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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2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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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狐狸鬥智

第五章 狐狸鬥智

靠,蕭玉若那小妞沒事說這些做什麼,這不是破壞我與巧巧的感情嗎?我還以為她怎麼會突然變了性子與巧巧交好,卻原來另有圖謀。不就是和她開了一個小小玩笑麼,這小妞也太小心眼了。
洛敏點點頭道:「林老弟此話大有道理。我看不止青樓,凡是暴利類的行業都可以加以重稅,這樣涉及的範圍不大,又能得到百姓擁護,老弟以為如何?」他說著,瞇眼看了林晚榮一眼,臉上卻是大有深意。
蕭玉若疑惑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手,自己剛才沒有碰到他啊,他這是怎麼了?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她輕輕挑開簾子,見不遠處那匹黑馬靜靜站立著,卻看不到林三的人影。
林晚榮深深吸了口氣,站在這群「高雅」的人中間,他覺得十分不自在,老子好好做個家丁,怎麼會和這群人搞在一起?還真是莫名其妙了。
洛凝笑著打量他一眼,嗔道:「林大哥,有你這麼勸解人的嗎?」
洛敏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要將程德搞臭,最好順帶連他背後的主子都搞臭,逼他們出兵修水利。他咬了咬牙道:「如此,我今夜便連夜下令給程德,同時八百里急報上稟朝廷,請求兵部調令,再給皇上上一份折子。」
那個金陵府尹就是第一才子侯躍白的老爹了,肯定不會沒事瞎傳旨的,這個後面定然是洛敏動了手腳。
當下,林晚榮也不再使心計,大大方方與高首交談起來。二人皆是交遊廣闊見多識廣,林晚榮神吹胡侃,人文地理、山川風光,張口便來。高首便對他更加佩服了,這個林公子,不光會使詐,卻原來還真的有些閱歷,實在是值得一交。
頭疼啊頭疼,也不知道這背後之人是多大來頭,能不能鬥得過程德背後的主子?關鍵時候站錯隊,那是要掉腦袋的。
蕭玉若卻是一拉長裙,跳上馬車,狠狠瞪著他道:「你快給我滾下去。」
洛敏點頭笑道:「林公子果然爽快,但不知明天公子有沒有空閒,我想請公子隨我去一個地方。」
「我昔年在宮中,卻是北方人占了絕對。宮中絕大多數護衛,都是——」高首說到這裡,驀然一驚道,「林公子,你——」
林晚榮對這一套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老狐狸說得好聽,什麼「造福江蘇一省的百姓」,林晚榮統統不信,說穿了還不就是想撈點政績往上爬。
林晚榮道:「我這黑哥們是匹公馬,你那小白卻是個母貨,它倆一見鍾情,戀愛了。」
高首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公子還是待會兒親自問大人吧。」
林晚榮見馬車直行而去,開口問道:「高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這個老狐狸得了我的便宜,偏還來賣我的乖,林晚榮又好氣又好笑,正要說話,卻見那邊洛凝親自端了兩盞香茗過來,嬌笑著道:「爹,林大哥,你們都累了吧,快喝口茶吧。」
林晚榮卻是絲毫不在意他的諷刺,哈哈笑著拍他肩膀道:「高大哥莫要在意。其實我早知道你是皇上身邊的護衛了,我與洛大人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你說是不是?」
轎中人笑道:「這小子,枉讀了詩書,卻喜歡打架。」他自轎內探出身來,卻是一個胖乎乎的老頭,挺著個大肚子,面泛紅光,臉上的笑容擠成了一尊彌勒佛,給人的第一眼感覺,這是一個標準的貪官。
