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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2:不死的戰神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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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是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您說得對,是我們糊塗了!」
不料,這回對方確實是有誠意了,派了使者來傳話:
而當這被染成紅色的血人血馬緩步的走回鵝爾渾城中時,幾乎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嚇傻了;舒爾哈齊連忙帶著幾名衛士趕上去將他扶下馬來,為他敷藥、包紮傷口,幾個人數了一數,他的身上竟有三十幾個傷口,最嚴重的幾個地方都是貫穿的,而且險及要害!
比之於三年前,建州左衛的實力擴張了十倍有餘,要長途行軍攻打鵝爾渾已不是太大的困難,再加上情報的蒐集充足、確實,又少了李成梁的威脅,除了半路上還有哲陳部擋在中間之外,鵝爾渾幾乎已盡在囊中了。
這番話深合明朝官場的學問,果然打動了那幾個邊吏的心,於是放出話來:
這一回,他決定學習李成梁的戰略,縮小戰爭的範圍,集中全力完成目標;對於一些次要的小城小部,他盡量的不去驚動,而只攻打必經的道路上的幾個障礙;五月間,他率兵攻打渾河的播一混寨,很順利的征服了他們;兩個月後,他又率兵攻打哲陳部的托漠河城,不巧遇上了雷雨,只得返回;等到雷雨過後才再度出發,不料卻出奇的順利——托漠河城並沒有抵抗他的行動,等他到了城下,出言招撫了一番,托漠河城就自動投降了。
「這——」舒爾哈齊的臉紅了起來,下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假如我們去到一個陌生的國度,沒有人帶路的話,是會迷路的——以往,我們對大明朝一無所知,假如沒有人告訴我們的話,我們還是一無所知,那還能想出和他們來往,甚至對付他們的辦法嗎?還能從和他們來往中得到好處嗎?假如我們打聽不到李成梁的消息,不知道他的動向,那就別說是對付他,說不定哪天不小心撞上了他,就整個被他吞掉了呢!所以,給張彪他們買消息的錢,其實就是買路錢,買到了消息,我們才能想準下一步路該怎麼走——這個錢是一分都省不得的!」
而對努爾哈赤來說,無論這征戰的雙方誰勝誰負,首功多少,都是好消息——只要李成梁的注意力和大軍被來自其他部落的人馬絆住的時候,就是他壯大自己的大好機會!
他登時就發出了一聲暴喝,「虎」的一聲躍下城樓,身體一彈,跳上了馬背,兩腿一夾,馬匹揚足狂奔,他便單槍匹馬的衝出去追趕那群人了。
說著,www•hetubook•com.com他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有的時候,我想好了一件事情,自己也會疑心想得對不對,周不周全,總要再前前後後的反覆想上好幾遍;能有你們幫著想,那是再好也沒有了——以後,你們只要一覺得什麼事有點不對勁,越快來找我說越好;我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說得越明白越好!」
李成梁正在忙著對付三番兩次擾邊的土蠻、泰寧等部,即使最後都以捷報收場,卻因為戰事頻繁而忙得一年沒有幾天可以卸下甲冑的,麾下的部隊更是人人叫苦連天。
努爾哈赤朗聲大笑了起來,用力的拍著每一個人的肩膀說:
「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要節衣簡食、積貯財物呢?」
聽了這話,努爾哈赤先是似笑非笑的溜眼看著眾人,卻不答反問的說:
努爾哈赤微微一笑道:
說完話,他把目光停在舒爾哈齊的臉上,舒爾哈齊被他看得無所遁逃,硬起頭皮來回答:
可是,努爾哈赤自己卻沒怎麼把這些傷勢放在心裏;包好了傷口,不過休息了一會兒,他就認為自己的精神已經恢復了,處理些不用費大力氣的事是絕對可以勝任的,於是,他派人把捉到的一些與尼堪外蘭有關的人都押上來,由他親自審問。
而努爾哈赤也言而有信的立刻退兵回建州左衛,並且上表向明朝稱臣通貢,明朝也按照慣例,賜歲幣銀八百兩,蟒緞十五匹,這就等於提高了建州左衛正式的地位。
「李成梁這次僅是小勝,圖們可汗的手下還會再捲土重來的——這個時候,李成梁忙著應付他們,不會分兵來找我們的碴!」
第一步當然是翦除通往鵝爾渾的交通要道上的障礙。
因此,努爾哈赤顯得信心十足的擬定了攻打鵝爾渾的計畫。
首先,他把所捕來的與尼堪外蘭有關係的人裏面,押出了十九個漢人,就在鵝爾渾城裏斬首示眾;然後,又找了六個受箭傷的人,把箭拔出再插回傷口,命令他們去向收留尼堪外蘭的明朝地方官傳話,要他們即刻押出尼堪外蘭來,否則,他將以強硬的方式來處理,那就是揮軍直入,搜捕尼堪外蘭!
