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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5:天命皇帝

作者:林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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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歲月

兩種歲月

太監們又說:
「一大早,方閣老援例率文武百官在午門外行慶賀禮,遙叩萬歲爺聖安,禮畢,又到仁德門外致禮——」
「宣鄭貴妃——」
「元旦朝賀儀」繁縟冗長,早在多年前就已令他深惡痛絕,無論多麼能烘托出帝王的尊貴榮耀,他都不願再捱忍了;尤其是到了這一年,他確確實實的是因為體力不支而無法親臨大典,接受朝賀了。
但是,他既已從去找他入宮的太監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簡單原委,心裡已經有了盤算,鄭貴妃的模樣雖然大出他的意料,但卻不至於使他亂了方寸,束手無策——他悄悄的作了個深呼吸,摸了把鬍子,走上前去,露出笑容來向鄭貴妃說:
「我那個高貴嬌媚的姐姐,怎麼像個丐婆了似的?」
「難道這是上天弄人?」
妝梳了一半,她忽然打起退堂鼓來了,幽幽的抬眼看著鄭國泰,向他說:
現實逼人,她再也不敢鬧情緒了。
哪裡知道,鄭貴妃不但什麼話都聽不進耳朵裡去,還像全部的潛能卻被激發了出來似的,力氣變得奇大,一把就掙脫了他的攙扶,兀自飄飄的往外奔去。
那名宮女急得險些失聲哭了起來,只是怕驚嚇了她,硬忍住了,繼續的叫喚她;奈何她還是沒有反應,只得伸出手來輕搖她的臂膀,一面低喊著:
他險些出口:
而且,走進乾清宮的訣竅她早已使用了三十多年,無往不利的——準備大把的銀子,太監宮女們每人一份,就絕不會有人阻攔她直接走到萬曆皇帝的龍床前了。
卻怎知,這些念頭還沒有轉完,鄭貴妃的雙腳已經活了起來,幾個圈子旋完,她竟像飛舞似的往宮門外飄了出去。
元旦這一天,努爾哈赤特地舉行了盛大的慶典,先是在赫圖阿拉城郊搭起高大的木台,他親自冒雪登台祭天;然後,接受萬民的歡呼;緊接著又檢閱了自成軍以來戰無不克的八旗鐵騎,讓雄壯的軍容和鮮明的旗幟再一次震撼天地——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臣弟恭賀娘娘大喜!」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感慨萬千:
她的心中興起的是一種興味索然的淒涼意,青春已然流逝,萬曆皇帝已不值得去愛,親生的兒子已出京就藩,永遠不會回到身邊來,也沒有機會當皇帝了;這苦苦爭奪未遂,而現在自動降臨的皇后寶座,能為她帶來一些什麼呢?
大家猶怕她再起身飛奔,分出兩個人守住她;其餘幾個人聚成一小圈,低聲的商議著:
出發前,他也得到了大明國喪的消息,但是,原訂的計畫已經展開,他思考了一會之後就決定不予改變或擴大戰爭的規模;於是,依舊只派出少數的人馬攻取了懿路、蒲河二城——
而後,他選擇了在八月裡試探性的對瀋陽用兵。
時間很快的進入炎熱的七月,而萬曆皇帝的生命僅只維持到萬曆四十八年的七月二十一日。
鄭貴妃的身體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轉起了圈子,衣袖和裙襬便全都飛旋了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扭成一團,臉卻高高的仰起,宛如欲迎風飛去的模樣,口中的叫聲不停,依稀可以分辨出是笑聲了,但是眼中卻汩汩出淚,不多時就把整張臉都染濕了。
直到兩天後,萬曆皇帝才吩咐人:
第一眼瞥見的宮女尖聲叫了起來:
鄭貴妃的眼珠子能轉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從喉嚨中擠出聲音來說:
情緒已經不比初聞王皇后的死訊時的起伏激盪了,但是,平靜下來的思緒卻更複雜。
「皇后娘娘派人來告罪,說她本該親率六宮妃嬪來行禮,怎奈她自入冬以來便臥病不起,至今未癒,不能起身——」