洛敏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嘆道:「白蓮教的事情,我雖有心,卻也無力。我手中的兵馬,皆是城防,步營和騎營都掌握在程大人手裡,我即使有限令,卻也無法調動。偶爾也緝拿過一次,他們卻像早就得了音信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洛敏眼神閃爍,閃過絲絲精光。
林晚榮急忙抬起頭來,還未說話,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林大哥,你來了!」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大人,人的問題,我給你想出了法兒,能不能解決,就靠你自己了。下面我們再說說錢的問題。」
那個人身上臉上皆沾滿泥巴,光著腳丫子,臉孔看著有些眼熟,林晚榮一愣道:「洛大人,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雖然有了些收穫,卻同時產生了更多的問題,林晚榮有點頭大,他望著洛敏道:「不管如何,還是謝洛大人這一番提點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只要不是要錢的,你就儘管開口吧。」他到這時候,仍是不忘奸商本色,除了找我要錢,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幫你。反正洛敏也是受別人的指使才來幫我的,老子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聽見這話,林晚榮頓時心裡一熱,他將小妮子緊緊摟在懷裡,抱住她細若無骨的小蠻腰,那舒爽的感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青山嘿嘿一笑道:「我忍這幫兔崽子有些時日了,前天聽說他們有一百多號人準備跨到城南來鬧事,洛遠就提議我們打一次。昨天晚上我們埋伏在拐馬巷,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嘿,這一架打得真過癮。」
蕭玉若剛跳下馬車,眼光一瞥,便瞧見一個異常美麗的女子,跳進了林三的懷裡。
洛凝見他神色激動,急忙輕輕問道:「林大哥,你沒事吧?」
洛敏臉上帶有深深的憂慮,無奈的說道:「江蘇一省的河防,戶部總共才撥了一萬兩銀子下來。便拿這金陵城來說,若不趕在冬季搶修堤壩,明年四五月份梅雨季節一來,玄武湖溢滿,再加上長江上游來的洪水,到時候內外皆澇,城毀人亡,這絕非危言聳聽。單單金陵一城治水,長江堤防之上,每日便要支出千餘兩銀子。江蘇境內千里江岸,經流二十一餘縣,除長江天險外,還有淮河太湖洪澤湖需要治理。算下來,竟有二十餘萬兩銀子的缺口,這讓我如何是好啊?」
丫環道:「沒呢。大小姐約了巧巧小姐促膝長談,今晚巧巧姑娘就歇在大小姐房裡了。」
婉盈小姐卻是立即叫了起來:「我家官燕多的是,血燕也不少,玉若姐姐,不如現在先去我家吧,我親自下廚,一定將你養得白白胖胖。」
促膝長談?林晚榮卻是大吃一驚,她們能談什麼?透過大小姐窗上的燈籠紙,清晰的看見兩個嬌俏的身影,林晚榮卻深深迷惑了……
洛敏望著林晚榮,神秘一笑道:「林公子你才華出眾,那天青樓之中三戲花魁,我也聽人說過,老朽聽得十分嚮往。你經營有術,學識過人,犬子與你交好,我也十分贊成。這知人識人,也是我身為江蘇首憲的責任,江蘇境內有此人才,我焉能不予以關照?雖未相識,我們卻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侯躍白雖看出林晚榮會些畫工,但是對他那個鉛筆技巧卻是嗤之以鼻,心道:這個傢伙卻是個眼高手低之人,評畫倒是高手,手上的繪畫功夫卻是稀鬆得很,下次再有機會,便和他比這畫功。
