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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明王朝7:衣錦還鄉

作者:淡墨青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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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鳳陽會師

第十一章 鳳陽會師

「嘿,你們兩個說得當真熱鬧!還有什麼不滿,都說給我聽聽。」
他嘆氣道:「軟骨頭病害人,這種士大夫的所謂氣節,一樣能使人痰迷心竅啊!不過歸根結柢,總比見了敵人就下跪的好。所以這孫傳庭其人,我倒是欣賞得很。」
「出去!」
江文瑨苦笑一聲,向張鼐道:「倒不是為困守城下而發火,實則這大將軍當得沒味兒。事事掣肘而行,沒有陛下的手書,咱們竟不能動!凡事不能自專,這打的是什麼仗!」
有了這層明悟,張偉蕩滌儒生陋習,革除儒家積弊的決心雖然不變,然而以新儒家及漸漸還政於民的諸般舉措,務必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創制一個可以萬世不易,不會在兩三百年出現鼎革變亂的政體出來。於此同時,借由明朝大儒聲望,招降一批收拾北方人心,可以最大限度利用北方力量對抗滿清的打算亦已完備。若是兵禍連結,雖然漢軍必勝,卻也是地方疲敝,百姓受苦,他卻也很是不忍。鳳陽城內名臣甚多,若能招降自然很是有利於收服北方士大夫人心,幾十萬明軍投降之後,稍加改編,足兵足餉,也有一定的戰力,豈不更好。
見張傑仍是一臉不解,站在身前,他只覺疲乏之極,向著張傑、黃得功、顧振等統兵上將道:
孫傳庭雖然表面上並沒有埋怨老師,心中卻著實抱怨。在他看來,若是開初並不以包圍漢軍,斷絕糧道為策,而是全師猛攻,消滅江文瑨部,然後全師退回,雖然打不敗漢軍主力,也一定可以保全眼前這支明軍主力,好對皇上有所交代。
張偉一路奔行,看到這鳳陽城牆高大威嚴,箭樓射孔林立,檑木滾石油鍋鐵釘等守城器械亂紛紛擺在城頭,看起來倒也很有幾分威懾之意。只是原本很深的護城河已經落雪結冰,河邊的木柵拒馬等物早被漢軍火炮轟平,自城下到城門再無障礙,以漢軍的攻堅能力,再有城內明軍的士氣低落,這城池必定可以一鼓而下。
城內明軍被張偉此來弄得人心惶惶,漢軍軍營內卻是一派喜氣洋洋,自下江南後,張偉再無親征之舉,漢軍南征北伐,很少再見到這位昔日的統兵大將軍身影。金吾與神威衛中老兵很多,對張偉一向崇拜有加,雖然此時仍是坐困孤城之下,卻因得張偉到來而士氣大振,各人都是喜氣盈腮,向著諸新兵口說指劃,解說張偉當年威風之事,言語下不免誇大幾分,唬得眾新兵瞠目結舌,驚嘆不已。待張偉下令,今日營中加餐賞酒,各營更是歡聲雷動,口稱萬歲之聲不絕。相形之下,城內愁雲慘霧,士氣又是大挫,洪承疇與孫傳庭雖然百般設法,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卻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正驚疑間,卻見到有人將帳簾掀起,有人略一躬身直撞進來。帳外有大將軍儀仗和散班衛士守衛,沒有兩人的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誰料就這麼被人直闖入內,兩人正欲發火,卻見那個將罩在頭上的頭罩一拉,卻不是張偉是誰。
