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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5:天命皇帝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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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撫順

下撫順

說這話的語氣並不是驚呼,而是虛浮得毫無力道的低聲喘息——暫代兵部尚書之職的薛三才有氣無力的勉強發出聲音來,而偏偏這勞累付出得不值得,折騰了整整一晝夜,換來的卻是徹徹底底的無力感——他實在無計可施了,只得邊說話邊自懷中掏出個裝了銀兩的紅封,悄悄的塞給身前的太監,再發出哀告似的乞求聲:
「咱家一定費心!只不知,萬歲爺肯不肯費心了!」
這一回,他是真的病了——除了他所告訴御醫的無形的症狀,像「頭暈」、「目眩」、「噁心」、「氣悶」等之外,他還有具體的症狀,那便是瀉腹。
「皇恩浩蕩,微臣必然肝腦塗地——」
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宣紙箋,其實薄如蟬紗,但他拿在手上竟有如千斤之重,每讀一個字就重重的嘆上一口氣,讀完後更且皺著眉頭,不聲不響的呆坐了許久,過了好半天才想到要著人去請兵部的同僚們來商議這事。
「國土易幟,實在非同小可——望乞公公費心!」
「都如薛卿所奏——」
「著授楊鎬為遼東經略,賜尚方寶劍,即日啟程赴遼——」
重點還是只有兩項:調派軍馬援遼,抵禦努爾哈赤的攻勢,以及籌措軍餉。
因此,當這道奏疏經由太監之口讀出來的時候,萬曆皇帝只聽得一半明白;但他畢竟不是個天生糊www.hetubook.com.com塗的人,也不是個會白白的把自己的江山讓給別人的人,「遼東」還是個讓他放在心上的地方;他便一面口傳旨意:
內庫帑金,萬曆皇帝的私蓄,早已屯積到令人驚愕的數字了,如能撥出一部分來,全國三兩年的軍餉都不成問題了。
「實在緊急之至!萬萬求請萬歲爺聖目一覽奏疏!」
太監們也曉得「茲事體大」了,但是,面對著急得隨時會暈死了過去的薛三才,還是只能實話實說:
算是「皇恩浩蕩」了,但是,這指示作了等於沒作——薛三才一接到這份「上諭」,心裡就先嘀咕:
而這些話,太監們當然替他傳遞得無一字一語疏忽,飛來橫福,受到重用的楊鎬聽了更是感動得涕泗橫流,跪在地上,朝著皇宮的方向連連的叩首說:
而他真正要徵詢意見的人是右侍郎楊鎬
偏偏,這些念頭在心裡轉了兩圈,還沒到結束的當兒,遼東來的「八百里快傳」又送進來了,緊急軍報,報和圖書告的是張承蔭殉職後,鄰近撫順的幾個地方倍感威脅,紛紛求援;文書上也附加說明,被俘的游擊李永芳已經投降了努爾哈赤,被招為額駙,授以高官,也成了引路人,為努爾哈赤率兵攻打撫順一帶的城池,朝廷必須立刻派大軍來援,否則後果不堪想像。
打自遼東送來的「八百里快傳」,十萬火急的傳遞著緊急軍情:撫順陷於女真之手!
手捧尚方寶劍,滿臉滿身俱是神光——美好的政治前途就在前方,他即將施展長才——
「咱家盡力去試試,讓萬歲爺龍心關注上這件事——但只是,萬歲爺肯不肯關注,咱家也沒法子打包票;更何況,萬歲爺委實龍體欠安,今年,打開春以來,還沒哪一天能下床,邁開腳走幾步路呢!」
被請的人到來之前,他的心中兀自嘀咕:
「請開內帑——」
「沒有別的人才——難怪先人大聲的感慨:『才難』啊!」
「傳朕口諭,務要楊鎬盡心盡力的辦事——遼事重要非凡,不可有半點輕忽!」
秉筆太監替他記著:
當然,這種光景下,眼中雖然流淚,心中卻是喜不自勝的偷笑不已;而且,一等來自皇宮的太監們跨出門去之後,他臉上的淚痕早已無風自乾,神情更是在瞬間就換上了洋洋得意。
所有的官員——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熟悉、不懂得關於https://www.hetubook.com.com遼東的種種——
御醫用了好幾次的藥,卻都無法止瀉;而推測他瀉腹的原因,既非關飲食,也不是冷暖失調所致,因而研判是情緒與心境的影響,這便非是藥石能醫;而這麼一來便形成惡性循環:無法止瀉則體力差、精神壞、身體虛,而這三者又是無法止瀉的主因!
