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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7:衣錦還鄉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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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兵之前

第三章 出兵之前

他絮絮叨叨只是說個沒完,張偉忙打斷他道:「成了!我只是說你要小心謹慎,卻不是讓你變成個膽小鬼。你張瑞就是敢打能衝的勇武之將,難不成你要和全斌學?」
「是,臣等遵命!」
張瑞只見這些侍女們一個個眉目如畫,膚若凝脂,走起路來香風撲鼻,一時間大是意動。眼前的酒菜雖然看起來精緻可口,聞起來噴香有味,卻又哪裡及得這些美人更讓人意動銷魂?
江文瑨只是一笑,卻不答話。周全斌只道:「你別說嘴。高傑的司聞曹不知道做什麼吃的,對面的敵兵駐防等事還是含糊不清。我這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安,你倒興頭起來了。」
說到此時,張偉實已被他說服。因沉思片刻,方向他笑道:「茲事體大,容我細思之。」竟站起身來,將錢謙益雙手握上一握,溫言道:「先生愛我,將來必有所報。」
此時已是九月初,北方各省都已是暑氣盡消,金秋將至之時。南京城內卻仍是火暑酷夏,熱浪灼人。這宮室內照例不能種樹,幾人在空曠之地被太陽暴曬,不過轉眼工夫,便已是滿頭滿臉的熱汗。
周全斌上前半步,在張偉身旁笑答道:「見了。因要見來見漢王請示軍務,就沒有與錢大人招呼致意。」
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張偉笑道:「這人倒還有些見地,不過北京雖重,卻不及滿人入關更重要。我不能冒這個險,放任滿人沒有後顧之憂的入關,是以水師的步兵不能動,一定得去遼東。」
沉吟半晌,三人對視一眼,便都躬身一禮,異口同聲道:「政治上的事,軍人不該過問。」
自周全斌以下,原本都是很喜這湖光美色,只是張偉心事重重模樣,說話令各人怪異莫名,各人卻都是不敢怠慢,均是打起精神來伺候,唯恐這人突然惱了,倒不知道是誰要被訓斥了。
又沉吟道:「至於海州麼,倒還可行。參軍部研究北伐戰事時,也曾言及此點,倒是我覺得漢軍作戰該當如泰山壓頂,不必行此穿插跳躍的戰術。然則大家都有此見,倒是我太固執了。也罷,就命五千兵出海,由海路攻海州,襲擾敵後。那衛尉是誰?記功,賞爵!」
說到此時,天色已是全黑,這北海四周與不遠處的宮室內外都已是四處張燈。張偉說到此時,卻也是倦極了,只是北伐一事干係重大,他卻不能不向各將交代得清楚明白,方才能放心。
周全斌笑道:「自然不是擔心打敗仗,實在是……卻是說不出來。只覺得此次北征,還是要小心為上。」
張偉一笑,又道:「別在此處說話,我卻也不想到殿內召對,如對大賓似的,怪悶的。咱們不如到北海略轉一轉,邊走邊談,如何?」
「是。那衛尉說道,漢軍水師強大,不妨由施將軍帶著幾萬軍直入天津,仿當年征伐江南時的舊例,只是此次多帶強兵勁卒,多備攻城器械,明廷雖然有所準備,卻又如何能和咱們的兵相比?若怕過於行險,也該由水師入海州,襲擾明軍身後,前後夾擊,可收奇效也。」