搖頭笑道:「他這麼作風,只是故意為之。以示漢賊不兩立,一則是要督促各總兵奮力抵抗。二則,也是宣揚他的風骨,將來史筆如鉤,自然不會漏了他的表現。」
帳內各人都是統兵大將,雖然知道明軍必定是大部投降,漢軍並不需要太大傷亡便可定鼎中原。然而以武將的心思,雖不欲就這麼結束戰事,倒是頗想被圍的那十幾萬明軍能夠如同關寧軍這麼拼死敢戰,打將起來還有些趣味。雖然心裡如此想法,卻不敢對張偉的戰略部署稍有微辭,均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善莫大焉。」
張鼐亦道:「臣死罪,請陛下責罰。」
見這兩個心腹大將一臉驚惶,張偉噗嗤一笑,向他們道:「剛才不是還說得來勁,見我來了,怎麼偏生又一個字也不能說了?」
待到得晚間大軍宿營,眾將齊至張鼐帳中請示明日軍務。各人見張鼐臉上仍是一臉鬱鬱,顯是仍為白天之事傷感。別人倒也罷了,金吾左將軍張傑卻是張鼐族弟,說話卻少了一些忌諱,便笑道:「大哥,何苦如此。那趙率教冥頑不靈,負隅頑抗天兵。咱們沒有將他明正典刑,已經是他的僥倖啦。大哥你厚葬了他,又何苦再為這種人難過?」
「今日之事,雖然我立下大功,擊敗明軍鐵騎。其實陛下得到軍報,未必歡喜。我在京陛辭之日,陛下就曾有言,吩咐趙率教與關寧軍全是明軍精銳,且又在關外抗虜多年,很有功勞。囑咐我一定要設法保全,今日事畢,陛下心中一定會責怪於我。」
張偉站起身來,向他二人道:「走,事不宜遲,和*圖*書咱們速去鳳陽城下巡看一番。」
張鼐與江文瑨齊齊躬身,答道:「末將不敢,請陛下明示就是。」
孫傳庭入府之後,立刻命人燒好熱水,解衣沐浴。房內又有親兵們準備好的大塊炭火取暖,並不寒冷。他洗完之後,天色已晚,在書房裡命人掌起燈來,開始重新潤飾他的遺摺,力圖要親力親為,寫得慷慨激昂,婉轉動人,既能表現他的忠義氣節,又能讓後人感受到他的文采斐然。這項工程很是艱辛,孫總督並不再過問兵事,只打算將這事辦完,就可以安心就死了。
帳中武將雖然並不盡數明白,卻都懵懵懂懂答道:「是,陛下說得很對,末將等明白。」
漢軍雖不即攻,卻是每日以無數響箭射入文書,將徐青一帶明軍潰敗,一路回京畿,皇帝並沒有辦法,只命邊軍和京營勉強收攏敗兵殘卒,在通州、天津衛一帶構築防線。而五萬漢軍掃蕩江北山東,一路橫衝直撞,十幾萬明軍並不是對手,一路上屁滾尿流,奔逃不迭。大同總兵姜鑲、宣府總兵白廣恩、延綏總兵尤世威、宣府總兵侯世祿率本部兵馬投降,薊鎮總兵趙率教戰死沙場。
這兩人到得此時,這才醒悟過來,忙都跪下,江文瑨先請罪道:「末將私下詆毀聖躬,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那親兵隊長嚇了一跳,雖然諾諾連聲,卻只在原處立身不動。見孫傳庭用目光看向自己,方壯著膽子勉強道:「這幾個都是虎大威總兵的親兵,想來是為虎總兵尋取暖之物,不慎衝撞大帥,還請大帥看在虎總鎮的面子上,饒他一死好了。」