洛敏嘆道:「不瞞老弟你說,該做的我也都做了,募捐的,攤派的,各種各樣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是數十萬兩銀子的缺口,哪能補得上來?沒有銀兩,長江堤防過不了幾天便要停工了。若不趁著尚未霜凍將堤壩修成,明年洪水來了,我們便束手無策啊!林老弟,凝兒與我提起過,說你靈活機敏,素有機智,她曾經求助於你,所以我才冒昧請你來,還請老弟你助我一臂之力,也算是為江蘇百姓謀福祉了。」洛敏說得情真意切,竟讓林晚榮也分不出是真是假了。
簡直豈有此理,老百姓揮汗如雨為堤防出人出力,護衛的是你們這些富貴官家的利益,你們卻還有這閒情逸致到這裡作畫為樂。林晚榮重重哼了聲,骨子裡的那種平民情節讓他實在看不得如此場面,腳步輕邁,便要離去。
洛凝擦了擦眼角,哼道:「誰哭了?你有什麼補救之法?」
林晚榮笑道:「告到皇上面前?我看洛大人盼的就是這一天吧。挨上幾句輕罵,卻讓皇上看到你的愛民如子,這生意當真做得啊!」
林晚榮心裡奇怪,難道這畫是婉盈畫的?不像啊,這小妞一副火暴小辣椒的樣子,哪裡會有這麼細膩的筆觸。不管這是誰畫的,反正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林晚榮也不怕她,笑道:「我說它是敗筆,自然有我的道理。」
眾人再往桌上望去,卻見衣衫襤褸的老者,眼中仍是有些憂愁,已淡了許多,臉上卻多了幾道淺淺的笑紋。
有古怪!林晚榮心裡一動,便悄然跟在那個人身後。只見那個人三拐兩拐,已經到了一條深巷之中,回頭左右看了一眼,便鑽了進去。
婉盈小姐倒是好騎術,一手拉大小姐,一手拉馬韁,竟是穩穩當當,半點不曾晃動,看得林晚榮心裡感嘆,老子的騎術,還要大大的加強啊!
洛凝神秘一笑道:「待會兒爹爹就會和你談了。」
林晚榮輕輕說道:「洛大人,不遵上憲,按我大華律例,該是個什麼罪?」
蕭玉若聽了婉盈小姐的話,臉上一紅,急忙道:「婉盈小姐,我這些時日實在得不了空,等過些日子,我一定去府上拜會令尊大人。」
果然是成精之人,根本就不漏半點口風。林晚榮才不信他,笑道:「洛大人這樣說,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我最近結識了不少的才子,相信他們聽了總督大人的高風亮節定然會十分感動,總督大人每天的幾塊金匾怕是跑不了了。」
那幾個護住轎子的大漢聽他瞎掰,心道:遊玩?黑燈瞎火,你一個小小家丁,攔住轎子,怕是找茬才對吧!
巧巧卻是臉紅了一下,輕聲道:「青璿姐姐,年紀比我大些,理應她為姐姐。」
洛敏卻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狡猾的笑道:「林老弟,你那酒樓的利潤十分微薄,蕭家的諸事也才是剛剛起步,這稅暫時不會抽到你們頭上的。」
巧巧嗯了一聲,又羞又喜,便沒了半點埋怨。
洛遠嘿嘿笑了幾聲道:「大哥,剛開始的時候我有些害怕,後來青山和北斗把我架在中間往前衝,我走了幾步,看見鮮血,反而不怎麼恐懼了。大哥,我告訴你,我昨兒個親自——」他神色詭異的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後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你這小妞什麼時候與我商量過這件事了,偏要找今天?林晚榮苦笑道:「大小姐,今日我不得空,待改日我們再好好研討一番吧。」
見這丫頭性格倔強,林晚榮心裡也忍不住好笑,便道:「洛小姐,你這樣拉住我,莫要叫人誤會了。」
眼下大堤上人數雖不少,但是工具落後,效率低下,若要將堤壩再加高,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時日。林晚榮看得有些心焦。這個洛老頭,叫我來這裡幹什麼呢?不是要我捐銀子吧?這老頭倒是奸猾得很,看準了老子脈門。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不說了,等我的巧巧穿上了,我再說。」
蕭玉若頗有深意的道:「我看未必吧。我們都走得這麼遠了,她還那般凝望,似乎不是那麼簡單呢!」
