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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7:衣錦還鄉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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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九邊聯軍

第六章 九邊聯軍

他在新集鎮外百思而不得其解,卻不知道沈金戎其實早已於新集鎮外悄然而過,只是小股小股的半夜路過,人馬含枚,不准出半點聲息。是以新集鎮裡鎮外竟然並不知曉。
由早到晚,這一支漢軍騎兵養精蓄銳,蓄養體力。待到了半夜子時,全部上馬,往著由偽裝成百姓的探子查出的距鳳陽對面漢軍營地最近之處,先由前隊下馬,將明軍營寨前的木柵拔去。
由自稱門生到稱洪承疇為制軍大人,這便是說私誼敘完,開始正式的說軍務。洪承疇也不客氣,與會的各文武官員道:「本部院自持節總督軍務以來,無時每刻不思我聖上信重之深恩厚德。我大明立國已逾三百年,歷代聖天子垂拱而治,恩澤遍及草野,山川雨露皆受聖恩;今上宵旰圖治,仁德愛民,並非是庸碌無為之君;是以雖東虜造亂於遼東、陝甘四川流賊為患,逆賊張偉造亂於江南,然則我朝根基深厚,這些逆亂之賊現下看起來氣焰滔天,實則我天兵一至,奮力一擊,無不望風而逃,無有不克者!本部院自領軍日起,從無敗跡,這便是我朝深恩遍及民間,人心思治,並不欲從亂的緣故。」
「百雅兄,我兄不必為漢軍突營的事苦惱。事出突然,蟊賊又純是騎兵,原本就難以防備。況我師將帥疲玩廢事,若不是我兄臨危不亂,指揮若定,實乃國之干城,令學生敬佩。」
「總兵大人已然說明,此令乃是督帥親自下的令。雖然督帥並沒有指定哪一部前去,不過想必也是由他安排。你們前去吵鬧,不正好給他整治我們的機會?」
陳永福冷笑一聲,將手裡的馬鞭向他一指,沉聲道:「你若是我的屬下,立刻叫人砍了你的腦袋!」
他的親兵頭目知道喚的是自己,立時跑過來跪下,恭聲道:「督帥有何吩咐,小人立刻去辦。」
「是是!末將決計不敢!」
那中軍官原本俊俏的臉上也滿是驚惶之色,也顧不上向他行禮,慌忙答道:「稟大帥,是總兵王樸大人的大營突遭敵襲,王大人抵敵不住,已經被敵人打敗,往趙率教總兵的大營方向逃去了。」
孫傳庭此時並不在鳳陽城內,卻也是在城外軍營中處置軍務。他已知道洪承疇即將到來,眼見大戰即起,各種軍務更加繁多,卻盡數壓在他的肩頭。這會兒雖然大半的將士都早已入睡,他卻仍然在軍帳內批覆公文,因燭光暗淡很是傷眼,正欲放下毛筆歇息,卻猛然間驚覺帳外隱約傳來火光亮影,又可聽聞到喊殺之聲。
也不和他多說,只向自己身邊的下屬令道:「不進鎮,全軍就在鎮外歇息一個時辰,派些人去鎮內尋草料餵馬!」