他此語一出,顧振、張傑、肖天等人亦道:「沒錯,這一次大戰咱們可什麼也沒撈著,到時候可得讓那幾人說嘴了!」
卻見孫傳庭呆立不答,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急步竄上城頭,按住心悸氣喘,忙張目向城外看去。卻見雪地上有人身著明黃衣袍,正在騎馬巡視漢軍各營,所到之處盡是山崩海嘯般的萬歲喊聲。他不禁大驚失色,向孫傳庭和鳳陽巡撫孔方昭道:「原來是偽帝張偉到了!」
「得天下之事,沒有武力不行,純粹靠著武力也不行。你們可明白?」
今時此刻,離目標登頂超發地近,張偉對掌控下中國的未來走向越發的摸不著頭腦。他可以依靠未來的知道創制軍隊,貿易發財,可以依靠超卓的眼光拔識人才,卻並不知道在當時的中國該當以什麼樣的精神和內在繼續發展,以漢軍的實力,統一全國自不必言,便是拿下東南亞、澳洲、北美,都非難事。只是若是沒有堅實的理念信仰,配合以先進的政治制度,一兩百年之後,中國不過又是類似奧斯曼土耳其那樣的老大帝國,徒有一些武力和疆土罷了。
這一場大雪過後,城中很多人家本來就斷了糧食,再加上天氣寒冷,一夜間已有無數老人孩童死去。僥倖未死的,就掙扎著出來尋食,各人都是打著多活一天便賺一天的念頭,很是不願立刻就死。於是城內官兵和百姓四處遊蕩,尋找食物和取暖物品,除了少數倒楣鬼被放在城頭頂雪吹風,再也沒有一人去管漢軍是否會攻將過來,打下城池。
他目視帳內諸將,心中道:「終歸要在我手裡有一個先進的政治制度,還不能把儒家的東西全丟了。腐儒僵化,並不都是儒學的過錯。孔子何嘗提倡過纏小腳?何嘗說過要各掃門前雪?中國的事,道家亦需負很大的責任。鮮廉寡恥,枉顧大義,這可與儒家學說無關。漢唐之際儒學昌盛,中國不一樣是治世盛世麼。」
江文瑨沉吟道:「若是攻城拔寨,陛下自然不需親來。既然陛下親自來了,想必是為了招降洪承疇和孫傳庭等人?」
待走到自己居所面前,突然有幾個小兵由路旁竄出,將他的馬匹驚得一跳,差點把他摔下馬來。孫傳庭一時間怒不可遏,喝令道:「來人,將他們拖下去!」
洪承疇與孫傳庭卻與普通的武將不同,他二人身受皇帝信重,進士出身而至方面大員,乃至現在統兵數十萬,身負國運,豈能有投降的打算。兩人都打定了殉國赴死的主意,早就將遺書寫好,只等著城破那日立刻死難。
待張偉批覆送到時,張鼐已然輕鬆攻克廬州,俘鎮守總兵白廣恩。近兩萬明軍,幾乎未戰而降,死十五人,傷百人,只是城堞被火炮轟擊炸碎之後,立刻全師棄械,白廣恩袒胸露臂,自縛出降。張鼐等人固然是瞧他不起,卻因為張偉早有交代,不准薄待降將,是以立時將他釋放,好生安撫之後,降軍降將全數送往後方。
張鼐斜他一眼,笑道:「正是如此。陛下臨行交代,明hetubook.com.com軍不打肯定不成。不過明朝日薄西山,眼見就要亡國,戰敗關寧騎兵之後,明軍其實沒有什麼可戰的強兵。今日此時,料想張瑞已帶著飛騎包抄過來,這淮北之地聚集了漢軍近二十萬兵,算是蠻看得起他們啦。關寧兵一滅,明朝的那些總兵大將多半都沒了戰意,再加上咱們合圍強攻,關軍兵和趙率教的殷鑒在前,不降者死!諸位,依你們看來,明軍不降者幾稀?」