「要想畫人生,先要畫人心。」見洛凝泫然欲泣的樣子,林晚榮感慨的嘆了口氣,接道,「莫哭,莫哭,我有補救之法。」
林晚榮根本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麼寫,當下刷刷刷,乾淨利落的翻身下馬,卻見大小姐拉著長裙,蹦下車來,竟是說到做到了。
蕭玉若也不知道怎的,見他用那副神態調笑自己,心裡便委屈得很,將他趕下車來,淚珠兒便滾落了下來。見林三灰溜溜的跳下車,她狠狠的將簾子一甩,小腳一蹬,兩隻繡花鞋便甩了開來。她又羞又怒,端起桌上一盞香茗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麼,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茶盞便被她扔在了地上。
洛凝卻是來了倔脾氣,竟拉著他袖子,直接往書社而去。與洛凝認識有些日子了,卻還沒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時候,想來這次林晚榮的態度確實深深的刺|激了她。
我有那麼可怕嗎,要不是你請我,我才懶得過去呢,正心裡說著,卻見旁邊突然冒出一個「泥人」。
蕭玉若的怒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端起小腳,狠狠往那攀住車轅的兩隻手掌踩去。
蕭玉若見林三只顧著與那女子說話,卻連自己的問題都沒回答,忍不住哼了一聲道:「林三,我與你說話呢,你沒有聽到嗎?」
和洛敏分別,林晚榮還一直在想著是誰在背後暗自支持自己。想來想去,除了青璿,似乎就找不到別人了。可是洛敏的神態告訴他,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
婉盈小姐不解的道:「什麼異性相吸?」
林晚榮長長出了口氣,看來洛遠今日說的話不假,洛敏這個老頭確實是深得皇帝的寵幸。但就算你是權臣,要與誠王爺鬥,也還差點啊,老洛,你可要堅挺點。
林晚榮看著那畫像微微一笑,他的意見簡單而又直接,只說了兩個字:「敗筆!」
婉盈小姐有些失望,望著蕭玉若道:「玉若姐姐,是不是我哥做錯了什麼事?以前他每天回來都很高興的,這些天卻總是板著臉,是不是他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
這便難怪了,原來有過一次慘重的經歷,上游洩洪,保護重要目標,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被老百姓罵也情有可原。
洛凝臉上有些赧然,坐不住了,起身道:「林大哥,我去畫畫了,你不准再跟來了,否則,我又要死一次了。」她說完就跑,倒像林晚榮就是洪水猛獸似的。
拍馬屁是官場中人的基本功夫,這個老洛更是深得其中精髓,張口就來。林晚榮一抱拳,恭敬笑道:「在下林晚榮,見過總督大人。」
「大小姐,她是望你吧,我見你們二人今日說話可高興得很,想來洛小姐也是有些留戀你這好友。」林晚榮瞎掰道。說起洛凝,他便想起了巧巧那丫頭,昨天忙著做香皂實驗沒去酒樓,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按時吃藥,病情好了沒有。
林晚榮道:「滄州?好地方,武術之鄉啊,難怪高大哥如此好功夫!」這馬屁拍得神不知鬼不覺,高首聽得甚是舒服。滄州在他前世的確是出名的武術之鄉,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裡有沒有什麼變化。
林晚榮聽到裡面的輕泣聲,也不知如何是好。唉,這大小姐未免太缺和_圖_書乏幽默感了,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她便這樣委屈嗎?他站在黑馬邊上,翻身上馬,又下馬,下馬再上馬,上馬又下馬。
洛凝倔道:「我與你清清白白,問心無愧,怕什麼誤會?」既然你不怕,我就更不怕了,當下林晚榮便任她拉住自己袖子,往那邊走去。
那邊的洛凝抬頭望來,卻見江堤上的二人皆是愁眉緊鎖,她心裡一嘆,難道連林大哥都沒有辦法嗎?