見那親兵在黑暗中去了遠了,陳永福還兀自呆立原處低頭不語。他屬下的各參將、千戶、都司等各級軍官便嚷將起來,一個個氣得渾身發抖,只欲去找洪承疇理論。
「末將遇督帥知遇之恩,此番與賊合戰,如虎必定督促部下拼死向前,以報聖上與督帥大恩!」
孫傳庭初聞他提起當日之事,很覺得有些難堪。心中正在不樂,卻聽到他的讚譽美言,不但將他立營不當,防守不嚴以致縱騎衝營逃逸的輕輕揭過,卻又將他好生誇讚一番,好像當日若不是他,明軍勢必全師潰敗,一敗而以致不可收拾。
孫傳庭一直端坐於洪承疇之旁,耳中聽得真切。待最後一名總兵也行禮退下,他便微笑著向洪承疇道:「老師馭下有方,調配得當。門生看各武官都很肯賣力,此次作戰一定能夠得勝,門生很是敬佩。」
他雖知道洪承疇言過其實,不過是在哄騙於他。卻仍是欣喜不已,只板著一張國字臉,向洪承疇道:「老師所言極是!諸總兵副將陋習難改,雖臨大戰而疲玩依舊,門生氣得不成,幾次三番想請大令懲戒。總因大戰在即,不能動搖軍心,待此戰過後,若還有不以國事為重,欲私其兵以自肥者,門生總要殺上幾個,這才教他們知道朝廷法度!」
甫一進鎮,便見到一眾明軍守卒或是歪斜帽子,敞著大褂曬太陽捉蝨子;或是與鎮上閒人磨牙閒逛;或是蹲在地上下棋抹牌,散漫凌亂不成體統。
那中軍知道他御下極嚴,手段狠辣,動輒殺人立威。忙不迭應了,帶了百餘親軍拿了孫傳庭的尚方劍往趙率教營中去了。
他的帳下親兵料想他要殺人,早便備好繩索備用,聽他吩咐立時進來,將王樸按倒,捆了個結實。
陳永福也是從下層低級武官做起,倒也不覺其怪。只皺著眉頭向身邊的親兵令道:「快去尋他們的長官來!」
「罷了,吩咐下去,各部吃點冷食,不准走動,好生休息。待今夜子時,咱們衝他媽的!」
「甚好。本督要的便是你這句話!此外,必要與其餘的各總兵和衷共濟,都是為了國家效力,切不要抱定與人搶功,保存和-圖-書實力的念頭!」
「若有,我也決計不能饒你。尚方寶劍,正是為你而設!」
「日前可能敵軍來襲。」
到了此時,洪承疇方才滿意。因為部下良莠不齊,有邊兵,有衛所鎮兵,雖然都號稱是各省精銳,其實其中很有些兵將並不能戰。而殺良冒功,四處劫掠卻很是拿手。到了戰陣之上,遇強敵則畏首畏尾,情形稍有不利就搶先而逃。這都是明軍的宿疾,洪承疇能力再強也是無法。然則此番作戰實在關係太大,不但是他本人的生死榮辱關係所在,甚至是明朝存亡的關鍵,所以這幾日他每天都召見各總兵副將,諭令一定要保有軍紀,甚至又處置了幾個桀驁不馴的大將,以做敲山震虎之用。
他也不顧身分地位,立時從座椅中猛跳起來,只穿著中衣倉皇奔到大帳之外,向著聞聲趕來的中軍官問道:「怎麼回事?」
此時大帳內外的各級武將都是心中害怕,不知道這孫督帥會如何發作。孫傳庭御下甚嚴,為人威嚴果決,很是手辣。此次大營被襲,幾千敵騎來回衝擊,如入無人之境。趙率教追趕不及,只得眼睜睜看著那些騎兵繞過鳳陽城池,直入對面的漢軍大營之內。他若再近得幾步,只怕漢軍的火炮便立時轟將過來,是以也只能無功而返。
各人知道大帥此時必定怒極,沒準就會拿誰發作。至於大營被衝破的王樸,卻必定是首當其衝。眾將看他面無人氣,灰頭土臉的站在班末,心中都是同情之極,卻都想:「此人只怕性命難保。」