張鼐與江文瑨隨同他出帳,各人騎上戰馬,在幾百個禁軍的護衛下一路奔向鳳陽城下,由南城門繞過,一路奔行哨探觀望。城頭上的明軍雖然看到,卻是毫不理會,只懶洋洋抱著雙手蹲在城頭發呆,此時太陽正高,雖然城頭寒風凜冽,到底陽光曬在身上還有些暖意,腹中無食,正自饑寒,哪能放棄曬太陽的機會去與敵人叫罵邀戰,那可未免太傻。
帳內兩人突然聽到熟悉至此的聲音,當即驚的一跳,均站起身來。張鼐兀自喝道:「誰在帳外喧嘩?」
明軍全師投降後,漢軍迅即收撫其兵,安頓傷兵,收繳兵器、戰馬。將降兵降將分做幾隊,交由隨之而來的各部廂軍帶回後方看管。
想到這裡,心裡覺得雖然要戰死,可是也算是得慰平生,並不難過。只是又突然想起家中的嬌妻美妾,還有去年剛剛出生,還沒有正式取名的小兒子,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的酸楚,當真是難過之極。
黃得功是遼東明軍出身,幸得當年張偉提攜重用,這才由一個小小明軍千戶直做到漢軍將軍的高位。他因為出身不如漢軍嫡系與張偉關係親近,平素裡很少說話,待聽到張鼐將張偉對遼東明軍的評價一一道來,他心中很是感動,不自禁道:「到底是陛下知遼東男兒!今日戰死的無論漢軍明軍,都是肯打滿虜的好漢子,當真是可惜了的。」
張鼐目視著那些萎靡不振的明軍士卒,嬉笑道:「陛下,與這樣的軍隊交手,當真是辱沒了漢軍。」
孫傳庭並不多管這幾個小兵的死活,斷然下令之後,便抬腿往裡間而去。隱隱間卻聽得那幾個小兵開口罵道:「孫傳庭,你以為你是統兵大帥,威風凜凜,今日我們早走一步,到陰間地府等著你來!」
一個小隊長跑上前去,向正在往宅門處行走的孫傳庭問道:「大帥,打一百軍棍麼?」
因為抱定了殉死的念頭,又知道實力相距太大,孫傳庭雖然以勇武自詡,又一直自認為是儒生名將,將來必定能封侯拜爵,與敉平寧王叛亂的大儒王陽明齊名。誰料自入淮北以來,先是打得很順,後來先被五萬漢軍打得還手不得,慢慢退卻。待後來糧草日漸困難,河南那邊已然接濟不上。而趙率教與白廣恩部也失去連絡,情形很是不妙。
說來也怪,到得此時,張偉卻越發的迷茫害怕。他以絕世強者的形象示人,眾文官武將遇著困難之時,只需想到張偉其人便可信心倍增,而張偉本人,卻慢慢漸行漸遠,稱帝之後,越發成了孤家寡人,那種四邊不靠的寂寞和壓力,當真是令他難受之極。
這些響箭招貼在開始時還被嚴令收檄,不准傳閱。到後來根本不能阻止,各層將官亦都心懷鬼胎,巴不得軍心動搖,正好投降。於是只不過被圍住十餘日,城內無論將軍士卒,都是各打主意,只等著漢軍稍有動靜,便可立刻搶先投降。
張偉灑笑道:「這點子小事,委給黃得功等人便可辦妥,你們都用不上,何用我親自過來。我頂風冒雪,自南京坐船,然後上岸急馳了兩天三夜,就為的在城下過過癮麼。」
張鼐見張偉臉色青紅不定,額頭眉角都帶有細細的冰屑,知道他定然是夤夜趕路,一早晨的露水冰在臉上,此時必定是十分寒冷。忙張羅人在帳內添加柴火,送上手爐、熱茶。折騰許久,方見張偉臉上回過顏色來。
「陛下,你一路奔波勞累,剛暖和過來,何必如此著急?那洪享九和孫傳庭如同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咱們射進城內勸他投降的書信,彷彿是石沉大海一般。據不少縋城出逃的明軍都道,各總兵大將都想投降,若不是洪某的督標和孫某的撫標鎮住,只怕城內各兵早就開城投降了。那洪承疇倒也罷了,除了督看城防之外,便與幕客詩酒自娛,一心想著城破那天殉節了事;至於孫傳庭此人,近日頗有些瘋狂舉動。強拆城內居民住宅封堵城門,違抗憲命的百姓很多被當場斬殺,還有不少觸犯軍紀的士兵也被他下令斬首。城內明軍都道,孫傳庭已經發瘋,各總兵若不是忌憚洪承疇幾分,只怕現下就動手反了。」