努爾哈赤一面仔細留心熊廷弼的遼東政策,一面與蒙古的林丹汗互通往來,林丹汗驕恣,過程不愉快,但畢竟沒有造成衝突;真正令他悲傷的是三月裡,一向讓他視為手足、對後金建國貢獻良多的費英東病逝了,他難過得親往祭弔,痛哭失聲,直到半夜才返回
緊隨在後的太監一看機不可失,立刻伸手從背後將她攔腰抱住,再上來幾個人,分別從左右兩旁扶住她的雙臂,一起將她半抱半拖的硬扶了回來,讓她在榻上躺了下來。
「傳太醫來看看吧——」
元旦這一天,他倒是在辰時三刻就睡醒了,睜開眼睛眨了眨,慢慢的吸了幾口氣,再徐緩的發出了一聲「嗯」。
「娘娘,您要上哪兒去?」
「還有一個人也會入葬定陵——」
「姐姐等了幾十年的日子,已經來到了眼前,只要一伸手就捏住了!」
鄭國泰走進承乾宮的時候,鄭貴妃已經服下了太醫所開出的安神藥,精神狀態略為穩定了些,但是,模樣還是非常的狼狽。
太監們還有話要補充:
新的一年很快的到了,在火花四射的鞭炮與歡慶的鑼https://m.hetubook.com.com鼓喜樂聲中,天命五年和萬曆四十八年同時揭開序幕。
他每天都在昏睡著,依賴太監們一日數次的餵蔘湯維持生命,讓心跳和呼吸一天天的延續著。
身後的太監、宮女們一面不時發出驚駭的尖叫,一面趕上來攔她;一名太監壯起膽來扶她,口裡哄著勸她說:
她每天都在空等中度過,也眼睜睜的看著萬曆皇帝的身體一天天的瘦下去,生命一天比一天的微弱。
第二天、第三天——鄭貴妃幾乎天天在鄭國泰耐心的勸說和分析利害得失、曉以大義下邁步到乾清宮,等候萬曆皇帝醒來,發出冊立她為皇后的旨意;怎奈,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萬曆皇帝根本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刻,更遑論於開口說出冊立的話了。
鄭國泰乘勝追擊似的再加上一句:
一連幾年不在容顏上多費心力,登時就立竿見影的顯老了。
她已有多年懶得這樣耗上一兩個時辰做出精細的妝扮,那是因為橫豎不見君王面,哪裡還有妝扮、修飾的興致?這一回,也只為了聽從鄭國泰的勸,到乾清宮去走一趟!
守候著他的小太監立刻趕了上來伺候,但,他卻根本沒有要起床的意思,讓太監們餵他喝上幾銀匙蔘湯之後,又闔眼睡去了。
「我看,別去了!到了這個時候,皇后和皇貴妃已經沒有什麼不一樣了!」
而使用「天命五年」紀年的後金國當然沒有沾染到半絲大明朝國喪的氣氛,正一本蓬勃興旺的整體氣象,仍然繼續推動著時代前進。
這件事,聽得他連「哦」的反應都沒有了,眼睛轉了幾轉之後,視線定定的停在錦帳頂上,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的好姐姐,臣弟早已經著人去採買了,拿上好的黃金,上等的珠寶,給姐姐打造鳳冠,還有各色綾羅綢緞,裁製新衣——務要讓姐姐受冊那日,美得令天地失色呢!」
「收兵紮營後,更不可稍有大意、輕忽;那熊廷弼不是庸才,明朝剛死了皇帝,情勢會有變化,更得分外注意他的動向!」
哪裡知道,這一回,事實的發展竟和他的預估大相逕庭——到了九月裡,熊廷弼這位令敵我皆敬的遼東經略竟然被免職了。
他還是只以一聲「哦」來應對。
然而,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向她報告消息的宮女被她的這個反應給嚇壞了,惶恐的注視了她許久,懸著一顆心,鼓起勇氣來,小聲的喚著她:
「當時沒搶到,就注定輸了!」
原因不在於他出了什麼差錯,而是明朝朝廷中發生了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意外大事,那便是常洛即位為帝後,才只一個月的時間就薨逝了。
然而,這些著力,竟致於完完全全的白費了,對萬曆皇帝沒有起上半絲半毫的作用。
而鄭貴妃卻充耳不聞,全身像飛蛾般的欲往火光撲去。
圍上來的太監、宮女們無不駭然,暗自在心中胡亂思忖:
她很勇敢的面對起事實來:
戰爭結束後,他向部屬們說:
這兩個姓王的女和*圖*書人,死後都將與他長相左右,連化為枯骨以後也將永遠延續下去,千年萬年都不會改變。
畢竟年華老去了——她發現,自己已經胖得有點走樣了,臉頰微腫,下巴鬆弛,眼角還隱隱的浮著皺紋,髮色更是沒有以前油亮了!