洛敏見他苦苦思索道:「林公子,你不用再猜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告訴你的。你只管放心辦你的事,好好幫助蕭家就是了。」
事實上林晚榮對這種改動不是很滿意,以素描筆法去改這國畫,只能算是牽強附會吧,但是剛才話說得太狠,將洛凝那個小妞逼得要哭了,只好能救多少是多少了。
林晚榮指著自己心窩道:「入這個門更早嘛。」
林晚榮知道高首是不會告訴自己的,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原因,便也不問了。
洛敏知道眼前這個家丁是個不能哄騙的精明人,當下誠摯道:「林公子請放心,我對你絕無惡意,相信公子也能感覺到。我今日到這裡,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小遠,這孩子,長這麼大,還沒跟人打過架呢。」說到洛遠,老狐狸眼中閃過一絲親情,想來對這個兒子很是疼愛。
搬運泥沙的壯丁便從桌子邊不斷走過,這群公子小姐竟是視而未見。
林晚榮哈哈大笑了幾聲,卻是顧忌著外面洛敏的親衛也是個高手,不能再過分放肆了,只得無奈的把巧巧抱在懷裡,心裡卻道:下次應該讓洛敏派個瞎子聾子啞巴來駕車。
洛敏的貼身侍衛,那功夫昨夜林晚榮是親眼見過的,就算遇上白蓮教的高手,也是不落下風,只要不是秦仙兒那種高手,就出不了岔子。現在聽說那幾個人竟然是皇宮裡的侍衛,這便難怪了。同時洛遠這話,卻透露了一個信息,這個洛敏,看來是深得大華皇帝信賴的。至於洛遠說的什麼「私下裡」,林晚榮卻是不以為然,這肯定是你爹故意給你安排的幫手,也只有你小子還蒙在鼓裡。不過話說回來,有這樣一個老爹罩著,還真是幸福啊。
青山昨日便備好了武器,說明他是早有準備了,並非無的放矢,再加上有小洛在一邊參謀,他們吃不了虧。巧巧不明白青山現在的實力,還以為他和以前一樣,是個瞎打亂打的混混,所謂關心則亂,才急匆匆跑來找林晚榮。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高首大哥,你的確是高手,不過令尊令堂卻是高手中的高手。」可不是嗎,給自己兒子取這麼個名字,一生下來就占人便宜,他老爹應該叫高高手。
洛敏急忙道:「林公子千萬不要客氣。你天資聰穎,才華過人,他日必定出人頭地,前途非凡,洛敏可受不得你這一禮。」
侯躍白也真夠倒霉的,本來用盡全身上下本事畫這幅河山圖,卻是想討洛凝歡心,哪裡知道遇到了林三這個剋星,這幾句話,句句是理,說起來人人都明白,他根本就沒有反駁的機會。
不是吧,這事也是蕭玉若說的嗎?那丫頭瘋了?她不是一直堅決反對二小姐與我在一起嗎?與巧巧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林晚榮已經得知這人是誰,當下躍出來叫道:「前面的先生請留步。」
洛凝緊張的看著林晚榮,等待著他的答覆。
「這樣一來,吳正虎和程瑞年他們是不會明著來了,可是背地裡來陰的,就防不勝防了,小洛你們可要注意了。」林晚榮正色道。機遇伴隨著風險,這是萬載不變的道理。
「哈哈,都一樣,都一樣。」林晚榮得意勁就別提了。他正在考慮是不是趁熱打鐵,把玉霜的事情也告訴了巧巧,卻聽巧巧道:「大哥,聽說你和蕭家二小姐也——」
林晚榮知道她心中所想,扳住她身子道:「巧巧,洛遠呢?他沒跟在青山身邊嗎?」
高首不屑的笑笑道:「江蘇步騎營?那些軟腳蟹怎能與我北方兒郎相提並論?江蘇都指揮使程德,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草包貨,若不是朝中有人撐腰,怕是早被廢黜了。」
林晚榮哭笑不得,你這個小妞早說啊,對那個侯公子我尚且留著情面,何況是你這丫頭呢。不過這個洛凝性子高傲好強,她就是不想因為自己與林晚榮的關係,而影響了他獨立的觀感。
他這一叫喊,圍住轎子的幾個大漢卻嚇了一跳,立即緊張起來,將小轎團團圍住,警惕的看著林晚榮。
蕭玉若又羞又怒,也顧不得哭泣了,伸出小拳狠狠朝他打了過去,「你這壞人,快鬆手。」林三哎呀一聲,那簾子便被放下了。
這番話說得大有深意,老狐狸不是糊塗人啊,林晚榮心道。只是這是你們當官之間的事情,說與我聽有什麼用?難道這就是你利用洪興的藉口?洪興辦得再好,也是不能和綠營比的。