陳永福見他一臉不耐,略點點頭道:「你成日裡還不知道在哪裡鑽沙,只怕是不等人家的馬蹄踏到你肚皮上,你也不能知道。」
他的部下卻不似他這般好說話,那親兵頭目帶著十餘名手下,於鎮口外狂飆直入,將那些個懶散明軍驚得一路跳起,稍有躲閃不及的,卻不免要挨上一蹄,直疼的齜牙咧嘴,喝罵不止。待到了鎮口明軍把守之地,那一眾兵丁哪裡還敢上前阻擋,一個個溜之大吉,躲到一邊。
洪承疇看著他很是恭謹的站在帳內,垂著手等著自己吩咐。心裡很是滿意,卻不敢稍加姑縱,只沉著臉道:「兩日後便與先期到鳳陽的大部會合,此番會戰,各部大多來自九邊,只有爾等是由各省抽調而來。」
說罷,立時命人挑選健壯勇武兵士隨他同去。他的部下軍紀甚好,雖然在睡夢中被驚醒,卻都並不敢有什麼怨言。一個個披上甲冑,翻身上馬,跟隨著陳永福先小步馳出營地,然後便在月光下順著大道慢慢加快馬速,往南方奔馳而去。
待那千戶官被眾親兵帶回,這鎮上已是雞飛狗跳,人聲喧鬧。各人只道是漢軍攻了過來,那手腳快的已然收拾停當,準備帶著家小躲到鎮外山上。
那王樸當真是意外之極,原以為必將會被帶出去殺頭,卻不料只是責打二十軍棍,一時間人頭得保,當真是喜從天降。忙跪頭認罪,口中念念有辭,感謝督帥饒命的大恩。
雖然等了這麼許久,這猛如虎卻並不敢有何抱怨。待聽到喚他進去,立刻站起身來,入帳之後向洪承疇跪下行禮參拜,待喚他起來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洪承疇的御下之道乃是對文官較為客氣,對武將就很嚴苛,稍有過錯就遭訓斥。甚至丟官罷職還是小事,他初任三邊總督之時,就曾經用尚方劍處死過三鼓不到的參將。所以這些武夫對他很是畏懼,並不敢稍有怠慢。
局勢這般發展,使他原本打算在河南與猛攻而來的漢軍交戰的打算全盤落空。他自然不知道這是張偉的交代,漢軍之所以不肯趁勝猛追,倒不是顧忌明軍如何,實則是隨時防範著清兵入關罷了。洪承疇不知就裡,卻在漢軍進兵的路線中發覺淮北的江文瑨一路離南京、鎮江等屯兵之地較遠,不似在淮揚一帶的漢軍,身後隨時可由駐屯在江南的漢軍支援。發覺這個良機之後,他當機立斷,立命孫傳庭先行往鳳陽督戰,他自己先赴宿州等處,收攏人心,整飭軍務。待一切就緒,原本擔心淮揚一帶的漢軍主力往攻淮北,與江文瑨一部互相策應,卻發覺對方只是仍只是在原處不動,只是往北擴張,並沒有往西面來。
至於孫傳庭那邊他是放心。孫傳庭之部多半是邊軍,多年在一起配合作戰慣了,戰力紀律都強過各省班軍,再有孫傳庭為人自負,剛毅果決,也很有能力手腕。在他治下想必各總兵副將都並不敢有何異動,只需他兩人竭誠合作,把這群老粗鎮住,讓他們拼死效力,督促著部下死戰,此番戰事就很有可能得勝。
因戰事急迫,洪承疇並沒有進京陛辭,只是在臨行之際,接到崇禎硃諭,諭令他一定不可以拖延時日,相機決斷,聯合由江北一帶撤退的明軍速戰速決,切不可畏敵懼戰,只需將和_圖_書帥用命,士卒效力,以數倍於漢軍的精銳明軍,又有何懼?
