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韓非遭忌
姚賈生得五短身材，卻有個特大號腦袋，額頭寬廣表示他的聰明，眼大，耳大，鼻和口都大，在相人術來說，屬於早年得志的奇相，唯一的缺點是眼無定睛，和趙高一樣，說話想事，都在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典獄在一旁侍立陪笑。可是韓非笑不出來，他著急地問：「昨日席上客，今天階下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非雖不像一般辯者口若懸河，說話卻也是條理分明，層次清楚，不興奮激動的時候，口吃並不嚴重。不過由他兩眉間深長的皺紋，秦王政以老人所授的相人術告訴自己，這人很容易興奮激動，當然口吃的機會也就多了，和這種人辯論，最好的戰術就是說歪理刺|激他，最好是對他作人身攻擊，很快他會氣得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奇怪的是趙高沒有一點懼怕的樣子，他俯伏在地上輕言細語地稟奏：「大王要奴才轉命李斯的話，奴才一字未改地轉命了。」
「那就說吧！」秦王政微笑說：「好的壞的都照實說。」
突然，韓非踱到李斯几案前，正色地向他說：「斯兄，我要你救我，並不是救我不死，而是求你幫我死得有尊嚴。我韓非寧死不辱，不過照目前室內的情形看來，我想求死都不可得。」
不過回頭一想，他不覺啞然失笑，姚賈不是他極力推薦給秦王的嗎？不是在呈報他過去資料時，有意向秦王省略這兩段的嗎？
秦王政踱到南窗邊，推開了窗戶，他對王后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是韓先生自己說的，天地以萬物為芻狗，強弱貧富全靠人自己努力，天和祖宗都是不管人間事的。你還記得他說的一些話嗎？弱肉強食，乃是至高的自然法則，要想食人而不被食，就得使自己變強者。但強者分裂，內部力量衝突抵消，強者亦變弱；弱者團結，力量集中，弱者亦變強。這是以六國人才之多，物產之盛，財力之富，卻敵不過一個處於貧瘠平地的秦國的最好說明。而力量集中，則需要有一個集中權力的君王，控制一個公平法治的政府，賢能在位，罷奸去惡，個人要為國家犧牲，這一代要為萬世後代子孫犧牲。」
「女無妍醜，入宮見妒，朝中宮中男女都是一樣。」秦王歎歎氣說：「但人君也就是靠這種微妙關係才能統治，否則群臣同心，君王豈不是要退位了。唉，老爹說得對，做君主的就像走繩索賣藝的，一保持不了左右勢力的均衡，就會從高空掉下來跌得粉身碎骨。」
「也許是誤會吧！」李斯微笑著說：「有人向主上密告，非兄到此是為韓國作間諜，所以主上要非兄暫居此處等候調查。」
「啊，」秦王讚歎的說：「寡人這裏沒有這種忠心苦諫的人！」
秦王政停筆抬頭突然問趙高說：「韓先生這個人你認為怎樣？」
「玉姬，我說說罷了，」秦王政陪笑說：「快跟我說，你有什麼好法子？」
李斯一聽，這正是他想逼他走的路，而且鶴頂紅也為他準備好了。但表面他仍裝得誠惶誠恐地說：「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事情還有挽回餘地。非兄稍安勿躁，我去找典獄交代幾句就帶非兄去見秦王，拚死也要為非兄解脫。」
「以君之位，用弟之學，死而無憾！」
也許老人說得對，她是以儀態和談吐方面的上駟，對宮中其他女人這方面的下駟，脫掉衣服，身上也許有什麼不願他見到的缺憾。
果然秦王政「哦」了一聲，隨即問道：「他忠君愛國有何事實證明？」
「我說你才是絕頂的強辯飾非之才，將死人都說活了。」王后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先別爭論，現在我們三個共同想個辦法，看怎麼可以除掉這根眼中釘。」趙高陰沉地說。
「你是應該以此故事為鑒，打蛇不死反遭咬！」那個陌生的聲音說。
因此，他們先交談了一點天下大勢和各人的看法，秦王政從他那裏得到不少策略上的好構思，但只要韓非一提到韓國問題，秦王政就將話題轉到別的地方去。