「就因為這樣,更不能把辛苦積攢下來的錢,隨隨便便的就給了張彪他們啊!」
可是,努爾哈赤對這話卻將信將疑:
因此,他對大明朝廷的認識越來越多,對建州左衛的「鄰居們」的動靜也越來越清楚;當然,花在這方面的和-圖-書錢也越來越多了。
等到看清楚了那個頭戴氈笠,身穿青綿甲的人不是尼堪外蘭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衝入了人群中,被四十幾個人團團的圍住,羽箭如疾雨般的射來,四十幾把刀槍矛戈一起往他身上刺來。
可是,這一次的軍功卻大不如往昔,幾萬人勞師動眾的跋踄千里,能上報的首功只有九百——土蠻部眾實際上陣亡的人數甚且不到九百的半數,只奈何大軍所經之處都是荒涼的杳無人煙的地方,連可以殺以冒功的良民都少之又少,這一趟的「收穫」對李成梁來說,實在是大大的不如意!
「大哥是想——勤儉致富!」
「尼堪外蘭又不是明朝人,何必為了他引起和建州左衛的不愉快呢?現在建州左衛的實力雖然還不足以和整個大明朝為敵,可是,就只憑目前駐留在鵝爾渾城裏的兵力,要攻入撫順是綽綽有餘的——戰事一生,大人們的身家性命先不提,朝廷是不是先要怪罪下來,認為大人們不善治邊呢?還不如交出了尼堪外蘭,與建州左衛交好;努爾哈赤貝勒一向有心與明朝通貢,趁著這個機會,兩相通好,豈不是美事一樁呢?大明朝的皇帝知道了大人們與建州左衛化干戈為玉帛了,也一定大大高興的升大人們的官呢!」
於是,努爾哈赤派齋隆帶了四十個人進入撫順去捉拿尼堪外蘭;這一趟的任務完成得非常順利,齋隆回來的時候,親自在努爾哈赤跟前跪獻尼堪外蘭的首級。
「他是個穩重的人,不會輕易的冒上腹背受敵的危險,也盡可能的避免同時對付兩方的敵人——他在習慣上都是盡可能的聯合次要的敵人,消滅主要的敵人,然後再對付原先聯合的次要敵人;退而求其次的辦法則是盡量不與次要的敵人發生衝突,先集中精神消滅主要的敵人,然後再掉轉槍頭,消滅次要的敵人!現在,圖們可汗、兀良哈三衛是他的主要敵人,女真是他的次要敵人;不只是我們建州左衛,女真的每一部都是他的眼中釘,就像對付王杲和阿太一樣,他是不會讓女真的任何一部強大起來的——但是,現在是上天降下了機會給我們,他們兩方互相拚個你死我活的時候,誰也顧不到我們,我們就有機會——」
惡戰之際,負傷累累,鮮血流了一身,他心裏卻更加的清明,眼看著自己孤身陷入了包圍,既無援手,這四十幾個人也不會輕易退去,除了奮起全力https://m.hetubook.com.com擊敗他們之外,已無第二條活路;於是,他咬緊牙關,用力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發出一聲暴喝,手中的長槍舞得風雨不透,銀光與血光織成一片,胸臆之中的膽識激發出火花,化做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凌厲的殺氣——
額亦都一拍腦袋,掉了一句文謅謅的話道:
「逃入了明邊——那得要跟明朝打交道了!」
他這麼一說,舒爾哈齊的頭低下去了,額亦都的嗓子卻高起來了:
就在不久前的二月,土蠻麾下的部長一克灰正糾集了把兔兒、炒花、花大等三萬騎,約同土蠻的幾個兒子聯合進犯遼陽;事先得到消息的李成梁親自率領著副將楊燮,參將李寧、李興、孫守廉等幾萬人馬出鎮邊堡,迎擊土蠻的人馬。