說到此處,他聲掉轉高,厲聲道:「縱是如此,此番朝廷花費鉅資調集了北方數省及九邊大軍近二十萬,號稱四十萬大軍討賊。對面的賊軍不過五萬,我天兵是其四倍,還有鳳陽堅城可恃,進可以以為支援,退可以盾牌,此戰如若不勝,諸君又有何面目再見聖上,又有何面目對家鄉父老?」
孫傳庭見他不敢怠慢,立刻過去傳令,這才稍覺放心。又站在原處往王樸營中打量,只見火光雖盛,範圍卻不並很廣,喊殺聲也並不是很大。他又問清了敵襲來處,這才知道並不是鳳陽方向的敵人來進攻。他神色嚴峻,命趕來的總兵和副將們在原處候命,自己只是納悶:「這一股敵人是從哪裡過來?難道事機洩露,淮揚一帶的敵人攻過來了麼?若是這樣,只怕是大事不妙!」
他雖然性格有些狷狂,又很自負,並不是很把洪承疇這個名聞天下,威震朝野的尚書總督,太保督師放在眼裡。只是洪承疇性子陰柔,很能退讓於他,官位遠在他之上不提,況且又還是他的老師,所以無論如何也要給其相應的尊重。兩人都是文官二品,便在洪承疇的軍帳裡平磕了頭,然後又以見師禮參拜,洪承疇自然不肯受他的禮,兩人揖讓一番之後,方才在帳內坐定。
接諭之後,洪承疇立時修書上奏,表示不管如何,一定會盡心竭力,報效君恩,縱戰死而不悔。他又知道明軍雖多,戰力比之漢軍實在太差。就是火炮,他屬下的近二十萬大軍也有千多門火炮。不過都是些虎蹲炮、神機炮,這些都是些碗口粗口徑的小炮,打出的炮彈不過是些加大的火槍鐵丸,十門火炮只怕也抵不過漢軍一門。是以心中忐忑不安,不但沒有必勝的把握,反而時時覺得此戰很是危險,委實是沒有信心。
說到此處,他厲聲喝道:「王樸安在?」
「回將爺,小的不歸您管,這事也輪不著您來教訓。小的若是辦差不力,自有上官來責罰。這位將爺若有緊急公務,只管辦去,卻不要在小的頭上作威作福。」
他這一番訓話很是嚴厲,與他以前總是以私交和勸慰來鼓勵手下將軍奮力作戰不同。因為不但是京師裡有交好的大老寫信,道是諸科給事中對他拖延時日,並不肯立刻與敵決戰不滿,就是皇帝本人也很有疑慮。朝廷國力衰弱,此次調集了如此多的軍隊,餉銀糧草都是拼命擠將出來,耽擱一天,便是一天的饑荒,所以就是有心容忍,只怕他再不肯決戰,皇帝也不能容他了。他手底下的十幾萬兵還有餉銀可得,那山東附近的幾個總兵官早就不能得餉,上諭命各總兵就地自籌,其實就是命他們就地搶掠。國勢如此,他便是有千條計策,也統歸於一個字:戰。
孫傳庭明知道深夜突然被襲很難抵擋,卻害怕是敵人大股來襲,因王樸一部潰敗而全師皆潰,因頓足罵道:「無用之徒!竟致如此大敗,若是壞了我的大事,我必取他性命!」
見各人都被他說得不再言語,陳永福嘆一口氣,向各人道:「都是為朝廷效力,何分彼此!挑選兩千精騎,我親自帶隊!」
偷眼打量,卻見孫傳庭的神情卻也並不如何難看。只聽得他說道:「趙將軍辛苦,如此,便請回營歇息。」
被漢軍突破營防之後,孫傳庭很是緊張了幾天,一連數日調兵遣將,將戰線南移十餘里,已是與攻城的漢軍公然對陣。
猛如虎被他一番揉搓,當真是又驚又懼。洪承疇的什麼「封侯之賞」他是想也不曾想過。明朝到了這個地步,國勢已經衰微到轉瞬即亡的地步,別說並不容易得到封爵,就是此時封賞於他,又有何用?高迎祥李自成等人流竄寧夏、張獻忠佔據川東,據說朝廷此次能調走大兵,還是張獻忠上言朝廷,願意領有川東之地以為屏藩,不再和朝廷作對之故。局勢紛亂如此,猛如虎之流雖然只是區區地方總兵,卻也驚覺明朝暮氣已重,再難挽回。只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木鐘,待局勢明朗之際,他自然也有自處之道。此時雖尚方寶劍懸在頭頂,這自損實力的事情他卻是萬萬不能幹的。有兵在手,便是要處置他也要先想想後果。若是自己手下的心腹將士都盡數戰死了,到時候他便是無罪,只怕也是個替罪羔羊了。