「再燃我就撒尿澆熄！」典獄得意地哈哈大笑。
「傳進來！」他只得回坐到書案前。
「當然實話實說，」秦王政語其中帶點責備：「卿家未聽說過『內舉不避親，外舉不拒仇』這句推薦人的古諺？」
「反賓為主，栽贓嫁禍！」王后搖搖頭。
每逢他想要而得不到的時候，他就用這番話來安慰自己。
李斯沒插話，臉上也未露出任何驚詫。
「今天例外，說出來，讓我為你分分憂。」王后誠懇地說。
「這是你自己引狼入室，怪得了誰？」趙高陰陽怪平地尖聲說：「誰教你要在主上面前將他說得那樣好！」
王后也讀過他的〈說難〉、〈孤憤〉等書，內心對他敬佩得不得了，甚至為〈說難〉中的彌子瑕故事，觸動懷抱而流過淚。能見到作者本人，當然非常高興，捨不得離開，於是她就留下陪著秦王政，聽韓非大發議論。
「秦法嚴峻，天下聞名，我韓非一身傲骨，怎麼能面對刀筆吏？」韓非傷感地說。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美言，只是順著主上的意思說了幾句罷了，想不到會將這個禍害帶進來。」李斯歎口氣說。
「打蛇不死反遭咬，斬草不除根，明年春又生——」姚賈在一旁笑嘻嘻地長吟。
「臣不太明白——」李斯抬頭望著秦王政。
「為什麼？」趙高、李斯同時不解地問。
秦王政的眼睛微閉時長，睜開時卻大得驚人，尤其是注視人的時候，所射出的目光有如利刃，使人不寒而慄。秦王政現在就是用這種眼神在等著李斯答話。
「不說你，連我也是一樣，那我們該找點什麼來做呢？」王后沉吟著：「聲色犬馬，通宵飲宴，對你對我都太陌生了！偶爾玩一下，不會習慣，因此而上癮，那太可怕，還是不開始的好！」
「別的君王多為色情狂，你卻是標準的工作狂。」王后笑著說。
「臣性急口吃，又多牢騷，只有關在家裏著書，舒解一下鬱悶了。」
「因為我不忠於魏，又見逐於趙，不只有死心塌地和圖書地對秦效忠了嗎？」姚賈轉動著眼睛，搖晃著頭，活像舞台上的小丑。這倒是真的！怎麼天下會有如此無恥之人！
這是他們最甜蜜溫馨的片刻，而且不見得每天都能享受得到，所以他們最珍惜這段時間。
「哦，我在想，姚兄的話也許有道理，」李斯好久才回過神來說：「我們三人輪流在主上面前說韓非的好話，不斷說他如何如何忠於韓國，主上是舉一反三的聰明人，他會明察到韓非絕對不會忠於秦國！」
「臣知罪了！」李斯心中暗笑，表面卻裝得誠惶誠恐。
聽了他的話，韓非的情緒穩定下來，感激地看著李斯。這時他才想起應該要典獄坐，他到底是一獄之長。
他這次不口吃了。
「獄中執事對非兄還恭敬嗎？」李斯首先問候。
他慌慌張張地站起，匆匆忙忙的走向門外，裝作不留意，袖口裏一小包鶴頂紅掉在囚內室門內。
但是齊國聽到這個消息，暗中派使者將孫臏偷運到齊國，齊威王尊之為軍師，最後統率齊軍在馬陵坡大破魏軍，龐涓也死在孫臏巧妙設伏的亂箭之下。
「先生言『說難』，我們主上倒是很容易說服的。」王后在一旁湊趣。
「哦？為什麼？」秦王政不解地又問，但臉色已見緩和。
龐涓和孫臏都是名兵學家鬼谷子的傑出弟子，和他與韓非的情形完全一樣。魏惠王愛才，要龐涓將孫臏介紹到魏國，但龐涓嫉妒他的才能，找藉口處以斷起兩足的刖刑和在臉上刻字的黥刑，用意是要孫臏永遠不能用世。
「回內寢去！」他小聲要求。
「看你真是閒不得——」說了這句話，王后忽然緊張起來：「不要傳李斯來，趕快命侍中持節赦韓先生出獄，不管他被訴的是什麼罪名，否則夜長夢多，恐怕韓先生會遭到不測。」
「這樣吧，先讓我最後拚死對秦王作最後諫阻，假若不行的話，我棄官和你一起逃亡！」李斯慷慨激昂地說。
「真希望長不大，還是當小孩子好，天掉下來有大人頂著。」秦王政長長歎了一口氣。
「不，你派使者去請韓先生，人快回來了。」她也小聲說。
「秦強韓弱，秦大軍已壓韓境，還談什麼糾紛？」李斯哂然而笑。
「好久沒聽到韓先生說法了，今晚有閒，不如請他來聊聊也是好的。」
「我韓非——名，名滿——天下，貴為——貴為——貴為——公子，會——會——做間——諜嗎？」韓非一急，口吃又出來了，滿臉脹得通紅，說不出話，只有拍打几案出氣。
李斯和他閒聊了一些別的事，突然轉向侍坐的典獄說：「你們這裏是怎麼對待間諜的？現在沒事，也讓我聽點長長見聞。」
「堂堂韓國特使，乃是持有國書證明而來，會作間諜？秦王不怕鬧出國際糾紛？」韓非仍然說學者書獃子話。
