趙之間屢有戰爭，而燕王一向對秦友善，必要時可邀燕共擊趙國。
「到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雖然我祖先是齊人，但我生於秦，長於秦，生活習慣以及內心認同，全都自認為是秦國人了。」
「你們組織有你們的家規，主上是否可以干預呢？」蒙武為難地問：「還有，王后是你表姐，也許她在主上面前說話更有力量。」
「你那時應該找一個人再嫁，」蒙武半開玩笑地說：「就不會再陷入這個泥潭了。」
東大街和南北大街的交叉十字路口，正有大群人圍著，諠譁聲高沖入雲。蒙武正想問發生什麼事情，只見齊虹吹了聲尖銳口哨，那對小白林胡馬突然加快腳步。她轉臉笑著對他說：
「誰要你多嘴，滾出去！」齊虹叱喝，語氣仍然聽不出發怒還是嬌羞。
但這些被包圍的暴眾開始不理不睬，仍然在圈內混戰，根本分不出什麼齊人、「非齊人」。等到頭腦清醒後，他們又一致對外，辱罵那些騎兵。
蒙武發現到，在長遠來看，這次蒙利的是秦國，但在近期利益來看，收穫最大的是後勝，由他的行動看得出他已準備很久。這次他正好借蒙武的力量說服齊王，徹底消滅了朝野反對他的勢力。
蒙武看著這頭老狐狸，齊國政壇的不倒翁，一時想不起該如何答話，開門見山一口拒絕，完全出乎他事前的準備範圍。他只得強笑著說：「相國真是太客氣了，談事不成，主客的禮儀仍在，些微薄禮只不過求見應有的儀式而已。」
「說來聽聽。」
一、全力攻趙，爭取中原軸心。
老者下樓，蒙武和齊虹並肩看著樓下人堆。只見街中央有兩批人相對而坐，一邊是一百多個儒衣儒冠的儒生，一個個盤坐、低頭、垂眼，沉默不做一聲。另一批人較多，大約有兩三百個，他們或坐或立，有的人手上還拿著木棒和石頭，口中不斷叫罵，偶爾做出要衝過去揍人的樣子，其他的人又拉住勸解：「在齊國每個人都有表達心意的言論自由。」
「就這樣簡單？」
「不必說了，」拉拉絲繩，將車放得更慢：「你跟他的談話我都知道。」
他們已打好了如意算盤，怎樣都立於不敗之地，齊國本身利益並不是他們最重要的考慮。
「你這個將門之後應該曾熟讀《孫武兵法》，」她俏皮地諷刺他說：「還記不記得《孫武兵法》上所說的：『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
「嗯，我想看個結果。」蒙武回答。
「哦，那我得為兩位準備午餐了。」老者笑笑說，語氣相當幽默。
「這對我們倒是個大好消息！」蒙武高興地說：「在夫人的相助下，看來蒙武的這次任務不難達成。夫人與後勝很熟？」
「聽說你祖先也是齊人。」她言外有意地問。
在蒙武說明來意後，出乎他意料的，後勝臉上親切笑容全失，代之的是一股看來誠懇的歉意。他說：「秦王的好意老夫心領了，蒙先生的重禮也不敢收，全都要下人送回到齊虹夫人那裏去了。」
齊國原為秦的與國，秦趙長期之戰中，都未應趙的要求提供趙國糧食，導致趙國因缺糧而戰敗。秦王政十年，齊王田勝親自來咸陽修好，主上曾以盛大儀式及宴會以示歡迎，更創下了兩國友誼的顛峰。
「不談這些掃興的話，」蒙武興奮之餘，聽不進她的話：「渭水，涇水，甘泉山上，我們都要盡情一遊。只是洛水太靠近戰場，會讓我興起髀肉重生的感覺，不去也罷。」
「這是林胡始種馬？」蒙武問。
打累了又停止下來一致對外，辱罵騎兵和戰車部隊。又有人在辱罵的時候表明了「非齊人」的身份，於是遭到「齊人」的踢打，「非齊人」上來幫忙，又惹起一場混戰。
「還想不想聽？」
「你對馬很內行？」齊虹驚異地看著他：「臨淄這樣大，只有這麼一對。」
「一身一劍，翱遊四海，」她眼中出現夢幻：「也許找一個青衫知己相伴，浪跡天涯，或是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來，生兒養女！」
這點蒙武早經秦王授予全權，於是他和齊王及後勝幾經討價還價的結果，達成幾點協議。
「×他奶奶的，讓他們死！」有人叫罵。
「只有等幾天再說，正如後勝的話，看這次反秦浪潮有什麼結果。怎麼，臨淄你從未來過，多玩幾天不好麼？」
當天晚上，齊虹帶著兩名佩劍勁裝婢女，先行到迎賓館拜會了蒙武，兩人分賓主坐定以後，蒙武先開口說話：「這次奉命來齊，在下的任務想必夫人也知道了，全靠夫人大力協助。」