張瑞正被他訓得灰頭土臉,卻是一聲也不敢吭,待聽到張偉的那些訓誡教導之辭,句句都是衝著他的毛病誠心指教,哪有半分怪罪他的意思。只覺得鼻頭一酸,向張偉咽梗道:「臣知道自身毛病不小,若不是漢王賞識臣的武勇和忠心,斷然成不了一軍的主將。臣知道自己個性太強,經漢王這麼一教導,臣確是知道錯了……」
卻聽張偉又道:「你說是分兵弱己,其實不然。四川的龍驤和龍武若是攻破成都,直入陝西,下西安,入山西,由榆林、宣府、大同、懷來直攻北方,不比在中原纏戰的好?中原戰事,這兩衛不必插手,你們盡應付得來。國軒他們的任務,就是要相機直入京師!」
他是開國帝王,不以後世守成之主,此時倡言親征,這幾名心腹大將卻也並不吃驚,只是低頭回道:「臣等必定和衷共濟,好生打好這一仗,使漢王不必親征,就可安享太平。」
「那又有何妨。此次過江,以你的金吾衛為先導,長峰兄的神威和我的飛騎追隨其後,十萬大軍加上大大小小過千門的火炮,百萬明軍都不是對手。何況對面至多有十幾萬老弱之兵,又有何懼?」
崇禎六年十月初,因一切準備已然就緒,張偉不願為自己稱帝登基一事耽擱北伐。在前兩次推掉群臣擁立的奏表之後hetubook.com.com,終於在第三次接受勸進,挑選皇道吉日先親祭明太祖陵,遣內閣大臣鄭煊、袁雲峰告祭昊天上帝,諸多表面文章做完之後,於皇極殿燕居,群臣至奉天殿懇求方出,告天,奏樂,內閣大臣奉玉璽表章,皇帝冠冕,穿戴換服完畢之後,群臣高呼萬歲,俯身拜伏,鬧騰了幾天,方算完了此事。
「棄聖絕智大盜乃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莊子的話好生無理!慢藏誨盜,冶容誨淫,藏得不好就該偷,長得好看就活該被強|奸?什麼道理。張瑞,你自個兒好色,還想推到別人身上不成?你一向就是這個毛病,認罪失了你的面子,是以一定還要饒上一句,把罪責往別人身上推上一推,你就好過了?哼!其心可誅!」
江文瑨等人都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知道張偉所言甚是有理,便都點頭道:「臣等省得,請漢王放心!」
見他們依次起來,垂手立於自己身側,張偉滿意一笑,向他們道:「先頭的話對,我原是不該問你們。因一向與你們相與慣了,所以當成家人來問。軍人不問政治,這個該立為法度,永為後世子孫牢記,咱們得做出個表率了來。也罷,這件事漢軍不必過問,只等著朝廷議定後的決斷就是。」
「混帳!如此不知羞恥,竟然敢大白天的在這裡坐地吃茶!」
待侍衛們命僕婦在亭內點燃聚耀燭臺,數十支燭光將這湖心亭照得如白晝一般。剛坐了一會,又只見不遠處宮燈閃爍,卻是尚食局下統的司膳司的官女們端著飯桌紛杳而來。
見張偉木著臉並不作聲,江文瑨只覺得心中一寒,忙又道:「軍人不得干政,這是漢王的訓斥,是以我們並不敢違拗。不過官面上的話是如此,然則無論在公在私,漢王乃是漢軍之主,江南之主,眼下又要北伐爭奪天下,早登帝位以正視聽,以定大義,是以文瑨勸漢王依了錢謙益的條陳,接受勸進,成為天下之主。再者,臣等雖無不礙,其餘歸附的各級文官,將佐軍士,無不都盼漢王更進一步,自己也有個進階地步。此也是人之常情,請漢王莫怪為是。」
「那衛尉李岩,聲名才幹都很是不錯。可惜只是個廂軍將軍,指揮不了漢軍,如若不然,臣必定要調他到我部下的。」
說到此處,張偉呷一口茶,目視著江文瑨道:「你來說說看,我的方略有何不妥之處沒有?」
見張偉猶豫不言,錢謙益知道他被自己打動。心中不由得大喜,若是此事被他說成,雖然奏摺並不是他寫的,然而新朝的首創功臣第一人,卻必然是他,便又打起精神說道:
張偉頭戴瓦楞帽,身著醬色直身,腳蹬皂底官靴,活脫脫一副奸商打扮。身後站立的卻是王柱子等禁宮侍衛,一個個都是筋肉盤結,孔武有力模樣。
「喔?」
江文瑨此刻也點頭道:「全斌擔心的其實是滿虜和災民一事。咱們打得不順手,攻得慢了,只怕滿虜出來搗亂,攻得急了,戰的地盤大了,又怕災民難以應付,一個不好,就陷身泥淖之中。」
「適才說言,還只是其一。其二,漢王以百戰雄師渡江北上,雖說是解救北方受苦百姓,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然則大義名分未定,雖以靖難為名,卻只有藩王名分,用崇禎年號。那麼請問漢王,如何對待明皇?逮之?弒之?囚之?此刻若不稱帝,將來難免有逼宮之難堪,流傳於後世,名聲甚是難聽。再者說了,關外的胡人尚且稱帝上了尊號,難不成漢王還不如他?南方臣民無有不盼漢王更進一步為天下主,此時稱帝,正好下應黎民百官之請,上應天命,北伐之事則無往而不利,馬到功成矣。」
張瑞原本只是說笑取樂,卻不料張偉沉著臉狠訓了他一番,原本已經坐下,忙不迭又站起身來,低聲道:「臣有罪,請漢王責罰。」
自此之後,張偉宣示改國號為漢,不提靖難之事,只又命人重寫表文,只說百姓苦難,皇帝失德,他張偉要應天景命,解民倒懸了。
說罷,命周全斌等人退下,自己亦回內宮歇息不提。
「長峰說得不錯,我將全天下漢人的興衰大業交託爾等,是要有如臨大賓,如履薄冰的謹慎心。」
他將黔省官員奏請繼皇帝位的奏摺留中不發,全江南上下果然聞得風聲,誰不要做新朝功臣,誰不願意在漢王前留一個出身地m.hetubook.com.com位?是以此事一出,一時間更是沸沸揚揚,大江南北並北京城內都是知道,漢王張偉必定要從臣下所請,在南京繼位為帝了。
張偉長嘆口氣,突然向各人道:「眼前這宮殿王氣,這輝煌壯麗,讓諸位英雄盡折腰麼?三代之時,禹舜不過居於草舍之內,並沒有宮殿儀仗,全天下的百姓都敬服他們,也沒有人想傷害他們。社稷乃是公器,並不能私相授受,所以上古先王們也沒有專權奪利的心思,更不會借著甲兵、權臣、宮室,還有各種各樣的學說來維持著自己的統治。自始皇帝一統華夏,將天下視為私產,荼毒生民,敗壞風俗,焚書坑儒,天下再無國士,盡皆皇帝臣僕,天子家奴。」
江文瑨面色如常,侃侃而言,並不理會張偉等人臉色,只是依著自己所思說道:
「漢王,前兒我在參軍部輪值之時,收到一廂軍衛尉的條陳,其言很是有理,適才卻忘了說起。漢王此時乏了,卻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聽得張偉又道:「北伐一戰關乎社稷存亡,漢家興衰,自然不止是派你們幾個出去。況且當年明太祖派徐達親征,專屬征伐之事,常遇春奇男子,非達不能制。你們三人各自為戰,凡事協商而行,若是有了爭執,旁人並不好決斷。所以若是戰事有了反覆起伏,我多半是要帶兵親征以策萬全的!」
雖然被那儒生指著鼻子痛罵,這少年倒也並不慌亂,只沉著臉坐在原處,端起茶館內的茶碗喝茶,向著那儒生微微冷笑。
他心情委實是有些怪異,也很有些惱怒。周全斌等人都是他一手拉拔|出|來的上將,現下在他身邊就已經是如此,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光是一個漢王就已是眾背親離,稱帝之後,只怕就只能如那御座一般,四邊不靠了。
卻聽得張瑞邊行邊道:「幾位,咱們眼看就要動手,今日見過漢王之後,只怕就又要並肩馳騁韁場,想起來,大丈夫領數萬兵,縱橫海內無人可敵,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說罷,引領著幾人沿著抄手遊廊逶迤而行,在湖北上了竹橋,在北海中繞來繞去的走了一回,方到那中央的涼亭之上。此時天色早就黑透,在這湖中之上,暑氣盡銷,一陣陣涼風吹起,將各人的袍服拍打得啪啪作響,眾人都只覺清涼舒適,愜意之極。