沈金戎將佩刀一抽,又將掛在馬腹的圓盾在左胳膊上繫牢,待全數屬下均是如此料理完畢,方將手中馬刀一揮,當先一騎先衝向敵營,口中大喝道:「狹路相逢勇者勝!殺!」
「去喚猛如虎過來。」
「這明軍統帥,倒也真是了得!」
孫傳庭斷喝道:「不必多說!來人!」
「操他娘的!這猛如虎真不是東m•hetubook•com•com西!」
「若有避敵畏戰者,斬!不聽號令者,斬!貪功冒進者,斬……」
見眾將都是面露難堪,並不能回答自己的問話。他仍是不依不饒,又道:「若不是念在大戰在即,正是用人之際。本撫院必定會請出尚方寶劍,斬殺無能之將!」
待他趕到孫的大營,趙率教卻早已帶著追擊的關寧兵返回,正在向孫傳庭稟報。王樸不敢作聲,只悄悄的站在武將們的班末,等著孫傳庭發落。
「沒有!」
孫傳庭待趙率教施禮而退,方又重新坐下,向著眾將訓斥道:「本撫院自都兵以來,從未有過大營被敵兵衝破一事。昨夜敵騎不過數千,入我十數萬人大營之內卻如入無人之境。諸將,爾等可知羞愧乎?」
忙碌了近兩個月,他總算在這淮北之集集結了榆林、懷來、大同、居庸等九邊世代軍戶的邊軍強兵,再有陝甘、山西的衛所鎮兵,關寧騎兵大部,共十四總兵,十九萬人,內有騎兵近五萬人,火車營有大小火炮近千門,無論是兵員素質,還是騎兵數量,火炮數量,都是當時明軍所能動員軍隊中最精銳,最強大的力量。
這千戶官昨兒與鎮上富戶們無賴們賭了一夜,因手風甚好不捨離場,贏了百多兩銀子後已是日上三竿,各人都烏眼雞似的再難支撐,這才散了場歇息。他正睡得香甜,卻被這夥強盜似的明軍拖將出來,心中當真是憤恨之極。卻因問話的卻是一位身著副將戎裝的將軍,他卻不敢不答,只黑著臉打了一躬,答道:「回將爺,小的在此地駐守半個多月了。」
這一日不過行了五六十里地,全軍上下卻已甚覺疲累。就是洪承疇本人成日騎在馬上,也很覺得乏累。只是軍務繁蕪,卻是很難歇息下來。他屬下的親隨們還在為他搭建大帳,他便已經在原處坐定,命人擺下了文案處斷軍務。過不過一會,天色就暗將下來,親兵們點起火把站在他身後為他照亮。待帳篷搭好,中軍的伙夫頭目前來請示,問他是否要現在就用飯。
趙率教原本只聽袁崇煥的調遣,只是遼東根基已失,此番朝廷嚴令,卻是不得不來。只帶了半數的騎兵隨同而來,孫傳庭因他並不是嫡系,實力卻是強橫於諸軍之上,對他也很是客氣,並不如同對其他武將那麼霸道。
將猛如虎訓斥告誡一番之後,洪承疇本欲令他退出,卻又突地想起一事,叫住退往外帳的猛如虎道:「昨日那股漢軍騎兵該當已與我師接觸,其部是敗退散走,還是突破往南,此時孫督帥並沒有派人來報,或許他們還在相機而動。你派出一名副將,領著幾千騎兵前去尋找,若是他們還沒有與我師接戰,就知會孫督帥務加小心防備,不能讓他們尋得空隙逃竄……去吧!」
「是!」
「是!」
見幾個不老成的總兵大將面露怪異之色,洪承疇也知道自己的話很難服眾。因咳了兩聲,又道:「自然,國家積弱已久,非一兩日便可扭轉。東虜騎射盔甲都精於我師,南賊火炮火槍又強於我師,爾等與之交戰多有不利。是以有了畏敵懼戰的心思。」