「在敝國，個人攔駕喊冤是有的，聚眾街頭鬧事，倒是沒聽說過。」
「等到這些人渴了，餓了，打累了，城卒會將刺網開幾個孔道，然後要他們排隊，一個一個走出來投降。」
「齊國民間好逸惡勞不說，自後勝擔任丞相以來，更是連每年春秋兩季的民卒訓練都敷衍了事，戰備設施及兵器用具更不必說了，很多武器裝備還是沿用三十多年前的舊東西。」
「怎麼衛卒還未到？」蒙武感到納悶地說：「要是在秦國，剛發生打鬥，人早就被抓走了，那會造成如此野火燎原之勢。」
蒙武告辭。
「齊虹，」他情感衝動，不自覺地也喊著她的名字：「辦法總是有的，我一定會在秦王面前為你說話。」
正當他們談論這些的時候，耳聽樓下人聲忽然大嘩起來。他們再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兩批人馬竟已混戰起來。
「有一天要你率兵來攻打齊國呢？體會有什麼感覺？」
「一言難盡，有空再告訴你。」齊虹搖搖頭幽幽地說。
說到這裏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蒙武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有拚命才能保命！」
秦國方面情形正好相反，報捷請賞的軍使不絕於途，魏、韓迫於情勢，也不得不派使前來道賀。
他們和後勝一樣對抗秦沒有信心，深怕戰火會蔓延到齊國來。但他們已準備好退路，所以刺|激群眾，弄亂齊國，成可以拉倒後勝，讓他們當政；弄糟了引得秦兵入侵，他們也可以逃到楚國和巴蜀，繼續作他們的產業主。
「——」沒有反應。
他發覺到，戰爭本身是一種最富刺|激的遊戲，弈棋和賭博都會使人廢寢忘食，何況是下了無法悔子，輸了就賠上萬千、死而不能復生性命的戰爭！
「我拒絕過，父親流著眼淚要我答應，否則會危及家人，當時先母還在世。」齊虹轉臉注視著蒙武，感傷地說：「先母前年過世，我雖然是富可敵國，卻是孑然一身，世上沒有一個直屬親人！」
蒙恬十八歲，自小喜愛兵法，行事處眾，隱約顯出有大將之風。
等老者和這些大漢去了以後，蒙武笑著對齊虹說：「向聞夫人武功深不可測，應該是你保護我。」
「我會為你在主上面前說話。」蒙武安慰她說。
他抬起她的淚臉，用袖口為hetubook.com.com她輕輕擦乾，笑著說：「秦王要問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為你說情？嗯——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嗯？」
蒙武明白他的意思，這裏不方便說話，於是他向齊國特使上大夫管季說：「管兄請先行，在下會隨後趕上。」
「齊楚聯合，天下無敵！」
「可是齊國中下層民眾都看不起他，」齊虹氣憤地說：「朝中也有很多大臣反對他，說他採取的是烏龜政策，遇事頭一縮，就什麼都不管了。」
四、禁止朝中大臣公開反秦言論及活動。
一、與其訂定互不侵犯盟約，保證絕不向齊用兵。
秦王政這才點頭微笑，他指名坐在一旁始終未發言的蒙武說：「蒙卿，寡人注意到你今晚未發一言，聽了別人這麼多意見，想必是成竹在胸了。」
「沒什麼，」她從袖口掏出手絹擦了擦眼睛：「你先前不是問過，我們家是如何納入秦間組織的嗎？」
「打倒後勝的縮頭烏龜政策！」
因集會遊行示威而發生事故者，申請人法辦，現行犯一律逮捕治罪。乘機打劫、縱火者，逮捕究辦，拒捕者格殺勿論。
秦方承諾——
「昨天我到後勝府中——」他想藉談話消除這股綺念。
秦王政首先宣佈作戰方針——
「不要管我，」她哽咽著說：「讓我死，一了百了！」
自從上次城外回來後，齊虹再不和他談自己的事，只是告訴他，她已經在進行說服後勝，要他稍安勿躁，這幾天就會有結果。
另一批拉著的白布條則是：
「小姐昨晚割腕——」俏婢細聲在他身後說。
當然他最愛的是這份勝利的感覺，前方回報的軍使，個個喜氣洋洋，群臣朝賀，全都是喜悅發自內心。
他們套好馬，上了車，齊虹嫣然笑著說：「我們正事未談，卻看了半天打架，現在是回賓館，還是繼續談事？」齊虹策動馬車轉頭問。