時間是在四月十五日,正是撫順集市的開市之日,城中商旅如織,交易熱絡,而數百扮作趕集商販的女真軍士也就順利的混進了城中,等到約定的時間一到,配合著攻城的精銳騎兵裡應外合襲擊明朝的駐軍,俘虜了游擊李永芳,攻陷了撫順城;第二天,遼東巡撫李維翰命廣寧總兵張承蔭率遼陽副將頗廷相、海州參將蒲世芳,帶領了一萬人馬欲救撫順,卻被努爾哈赤殺得大敗,張承蔭殉職——
「狡虜計陷邊城,一切防剿事宜,行該地方相機處置,軍餉著上緊給發。其調發應援,該部便酌議其奏。」
薛三才只得再次打躬作揖:
「邊關失守了——」
當然,他也不是不知道楊鎬的底細——早在援朝之役中,楊鎬就因為私心太重和能力太差兩大原因,貽務了不少大事,回國後也受到了處罰了,「霉」了好些年都不得意,好不容易熬到前些年才得著了機會,重回官場來,爬到了兵部右侍郎的位子;而事情逼到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兒,根本非重用楊鎬不可!
遼東的軍餉無法如時、如數的發放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戶部怎麼也籌不出錢糧來,官員們對解決這個問題,所持的看法倒是一致的:
一面,他也加強了語氣吩咐太監:
兩天後,他的「費心」總算有了成績——萬曆皇帝「破例」般的命人連續讀了幾封奏疏來聽,然後作了指示下來:
「遼東拖欠的軍餉,已達五十萬,戶部就算再難,至少也要先發一半應急,否則,誰肯上陣作戰呢?這事得上奏——不過,兵部自身也欠給了遼東的馬價銀十幾萬兩,唉!總得多少湊點出來送去吧——至於調兵遣將,唉!本朝哪裡還有將才可用呢?李成梁老了,幾個兒子都差他太遠,李如松早已死了,下面呢?李如柏?唉!好歹還在遼東待過,總不會全然外行吧!再有呢?杜松?在朝裡還有個『勇』名,打起戰來一馬當先,從不後退,值得重用吧?」
而換來的也一樣是嘆息:
這份奏疏送到萬曆皇帝跟前的時候,萬曆皇帝依然高躺在龍床上「聽」,而不親自閱讀;但,這一回,他卻不是躲懶,也不是不關心遼東的戰事,而是病了。
但,誰都心知肚明,要萬曆皇帝拿出私房錢來,絕對比登天還難——暫代兵部尚書還沒多久的薛三才,其他的政事還有不深入明白處,於這一點卻是知https://m•hetubook.com•com之甚深的!
而他在志得意滿中當然想不到,就在他接過尚方寶劍的這一刻,努爾哈赤的大軍又攻下了一座城堡——他的新官職為「遼東經略」,卻在他由北京赴遼東的幾天的路程中,努爾哈赤已陸續攻陷了撫安堡、花豹衝、三岔堡、崔三屯堡等十一個地方,直接進逼鴉鶻關,圍清河城——他一到遼東,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連串的惡耗。
「相機處置?怎麼個處置法?調哪裡的兵去援?著發餉?拿什麼錢去發?」
他命師爺連夜謄寫奏疏,將楊鎬為他訂出的計畫呈給萬曆皇帝,同時也大力保舉楊鎬主持「固遼滅夷」的大計,「叩請」萬曆皇帝重用楊鎬。
楊鎬來了,倒也很盡心盡力的為他訂出了一份計畫;他看不出這份計畫是好是壞,但,畢竟是訂出來了,有個具體的東西可以上奏萬曆皇帝,至少已經可以顯現他的「赤膽忠心」了。
楊鎬也已經是他唯一能商議遼東兵事的人——現今的內閣首輔方從哲不但是個尸位素餐的鄉愿,只會在萬曆皇帝跟前磕頭而不會辦事,現在還正為了養子不教、犯下了殺人官司而閉門不出,在家避風頭,遇上這麼大的國土淪陷的事,也依然告假——內閣首輔如此,逼得他這個「兵部尚書」雖只是「暫代」之職,卻必須獨當一面;而放眼滿朝官員,「知遼事」的寥寥可數到竟只有曾在遼東任官的楊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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