各將聽得他這麼逞強語言,都在心中暗道:「人家一www•hetubook•com.com介武夫倒是沒錯,可是戰無不勝。倒是你洪大督師很是自負,卻被圍於孤城之內。情形一樣,當然是一樣了。他不來咱們是死,來了還是一個死字,倒也當真一樣。」
眾將雖對他話中含意並不盡數了然,卻知道他此番前來必定有很大的變故,一時間帳內半點聲息也無,各人都瞪大了眼瞧向張偉,等著他解說明白。
等到第二天沿街的百姓出來覓食,尋找一些被官兵遺漏的可以果腹的食物,再有尋找一些小木塊等引火之物。
孫傳庭回頭一瞥,見那幾個兵士嚇得發抖,跪在地上面無人氣,只向著自己拼命呼喊求饒。他不知怎地,只覺得這些士兵面目可憎,無能無用之極。心中一陣厭煩,便向那親兵隊長命道:「斬了!」
江文瑨與張鼐都是一衛大將,面對屬下部將的質疑詢問,兩人卻是無話可答。張鼐倒也罷了,江文瑨專制倭國多年,統帥用兵都是一己施為,此時受命張偉,每天戰馬軍鴿來往不斷,重要軍務都需張偉決斷後而實行。江文瑨心中甚覺不樂,卻又無法說出。此時見屬下各將都是臉躍躍欲試,顯然都想著迅即攻城,好立下大功,到時候憑著軍功受賞。
城外動靜早將城內驚動,洪承疇等人直以為漢軍來攻,一時間各自都是大驚失色,難以自持。洪承疇顫抖著手將遺書等物裝入衣袖之中,帶著督標親兵急忙奔上城頭。遠遠見了孫傳庭呆立於城頭之上,往遠處凝視眺望,洪承疇急道:「寅演,事情如何?敵人來攻了麼?為什麼沒有發炮!」
「大將軍,咱們兵屯於孤城之下,明明可以一鼓而下,何苦圍而不攻,徒耗糧草?」
見張鼐乾笑不語,張偉又向江文瑨笑道:「長峰,你來說說,我此來何為?」
「文瑨,張鼐,你們兩人納悶我一直遙控指揮軍務,又不令你們攻城,在這裡徒耗糧草,今日我來,先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這算是交心之言,也是被黃得功等人激起怒火,這才脫口而出。張鼐雖與張偉關係親近得多,卻也忍不住道:「這話很是,陛下太過掣肘,若是這樣,還不如不設上將,只派咱們專領一軍,倒也痛快!」
「不必如此,這次戰事沒有讓你們放開手腳,身為統兵上將有些牢騷不足為怪。若是你們唯唯諾諾,以不擔責任暗中歡喜,我反倒看你們不起。」
張偉口中呵著寒氣,一面打馬向漢軍營地返回,一面答道:「這話不對。讓漢軍餓上十天半月,也和他們一樣。明軍中盡有一些好漢子,不過餉也沒有,肚皮也吃不飽。武將受文官節制,很受歧視。士卒被武將克制,如同奴僕。軍隊沒有戰力,怪不得士兵。」
他與洪承疇私下計較,要麼速退,要麼決戰,在此勞師費餉,不但敵情不明很是危險,便是朝廷也放他們不過。他與洪承疇都知道戰不能戰,然而放棄洛陽,棄關寧兵不顧,他們卻也並不能下定這個決心。於是待江文瑨等部攻將上來,明軍不是對手,想著退回河南再作打算時,卻方知後路被漢軍隔斷,連逃跑求生的最後生路亦被封死。