至少已經有十年沒見面了,他的正宮皇后,結髮之妻;他的吩咐聲小得不能再小,口氣更是平淡,似乎像急著掩蓋一切的複雜,反而變得不自然似的;又像是不得不做做樣子,以免被人當做寡情來說;卻更像是多出來的一絲歉意,藉此傳達了過去;而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根本不說,因而也就沒有人知道。
而神智一返,鄭貴妃卻像是同時發出了「哈」的笑聲和「哇」的哭聲,失控似的嘶聲尖叫了起來。
「鄭娘娘——」
一席話果然說得鄭貴妃全身汗濕,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方回過神來。
她將葬入定陵,這是最終的結局——生前長達十年不見,死後卻因名分而同穴。
鄭國泰索性不間斷的一路勸了下去:
「娘娘!娘娘——」
哪裡知道,這一回,鄭國泰的想法卻與她大不相同——鄭國泰所展現的,竟是一生中僅有的深謀遠慮——他屏去為鄭貴妃梳了一半妝的太監宮女們,只餘親姐弟兩人,他才一句話切中要害的對鄭貴妃說:
於是,重新叫了太監宮女們進來,繼續為她梳妝打扮,準備上乾清宮。
兩個月後,她徹徹底底的放棄了希望,開始和鄭國泰商量起其他的自保之道來。
這是一個多麼特別的紀年啊!對她來說,又是多麼不尋常的一年!
不料,這三個字才出口,卻發現,萬曆皇帝早已閉起了眼睛,恍恍惚惚的入睡了。
「心病還須心藥為醫啊!」
嫋嫋的坐回鏡台前,宮女們連忙擁上來,拿熱手巾擦臉、調整胭脂、梳順長髮——冗長的梳妝程序開始了,彷彿時間退回了許久以前。
一面宣召了太醫來診視,一面派人去請鄭國泰來。
「娘娘,您怎麼了?」
王皇后帶病延年,位居中宮,其實無異於在冷宮中度過三十多年的日子,生有何歡呢?多活一天多受一天冷清的折磨而已,卻也害苦了她!
定陵的地宮陳設緩緩的浮現到了眼前,他看到的是一間巨大而豪華精緻的房子,當中停放著三具棺槨,屬於他置身的一具在正中,兩旁各駐據著一個他不愛的女人!
鄭貴妃果然給他說得心口鬆動了,情緒舒緩了,慢慢的竟能自己從榻上坐起上半身來了,也肯聽他的勸,進了幾口粥——
「即使我做了皇后,也不可能改立太子了——常洛繼位會是個改不了的事實,即便常洛也有了三長兩短,龍椅也輪不到常洵來坐!常洛已有了兒子,帝系總是那一支的!」
「皇太子曾率皇太孫在乾清宮外行禮,叩請萬歲爺聖安!」
但,接下去,太監們對他說:
太監們向他稟奏:
鄭國泰彎下身子,伏在她耳畔,輕輕的補充了一句說:
「請萬歲爺的聖安!」
但,萬曆皇帝卻放www.hetubook.com.com棄了像這樣的與臣民一同佇立於天地之間,一同展現雄圖,一同祈福,一同歡慶的機會——一如長達二十年的惡例,他下令「免朝」。
甚至,這件事,也引發了他觸及另外一個想頭:
「活著的時候,一起住在宮裡面,還可以避不見面,死後卻得同在一室,想不見也不行,想換個人也不行——」
說著,她索性倒抽起一口冷氣來:
「真等這一天呢——」
「怎麼就等了這好幾十年——把人都等老了!」
「姐姐,你可一點都不老哪——聽臣弟的勸,打起精神來,換件衣裳,洗把臉——保管你登時又是三十年前的絕色模樣啊!一會兒,讓她們上碗銀耳蓮子粥來,進了飲食,精神更好了,去乾清宮看看萬歲爺,好言好語的跟他商量個冊新皇后的日子——這多年,沒有白等呀,都已經等到了,當然要打扮成個天仙模樣的去把皇后的大印給捧回來——」
心裡想到的那個人是皇太子常洛的生母王恭妃——
她是不宣自來——理由當然充分:
「萬曆四十八年——」
一句話說到了讓鄭貴妃又哭又笑的要害上,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一顫。
她全身汗濕,縐成一團的衣裳不曾換下,隨著她蜷曲的身體一起瑟縮,看來更邋遢不堪;頭上的釵環都掉了,鬢髮零亂糾結披散,有如一堆亂麻,臉上的胭脂花粉俱已絲毫不存,一張浮腫的黃臉上凸著一對紅眼,嘴唇灰白,額上隱約布著許多青筋。
但,無論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麼都不要緊了——挨到四月裡,王皇后就離開了人間,任何的語言對她來說已無任何的意義。
她忍不住把心事向唯一可以信任的親弟弟說:
他忍不住發出了喃喃語聲,並且輕輕一顫。
萬曆皇帝原本肥胖的身體已經消瘦得只剩一半,直挺挺的躺在龍床上,一動也不動,任憑全身香得醉人的她在龍床前等了好幾個時辰,也依然沉沉的睡著,既不睜開眼來,也沒聞著她的香,直到她實在等不住了離去時,他還在昏睡著。
「現在,怕不連上乾清宮都是多餘的了!」