眾人只聽得一陣陣吱呀吱呀一陣顫響,張目一看,卻是一個個妙齡美貌少女恭恭敬敬齊眉端著放好碗筷酒菜的小小几桌,雖被眾人看著,卻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只小心翼翼先將那繪彩几閣放在張偉面前,又一個個在周全斌等人面前放好,方又侍立在一邊不語。
張偉坐在肩輿之上,隨著輿夫一晃一搖的擺動,感覺到一陣陣微風拂面,穿宮過殿之時,又多有穿堂勁風撲面而來,是以不但不熱,倒覺得舒適異常。
因向不遠處站立警戒的王柱子命道:「來人,就命在北海當中的亭中設宴,我要為幾位將軍壯行!」
不待他答話,又令道:「來人!將這宮女好生梳妝打扮了,由王妃給些物品銀錢做陪嫁,將她送到張瑞府裡去!」
三人耳中聽得真切,卻正是張偉就在耳畔說話。三人都是吃了一驚,忙止住腳步,扭頭一看,見張偉微笑站於身側,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埋怨之意。卻是不及說話,忙都一起下跪,向張偉行禮。
隨手一揮,召來一個四人抬的肩輿,江文瑨斜眼一瞧,見那肩輿座上正放著飾有明黃四團龍的坐墊,張偉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就坐將上去,毫不避諱。
說罷,立時跪下,伏地叩首道:「臣江文瑨願奉吾主即皇帝位!」
這茶居的廳堂之內,正有一名頭戴方巾,手執灑金湘妃竹扇,身著繭綢直綴長衫的儒生拼命呼喝大喊,指著一句臉色蒼白的少年破口痛罵。
張偉雖是不喜奢糜,不欲多用下人,然而朝廷體制有關,卻也疏怠不得。此時身邊什麼宮女、僕婦、侍衛、力士環繞身邊,紛紛揚揚伺候差事。待到了紫金山下改建而成的北海行宮,各人站於高處舉目望去,只見四周盡是巍峨宮殿,華美壯麗一覽無餘,宮殿內外影影綽綽盡是侍衛宮女穿梭其中,這一切自然都是專為張偉所設,陪同張偉前來的各人早已不自覺間便被這股神秘莊重的氣氛折服,只覺得眼前的張偉既熟悉又陌生,既親近又疏離。一hetubook•com.com時間各人都沉默下來,竟然是無人說話。
張瑞忙站起身來,低頭認罪道:「臣在漢王面前失儀無禮,臣罪當誅。」
張偉亦帶著周江二人取笑了張瑞幾句,待各人笑上一氣,方正容箕坐,向他們道:「說正事吧。」
江文瑨點頭道:「漢王所言極是。雖然先賢有言,兵者,詭道也。然則以漢軍的實力,還有什麼詭道能對付得了咱們?只要堂堂正正而前,遇敵則戰,逢城則攻,把後勤保障住了,以漢軍超強的火力,精良的裝備訓練,天底下沒有人是咱們的對手。滿洲人也不成!」
將手舒適的搭在輿上鍍金盤龍扶手之上,張偉向他們笑道:「這幾天很是操勞,竟是乏得很了,我就坐在這上與你們邊走邊說,如何?」
「這少年倒真是大膽,我很喜歡。」
見這幾位身經標準戰功赫赫的愛將皆是做出小心翼翼模樣,張偉早已下了肩輿,站在各人身前負手而行,見無人開口,他便自顧自道:「適才你們進來,見了錢謙益沒有?」
到此時各人方才明白,張偉分三路兵的用意。便一齊躬身道:「漢王廟算如此,臣等嘆服。」