漢軍來回衝殺,別說是傷兵,就連戰死者的屍身也全數帶走。王樸原想稟報上去殺敵若干的如意算盤,卻也是立時落空。無奈之下,只得先安撫士卒,命屬下副將參將們領著兵士重立營盤。自己也顧不上洗漱打扮,故意仍是灰頭土臉的往孫傳庭營中趕去。
卻又想道:「只是那幾千漢軍騎兵飛上天去不成?這新集是至鳳陽的必經之所,難道他們不走捷徑,卻要繞道而行?」
那親兵頭目站起身來,很是小心的倒退著身體退下。然後立刻叫了幾名小兵,分頭去前面的大軍陣中去尋延綏總兵猛如虎。
他惡狠狠地說完,見洪承疇微笑點頭,以示贊同。於是便扭轉頭去,用目光掃視著大帳內外的十餘名總兵官,還有副將參將等眾武官,見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去,並不敢與自己對視,心中滿意,便又回轉過頭來,向洪承疇道:「請制軍大人訓話!」
孫傳庭也不管他如何,只向著帳內被他震懾的畏畏縮縮的武將們令道:「事機已洩,隱藏無益。況且洪部院即將到來,命我軍前移,至鳳陽城下連營。待他一到,便向賊兵進擊!」
他沉吟片刻,用威嚴低沉的嗓音喚道:「來人!」
待那傳令親兵趕到之時,陳永福所部將士此時已多半在帳篷裡酣然入睡。連日趕路,各人都是辛苦異常,又面臨大戰,體力不支者最易戰死。這些人都隨著陳永福征戰有年,哪不知道這個道理。是以一吃罷晚飯,各人也不多事,均老老實實鑽進帳內歇息。那令兵一到,就揚著頭將自己大帥的命令傳將下去,也不顧陳永福等人臉色鐵青,立時翻身上馬,回營尋樂子去了。
四千多飛騎同時隨著他大喝一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爾後緊隨其後,一齊往明軍營內衝將過去。近半飛騎將士不管其他,只顧跟著主將直往前衝,凡有驚覺奔出的明軍士兵均是瞬息間成了他們的刀下之鬼。其餘飛騎將士點燃早已準備好的火把,四處飛奔飛拋。不過一炷香的工夫,明軍大營內已是亂成一片,幾萬明軍正是酣睡之際,卻是誰也料不到身後突然有大股敵軍來襲,一時間兵士四處逃散,將官們喝止不住,自己也是慌了手腳,一個個只能收攏著身邊的親兵護衛,先圖自保。待各處火勢大起,再也無有人奮力抵抗,各人均是拼命往外逃竄,不敢在這火場內稍加逗留。
「是,末將不敢如此。都是朝廷兵馬,哪一路受損都是朝廷的損失。末將的兵也是朝廷供養,並不敢有保存實力,擁兵自重的念頭。」
陳永福率著疲憊不堪的部下直往南狂奔了一夜,待第二天天色微明,已到了新集地界,距鳳陽城不過百餘里路程。這新集鎮上已駐有千多明軍,由一個千戶官領著,看守些軍械物品並巡靖地方。因此地並無甚緊要,只不過預備著將來退兵時以為緩衝,是以這一隊明軍只是由原本鳳陽城內的守兵調撥而來,不但戰力很弱,軍紀也是很差。
大喜過望的洪承疇自然不肯放過這個良機,在他看來,漢軍戰力再強,也無法抵擋四倍於它的明軍攻擊,再加上鳳陽乃是明朝中都,自從前幾年被流賊攻破之後,又重新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重修修築,以堅城利炮精兵強兵鎮守,城內糧草充足,足可支持一年以上。漢軍攻城不下,城內外的明軍裡應外合,打城下漢軍一個措手不及,則大局可定矣。
「可有敵軍路過?」
他洋洋得意回到自己的軍帳之內,召來幾個眉清目秀的親兵小廝一起飲酒做樂,待酒意上來,便挑了兩個功夫上佳的擁入後帳出火去也。明軍軍中決計不允准帶有婦女,各級將帥只好在男色上下功夫,這倒也是當時的特色,這猛如虎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被陳永福說穿,也不理會,將大帽戴上,轉身便走。只行了兩步,卻已被陳永福的親兵攔住,不放他走。