「娘娘可是得了失心瘋了?」
「以萬歲爺目下的情況,做皇后、做皇貴妃確實沒有什麼兩樣了;但是,往後呢?做皇太后和皇太妃可是大不相同啊!尤其是在常洛的天下過日子——姐姐請想,常洛做了皇帝以後,難道會忘了以前的苦日子嗎?要是他動手報復起姐姐來,日子可怎麼過?有了皇太后的名分,他總還讓著三分吧!好歹都能搬進慈寧宮裡頤養天年,要是身分只是個太妃,就到冷宮裡去了——姐姐請想想,常洛他親生的娘,日子是怎麼過完的?」
太監們當然只有閉起了嘴巴。
但,她的聲音於常人而言,並不容易分辨,只覺得彷彿要刺破人的耳膜似的難聽,那名宮女也就驚慌失措,下意識的尖叫了起來;頃刻間,整個承乾宮裡的宮女、太監們都聽見了,一起趕了過來。
說著,雙手不知不覺的加重了勁道,越搖越用力,最後竟成了和*圖*書大力的捏住了她的膀子,掐出了淤青來;這樣才總算把鄭貴妃的魂魄給叫了回來。
而儘管她依然又哭又笑,儼如瘋狂,卻總算開口說話,也展現了她仍有清楚的思考,鄭國泰和承乾宮的這一干太監、宮女們心裡的一顆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朕歸天後,常洛繼位,必然尊他的生母為『皇太后』,依例可與朕同葬定陵——」
然後,他詳加分析情勢:
「派個人去坤寧宮說說,請皇后多保重——」
而這時的鄭貴妃則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魂魄,整個人有如一具殭屍般的直挺挺的坐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連眼珠子都沒半絲眨動的意思——像是天外飛來了一道魔咒,將她鎮住了。
他聽了只發出了個簡單的「哦」聲,就算功德圓滿了。
再醒來時已近正午,精神並不怎麼壞,但還是不想起床;心念轉到「今天是大年初一」時,也只是叫了太監來問問話。
「舅老爺最知道娘娘的心,必能說得娘娘好轉來——」
情緒漸漸平靜了,視線也就集中到了鏡中的自己,而且,越看越專注,越像要找回多年前的自己似的——怎奈,越看也越從心中升起一聲聲的嘆息來。
於是,雙管齊下:
「娘娘,外頭風大,出去不得——」
但,略為通曉鄭貴妃心事的幾個人也委婉的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說著卻又哭了起來:
鄭國泰一看便暗自抽了口冷氣,心裡涼颼颼的偷想:
曾經寵冠後宮的歡樂的日子早已過去了,視如心肝寶貝的兒女們長大後也離宮遠去了,用盡心機、使盡手段圖謀的事一直不成——直到這萬曆四十八年,事情才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她頭梳富麗的「丹鳳朝陽」髻,插了金釵珠翠,身上穿著簇新的薔薇色羅衫,連珠百褶裙,越發的像一朵薔薇在老去、凋謝前不甘心似的掙扎著展露出最後的嬌艷來;而為了掩去歲月的無情,她特地施用了加倍的胭脂與香粉,身上的香氣也就濃得更加薰人,有如垂死前的迴光返照般的分外郁烈。
原先熊廷弼所採的「固守」之策,有可能因新君登極而被逼得改成「進剿」——他不能不小心。
然而,她又因為這一使力,三寸金蓮重心不穩,一舉足便踉蹌了起來。
鏡中的自己已不折不扣的是個年逾半百的老婦——她由不得喟然長嘆,也細細的屈指計數:
「現在再做上皇后,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又哭又笑,邁開步子,什麼都不顧了——
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日子,初進皇宮,初承恩澤,而後,歲月就在邊受寵邊想皇后寶座的美夢中度過——當初又怎能料想到,這個「等」,竟要等上三十多年!
鄭貴妃轉過眼來,茫然的看著他,嘴唇掀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姐姐,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只想一層哪!」
他的心輕輕的抽搐,而許許多多的回憶也就趁隙回到了心中,他想起了那年定陵初建時,他帶著鄭貴妃親臨查看,而許多精美講究的陳設出自鄭貴妃的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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