「應處理的要務都已處理完，我想休息一晚上，但想到無事可做，有點不知所措。」秦王說的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李斯帶著數名武裝隨從，由廷尉大牢典獄陪著，走在大牢的過道上，他是要去探視囚禁在特別室內的韓非。
於是，韓非心裏明白，秦王滅韓的意志是不可動搖了，他找他談話完全是為了要和他研究秦國的法治推行。
秦王政和王后剛用過晚餐，正是夫妻閒聊家常休息的時候。沒有多久，秦王又會開始工作到深夜，王后則是一面做著女紅或是看書陪伴，親手奉茶添水、按摩捶痛，或是幫他傳內侍，完全學民間庶民的家居生活。
「不滿時政，棄官而逃，不是顯得他太清高？陛下反而不敢用。」
在李斯走後，秦王政驚訝地望著王后說：「女人家真是太容易傷感！」
「根據主上和韓非深談通宵，王后在一旁親自添茶水的情形看來，韓非已得到主上的歡心，」李斯緊皺著眉頭說：「韓非一受到重用，就沒有我輩安身的餘地了。」
「大王聖明，哪有奴才插嘴的餘地。」趙高恭謹地回答。
「卿家說得不錯，」秦王政拍案哈哈大笑：「寡人險些為韓非所誤！」
一會趙高到了，未等到他跪下行禮，秦王拿起書案上的茶杯摔了過去。趙高不敢閃躲，只能藉著跪倒的動作讓避，茶杯正好由他額邊擦過去，掉在地上跌得得粉碎。
韓王安在秦軍駐在境內的壓力下，只有請降，自願為臣。秦王政兵不血刃，就將韓變成了屬國，名正言順地在韓國屯軍屯糧，以作攻楚的準備。
秦王政微笑不語。
但見到韓非憤怒氣息，臉色恢復平靜，他又刺|激他一下：「非兄日夜著書立說，不問政事，所以不知道間諜無孔不入，也不分貴賤。不瞞非兄說，秦國就有很多間諜是各國大臣，甚至是君主枕邊的寵姬。」
「難道先生認為秦國執法有什麼不妥之處嗎？還請指正。」秦王說。
傍晚，秦王政在南書房批閱文書，趙高隨侍在側。
「找點鴆酒給我，讓我一了百了，」韓非堅決地說：「人稱秦國虎狼之國，秦王個個兇殘成性，翻臉成仇，所以我袖中一直藏有鴆藥備不時之需，可惜被送到這裏時，全被他們搜走了。」
「人已死，爭無益。」秦王陪著笑臉想緩和王后的情緒：「再說韓先生雖死，他的思想卻已留下了下來，我正要用李斯實現他的理想，不正是讓他借屍還魂嗎？」
接著他描述了很多真人真事，最後他說，有的人不肯招，用鞭抽不算，還用火烙，對少數硬漢火烙都不行，就用鉗子拔指甲。十指連心，拔指甲的痛，非身受者根本形容不出！有的只拔一根指甲就忍不了痛，全都招出；有的拔三根才招；有的拔五根六根才認栽；有的十雙指頭的指甲全拔得光光的，只剩血淋淋的十雙光禿禿的指頭，輕碰一下任何東西都奇痛徹心！
「嗯！」秦王沉吟不語，過了很久，他忽然說：「趙高，代寡人向李斯傳話，要李斯限制韓非的居處，並調查他近日在秦做過的活動。」
「怎麼和-圖-書說這種沒出息的話！」王后啐他一口：「那將呂不韋留著你不是當安樂王，什麼都可以不管了嗎？」
在李斯府中密室裏。
趙高不必說了，名雖仍為中車府令，卻掌管著秦王的印璽和機要文書，秦王批閱文書，有時還會問問他的意見。
「據臣所知，他為了勸諫韓王建立法治，逐離佞臣，曾多次尾隨韓王，拉著他的袍角苦諫，有次將韓王袍角都扯裂了！還有幾次跪伏哭諫，叩頭至於流血！」
「這不要你告訴我，我懂！但誰都——都——可能——絕——絕不——不會——會是我！」韓非又說不出話來了。
等趙高出門，門在他身後關上後，王后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他們聯手對付韓先生，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你知道我要怎樣做？」秦王政笑著搖頭。
「姚賈此人是臣舊識，甚有才幹，」韓非是學者脾氣，有話直說：「他曾做過魏國大梁的門監，但常做些收賄買放之事，後來為人告發，逃到趙國，由人介紹在趙王跟前為臣，最後又因事被逐，大王為何問到這人？」
「不，」韓非書獃子的脾氣又上來了：「我韓非未能達成君命，無顏回國面對父老，再說，連累了斯兄我也於心不安。」說著他在室內走動起來。
「要做這件事去找別人！」王后臉色突變，蒙上一層嚴霜。