見那親兵拿著自己的令符騎馬去了,猛如虎暗地裡一笑。想到那陳永福一臉的桀驁不馴,並不把他這個總兵管看在眼裡。他此次從河南帶來的兵馬中有兩千多騎兵,很是精銳,猛如虎卻也不敢為難於他。此時正好借著督師均令,一則讓這陳永福去吃吃苦頭,二來若是他打上敗仗,卻正好能借機收拾他。
「也沒有!」
陳永福雖見這新集鎮上混亂如此,卻只是不理會,只向那衣衫不整的千戶官問道:「你在這鎮上多久了?」
漢軍飛騎在鳳陽城北連綿二十餘里的明軍大陣附近已轉悠了一天,卻只是尋不到明顯的防守空隙。沈金戎眼看時日耽擱,唯恐明軍即將趁著江文瑨不備發動猛攻,心中又急又恨,卻因明軍人數委實太多。各處營寨排列的井然有序,犄角相連。他雖然多方設法,卻總是不能找到薄弱之處突破。
想到此處,不禁微微冷笑。想向著督師大帳處啐上一口,卻仍是不敢。只招手叫來自己的親兵,吩咐道:「你到那個河南副將陳永福處,傳我的軍令,就叫督師吩咐,並中軍派出騎兵前去搜尋昨日的那股賊騎,若是搜尋不得,就去知會孫大人。今夜月色尚好,道路可見。要他此刻就挑選人馬,即刻動身!」
「如此,你的功勞情分我也會如實上奏,封侯之賞,亦有可能得之!」
見那中軍也是一臉惶然害怕神色,孫傳庭很是不滿,向他怒道:「取我的尚方劍,去趙率教營中,命他立刻整頓人馬,迎擊敵人。命那王樸立刻回營收拾本部兵馬抵敵,若是不從,立斬!」
他試圖為這些武將打氣,是以不肯把實情說出,而是在此大言炎炎,將亡國之象已露的明朝說的仿似眼看就要中興,而滿清和張偉的新漢就如同跳樑小丑,並不足以為他明朝大軍的對手一般。其實他督師作戰這麼些年,倒確實沒有打過什麼敗仗。只是大多是與戰力極弱的農民軍作戰,根本沒有與關外的滿人和漢軍交過手。在場的諸總兵倒有多半是和清兵交戰過,當真是每戰必潰,從無勝績。至於說起崇禎仁德愛民,各將更是詫異之極。各處天災不斷,人民流離失所,皇帝不但從無賑濟,反倒是變本加厲,將萬厲年間的各樣加派又翻了幾倍,賦稅之重,直如斷線風箏一般直搖上天。各將若不是撈些兵血,吃些空額,只怕連當褲子也繳納不起皇糧,如此重壓之下,各地造反起義不斷,情形如此,明朝已是日薄西山,沒有幾天的國運了,這洪承疇身為部院大臣卻如此睜眼說瞎話,卻當真是教人覺得可笑之極。
他心裡著實煩憂,這新集地處戰略要道,卻因沒有屯積軍糧便如此漫hetubook•com.com不經心。派駐的軍隊如此,鳳陽方面的明軍戰力如何也不問可知。這一戰還沒有打,失敗的陰影卻已籠罩在他心頭。他與農民軍作戰雖然從未敗過,當年在昌平附近做軍官時,卻連接與入侵的八旗軍交過幾次手,每次都是甫一接觸明軍便是全師潰敗,哪怕是一萬人對一千,也是稍一交手便大敗虧輸,總是因軍紀太差,將軍畏戰,軍士惜命之故。此番要對陣的漢軍戰力和威名都不在八旗之下,這些全無軍紀,又沒有戰意的明軍士卒是否望風而逃,當真是不問可知。
「不敢。決戰之時,還仰賴百雅兄居前就近指揮,學生於後押陣,此戰縱是得勝,我兄也是功在學生之上。」
這陳永福十五歲便投身行伍,先在昌平當兵,做到都司後回河南老家,這兩年一直隨著各個督帥四處作戰,此時已經做到副將的高位。他性格卻不似一般的軍人那麼直爽,遇事很少激動,無論是什麼情況都很能隱忍。
待那猛如虎依命趕來,洪承疇已然用過晚飯,在帳內繼續批示公務。猛如虎在外帳大聲報了職名,又在外面靜候了一炷香的工夫,方聽到裡面咳了幾聲,聽到洪承疇命道:「請猛總兵進來。」