他沉吟道:「明軍原本在江北各地駐有大軍,後來調回近半,實力是弱了許多,只是現下江北明軍由誰統領尚不得知,前番說是傅宗龍,此人倒是有些才幹,你們不要輕敵。依我看來,江北明軍雖號眾多,加上鄉勇等兵十幾萬人,其實都是京營和九邊軍隊中的弱兵,戰力太低。皇帝就是把洪享九和袁督師一併派來,也是無用。況且北面打的是撫平川陝後由攻入湖廣的主意,能戰的關寧兵、陝兵、榆林、大同等邊兵都在陝西境內。這一年多來洪享九被李自成在甘肅寧夏一帶騷擾,四川張獻忠還有近半的川土,都是膏潤之地,實力不弱,明軍一時也不能急圖,一年多來他並無建樹,勞師費餉毫無起色。若不是此人心機深沉,善與交結,朝內並無人說他壞話,皇帝以前又很是信重於他,只怕早就將他褫職拿問了。咱們這邊一動起來,他必定要出兵過來勤王,中原腹地得之可得北方,失之則北方必不可守。明軍主力必定大集河南,而河南開封乃是中原腹心,所以若是不出我料,決戰必定是在開封城下!」
三人站起身來,向張偉抱拳行了一禮,便待離去。張偉長嘆一聲,只覺得渾身痠軟,便待坐輿返回內廷。卻見周全斌突然轉身,向張偉道:
張偉其實從不無故訓人,然而也是從不饒人。掌權多年所有的那種城府氣質,卻也委實教人害怕,張瑞等私下裡都曾言道:「漢王不打不罵的,站在他面前,卻幾乎要怕得發抖,卻當真是怪異得很。」
張瑞嚇了一跳,忙道:「這個,臣……」
他這麼一受,不但自己得了實惠,將美人迎至府中,就連周全斌與江文瑨亦是心羨不已,同時向他道:「當真是福兮禍兮,被訓了幾句,就得了這麼個美人回去,你好福氣!」
因向張瑞笑道:「秀色可餐麼?」
過了良久,見張偉只是低頭沉思,這北海四周層林盡染,一片通紅,正中湖面波光蕩漾,湖面上各種五彩斑斕的水禽正於其中嬉戲追逐。因張偉不喜雕鑿,是以這北海四周多半是天然景色,只是稍加整修而成。遠觀是青山綠水,左近乃是楓林如畫,水光瀲豔,當真是江南秋景絕色,觀來令人銷魂。
「以漢軍實力,不論怎打,哪怕以五萬人過江,江邊的明軍也勢難抵擋。不過漢王一面讓咱們渡江,準備在中原與敵決戰,一面又派施總督往攻遼東,挑釁滿虜,一面又要國軒猛攻張獻忠,甚至還要與李自成部接戰,如此這般,不正是分兵四掠,弱己強敵麼?漢軍再強,最好還是集中大兵,調國軒與龍武衛的主力回荊襄,由襄陽相機直入河南,與我們一東一西,夾擊明軍主力,若是這般,漢軍損失必小,到時候無論合擊滿清,還是西去滅張獻忠,李自成,都行有餘力矣。臣所思如此,請漢王慎思。」
雖然只是小小動靜,張偉卻已被驚動,抬頭一看,見張瑞與周全斌面色怪異,張瑞身前侍候的宮女面色漲紅,他心中一動,已是了然於心。
張偉噗嗤一笑,將三人一一扶起,溫言道:「你們忒是胡鬧。不過是問一下你們的看法,就鬧出這麼一齣來。」
見周全斌與江文瑨面露不安,也要站起,張偉大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又不是怪你好色!你這傢伙,有錯就認,然後要改!一個好將軍,必定是一個能承認錯誤的人,若是諱過搶功,欺下瞞上之人,只能逞一時之快,長久必敗!所以你帶兵打仗我最不放心,因你個性太強,氣血太足,到現在也沒有受過什麼挫折,你要記住:驕縱易敗!」
「不敢,漢王佈置並無不妥,只是依文瑨看,卻有分兵自弱的弊病。」
跟隨而來的幾個僕役飛奔而去,到了內廷角門而止,知會了裡面的宮婦之後,稍頃之後,便又捧著縷金食盒飛奔而回。將盅碗遞給張偉等人,見他們飲用之後,方又將用具收回,仍是跟在身後小心伺候。
揮手命閒雜人等盡數下去,只留著幾個心腹衛士留著侍候,張偉待亭上再無旁人,方開口道:
「臣?哼!爾等可知,臣在上古春秋之前,乃是奴隸自稱。人分十等,臣乃第五等……」
張偉滿意的一點頭,笑道:「長峰不愧是我相中的大將之才,一語中的啊!不錯,我現下是多方樹敵,強敵弱己。一下子在幾千里路同時開戰,若不是咱們有船隻、直道郵傳通報消息,軍中還養了信鴿,若非如此,連協調通傳軍情都不能夠。如此這般,我豈不是昏聵之極的主帥?」