敘話?你與我的巧巧又不認識,有什麼話可敘的?這大小姐怎麼一下子轉了性子,變得這麼大方起來了。林晚榮心裡奇怪,蕭玉若卻轉過臉向巧巧道:「也不知道巧巧妹子,願不願意賞這個臉啊?」
林晚榮吸了下鼻子,笑道:「沒事,就是風大了,有點難受。對了,洛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護住小洛的另外一人出手乾淨利落,絕無多餘動作,林晚榮看得暗自心驚,洪興什麼時候找到這樣的高手了。
巧巧抬起頭來,呆了呆道:「我什麼時候入門了?」
見洛凝緊咬著嘴唇,臉色羞紅的樣子,林晚榮嘆口氣,批完了才子批才女,老子也真夠牛逼的了。
林晚榮一閃身躲過她長鞭,怒道:「你做什麼?」
林晚榮正想送巧巧回去,卻聽旁邊久未出聲的大小姐終於說話了:「林三,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一鑽進車裡,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林晚榮鼻子特靈,聞了一下便知道這是玫瑰香水,看來這大小姐卻是喜歡這一口啊。
林晚榮淡淡道:「江蘇都指揮使手下,三營兵馬,數萬餘人,眼下無仗可打,何不拉他們修堤防?」
說起肖青璿的事,林晚榮感覺自己也有些責任。那天巧巧病了之後,他還一直沒來得及將青璿的事情告訴巧巧,沒想到今日倒叫蕭玉若給首先踢爆了。
有了這樣的強手幫忙,林晚榮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讓林晚榮欣慰的是,洛遠心思很是周到,辦事越來越成熟了,讓他和青山搭配,辦事很讓人放心。
這情景讓林晚榮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經常看到的修水利。他是生長在漢江邊的,對這水利的重要性有著清醒的認識。望著眼前的情景,他心裡突然湧起一種親切的感覺。這些普通的老百姓,他們穿得樸素,吃得糟糠,可在林晚榮眼裡,這才是親人,他們比那些所謂的才子才女親切無數倍。
見她與自己說話,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神色,林晚榮心中嘖嘖稱嘆,這女人變臉的本事,還真不是蓋的。想起大小姐那變幻無常的態度,他便有些頭疼,算了吧,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珍愛生命,遠離大小姐。他打定了主意,便將馬頭側撥,離著那馬車有著四五米的距離,隨那馬車默默而行。
林晚榮回頭看去,果然遠遠的一個身影立在石階之上,很像洛凝。他可有自知之明,這個洛凝心比天高,斷不會因為自己簡簡單單幾句話,便對自己產生感情的。
巧巧羞得頭都不敢抬起來了,「因為,大哥沒讓我穿。」
蕭玉若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哼道:「你不是讚我女子能頂半邊天嗎,我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不是丟了我們女兒家面子。」
董青山建立社團的事情,連巧巧也瞞著,這妮子善良無比,哪裡知道自己小弟已經成了一個社團老大。她見青山準備了刀槍,知道定然去找別人打架了,卻不知道青山現在也是大有實力的人了。
送走洛遠二人,在院子裡卻碰見蕭玉若拉著巧巧的手,邊走便敘話。二人面容俱是一樣的美麗,像是並蒂而開的兩朵蓮花。只是蕭玉若笑意殷殷,巧巧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事。
洛凝神色一黯,搖頭道:「林大哥,你說錯了,這次,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差勁。」
林晚榮不知道這小妞是哪裡冒出來的,怎麼一眨眼就出現在大小姐車前,如果預料不錯的話,她必定是早有準備,專門盯住大小姐的。聽她意思說,她哥哥對大小姐有著情意,靠,你哥哥還是個男人嗎,喜歡人家大小姐,你就自己來啊,派自己妹妹來拉拉扯扯,算是怎麼回事?