昨夜派出哨探的部卒又是空手而回,他又不能多派人手,唯恐被明軍發覺。
這兩千多騎士雖然疲累,騎術精良者卻盡可以趴伏在馬背上歇息養神,然而戰馬奔馳了一夜,卻急需稍息回力,飲水餵料。
王樸正心懷鬼胎,忐忑不安,被他厲聲一喝,幾欲把苦膽嚇破。忙出班跪下,向孫傳庭道:「督帥大人,末將有罪,請念在跟隨多年,鞍前馬後……」
「這不是明擺著為難咱們麼!將軍,咱們不理,去尋督師大人辯說!」
這一夜所有的明軍上下都不得睡。那王樸得了命令,當真是害怕之極。立刻引領了幾千本部兵往回廝殺,待他趕將回去,漢軍早已突破阻擋,去得遠了。他指揮著兵士救火,又知會趙率教快些率騎兵追趕敵騎。待第二天天明,點檢死傷,卻只發現些戰馬的屍體。
待他到了河南商丘駐節之時,漢軍已然開始誓師北進,與他預料的不同,漢軍並沒有一意強攻快進,由山東入河南,而是在發現明軍頻頻後撤,不敢交戰之後,反而越發穩妥,並不肯分兵冒進。
他手下的心腹將官們自然不依,亂紛紛上前勸說,勸他不必以身涉險。卻聽他慨然道:「人家五千人不到,便敢衝前我師十餘萬人的大陣,我們後有洪督師的大隊人馬,前面是鳳陽大陣,難道咱們堂堂王師,就沒有人及得上賊兵的勇武麼?我陳某不才,卻期盼著與他們激戰一場,倒看看誰是真正的英雄豪傑!」
他與丁啟睿等督師前線的文官統帥不同,自恃身體健壯,並不喜歡在平日行軍的時候坐轎或是坐車,而是在他的中軍標營和親隨家丁的護衛下騎馬而行。明朝凡是文官出為督師,都會在家鄉宗族裡選取健壯族人以為親兵,這些人一則是親戚鄉人,二來用銀子餵飽了的,戰時賣命向前,逃時絕不會拋棄主帥先逃,是將帥們用來保命之用,最是信重不過。
他的一眾屬下立時齊聲暴諾,並不遲疑。飛騎乃是漢軍精銳之師,這些軍官都是百戰之餘,刀山血海裡廝殺出來方有今日。各人在這荒郊野地裡躲了這兩天,均覺難忍之極。終日不能走動,蚊蟲叮咬再有鬼火鄰鄰,當真是憋得一肚皮的鳥氣。是以沈金戎一聲令下,不但無人覺得他瘋狂亂命,反道都覺得合理之極。
深沉的嘆一口氣,只安慰自己道:「孫督師與洪督師都是朝廷最有本事的能人,他們治軍很嚴,屬下也都肯用拿命死戰,只怕未必就如同我想的那樣。」
由中軍官背誦洪承疇與孫傳庭商議好的十八犯斬軍令,洪承疇又將各總兵軍一個個叫上近前,交代軍務命令,叮囑慰勉他們一定要好生出力作戰。待各總兵官將權杖軍令領下,又都大表決心,表示此次作戰絕不逃跑,也不會保存實力,各人都會督促部下出力死戰。
洪承疇已於半路便得知此事,他因知道漢軍騎兵過境,倒也並不如孫傳庭想像中的那般震怒。兩人合兵之後,孫傳庭雖不擔心洪承疇申飭,卻也因大營被人襲破一事頗覺丟臉。他生性極是好強,因著此事便不大敢去見座師。直待洪承疇安頓下來,傳檄諸將入見。大戰即起,孫傳庭無奈之下,只得扭捏著帶著一眾幕僚親隨,前往洪承疇的大營拜見。
卻聽得孫傳庭喝道:「帶下去,責打二十軍棍!若再敢因忽懈怠,臨陣脫逃畏敵如虎,我定斬你不饒!」
此時前方再無阻攔,不遠處的明軍刁斗燈火通明,營內隱約傳來巡邏明軍的腳步聲息。
見猛如虎要說話,他呆著臉道:「不是說爾等不如邊兵精銳,畢竟皆是隨我征戰多年的宿將,奮勇效力多年,我很是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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