「是,漢王要到何處,臣等都只管陪侍就是。」
心中思忖今日此事,慢慢踱至外朝奉天門附近。卻見江文瑨會同周全斌、張瑞幾人連袂而來。幾個行色匆匆,在奉天門外驗了對牌,便一頭撞將進來,便欲往承乾宮方向而去,竟沒有看到張偉就站在門側。
張偉雖是疲累,卻免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向他微笑道:「全斌,你不要鬧這些,我乏透了,快些說吧。」
「我不過是吩咐你們幾句。漢軍行軍打仗,從來講究的是以獅博兔,以萬斤之力壓向敵人,當之者無不粉身碎骨。他就是知道了咱們打仗的章程,也是無力可擋。這便是我張偉用兵的方略!我在臺灣隱忍多年,並不肯發,難道是因為懼怕麼?實在是因為訓練培養一支強軍所需所耗甚重,沒有足夠的財力和人力支持,我斷難動手啊。」
說到此處,各人才知道張偉的用意,卻是要借著這小事在用兵前敲打一下一向處於順境的張瑞。周全斌與江文瑨都是心計深沉,性格沉穩之人,是以他十分放心,而張瑞身為一軍主將,卻時時有血氣之勇上來就不顧一切的舉動,是以借著這個由頭訓他一通,倒是張偉受重調|教的好意了。
他自己只覺得甚是有趣,卻忘了此是宮中,這宮女都是漢王近侍,哪裡能容他這麼無禮?好在張偉此時餓了,並不在意,便是見了也只以為是趣事一樁。只是他雖如此,做臣子的卻又如何敢放肆大膽?周全斌與張瑞交情甚厚,此時見了著急,忙向他咳了一聲,張瑞茫然抬頭,卻見周全斌向他擠眉弄眼,這才醒悟,老臉一紅,便是要舉筷吃菜。
張偉霍然而起,負手而立,沉思半晌後方道:「廂軍不入漢軍,是因為廂軍多半是舊明軍隊整編,都是將軍的私人部曲,雖經改編卻有妨礙,漢軍內絕不允准將軍私其部卒。這個例子任誰也不能開!至於李岩其人,我也知道其名。你寫信告訴他,要麼隻身由廂入漢軍內,仍當衛尉。要麼帶著他部下往安慶方向調動,江北一打起來,他便帶兵過去駐防,有什麼才幹,到時候使出來!」
他這一番話說的入情在理,聽得張偉不住點頭,待他說完,便向他笑道:「文瑨的見識又進益了一層,我很是高興。」又目視周全斌與張瑞,向他們道:「所以無論如何,北伐一事大局上是穩,而不是急進。只要穩紮穩打,全斌往攻鳳陽、宿州,文瑨與張瑞直接由鎮江往攻揚州,往北攻淮安、海州。爾後你三人會合一處,相機而動。」
他四處張望,只覺自己眼前的這個桌前的擺膳宮女最為漂亮,禁不住誘惑,向她不住猛瞧,直盯得那美人面紅赤耳,低頭垂首,眼皮都不敢往上抬半分。
帶有威壓性的一聲過後,周全斌知道再不答話,張偉必定是惱了,忙笑道:「臣等不知漢王心意,只是一介武夫,哪敢胡亂答話。」
江文瑨微咬嘴脣,卻不作聲,只雙手按膝,凝望張偉,等著他的下文。
「適才還色瞇瞇的盯著人瞧,現下又不想要了麼?我知道你的秉性,只要討了去必定www•hetubook.com.com不會委屈人家。如何,此時不要,下次可就別想了。」
「請漢王隨意就是,臣等自當陪同。」
描一眼那美貌宮女一眼,張瑞咬一咬牙,叩首道:「臣謝漢王,臣必定以死報效漢王恩德!」
見張瑞等三人一臉的油汗,張偉便命道:「來人,去取些窖冰製成冰水,製成酸梅湯送來給三位將軍消暑解渴。」
「都不必跪。禮儀之事在朝會、拜謁、召對時別出錯就是,沒的讓那些御史們揪了你們的小辮子,鬧得大家沒趣。平常時候,我還是你們的大將軍,可成?」