十三年十月，秦將桓齮率二十萬大軍攻趙平陽，趙派扈輒領軍三十萬來救，兩軍在汾水以東進行會戰。秦軍背水列陣，置之死地而後生，拚死而戰，大發神威，個個奮勇向前，以一當十，以百作千。一場會戰下來，趙將扈輒陣亡，秦軍斬首級報功者達十萬，傷敵不計其數。
「夫人夫人的多難聽，想不到嫁人不到三年，這輩子都得套上這個頭銜！」齊虹有點不悅地說。
忽然有一天，在他們駕車同遊河上時，她笑著向他說：「你準備一下，這幾天齊王恐怕會召見你。」
「這樣說，相國是主張和秦國修好的？」蒙武在絕望的黑暗中見到一線希望之光。
她默然無語，他再一細看，她竟是淚如泉湧，滴濕了衣襟。
這是部雕刻精巧的小馬車，車身還鑲著金邊嵌著珠玉，在陽光下顯得金光閃閃，珠玉晶瑩。兩起林胡特產的小白種馬，只有一般騾子大，但四條腿特別粗壯，尾毛濃多而特長，背後看去就像長著五條腿似的。這種馬拉車，跑起來速度超過一般馬，而平穩的程度更非任何馬所能及。
這兩個兒子從小都能獨立，沒讓他這個單親父親操一點心，假設協助秦王平定天下十年可成，到時候這兩個孩子應該都已成家立業，而他也是功成身退。要是能有她這樣一個惠質蘭心的紅粉知己相伴，無論是遨遊四海或是息影林下，豈不是比陶朱公偕西施歸隱更有福氣！
十字街口圍滿人群，連附近的茶樓酒肆樓上和屋頂都站滿了人。賣糕點、炊餅和山楂糖葫蘆的小販，將貨盤用繩子套在頸子上，穿梭在人群中推擠叫賣，吆喝聲為人群的諠譁增加了另一種氣氛。
「那你不會因我為秦作間而輕視我了。」她笑著說。
在達成這些口頭協議後，第二天後勝就向朝中反對勢力開刀，將他的對手全打入閒職。同時以齊王名義頒發詔命，禁止街頭打架鬧事，遊行示威須事先提出申請，否則強制解散。
齊虹垂首不語，神情黯淡。
在楚國方面，去年秦國曾發四郡兵卒助魏攻楚，除了設法與楚修好外，在秦攻擊趙時，可會同魏國防阻楚攻秦側背。
這樣一來，朝中反對後勝的勢力一舉清除。那些大臣還想利用民間活動展現實力，用民眾示威請願威脅後勝。但奉到王命後，後勝表現出他兇悍的一面，接連逮捕幾千人，斬首示眾幾十個後，以往活躍的街頭終於沉寂下來。
「先父得病，死前不久。」
「啊，『非齊豬』早有打架準備，×他奶奶的，大家上！」示威中有人在大叫。
如今朝中有反對勢力出現，他們發動民眾街頭示威抗爭，有的激烈分子和不良流民就乘機打劫，將示威變成暴動結束。
「與他本人並不太熟，但和他夫人及那些姬妾倒是再熟不過了。」
「就是士人拉布條在街上遊行，在秦國也許是大逆不道，但在齊國卻是司空見慣，自古即有，亦為百姓表達心聲的方式之一。」
齊虹，三十歲出頭，生於趙國邯鄲，長於在趙任上大夫的姑父家，十六歲出嫁，無巧不成書，她的姑母也就是玉王后的舅媽，說來算是表姊妹，在邯鄲時見過秦王政，他登基後，她去秦國，秦王政也曾召見過她。
「是否能由我全權去做？做完你就會見到效果，不再是你去找他，而是他要急著找你！」
「你為什麼要這樣傻？」他心疼地問。
「能不告訴你嗎？」她只調動一個字地反問。
「為什麼這樣？你立——」他本想說她立了大功，脫除間諜籍有望，但他立即警覺而煞住底下的話。
那怎麼成！一個月的婚假怎麼夠？他賜他們婚假三個月，快快樂樂地度假。當然他們可以遨遊渭水上，其實涇水畔甘泉山的風景更佳。他在那裏有座別宮，假若新婚夫婦喜歡的話，還可以進宮去住一段時間。只要他們不怕勞累，他建議他們洛水旁的山川形勝特美，他自己曾去遊過，真的是樂而忘歸！
「——」不否認就表示承認。
齊虹看看蒙武，轉頭對老者說：「有蒙先生保護我，不需要他們，帶下去，不要妨礙我和蒙先生談話！」
他判斷，將來吞併齊國比目前征服趙國要容易得多。
他們在韓首都新鄭趕上特使團車隊，在那裏得到秦軍正在起陽和趙軍激戰的消息，等到他們回抵咸陽，朝野上下正陷入一陣勝利後的狂歡。
到了臨淄，他住進一家原來是呂不韋事業的珠寶店。呂不韋在秦的產業被沒收後，這家店名義上是賣給了別人，實際卻是由在齊的秦國間諜組織接收。
「幾代以前，我們家很窮，可說是窮得家無隔宿之糧。後來在偶然的一個機會裏，救了一個受傷倒臥在雪地裏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很感謝我那位祖先的相救，傷好了以後，坦白告訴他，他是秦國在齊國的『生間』，所謂『生間』就是往返秦齊搜集報告情報的間諜。那天就是遭到對方間諜的追殺。