他忙到半夜時分,憊累之極,於是推開文案回房休息。剛剛出得書房,卻在門前燈籠的映射下看到天空和庭院中白茫茫一片,天空中雪花仍是不斷飄落,這一場雪卻是來勢不小。他看了很是歡喜,立刻下令廚房為做準備了夜宵小菜,送上一壺好酒,又將幾個幕客招來,飲酒賞雪,雖然城破在即,眾人卻也是相對歡然,渾然忘記身在何方。
待到得晚間,張偉宴請衛尉以上的兩衛將軍,待酒宴完畢之後,只留下將軍以上者居留大帳會議。
又紛紛亂罵了一些諸如:無能之輩、混帳,王八蛋等語。國罵精采,這幾個人又自忖必死,被孫傳庭的親兵往街角處拖拽的同時破口大罵,將孫傳庭罵得狗血淋頭,一時間引得附近幾百名官兵百姓圍觀。後來還是先用刀把將牙齒敲掉,使他們含糊不能發聲,然後將這五六人按倒,解開頭髮拉拽開來,雖然他們覺得很是冤枉,拼命掙扎,卻總是勢單力孤,每一個都被三四個親兵死死按住,依次斬了。
各兵緊握著手中大刀長槍,被冷風將手指凍得紫青,只盼著立時能夠下城,偎在由百姓家中尋來的木頭房樑等取火物前烤火,好勉強去去風寒。他們心中只是奇怪,這漢軍原本可以很輕鬆的拿下城池,卻不知為何不肯立刻進攻,無論是死是降,總比在此處受活罪的好。
踏看一圈之後,張偉見城頭明軍多半打著呵欠曬著太陽,或是低語說笑,或是懶洋洋的瞧著熱鬧,竟似視城下奔馳的幾百漢軍為無物。便笑道:「成了,該當如何我已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了成算,大夥兒回營吧。」
張鼐目視諸將退出,因向江文瑨問道:「長峰兄,哪來的這股子邪火。咱們身為統兵上將,並不能以戰為務,而是要統顧全局。陛下五天前有手書過來,要咱們不要以戰功為先,而要盡量招撫,以此戰徹底收服全天下士大夫的心,這才是重中之重。若是強攻入城,洪享九和孫傳庭殉節而死,只怕是個不好的例子,於全局並不妙。」
張偉一笑,喝了一口參湯,又道:「洪享九和孫寅演、方孔昭等人,都是明朝知名的文人能臣,強攻之下多半就會身死以殉,所以我不讓你們就攻,而是一定要想法子勸降他們。原本我料想此事不急,待過了年之後再說,現下情況突變,再也不能久拖下去,是以我親自趕來,事成則好,不成,也必須得攻城了。」
張鼐精神一振,忙問道:「陛下,難道今日此來,是為了指揮攻城麼?」
見張鼐與江文瑨都噤口不言,也並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金吾將軍黃得功忍不住道:「賀瘋子在劉大將軍麾下,聽說已然破了成都,將張獻忠逼出川東,由劍門而出,直奔陝甘一帶;曹變蛟隨著周大將軍破府城十一,俘總兵四、兵十一萬,人口千萬,山東一帶,盡落我手。」
他悻悻道:「便是萬騎飛騎兩軍,亦已攻入河南,直逼開封。偏咱們十來萬大軍,坐困鳳陽城下,不能動彈。風頭都讓別人搶啦,到時候同僚見面,可真是難為情!」
中國軍人很少有同情和尊重敵手的習慣,漢軍此次雖然打得關寧軍並無還手之力,死傷很輕,然而畢竟是與幾萬騎兵作戰,敵人又是最悍勇的明軍鐵騎,漢軍還是承受了不輕的傷亡。此時張鼐如此對待,不但沒有將趙率教梟首示眾,卻是如此厚待於他,漢軍上下一時間均是不樂,只是礙著主帥權威,無人敢言罷了。
這些都是明朝的九邊總兵,統帥的都是邊兵強卒。明朝此時,已經失去了九邊中的寧遠、甘肅、固原、寧夏四鎮疆土,其餘四鎮或降或死,兵力全失。除了一些京營兵馬和邊軍殘部,已經沒有了統兵大將和精銳士兵,關外亦已放棄,清兵可能隨時入關。江南丟失有年,此時中原殘敗,強兵盡數被圍在鳳陽城內,外無救兵,內無鬥志,當真是覆亡在即無可挽回。