說到此處,他不禁微笑道:「漢王,臣下前幾天去了孫元化大人的火器局,連綿縱橫數十里大,熟手工匠和學徒足有近十萬人。孫大人和我說,僅是這南京火器局的規模,每年就需用鐵四百萬斤!其餘銅鉛錫等物也是每天川流不息的運來,我去的那天,鑄炮局一下子出了二十多門三千斤的野戰火炮,其餘各類火器無數。我現下方是明白,漢王為何執意保有江南即可,而不是在當年趁著明軍齊集江北,一戰而勝之,溯山東直入畿輔,旬月內直入北京城內。臣當日思之,未嘗不是覺得漢王行事過穩而沒有機變,現下想想,臣實在是鼠目寸光,不及漢王多矣。」
他長噓口氣,嘆道:「漢王留著神策和飛騎全師,又詔命國軒那邊迅速征平四川全境,相機攻入陝西山西,就是要形成兩翼夾擊之勢。兩位,明軍好辦,只是此次北征,咱們將與滿人正面對戰,此一戰而定全局,請務必慎之,再慎之!」
嘆一口氣,將三人喚上前來,把適才錢謙益所言告之,然後注視著幾人的眼睛,盯著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張偉見了有趣,便下令侍衛不必跟隨。隻身一人跟在他們身後,卻要聽聽這幾人說些什麼。
「前番與你們所言,還只是江北明軍這一方的情形。滿人那邊,我已派了施琅出偏師過往遼東,以策萬全。四川那邊,國軒與孔有德駐兵渝州,與張獻忠對峙有年,我已下令,若是明軍大股調往中原,張獻忠必定有所異動,或是他,或是李自成,必定會跑回來搶地盤。所以我讓國軒他們窮攻猛打,張獻忠若無異動也就罷了,稍有動靜,國軒他們就一力猛攻,將張部李部盡數封在玉門關外,讓他們狗咬狗去!」
那少年亦是身著長衫,只是青布所製,看起來也是破舊不堪,倒是頭上的儒生方巾是嶄新的湖綢所製,光滑鮮亮,看起來當真是十分搶眼。
原本想長篇大論,闡述一下人分等級是多麼愚不可及的事。卻想想自家權力在手之時,呼風喚雨之際也煞是得意,見下屬們在眼前巴結小意,心裡卻也隱隱然很是快慰,此時拿這些大道理說人,雖然說得嘴響,難道又豈能毫不心虛?
他突然這麼長篇大論的議論開來,各人都不知道其意,一時間聽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竟不知道如何答話為好。
「怎麼都不說話?」
輕輕的塞給錢謙益一個「將來有報」,命人將他送將出去,見他輕飄飄腳不沾地似的走了。張偉心中暗笑,知道此人倒也確實是有幾分才幹,然則人格上缺陷也很明顯,崇禎不以他為輔臣,倒也算是識人。
「不必鬧這些虛禮,今兒你們也乏了,克期就要進兵,早些回去安撫士卒,準備軍務去吧。」
周全斌與張瑞哪一個不是人中英傑,久練成精的人物?見他如此,兩人並立時有樣學樣,一起跪下道:「臣等願奉漢王殿下即皇帝位!」
說罷,引領著諸人在北海四周遊逛,邊觀看周遭景色,邊負手與各人閒談說笑。他心中已經有了定論,此事倒也並不在有所掛礙。是以邊談邊說,將三人的軍務細要問了清楚,又吩咐了諸多細務,一直鬧到天色將黑,四周隨侍的宮人掌燈上來,張偉方向他們道:
「嗯?」
說罷,又嬉笑道:「這事臣是有不對,不過也怪漢王的宮女生得太過漂亮,這才引得臣失儀了。」
他微微一笑,卻也不放在心上。時人雖重上下尊卑禮儀,不敢稍有逾越,然而誰敢這膽子去質問張偉有違藩王禮制,僭越犯上?
這事情當真是重要之極,雖然稱帝不過是張偉更進一步,由王而帝。然帝位一定,整個江南局勢也必然大變,對北伐一事也大有干係。
他這番溫馨體貼的話說將出來,三位漢軍名將一時間都大是感動,卻也不再堅持跪下,向張偉一抱拳,齊聲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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