二、齊絕不出賣軍用物資給與正在和秦作戰的國家。
「蒙大人，」她突然口氣一轉：「你是否願意幫我一點忙？」
接著是國尉報告軍民動員情形、士卒安家與陣亡負傷者撫恤制度的革新，以及征趙軍的後勤補給準備與執行。
「怎麼還不見城卒或衛兵來？臨淄是首都！」蒙武驚奇地問。
「當然想聽！」蒙武高興得坐正身子。
秦王政哈哈大笑。
三、齊國商人至秦貿易，除了貨物稅外，其他雜稅規費全免。
雖然，自他登基以後，秦國不斷向外發展，除了內鬥激烈的那幾年外，秦軍幾乎每天都在國外攻城掠地，但那些戰爭都是由呂不韋和蒙驁等人在主導，他隔離得太遙遠。
「大概是她改變主意了，派人送點紀念起給我！」蒙武自己也奇怪，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興奮。
「夫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蒙武驚問。
「這雖對秦國有利，但在齊國本身來說，也是件好事。」蒙武神往地說：「我們日夜辛勞，冒著各種危險，驅使秦國青壯奔波天下，鮮血頭顱撒遍各國，目標不就是要天下人民都過這種生活嗎？」
齊虹在離十字街口很遠的地方停了車，因為各種車輛早已將東西南北四條大街都堵得死死的。
「哦，在下會盡力的。」他囁嚅地說。
「夫人不要忘了，將門子弟相馬，跟夫人家相珠寶一樣，靠此為生，也各有一套秘訣。」蒙武笑著說。
他在進入外進堂前下馬，那名家人將馬接過去，堂內早有一名女僕焦急地等著，一見到蒙武就趕快上前迎接，口中還說著：「蒙大人肯來就好了！」
齊虹一拉絲繩，唿哨一聲，雙馬走步，車緩緩地動起來。他們先是走在一些少人走動的長巷。
蒙毅十六歲，學習典獄文學，頗有政治天賦。
「秦齊兩國一向修好，兩國當今主上交情也非淺，要是有人在朝中搗鬼，敝上一定是支持相國的，因為只要相國在位，秦齊就會維持和平。」
蒙武當然不肯在下人面前示弱，他裝作大方走向床邊，心裏卻在想，雖然多日在一起，肌膚相親、耳鬢斯磨的情形，都曾偶爾有過，但未經登堂就已入室，心裏總有那麼點彆扭。齊虹躺在床上，兩眼看著他，不作一聲，臉色蒼白，像是大病很久的憔悴。才幾天不見，什麼病把她折磨成這個樣子？
在蒙武和齊虹走了以後，秦王政忽然又想起韓非這個人。
「不與秦國和平相處就是死路一條！」
「隨便你！」她閉上眼睛，微笑，菱角形的殷紅嘴唇半張，露出編貝似的美齒。
突然，她轉過身來，滿臉涕淚地抱緊了他，喃喃地哭著說：「我怕，真的！我好怕！尤其是在昨晚聽到你返秦的消息以後！」
「為齊國歎，為秦國喜，假若齊國內部再這樣分裂內鬥下去，我敢保證可兵不血刃占領齊國。」
蒙武以秦國富商的身份來到齊國首都臨淄，他雖然乘的是高車騎馬，騎從甚多，幾乘後車全裝著秦國搜刮自各國的奇珍異寶，但他沒掛秦國任何官方名義，完全是私人的經商m.hetubook.com.com行動，他的名字也改為蒙詢。
「忍耐？我真的忍耐不下去了！這幾天我夜夜做惡夢，夢見秦軍大隊人馬若入無人之境，浩浩蕩蕩地開進齊國，他們姦殺搶劫，縱火燒屋，無惡不作，齊國軍隊只有望風披靡，搶著逃命的分。」說到這裏，由於情緒激動，她有點氣喘，咳起嗽來。
「齊王也放心？」一聽談到軍事，蒙武的興趣就來了。
那些人先用石頭攻擊這些儒生，儒生們先是低頭靜坐不理會，以不抵抗政策表示輕視，更激怒了那些人。
「你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不確實回答我的問題？」
蒙武看著面前這位英氣逼人的美婦，內心不免迷惘起來。她世代為齊人，當然對這塊土地具有深厚感情，但她又是為秦國做事，應該是以秦國利益為她的利益，這種角色顛倒的事，要由他蒙武來做，不出一年他就會發瘋。
「你做過為別國傷害自己國家的事沒有？」她眼中又是淚光閃閃。
蒙武經李斯的安排，到臨淄來第一個要會見的人就是她。