「放手，辦正事去！」她輕柔地解開他的雙手。
「非兄何必行此大禮？別人誣告，法律自有公斷，」李斯將他又按捺坐下去：「何況小弟身為廷尉！」
「眼看故國削弱，而主上盡用些諂媚阿諛的大臣，臣太過著急，不自量力作些無用之諫乃是有的，至於說參與政事，那就不是臣的本意了。」韓非仍然固辭。
宴畢，秦王政待群臣散去，單獨在南書房招待韓非，連趙高都未帶，李斯也未奉邀，兩人都是又羨又妒，恨得牙癢癢的。按照秦王和王后的約定，進得南書房的都是貴客，除了兩人以賓主之禮相待，奉添茶水都是由王后親自動手。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找到良主當然也會珍惜，就如同人君珍惜良臣一樣！」李斯順勢暗讚秦王一句。
秦國有很多君侯將相，就曾三進三出這處地方。對能進來卻又能出去的人，這裏不是恥辱，而是平生的光榮紀錄。
「對秦國和天下後世的利益，一百個、一千個李斯和趙高都比不上一個韓非，李斯和趙高這種奸倖佞臣，朝中俯拾皆是，像韓非這種大思想家，千百年見不到一個！」王后顯得有些激動。
說到這裏，秦王政突然轉身向王后說：「王后，不要難過，韓先生就像絲吐盡而死的蠶一樣，人利用絲，不必悲傷蠶蛹之死。我們將韓先生的理想用在秦國及天下的利益上，韓先生的生死，就不再是件重要的事。我利用他的遺體謀求秦國和天下的利益，也是理所當然的。」
稱得上是自己知己的蒙武，不也是因為他和這兩個人合流而疏遠他，甚至為了眼不見心不煩而主動請求率兵出征？
「斯兄救我！」韓非向李斯長跪行禮說。
「其實，」王后在一旁插口說：「請韓先生留下為秦建立或是修改一些秦國刑名制度，那不是兩全其美嗎？」
「你怎麼知道死灰不能復燃呢？」寵臣又警告他。
「不要說了，」李斯裝作驚惶地叱責典獄：「你先出去，我和韓先生私下有些話要談！」典獄行禮告辭，在走出囚室門的時候，聽到這位書獃子學者在喊：「斯兄救我！」
「你又在發什麼呆？」王后見他不答話，發起嬌嗔來。
他看到李斯來如獲至寶，趕快站起身來表示歡迎。
「啊！有了！」王后拍手輕叫，嬌憨得還像邯鄲的小女孩：「我倒想起一個能夠打發時間、又能收益的消遣！」
秦王政喚來近侍，要他立歸派人請韓非先生。
「他們對我很好。」韓非回答的是實話。
「好在我是女人，而且是你的王后，」王后微笑著說：「還是你的玉姬，永遠都不會與你為敵。」
「非兄息怒，非兄息怒。」李斯連忙安慰。
所以，歷任典獄都會交代後任這個『死灰復燃』的故事。他們對這些特別囚犯每天都是親自問安，即使這位大臣已判了斬首，明天就會執行。因為臨時傳詔法場，刀下留人的事並不是沒有。
趙高的額邊也出現一道刮痕，血汩汩地流出來。
「你是說搜集他忠於韓國的證據，證明秦國不能用他？」李斯有點不解地問。
「不要說了！不——不要——要——要說了！」韓非口吃地大吼：「禽——禽——禽獸——不——不——不如！」
「那怎麼可以！」秦王認真地大叫。
這條過道通往地下，要經過重重鐵門，才能抵達一排十數間的特別囚室。這些囚室專為犯罪——特別是謀叛罪——的親貴大臣所設，內部設備豪華舒適，享受應有盡有。雖有犯罪嫌疑，尚無確切證據的重臣會幽禁此處，為的是讓主上有考慮和搜證的餘裕時間，有很多也是為了犯顏直諫，打入此地，等候主上回心轉意。
秦王政對韓非倒是竭誠歡迎的，在召集百官上殿，隆重的接受韓非呈上的國書後，晚間更以國宴招待，丞相等大臣作陪。
在秦王政巨大壓力下，韓王只得派韓非出使秦國，希望能藉韓非的遊說，緩和一下秦軍的攻勢，讓韓國透一口氣。雖然韓王安對這位堂兄學者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他總認為韓非只知道談理論，本身並不通曉權變，而且性急口吃，有時說話會得罪人，但他抱著希望，既然秦王如此看重他，多少對韓有利。
那天，秦王政在早朝以後，召李斯到便殿談話。兩人坐下以後，秦王政開門見山地問：「姚賈是卿推薦的，但國際間他的風豈不太好。寡人最近還聽說，他任大梁門監時常收賄買放，逃到趙國為臣，最後被逐，可有此事？」
「有你陪著，hetubook.com.com工作不嫌累。」秦王政深情地說。
李斯、姚賈和趙高正在燭光中談韓非的事。