林晚榮懶得與她糾纏,拔腳走人,往大堤下面走了幾步,卻看見一個嬌俏的身影正坐在地上,望著滾滾江水發呆。不會吧,只不過批評了幾句而已,這小妞竟然這麼想不開,要跳河?林晚榮心裡大驚,急忙叫道:「洛小姐,不要跳啊——」
洛凝停了一下,卻沒轉身,嬌聲道:「婉盈,你們接著畫吧,我去那邊散散心,馬上就回來。」婉盈惱怒的看了林晚榮一眼道:「都是你幹的好事!」
洛凝眼圈通紅,拚命的抑制住眼淚,她成年以來,便因聰穎過人才學出眾,得了金陵第一才女的稱號,雖然也保持著謙虛謹慎,但女子心裡的那點小小的虛榮自然是有的,這次乃她成年以來受過的最大一次打擊,她雖堅強,在眾人面前被林晚榮批了一通,心裡的委屈自然少不了。
林晚榮拉住她小手,大言不慚的笑道:「當然了。」
林晚榮拿著鉛筆,在畫像的眼睛中輕輕描了幾筆,又在臉上添了幾道,便拍拍手道:「洛小姐,你便照著那鉛筆的印記,描上一遍吧。」那鉛筆印極淡,眾人看了幾眼,卻是根本看不出來什麼玩意兒。
巧巧方才是因為青山的事情亂了心緒,此時卻是有些恢復過來了,聞言羞澀笑道:「大小姐笑話了,只要大小姐不嫌巧巧駑鈍,巧巧當然願意與大小姐說話兒了。」
林晚榮笑道:「人不分老少,地不論南北,皆是我華夏同胞,抗擊強敵乃全民之責,何來南北之分。」
巧巧臉紅了一陣,小聲道:「我沒穿,可是我見到大小姐穿了——」
洛凝方才見他們相談甚歡,特意過來打探消息的,聞言欣喜道:「真的嗎,林大哥?」
見巧巧淚珠兒越落越多,林晚榮又是心疼了一番,抱住她道:「傻丫頭,不是大哥不告訴你,只是這中間的事情太多,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大小姐說得沒錯,青璿是我妻子,可你不是入門更早嗎?」
巧巧羞澀滿面急忙擺手道:「不不,大哥,我做不來的,還是讓她們管著我好了,我一定聽兩位姐姐的話。」林晚榮心中偷笑,就知道小妮子會這麼說,還真是愛死這個丫頭了。
侯躍白傲道:「林三,你莫不是以為這畫有什麼問題不成?」
巧巧抿嘴笑道:「大哥,你是什麼樣的人物,我比大小姐清楚得多,你就放心吧。」
胖老頭奇怪道:「哦,不知你覺得我像誰?」
洛敏嘿嘿一笑道:「讀詩書,習騎射,固然有些成就,卻終是受人驅使,不提也罷。」言下之意,卻是林晚榮就算不學無術,也能做人上之人。這倒是奇怪了,林晚榮與洛敏從來沒有交往過,這個老頭怎麼會對他有如此信心呢?