強硬派的領袖是國射尉繚，他說：「假若我們向齊國示弱，答應給予優厚中立條件，齊國自恃強大，又有左右戰局的能力，一定會獅子大開口，開出我們無法接受的條件，反而會弄得談判不攏，反臉成仇，這才是驅使它與趙聯合的危機。因此，假若一開始我們就採取強硬態度，齊國升平日久，朝野上下都恐懼戰爭，這可收先聲奪人、事先嚇阻的效果。」
「先前只說你惠質蘭心，天生美麗聰穎，想不到你還胸懷甲兵，真是佩服！」蒙武語氣半開玩笑，內心卻是真的折服：「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樣無形中辦到的？」
蒙武和齊虹這次回來，正好趕上這股歡欣的熱潮。他和王后在南書房招待了他們，齊虹和王后這對表姊妹多時不見，當然多的是話要說。蒙武向秦王政詳細報告這次達成任務的經過後，不知哪來這大的勇氣，他單刀直入的要求秦王政賜婚並解除齊虹的間籍。
「所以，齊國人現在是厭戰懼戰，聽到說國事談戰爭就搖頭。年輕人好逸惡勞，吃力和骯髒的工作都找不到人做，只有利用魏趙因戰爭而逃到齊國的難民。」
她和公孫玉正好相反，從小喜歡騎馬射箭，舞劍弄刀，據說曾得異人傳授，一身武功深不可測。
他們走上二樓一間收拾整潔的客室，這裏是專招待客戶談大批買賣的地方，今天正好便於他們欣賞。
「非齊人是個專設名詞，乃是指逃居齊國的魯國人，」齊虹笑了笑說：「魯滅於楚後，很多魯國貴族和知識分子不願受他們視為南蠻的楚國統治，紛紛逃到齊國定居，因為齊魯到底是同血源，言語風俗也完全一樣，楚人在這些方面，距離就很遠了！靜坐示威的儒生都是『非齊人』。」
只見後勝生得一張滿月圓臉，皮膚白皙，面色紅潤，沒有留鬚，看上去不像五十多歲的人。他未開口說話，先就親切微笑，一看就知道是個圓滑卻深具親和魅力的人。
秦王政指示，駐韓軍隊應該保持高度戰備，任務有三——
蒙武要求賜婚。
「這明明不是辦不到的事。」蒙武帶著鼓勵的口吻說。
特使團車隊繼續前進。這名家人也就翻身上馬在前面帶路，蒙武跳上一騎馬跟著急馳，心中無限納悶。
「可是王命在身，哪有心情玩！」
「但是到了先父手上，雖然他已變成臨淄首富，卻一直心中感到矛盾不安，為異國算計和出賣自己的國家，只要還有點良心的人都會感到痛苦，所以他想做秦間就做到他這一代為止。你也許不知道，一加入間諜組織，一輩子就是組織的人，根本不准脫離，自行逃離的，逃到天涯海角也會遭到追捕擊殺。因間更為可憐，一踏入這個圈子，不僅是一輩子，而是要選一個兒子繼承這項工作，然後子傳孫的這樣傳下去，世世代代都不能脫離，否則，就會遭到所謂『家法』處置。『家法』處置通常手段都非常殘酷，組織可能是透過關係密告朝廷，也可能是派殺手殺你的全家，弄得你滿門抄斬。
蒙武坐上賓客席位後，很快打量了後勝一眼。
齊王還派了個特使團跟著他赴咸陽，正式簽訂互不侵犯盟約。
三、禁止反秦公開活動。
「『非齊豬』殺人了！齊人快來幫忙啦！」又有人在拉觀眾。這時部分觀眾衝入街心參加了戰團，部分觀眾卻突然四散，口中狂吼著，就像被人激怒的野獸。
「這個主意不錯。」蒙武衷心贊同。
「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先父也不便說明，只是一再勸我改嫁，引起我的反感，我就偏偏不再嫁，誰知道裏面還有這層原因。」
「激怒強秦是惹火上身！」
「齊王召見我？」他驚奇地看著她：「你幾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難道說事情就這樣辦成了？而且不是後勝找我，乃是齊王召我？」
「總是有辦法的，他們派在齊國的主持人絕對不止你一個，只要主上下令，他們會另外物色人選的。再說，你們家都做了百多年，而你也忍耐了這久——」
「打死這些『非齊豬』！」
「我同意你的話，尤其是經過後勝密室的事以後。」他笑著說。
蒙武圓滿達成任務，行動再也不像來時那樣秘密，齊王召宴他，要眾大臣相陪，臨走還由丞相後勝在西門外長亭，親自設宴祖道送行。
他們談到齊國升平日久，生活沒有目標，而面對強秦縱橫天下，大多數的人都感到惶恐又無對策。
「這是理所當然的，」蒙武連忙答應：「我會為夫人的功勞作證。」
這家店的女店主也就是秦國在齊的間諜組織首腦，姓齊名虹，乃是齊國的珠寶世家，世代住臨淄，也多代為秦間諜，在間諜分類上，乃是所謂因其鄉人而用之的「因間」。