「商君為秦訂下的法令制度已經夠完備了，」韓非說：「問題是在執行。」
「男人真是閒不得！」他在心中如是想，口中卻回答道：「我是在為齊國的事擔心。」
「先生所言恐怕太過謙虛了！」秦王政搖頭說：「據寡人所知，先生也曾數度勸說韓王，怎麼會沒有一點用世之心？」
他們談人性善惡問題，談建立法治制度，韓非的議論都深獲秦王政心，王后也在一旁聽得入迷。
「對啊！」秦王政擊案笑著說：「不過，姚賈在寡人面前的表現並不那樣耿介。」
「韓先生是韓國諸公子，對韓國的確是忠愛得令人感動，真可惜他不是秦人！」
典獄聽到廷尉問他本行的事，不禁受寵若驚，誇大地描述獄中如何向間諜逼供。
「先生自認是哪種典型呢？」
「韓先生不在住處，據說已下到廷尉大牢。」使者行禮後跪稟。
「你們還好，我可慘了。真想不到的是我，無端端的他要在主上面前說我的壞話！」姚賈哭喪著臉。
「臣是怕陛下看了，會認為臣對他美譽過當。」李斯恭敬地答覆。
秦王吩咐近侍傳詔奉常，為韓非準備常居之處，他想將韓非留下，收為己用。
秦王沒答話，只看著王后苗條的身軀發呆。三十多歲的人了，裹在大袖細腰的粉紅色長袍裏，曲線仍然那樣美好誘人。
在特別囚室剛建立初期，有位秦國先王的寵臣跟他鬧脾氣，這位先王一氣之下將這寵臣打入此地。當時的典獄不知利害，照以往的方式折磨虐待，這位寵臣說：「你怎麼知道我就不能翻身，不能出獄了呢？」
「到這裏來的都是失寵之臣，就如火已燃盡的死灰一樣，還有什麼翻身不翻身的！」典獄譏笑他說。
「各人天生性格和稟賦不同，」韓非微笑著解釋：「有的辯才無礙，機智善變，適合奉使國外，不辱君命；有的雄才大略，目光遠大，適於為人君籌劃策略；有的細心嚴謹，勤於治事，可為主上牧民施政。」
「陛下是要治韓非的罪？」趙高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並且帶著想求情的口吻。
「寡人法令沒有你熟，找李斯來！」秦王自嘲解圍，看到趙高額頭流血，不禁又動了憐惜：「先去將頭上的傷包紮起來。」不自覺中，他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據臣派在他身邊服侍的人報告，在秦的這些日子，韓非每天早晚都會焚香禱告上天，祈願上天保佑韓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能在秦楚兩大之間利用相互制衡，和平地生存下去。他也不忘為韓王祈禱，求上天讓他早日覺醒，將國家治理富強，每次焚香禱告，他都是聲淚俱下！」
「臣正在為難，韓非是臣昔日同窗，交情匪淺，若照實情說，陛下或許會認為過於吹噓，但不照實情說，臣又良心不安。」李斯一臉猶豫。
「你怎麼悶悶不樂？」王后有點歉意地說：「要是你不想聽韓先生說法，現在派人追回使者還來得及。」
李斯隨同使者朝見秦王政，說明韓非畏罪自殺的經過，當然其中大部分是編造的謊言。他說：「臣見到韓先生時，他的情緒非常不穩，經臣解勸以後，似乎他已鎮靜下來，誰知臣出去交代典獄別的事情，待臣率同典獄再回囚室，他已自殺身死。臣有虧職守，願陛下賜罪。說完話後，他跪伏地上，叩頭如搗蒜。」
「你們男人才是用心殘忍。」王后歎口氣說。
「你應該以這個故事為鑒，同門相殘就會落得這種悲慘下場！」他心中的李斯說：「假若他們同心協力為魏——」
李斯一面聽著過道中迴響的腳步聲，一面極力壓制心頭越來越沉重的愧疚。
「我當你是玉石人，原來你也有感覺，也會想。」秦王政用臉緊貼著她的臉磨擦。
三人有意無意地在秦王面前，輪流不斷說韓非的好話，這個策略不久就見到效果。
「先生此言正合吾心！」秦王政擊案稱善：「今後寡人就要照此做了。」
「以後是丞相和將軍的事，你廷尉的責任到此為止！」秦王政神秘地笑了笑。
而韓非這段無心的老實話，又由李斯派在秦王身邊的耳目傳到李斯和姚賈耳中。
「你是怎麼傳寡人話的？」秦王政怒吼。
「難怪老爹說你絕頂聰明，我看你是生的比干七竅心，聞一知十，一點就透。」秦王臉上充滿震驚：「你要是男人，會是我的大敵！」
「好久你都忙得晚餐後這段休息都沒有了，」王后歎了一口氣：「愛惜玉體，還是要抽時間多休息。」
秦王抱著她就吻，她不願讓她過於難堪，只好讓他親吻。