他有條不紊的向大家解說著,而且成竹在胸的分析著:
「尼堪外蘭確實在我們這裏,但是他號稱歸順了大明朝,要我們把他交給你們,實在說不過去,還是你們自己來捉他吧,我們絕不阻攔就是!」
然而,就在他取了一人性命的同時,一枝長箭從他背後貫胸而入,幸好方位偏了,接近肩部而不在心口;他只覺得一陣劇痛,勉強咬牙忍住了,反手取了弓箭,才剛拉弓,腿上又被刺了一槍,背上也被砍了一刀,他全顧不得了,放箭就射,一連射倒了八人,這才又舞槍衝殺。
可是,他所得到的第一個反應竟是來自身邊的人的勸諫——額亦都、安費揚古和舒爾哈齊等幾個是一起出現在他跟前的,先發話的是額亦都:
他仔細的回憶著以往幾次和明朝接觸的經驗,在李成梁府中一待六年,六年中無論是親身經歷還是聽聞所得,以及上次為了要回祖父和父親的遺體而和遼東巡撫衙門交涉的經驗,乃至於這一段日子來,花費了不少銀錢而收買來的關於大明朝的種種情報——這些,都對他現在考慮與大明朝往來的方法大有參考的價值;於是,他索性閉起眼睛來,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的想了個周全。
兩座城一下,必經之路上也就沒有什麼阻礙了——其他不肯讓他路過的幾部,都可以繞別路而過,所造成的困難並不很大,他也不想對他們另動干戈,因此便繞路前進,逕自攻打鵝爾渾。
這一趟,李成梁得到了天時之助——他所率領的大隊人馬畫伏夜行了兩百多里路,到達可可毋林的時候,正巧遇上了一場大風雪,連續幾天狂風呼嘯,雷聲大作,疾雪https://m.hetubook.com.com僕面,掩去了一切的行跡聲響;因此,土蠻之部渾然未覺李成梁的大軍已經壓境;等到風雪停後再發現敵蹤已經來不及了,李成梁親自指揮騎兵衝鋒,射手發箭,鼓聲一響,眾將士更是冒死陷陣——就這樣,僥倖的擊退了來犯的土蠻部隊。
等到這四十幾個人全數被打敗的時候,他依舊直直的騎在馬背上,手持著長槍,掉轉馬頭緩緩的走回鵝爾渾城去;他從頭到腳,連同胯|下的戰馬,全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您不嫌我們囉嗦,說錯話,那就好了!」
他揮舞著手中的長槍撥開亂箭,抵擋著迎面而來的攻擊——四十幾人的馬隊組合起來是一個強而猛的戰鬥體,他手中的一柄長槍卻舞動得出神入化,在包圍他的戰鬥體中來回的衝殺,雪亮的槍尖宛如一條銀色的小龍,幾下翻撲就濺上了鮮紅的熱血,敵方的一名騎士身首異處的墜下馬來。
「三年過去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尼堪外蘭殺死我的祖父和父親的仇恨,現在——我總算等到機會了!」
等他張開眼睛來的時候,一切的做法都已了然於胸,按部就班的進行起來,一點困難也沒有——
「我哪裏想當個善於積攢錢財的富翁呢!我之所以儉用、積貯,是為了在該用錢的時候有足夠的錢可以用——目前,建州左衛才剛興旺起來,以後我們要想做番事業,都需要用錢的,所以,能省一分是一分,能攢一分是一分啊!」
說完,幾個人也就打算要退下去了,不料努爾哈赤卻攔著他們道:
「那麼富了以後呢?」
努爾哈赤看看他,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長嘆:
買情報的錢是不會白花的——對於這一點,努爾哈赤有著深信不疑的確認;他平常的自奉甚儉,衣服非要穿到補過好幾次才肯換一件新的;三餐主食都是自己親手獵來的飛禽走獸,配以蔬菜;家裏的各種用具絕不輕易換新,能省就盡量省,銀兩財物總以「只進不出」為原則;唯獨對於收買情報的錢,他花得很大方,大把大把的銀子花出去,他一點也不心疼,而且,對象也越來越擴大,明朝、女真其他各部、扈倫四部、蒙古——各方面他都建立起了管道。
「您不用親自來,派一小隊人來就夠了,尼堪外蘭赤手空拳的一個人,跑不了的!」
他非常冷靜而明確的看清楚了處在幾方勢力的夾縫中的自己所能掌握的生存空間與機會,也根據這個確認訂下了將要進行的計畫:
可是m.hetubook.com.com,不巧的是,尼堪外蘭正好因為有事,早在努爾哈赤率軍到達之前就出城去了,搜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他的影蹤。
他在舒爾哈齊、額亦都、安費揚古等幾個人的懇求下,躺到了床上養傷,可是,肉體休息了,精神卻仍然在繼續的工作著;他的腦海不停的轉動著,一刻也停不下來。
「我很高興你們直接來找我,說出心裏的話——只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才會毫無顧慮的有話直講,好,太好了,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該不會是想誘我進城,來個一網打盡吧?」
努爾哈赤高高的站在城樓上,親自監督著手下的軍士仔細的在城中搜尋,可是,城裏的每一個地方,即使連一間小茅廁都不曾遺漏的查遍了,還是沒有發現尼堪外蘭;不料他一轉頭,卻看見城外遠遠的有一個四十幾人的隊伍在往遠處遁逃,帶頭的一個,頭上戴著氈笠,身上穿著青色的綿甲衣,看起來彷彿就是尼堪外蘭。
「我方才得到了一個關於李成梁的消息,正好跟大家商議商議——」
「連續三年了,您穿著同一件袍子過冬,帽子毛了邊,馬鞍磨破了,您都不肯換個新的;可是張彪一來,您一出手就給五十兩、一百兩的,銀子就不當銀子用了;我們實在想不通,張彪有何德何能,值得您把自己節衣簡食省下來的銀兩送給他?」
而另一方面,他卻派人暗地裏帶了禮物去饋贈他們,並且派了能言善道的人去進言:
「哪裏走——」
鵝爾渾城座落在渾河畔,臨近撫順,一向以路遠為有恃無恐的天險,城裏的防禦力便不很強,更沒有料到努爾哈赤會千里迢迢的繞路來攻,因此,城很快的就被攻下了。
他的話說得十分真誠,額亦都登時就大笑著說:
一提到尼堪外蘭,他的嗓門高了起來,燃燒於胸中的復仇的怒火再一次的冒出了火花:
他所要知道的無非是關於尼堪外蘭的下落,別的就沒有什麼好審問的了,因此,這項「審問」很快的就結束了;倒是追查到尼堪外蘭下落的消息後,下一步的行動該如何進行,就得要仔細盤算了。
努爾哈赤追問:
「在這個節骨眼上,李成梁顧不到我們,也顧不到尼堪外蘭——這正是我們打到鵝爾渾,抓尼堪外蘭的大好機會!」
去年萬曆十三年的一年中,土蠻和泰寧諸部,大規模的犯邊有三次,小規模的犯邊根本不計其數——到了今年,聚合起來的人馬更多,聲勢更大,給李成梁的困擾當然也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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