至於當日戰死的明軍將校,則由徵發來的民夫挖起大坑掩埋。取下隨身財物,家書等物,交由未死的遼東官兵保存,以待將來帶將回去。因為就要前往攻打洪承疇部的大部明軍,漢軍並不能長時間逗留,原本處理完這些瑣雜之事後就要立刻開拔。卻因為張鼐很敬佩趙率教忠勇盡節,普通的軍士都是赤身掩埋,連蘆席亦很難得。張鼐卻特別命人從花崗鎮中尋得一副上好楠木棺材,將趙率教好生好葬,並令全軍舉哀,持槍行禮,鳴禮炮由其墓前繞道而過。
他的眾親兵環伺在旁,一聽得他如此吩咐,立時奔將過來,將那幾個抱著木柴發呆的兵士按倒在地,用繩索捆綁起來。
張鼐並不說話,只起身用小鏟將帳內燃起的炭火撥弄幾下,見那火苗往上竄了幾竄,他卻仿似不勝其寒般縮了縮身,然後頹然而坐。
此時天氣已是初冬季節,明軍原本打的是速戰速決的算盤,並沒有準備冬衣柴草等過冬物資。十幾萬明軍龜縮於鳳陽城內,天寒地凍無所遮蔽,當真是苦不堪言。守備城頭的明軍眼見城外漢軍連營數十里,號角鼓號之聲震天動地,軍威之盛實力之強,別說是眼下的十幾萬明軍,只怕再多上幾倍,也遠不是人家的敵手。再有五六百門火炮面對城池,只怕不需轟上兩輪,這鳳陽城牆便會不支。
張偉目視左右,帳內除寥寥數人之外,多半還是在他初到臺灣後不久就已跟隨效力。此時身著甲冑,雙手按膝端坐於下,一個個目光炯炯自向自己。只需自己一聲令下,這些豪傑好漢便會如同獅虎如柙一般勇不可擋,將自己所有的敵人鏟平消滅。回想當年,心中竟突然有種滄桑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他知道一生事業到了緊要關頭,過了這一關,整個中國必將真正的掌握在他的手中。若不是回到古代,以超出常人的眼光知識打拼奮鬥,哪裡能輪到的他?他每常自嘆:西人曾言,任何一個人回到過去,都有機會成為偉人,此語誠不欺我。
說罷將外袍去了,自己逕自走向主位坐下,向著張李二人笑道:「別楞著了,快些命人送上熱茶來。頂風冒雪的騎了這麼些路,可把我冷壞了。」
見他二人正襟危坐,仍在為適才的議論而心中不安,他展顏一笑,向他們道:「都說開了麼,我這點雅量還是有的。不必和-圖-書為此事擔心,我今日來,就是為你們所言而來。」
廬州即克,張瑞的飛騎此時已然由河南繞道攻至淮北,先後攻佔臨淮關、雉河集,壽州、宿州、阜陽、太和、穎上、亳州等處;於是張鼐急速進兵,與萬騎、神威兩軍合力攻擊鳳陽城下,十餘萬明軍在迭遭重創深陷重圍之內。若不是洪承疇與孫傳庭一力壓制,促使明軍全部將校入城,鳳陽城內又有不少軍需物資,只怕一日之內,明軍便告覆滅。
見聞訊趕來的諸總兵大將都面如土色,甚至有微微顫抖,洪承疇沉聲喝道:「爾等怕甚!偽帝原是明臣,與諸位總兵同列,不過是一介武夫。他來或不來,情形還不是一樣。」
張偉停住腳步,狐疑道:「那孫傳庭久歷行伍,難道如此不堪麼?」
張鼐見各人魚貫而出,顯是對敵人是戰是和並無意見。他輕聲苦笑兩聲,端坐案前提筆將今日戰事及趙率教身死之事詳細寫明,命人用軍鴿和快馬分途送回。
江文瑨臉上一陣青色掠過,鐵青著臉訓道:「爾等口出狂悖之語,膽敢藐視軍法麼?」