「小弟一定會在大王面前辯解，相信我，當時是我拿你的著作給大王看，引其他的愛才之意，才請你到秦國來，誰知道出這種事，當然我要負責。」李斯裝出誠懇地說。
其實，秦王政是看到王后的細腰豐臀，胸前兩隻乳鹿般的東西若隱若現，他的欲念正熾，只是不敢說出口。
「那是大王不需要，疾風方能見勁草，」李斯又乘機奉承一句：「國亂才會顯忠臣。」
只不知脫掉衣服後怎麼樣？這是大婚後他一直想尋求的答案。
正在此時，秦王持節來赦韓非的使者也已來到。
「不要忘了龐涓和孫臏的故事。」另一個心中陌生的聲音對他說。他思索這個故事的全貌，卻發現聽的時間過得太久，已經記不得細節。他只模糊地想起一個大致輪廓——
他將髮髻打散，又重新梳好捲起，將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後用硃筆在一塊絹上留下幾個字給李斯——
秦王對尉繚日益疏遠，早想去掉他的國尉職位，一時還找不到人來替代，好在秦王軍政大權都是一把抓，國尉只是承他的意旨辦理軍政方面的日常事務，尉繚暫時換不換沒多ｈｔｔps://wｗw.ｈｅtｕbｏoｋ•com•ｃｏｍ大關係。
「為什麼卿家提供寡人他的個人資料中，未談及此事？」秦王政毫不放鬆，語起稍帶嚴厲地問。
「哦，沒什麼，只是順便問問罷了。」秦王臉上出現了不愉之色。
他擲筆長歎，然後向東方韓國的方向跪下，嘴裏喃喃說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更不可讓父母賜予的清白身體受虎狼之吏凌|辱。」
「臣有自知之明，著書立說尚能當行，處理政事、待人接物，就非臣之所長了。」韓非推辭說。
臨散前，秦王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韓非說：「姚賈這個人先生可曾聽說過？」
「要是這樣的話，以後我提早就寢，免得讓你工作過度。」王后半真半假地笑著說。
「有小弟在，他們不敢虧待非兄。」李斯哈哈大笑。
秦王政聞韓非死訊，先是震怒和惋惜，但看過他的遺書後，不怒反笑。他微笑著對李斯說：「你這位老同窗可謂是知你者，那你就稟承他的遺志，將秦國治理成標準的法治之邦。不過韓先生之死，總使人感到遺憾和悲傷。」
「他是你的同窗，而且是你自己和恩師荀子都欣賞的人！」有個李斯在他心裏說話。
其實由於李斯的極力鼓吹，以及姚賈本人的辦事能力，秦王政已封姚賈千戶食邑，尊為上卿。
「那怎麼行！」韓非連忙勸阻：「斯兄在秦事業有如旭日東升，依目前形勢來看，秦統一天下指日可待。我要不是韓公子，對社稷有天生的責任，而像兄一樣已身在秦國，我也會為秦王效勞，嬴政的確是萬世難遇的明主！」
「捧你絕頂聰明，仍然擺脫不了女人感情用事的通病。我問你，是一個死的韓非對我重要，還是兩個活的李斯和趙高對我重要？」
「你不要多問，」秦王政用慣常的果斷口氣說：「就這樣轉告李廷尉！」
「謝大王。」趙高行禮告退，臉色平和，就像未發生任何事情一樣。
姚賈負責為秦王獻策，舉凡軍國大事都會出題要他擬訂對策，乃是秦王政最信任的策士。
王后搖頭不以為然，卻一時想不出駁他的理由。
李斯連忙笑語安撫。
「——」
他們三人聯手已將蒙武逼得心灰意冷，自動請求隨王翦出征韓國，擔任他的裨將。秦王政雖然有點捨不得他離開身邊，但念他是將門之後，自小學習兵事，要想大成，當然要先去軍中磨練和建功，也就勉為其難地准了。
「我真弄不懂你們男人，明明是李斯和趙高聯手害死了韓先生，你不追究，反而責問受害的韓國？」王后語其中帶著不滿。
「證據呢？」
「李大人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趙高問。
「非兄的意思，」李斯心中狂喜，但臉上不露一點痕跡：「非兄的意思——」
「據臣所知，韓非對國至愛，對君也至忠。」李斯說到這裏停住等秦王政問話。
「那你想一下，還有別的消遣沒有？」他口中如此說，心裏卻在想——要是你肯跟我做床上遊戲，再長的長夜，也不過是春宵一刻。
「士為知己者死，臣之官職算得了什麼！再不然我縱兄出獄！」李斯一聽韓非讚秦王是明主，又有留下之意，要是讓他和秦王政見面，那不是糟了，所以真有放走他的意思。