「有錢人怕死，這是人之常情，」蒙武笑著說：「何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蒙武注視她良久，心裏在想——表面如此灑脫、英氣逼人的美婦，內心竟是如此鬱悶。他只有安慰她說：「天下本為一，何來秦國齊國？只是周室不振，造成諸侯割據而形成的局面罷了！為了消除戰爭，讓百姓過長久太平日子，統一是必須的，所以你將起想成是為生民解除戰禍痛苦而盡力，心上會好過些。」
蒙武在臨淄整整等了一個月，和齊虹相偕出遊的時間居多。在這一個月中，他們至少看到三、四起街頭遊行的打鬥鬧劇，他忍不住心裏想——
然後開始討論中立齊國的問題。有人建議派使懷柔，只要齊不助趙，可給予種種優厚條件；有人贊成強硬警告，齊要助趙，我一並攻之。
「你怎麼啦？生病也不讓我來看看你。」他接近床邊，卻仍然不敢在床邊坐下，只有躬身下問。
「美麗女人駕車，姿態也比一般人美，即使是穿了男裝！」他心裏由衷讚美。
「為什麼？」
他實在抗拒不了美的誘惑，他吻了下去。
「我要告訴他，聯秦，那些反對勢力只是口頭恐嚇，不見得做得到；而背秦，隨時都可以要他的命。」齊虹語氣嚴厲，美麗的臉上出現殺氣。
她突然間變得煩躁起來，吹著口哨喚來兩匹正在啃青草的小白種馬。她駕好車，坐上了御者座，蒙武跟著上了參乘座，她皮鞭在空中揮動圓圈，口中喔喔連聲，兩馬躍然而動，一開始就用大跑步，差點將蒙武摔下車來。
一、作為攻趙軍總預準備隊。
「楚國不會為我們打仗！」
圈內的人渴了餓了，打不動了，才發覺身上的傷口在痛在流血，才想起家人還等著他們買米下鍋，有的自怨自艾，有的甚至放聲哭了出來。
蒙武稍作猶豫要不要進去，俏婢已推開房門，躬身作請進狀。蒙武只有硬著頭皮進去，在帷帳外一個錦墊上坐下，俏婢忙著奉茶的時候，蒙武打量了四周一下，發現臥室大而寬敞，佈置裝飾簡單而方正剛勁，頗符合齊虹的個性。
蒙武抓緊座前把手，轉頭側視齊虹，只見她鬢髮揚起衣袍鼓脹，襟角隨著風勢啪啪作響，有如吹滿風的船帆，臉色嚴肅專注，又像尊美麗女神。
「你家小姐找我？」蒙武奇怪地問。
那名俏婢也不答話，帶著他穿過重重庭院天井，最後來到後花園的小樓。
蒙武避席躬身說：「臣奉命調軍中協助王翦將軍，理當思慮駐韓軍中事，對此大事沒有發言資格。」
參加者為丞相王綰，國尉尉繚，廷尉李斯，將軍王翦，俾將蒙武及其他有關文武大臣。
他另指示李斯，提供蒙武一切後勝個人有關資料，以及其他必須的協助。
他聽到她喊大人，不禁大吃一驚，她為什麼這樣正式？他連忙回答說：「只要在下能辦得到的，一定遵命。」
今天這兩批人正好代表齊國的聯秦反秦兩種意見，可惜的是這些人打鬥流血，甚至是坐牢，完全是做了朝中政客鬥爭的工具。
後勝真是老狐狸，犧牲國家利益來換取自己的利益，但齊虹是用什麼辦法使他敢於下決心，不怕反對勢力的刺殺？
齊虹親自在大門口迎接他，穿的卻是一身男人袍帶，頭上的秀髮往上盤攏成髻，作男子狀，露出白皙的頸子，好一個風度翩翩的濁世公子。
「等你想到就已經為時太遲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那種感覺：你會常感愧疚，晚上還會做惡夢，每逢午夜醒來，清明在躬時，你會為自己所做的這些事感到無地自容。假若你領兵攻齊，殺了一個人，除非你的良心完全泯滅——看你的樣子，你不會——半夜醒來，你都會心頭滴血！」
他在想，做間的人，尤其是女人，總是喜歡那樣神秘兮兮，故弄玄虛，不過，他不便於問什麼說什麼，他只有耐心等候。說實話，他的日子並不因等待而難過，每天和她出遊，歡愉、興奮，他真希望事情慢點有結果，他有藉口可以留在臨淄和她在一起。
「現在還不能說，要等到齊王召見以後，事情一切妥當，才能ｍ•heｔｕｂoｏk.ｃom•coｍ告訴你。」她故作神秘地說。
她帶著他在家中庭院轉了一趟，不將他帶入客廳，反而又將他帶出門外，指著一部帶華蓋的雙駕馬車向他說：「今天我們換一個談話方式，一來可以讓你逛逛臨淄，二來我們談話也比較方便些。」
「誰要你們去麻煩他的！」齊虹在屋內的聲音分辨不出是怒是喜。
「要求主上及後相國維持三十年來的不變！」