江文瑨始終沉默不語,一來是適才以話語冒犯張偉,雖然張偉已表示並不在意,他心中仍在惴惴不安;二來他心中總覺張偉此來並沒有這麼簡單,卻一時猜想不透原因,是以並不肯說話。
張偉斂了進來時的笑容,長吁一口寒氣,向兩人吩咐道:「都起來坐下,我有話說。」
「嗯?」
想到此處,心中一動,想起幾個月之前自己曾視察太學,聽得太學教授黃宗羲所言的一番話:「求仁得仁,吾欲仁,斯仁至矣。孔夫子一生的政治抱負就是一個克己復禮,雖然他的手段未必高妙,然而這種一心追求仁義道德,以自身為範,垂之後世千百年無人能易,這便是他的超凡之處。諸位,吾也知西學漸盛,什麼數學、幾何、化學、物理諸科,都是經世濟用的學問,不論是經商為官,出海放洋,都盡自用的上。所以這儒學一項,在學校竟漸漸無人問津,很有勢微的跡象。陛下自將科舉改制,不以四書五經取士之後,官府用人漸漸趨向雜學,而正途出身的很受嘲笑,諸位不肯用心研究書經,這也是一理。只是宗羲有一語在此,與諸君共勉:人生有道,有術。西學好比是術,而國學則是道之精義所在。我輩國人,自束髮受教,總以仁義兼愛為教,是以千百年來,雖歷經板蕩之亂,然漢人始終未嘗亡族,所為者何?邦有道矣!西學雖好,然則是外來學問,其術再好,內裡是別人的東西。若是信其學說,入其宗教,習其政治,百年之學,中國原有之道義精神不復存在,名存而實亡矣!」
他只管坐地發呆,底下諸將不知道他在沉思何事,只道是皇帝正在思考如何對鳳陽用兵一事,各人只是奇怪,這小小的鳳陽城勞動陛下親征,現下還想了半天不能有所結論,當真是匪夷所思之極。
「雖不中,亦不遠矣。」
黃宗羲的這番話聽得張偉頻頻點頭,心知在一六三三年的明朝之時,有人居然有這種見識,當真是了不起之極。張偉所處的時代,中國人見利忘義,見錢眼開為富不仁的事比比皆是,中國人的傳統道德被破壞殆盡,新的法統又並不能真正深入人心,於是上行下效,謊話假貨橫行,人心崩壞之極,不正是信仰缺失的毛病麼。
「不必多說,斬了!」
黃得功等人連忙站起,躬身道:「末將等不敢!」
隨著張偉一路回到營中,見張偉意氣雄強,指斥方酋。剛看完明軍城防,卻又開始巡視軍營。此時他擺開了全副的天子儀仗,以黃鉞開道,赤龍旗、清遊旗、太常旗等皇帝行游旗緊隨於後,其餘什麼黃麾、鉞、戚、斧、刀、矛等持刃禁衛護衛兩邊,張偉換過常服,著龍袍、赤襪、頭戴翼善冠,外罩金甲,騎於白馬之上,所過之處盡是高呼萬歲之聲,十數萬漢軍興奮之極,大聲高吼,當真是聲入雲霄,威震四野。
他騎在戰馬之上,身上的甲冑冰冷沉重,卻已經十幾天不曾脫下。口中呵著白氣,在城內四門略作巡視之後,他便決意回到自己在城中的居所,將甲冑脫下,然後命僕從燒水洗澡,換過中衣。他暗定打定主意,要穿著一身潔衣,將遺書和遺詩裝好,用上吊的辦法不流血而死。等那些叛軍將一身凜然正氣的他從樑上解下,就可以發現他的忠節之心,千百年後,仍然可以如同文天祥那樣的受人尊敬。
城內明軍和鳳陽百姓納悶於漢軍的圍而不攻,而漢軍的中下層將佐與士兵亦是摸不著頭腦。眼見天氣一天冷過一天,雖然漢軍後勤補給充足,將士不必如同明軍那樣受苦,然而冰天雪地困在孤城之外,卻也並非是樂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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