「不錯，打蛇不死反遭咬，我要避免蹈龐涓的覆轍。」現實中的李斯咬咬嘴唇，下定決心。
李斯官居廷尉，總管全國司法，自從司法改制後，全國廷尉以下一直到最低層的亭尉，都形成了一個上下、左右有指揮聯繫關係的體系，廷尉不但掌握中央官吏的生殺大權，也是全國最高司法首長，權限比以往大得太多。
談著談著，不覺東方已白，又該是秦王上早朝的時候。
「本來我們約定，在南書房我們之間不說政事，因為你在這裏的時候，手上、腦中，以及來的賓客莫不與政事有關。假若我再談，屋內就沒有一個清醒的人了。」
「其實，」姚賈拍拍大頭說：「照你們這種反證法，主上最該相信的應當是我！」
「執法貴在平等，不能有法外之人，最好連人君也不能例外，」韓非看了秦王政一眼又說：「儒用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權貴顯要不服法律限制，執法者多歪曲法令來將就個人，這都是法無法徹底執行的主要原因，所謂上行下效，因此罰應自上起，而不是所謂的刑不上大夫！」
他們三人如今已結成一黨，是秦王政面前最紅的親信。
三人想了很久，姚賈最先開口說：「這件事有關我本身，主上不問起，我沒有機會辯白，希望兩位助我一臂之力。」
「我還知道主上是個極端果斷的人，自己不能用，絕不會讓別人用！」趙高嘿嘿地笑了。
「不，只薄殮，不要厚葬，韓先生的遺體要送回韓國去！」秦王政搖搖頭說。
第二天，秦王政下令薄棺薄殮，並派使者將韓非送回韓都新鄭。他指責韓王不友善，竟派韓非來秦做間諜，後經調查，韓非畏罪自殺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只見囚室分成兩間，裏間為梳洗及更衣室，外間寬敞，雖然沒有窗戶，卻也几淨壁光，纖塵不染，燈光明亮，用具齊全。最好的是除了几案上的刀筆竹絹可供書寫外，書架上還堆滿了竹簡皮卷，數量雖然夠不上充棟，但絕對可以汗牛，一輛牛車拉不完。
「有人說，女無妍丑，入宮見妒；士無賢愚，謗隨譽至，」李斯乘著說這句諺語時，整理好了思緒，然後從容地回答說：「姚賈這兩件事的傳言不假，但內中細情據臣所知，都是為了看不慣魏趙政治腐敗，所以棄官而逃。」
「不，也許我們不應做得太絕，將韓非攆出秦國也就夠了，他到底是我的同窗。」李斯有點猶豫。
尤其是目前這位典獄，他知道廷尉就是韓先生的老同窗。
李斯偷笑著在心裏想，典獄剛才那番描述大概已嚇破了他的膽。所謂慷慨成仁易，從容就義難，何況要受盡折磨凌|辱而死！除不少數英雄豪傑外，誰也會聞之膽寒。
「韓先生就留下來ｍ.hｅtｕbook.com.ｃoｍ協助指導寡人吧。」秦王最後要求。
囚室內，韓非盤膝而坐，一臉的煩躁，彷彿想定心卻定不下來。
兩人分賓主坐下後，隨來的典獄暫時充當侍僕，為兩人奉上茶來。典獄在大牢別處作威作福，有如兇神惡煞，又像奴隸主，可是來到特別囚室，卻是畢恭畢敬，完全一副奴隸像。
最後，他高呼一聲：「士可殺不可辱！」然後用茶水將一包鶴頂紅全送入口中。
等到李斯帶著典獄回來時，發覺他早已斷氣，身體都在逐漸僵硬。
他輕撫屍體的眼睛，說也奇怪，真就這樣合上了。
所謂最後笑的人才是真笑，這句話一點都不錯，不到三天，先王派人赦罪出獄，這位寵臣卻不肯走。要出去可以，先殺了典獄，用他的人頭送行，當然這位先王照辦了。
「大王命將韓先生限制居處，按秦律，限制居處者，在咸陽有居所者，軟禁居所；在咸陽無居所者，一律下廷尉大牢。」
目前他們排擠的對象是國尉尉繚，李斯搜集到他以前在魏國任官的優良忠心事跡，用來反證他對魏國太忠，來秦目的值得懷疑。
三人暫時沉默，燭光在三人臉上晃動，暗亮不定。
「不錯，我是要反賓為主，栽贓嫁禍，我要興兵責問韓國，為什麼派個間諜使者來。」
她的臉逐漸在發燙。
近侍在門外稟報，使者已回，但未見到韓先生，他要當面稟告原因。
「不錯，廷尉剛才說得對，間諜是不分老少、貴賤和男女的。」典獄諂笑著說。
趙高轉動著眼睛，拍拍腦袋說：「依我的看法，對付韓非還是可用對付尉繚的那一套辦法。」
在秦王宮南書房裏。
李斯注意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位食古不化的同窗在想些什麼。