「請蒙先生給老夫一點時間考慮，」後勝的態度軟化：「據消息，朝中主戰派預定這幾天發動一項彈劾老夫的行動，據說民間的一些士人也要街頭請願配合，夠老夫頭痛的了。」後勝搖搖頭苦笑。
「你要怎麼個做法？」蒙武問。
「我昨晚又夢到好多齊人圍著我咬打，口裏罵著我是齊奸，說要不是這次我威嚇住後勝，齊國會協同各國抗秦，齊國就不會落到這種任異國蹂躪，毫無抵抗力的地步，是我使齊國有了錯誤的安全感，所以我才——」
「這只是趙魏的宣傳而已，」蒙武在心中暗讚這班人倒有警覺心，但口中不能不強辯：「敝國自今上立位以後，一直也想學貴國與民休養，厚積民富，出兵征伐乃是不得已的。譬如前次趙挑撥我主上與長安君兄弟相殘，它想漁翁得利，近日更一再煽動上黨民眾叛變，害我興師動眾。趙先向我挑釁，我們不得不對付。」
「蒙大人對齊國的印象，也許還停留在齊桓管仲稱霸天下，以及齊襄王和田單以即墨、莒城兩地復國的故事。現在情形可完全不一樣了！」齊虹歎口氣說。
「你身體還虛弱，休息一會。」他不自覺地為她輕輕拍背，憐惜地替她整理好壓在身下的散髮。
上樓以後，她在一間臥室門口稟報：「小姐，蒙大人來看你了！」
秦王政擊案大笑，他對著李斯等人說：「眾卿家看怎麼樣？這才是箭不虛發，發必中的，蒙武的意見與寡人暗合！」
「那蒙武該稱夫人什麼？」他在心裏想——我總不能稱你姑娘吧？
次日，蒙武到齊虹家回拜。只見珠寶世家，氣派果然與眾不同，大宅深院，多進的房屋，亭台樓榭，花草樹木，規模宏大不下秦宮，只是少了一些王室專用的圖騰表記罷了。
初一照面，蒙武大吃一驚，很久才定過神來，她著男裝長袍比女性勁裝俊俏多了。
蒙武喪偶幾年，雖然府中也有多名俏婢，但他不像別的富貴主人喜歡跟下人混，他總覺得主人不管是威脅利誘，下人都是為勢所逼的可憐蟲，男女相處，有一方面是為形勢所逼，就沒有感情可言，也就沒有意思。
他們口中喊的是聯楚援趙和誓死保衛祖國的口號，但在暗中行動上，他們早在楚國治產，有的甚至將產業設在巴蜀和秦國境內。
「主上，主上，」她氣憤地打斷他的話：「他是你的主上，秦國的主上！忍耐，忍耐，自從辦好了這件事，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這對我們秦國有利，」蒙武提醒她：「齊國擅鹽鐵之利，富甲天下，人民好勇善戰，猶存齊桓管仲之風，要是參加反秦陣容，秦國想縱橫宇內，就沒有這樣輕鬆了。」
他們在東門城門口一家小茶樓買了點燒雞炊餅，並向店家要了一壺水。又再上車以後，齊虹說：「到城外去，那裏的風景絕佳，談餓了，我們就在車上野餐。」
「沒有用的，他們在齊國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選和基業。交遊廣闊，又是女人，優遊自在地行走於後宮王后、夫人及君侯重臣府內閨閣之間，沒有人懷疑，所提到的都是閨中的第一手消息，要進行遊說，走的是最有效的內線和裙帶關係。再有，我們家是齊國百年珠寶世家，無論有什麼事都懷疑不到我們頭上！」
在街道旁邊的燒砸殘骸中找到自己的車子，還好車子尚稱完整，只是鑲上的寶石金玉全被人用利刀挖割走了。兩匹林胡馬的引繩已被割斷，但寶馬認主，隔著很遠就跑了回來，牠們以頭擠擦齊虹，狀甚親熱。
「哦，後勝沒有那位寵姬不歡，除了上朝和出外公幹外，只要在府中就必須她相伴，因此討論國家大事的密室就設在她起居室旁邊，熟客都是要她奉茶添水，是炫耀，也是想常看到她。我們就在密室牆上做了手腳，裝上了通音管，裏外都用擺飾偽裝得很好。」
「哦？」蒙武先是驚喜，接著一想，男人好貨，他的女人不會不愛珠寶，所以他不自覺又說了聲：「哦！」
原是嘻笑看熱鬧的群眾，這下驚惶逃散，大的叫，小的哭，有人倒下也沒人扶一下，就踏著他的身上而過。
「『非齊人』是什麼意思？他們要趕盡齊境內所有外地人？」蒙武不解地問齊虹。
「我自讀他的《孤憤》、《說難》等書以後，也一直想見見他，當面向他請教，只是說要他來，他就會來，沒有這麼容易，而且也非待客之道。同時，聽說他為人甚為孤芳自賞！」
「另加上一張字條——抗秦者死！」
「這種情形對我們有利！」蒙武自言自語地說。
再下去是丞相王綰及其他大臣報告與戰備有關的本身主管事務。