李斯叩頭謝恩，為了彌補內心的愧疚，他又稟奏說：「請賜韓先生厚葬，並派使者通知韓國。」
「看，還是那個邯鄲八歲的野小子，怎樣也長不大。」王后仍然笑著。
秦王政對韓非也是一見就有好感，只見他長得面目清奇，留著三綹清鬚，懸膽鼻，方口，長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充滿著智慧的光輝，行止之間自有他的貴族氣度。
「你冷眼旁觀，一定會認為我們這些男人都是瘋子，整天談的都是打打殺殺，不是設計謀害，就是引人上當，對不對？」秦王政搖搖頭苦笑。
李斯一聽到召見，對如何回答有關韓非的事，他早就有了腹案，秦王不問韓非，反而單刀直入地問姚賈，他有點措手不及，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覆。
韓非卻注意到他掉下來的東西，撿起來一看，正是他想要的鶴頂紅，欣喜之下，也無餘暇去想事情為什麼這樣巧了。
「做床上遊戲？能夠歡娛又能生兒子。」他終於憋不住內心的真話。
韓非看了典獄一眼，典獄背脊都發涼了，用哀求的眼光看看韓非。
看了寫在絹上的遺囑後，他默默向著屍體祝禱：「非兄，安心的走吧！弟一定會將你的學說在秦國實行，日後推廣天下。」
看到韓非直瞪著的眼睛，以及他臉上不甘心的表情，李斯不免有點愧疚，興起惺惺相惜、兔死狐悲的哀傷，忍不住真的掉了幾滴眼淚。
秦王不再說話，只是單方面地盡情享受。
也許，唯一能用來安慰他自己的就是那句話——大海不嫌污流，所以形成其大。人至清就沒有徒眾，就像水太清不會有魚一樣。
「先生這句話就不對了，」秦王笑著說：「著書立說目的也是為了用世，否則留給蟲咬，豈不是白辛苦一場。」
韓非以前也曾對他多次進言，要他建立制度，注重法治，他總覺韓非立論迂闊，短時間見不到效果。而韓國地小力弱，夾在楚秦兩大之間，兩強交戰，它必須在中間遭殃，如今秦國更是明目張膽，公開宣稱要去掉這根鯁喉嚨的魚骨，韓非還在跟他說什麼人性本惡，需要法律來規範，現在送他到秦國去，至少可落得一個耳根清靜。
當然秦王政不會這樣，他請他到南書房來，就是要聽他有關建立法治制度的見解。
「什麼？」秦王政無法發洩的情慾正好找到別的出口，他拍案叫著：「找趙高來！」
但他和他們是站在一條陣線上，要對付那些宗室和舊臣，他只有和他們聯手，實際上內心中，他厭惡趙高的醜陋猥瑣，也恐懼他的陰險毒辣。至於對姚賈，他懷疑秦王政在用人上面，頭腦是否出了問題。就算他不知道姚賈的過去，看這種長相也配食邑千戶，拜為上卿？
「打蛇不死反遭咬，斬草不除根，明年春又生！」姚賈的長吟又在他耳邊響起。
「那為什麼韓先生進了廷尉大牢？」秦王火氣更旺。
秦王大笑，韓非亦不覺莞爾。
秦王政簡單轉述了和李斯的談話，然後又問：「趙高，你看事透徹，寡人一直很欣賞，不妨就這件事說說你的看法。」
因為歷任典獄都知道一個故事——
「唉！」秦王政長歎一口氣：「韓先生真是忠臣！」
「對了，」秦王政又問李斯說：「寡人要的韓非個資料，卿家何以尚未提出？」
王后站在一旁不做聲，她明白嬴政需要發洩，她也極其厭惡趙高。
「沒辦法，接連召開御前會議，太多的作戰準備工作要做！」秦王政也歎了口氣。
最重要的，他還掌握著對國際之間的間諜組織，對客卿還負有監視任務，凡是客卿都對他畏怕三分。
「哦，是這個好消遣？」秦王政失望地歎了一口氣：「你想聽說話，那就請請看吧。」
「正是，主上多疑，只要提出證據讓他自己去想，不要建議他該怎麼做，這樣反而最有效。」最了解秦王政脾氣當然莫如趙高。
「畏罪自殺就是證據！」
侍坐在一旁的王后卻猜透了秦王政的心事，忍不住感傷地掉了眼淚。
李斯在燭光下的臉也顯得神情不定，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自己這樣做法不也是極其矛盾？雖然他李斯在秦王面前，還不至於像趙高那樣像條哈巴狗，或是像姚賈那樣裝小丑，可是在別人的眼中他像什麼呢？
「是，奴婢遵命！」趙高內心欣喜若狂，表面卻裝出滿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