「小時候我對先父及上幾代為秦作間的事一無所知，直到回邯鄲後發現，其後又繼承父業以後，一直以齊人為秦耿耿於懷，知道你的事後，我心裏好過多了。」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多謝你的指教。」齊虹注視著他一笑，真是百媚俱生。
五、中立齊國，避免齊援助趙國。
「也好，」蒙武說：「結果如何？」
齊虹說著上了御者座，蒙武也只有坐上參乘座位，他們沒帶任何僕從。
二、監視楚軍，防止楚軍突襲。
「後來他的傷完全好了以後，送了很多金子作為報答。他在我們家養了近三個月的傷，因此在養傷期間和我那位祖先結成莫逆之交，無話不談。他說，最好的醫貧辦法就是參加秦的間諜組織，這不但可以改善家境，而且他能使我家一夜之間由赤貧變為巨富。
蒙武看得出她說的是真心話，而且是蘊藏在心中已久的憧憬，因為她說話的時候沒有一點誇張或是忸怩作態。
一、在互不侵犯盟約有效期間，齊絕不與其他國家聯合對秦，絕不提供人力、物力及糧食援助。
但這次戰爭完全不同，從構思、計劃、監督執行、改正前方將領的錯誤，一直到後勤補給、兵員補充的督導，他莫不全程參與，而且是居於主導地位。
「英明聖武，謙恭下士，處事明快，體念臣意，秦國要想不征服天下也不可能了！」這是蒙武的讚歎。
「這樣說來，主上將來要我率兵伐起，值得考慮一下？」蒙武說話的態度仍不太認真。
他們隨後又談了些後勝的為人和性格，供作蒙武遊說的參考。
「街頭請願？」這個名詞對蒙武新鮮。
「不能告訴我嗎？」蒙武無可無不可地問。
「後勝膽小，怕主張聯秦，反對勢力會對他不利，所以這次我們的利誘對他發生不了效果，」齊虹沉吟地說：「他平日貪財好貨，廣蓄資財，並且大批投資在楚國的木材礦業上，在楚國更置有別業田莊，因此用齊國的安危來威脅他，收效也不會太大。」
「你自稱蒙武，為什麼不喊我齊虹？」她嫣然一笑，自有一番風韻。
「那你什麼時候知道內情的？」蒙武問。
「大約十分之一還多點，只是，散居各地的各階層，影響力不小，尤其是齊軍中的將領和職業基幹，多全是這些『非齊人』。」
他摸摸腰間掛的玉珮，等下只有送這個以示禮尚往來了。誰知來騎趕上車隊，翻身下馬，跪伏在道旁，口中卻大喊著：「啟稟蒙大人，小姐有急事，希望大人能回府中一趟！」
「鄉親們，自己人不抓自己人，去鬥你們的『非齊豬』長官！」說這話的人擺明是「齊人」身份，立刻遭到圈內「非齊人」的攻擊和辱罵，其他的「齊人」又圍上來幫忙打「非齊人」。
三、準備聽令襲滅韓國。
「依臣所見，對齊無論是威脅或利誘，全都應在暗中進行，而且是擇定對齊王有決定性影響力的人物進行，進行目標不必多，擇其一、兩個即可。」
「那為什麼又叫『非齊人』呢？既然什麼都相同，移居齊後，同樣為齊盡各種義務，應該算是齊人了！」
「老夫謹奉教！」後勝臉上又浮起那股圓滑微笑。
秦王政正興奮頭上，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在公，齊虹為秦立了大功，解除今後攻趙擊楚的最大威脅；於私，她算起來應該是他的表姨，蒙武是他最欣賞的人才，在他眼中這是一項珠聯璧合的婚姻。
「同舟共渡，誰保護誰都是一樣。」齊虹小聲地說。
另外，他看到遠山如畫，道路兩旁地裏，麥子正熟，遠近一片金黃，他不覺又感慨起來，他的祖先曾在這塊土地上撒種耕耘，可是他自己卻變成這塊土地的敵人，他來不是為了親近它，依戀它，而是為了算計它，謀害它。
「齊相後勝為人如何？在下雖然從李斯大人那裏得到一點基本資料，但總嫌不夠，還望夫人詳細告訴在下。」蒙武誠懇地說。
四、暫與燕楚修好，但加強對楚防備。
至於圓滿達成使命的捷報，除了齊虹用飛鴿傳書向間諜組織提出報告外，蒙武也派出健騎，換馬不換人地日夜急馳，向秦王政稟奏。
後勝在丞相府密室中接見蒙武，摒退所有從人。
六、——。
奇怪的是，說完話她臉上竟出現難得一見的羞澀，低下了頭。
照今天的情形看，反秦派占了上風，圓滑的後勝是否會害怕反秦勢力而見風轉舵？
「所以我想到一個辦法。」齊虹帶點神秘地說。
「這是怎麼回事？」蒙武心中疑團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