洛凝對林晚榮的話深有感悟,心裡一動,拉住他走到另一幅畫前,對林晚榮道:「林大哥,你再看看這幅如何?」
林晚榮不去管她們聊些什麼,他倒的確想看看青山和小洛這一仗打得怎麼樣了,便一提韁繩直往南門而去。此時夜了,又是遠離鬧市,路上人煙稀少,一路縱馬狂奔,還未到拐馬巷,便聽見陣陣的砍殺聲。
洛敏喜道:「哪裡有這樣的壯丁?」
啊,真的打起來了!林晚榮大是興奮,他翻身下馬,躍上一處高坡,遠遠的向下望去。
林晚榮看了洛敏一眼,試探道:「那天酒樓開業,蒙大人賜金匾,今又派了令公子如此相助,在下實在感激不盡。但在下與大人從未相識,不知怎能當得大人如此器重?」
林晚榮笑著道:「原來洛小姐也在這裡啊!不是洛大人叫我來的嗎?可怎麼沒見著人呢?」
因為,蕭玉若哭了。
洛敏道:「輕則革職,重則斬首。」
林晚榮心道:馬沒受驚,但是那小妞受驚了。他扯起一個笑容道:「沒事,大小姐的馬車轱轆有點歪了,我去糾正了一下,碰巧大小姐有點急事,就先走了。」
林晚榮心情沉重,就像壓了幾塊大石頭,這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公子哥、大小姐,不僅在大華朝,就連在他前世,見到的也不少。
林晚榮拉住巧巧的手道:「巧巧,你和青璿一樣,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當日發那誓言,便是將你當作我的妻子,我與青璿的事情,發生在這之後,論起來,她還要叫你一聲姐姐呢。」
林晚榮似是有意無意的說道:「這樣說來,你取了兵部調令讓程德派兵,他若不遵守,你便是當場格殺他,也不為過了?」
蕭玉若又羞又怒又委屈,呆呆看了一眼那剩下的盛茶碗的小碟,再也忍不住,撲在自己香榻上,嚶嚶哭泣了起來。
婉盈小姐飛快的扭了扭頭,急聲叫道:「侯公子在哪裡?」
胖老頭向打鬥的地方張望了一陣,搖搖頭,鑽入轎子裡,喝道:「回府吧。」那小轎便悠悠向外行去。
林晚榮嘆道:「事實上,除了用『天才』形容我之外,我還真找不到別的詞兒了。」
洛敏拍馬屁道:「無官無權無錢,可是林老弟,你有聰明才智,這可是萬兩黃金都買不來的。」
蕭玉若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董大叔家的,聽娘親提起過,我彷彿記得,你閨名叫做香香還是巧巧什麼的,也不知記錯沒有。」
巧巧大病初癒,又在這裡等了一個多時辰,早已沒了力氣,現在吃了定心丸,便似脫了力般軟軟的靠在林晚榮懷裡。
林晚榮驚了一下,道:「這個,不太好吧,我是個正經人呢。」
蕭玉若輕嘆一聲,這個林三也不知道怎麼回和圖書事,任誰在他手裡都討不到便宜。她頓了一頓,在簾子裡頭道:「林三,你以後莫要再這般隨意輕薄人家良家女子。」
林晚榮見她臉色通紅,神情扭捏,又見這畫筆鋒細膩,定是出自女子手筆,心裡一驚,乖乖,不會是這個洛才女畫的吧?
林晚榮來得晚了些,這場架已經打完了,洪興一方大獲全勝,董青山、洛遠、李北斗三人興奮的抱在一起哇哇大叫,護住小洛的高人,卻趁人不備,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美麗的女子,身著一襲淡黃的衫子,笑顏如花,亭亭玉立,正恬靜的望著自己,竟是金陵第一才女洛凝。
就知道這老狐狸沒安好心,果然是這事。林晚榮奇怪的道:「弄銀子?洛大人,你是江蘇的一省首憲,財政大權,都在您手裡,怎麼還會為銀子發愁?」
那個人道:「公子未曾見過屬下,自然不會認識。不過依屬下看,公子對打架之事似乎十分有興趣。」
這番話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暗示我已經捲入了某些爭鬥?
洛敏嘆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這江蘇總督,看著光彩,內裡苦著呢。江南豐,天下足,這話是不假,可是這江蘇每年的稅收,都有上面緊緊盯著呢。現在北方不太平,明年要與北方強敵大戰,內部又有白蓮教禍亂,用銀子的地方可多著。江蘇一省的稅收,全部繳了國庫,連一錢的剩餘也沒有。」
不會吧,蕭大小姐竟然送巧巧胸罩內褲?啊,我怎麼早點沒想到送巧巧幾件呢,真是太失誤了!這麼說,巧巧穿內衣內褲的樣子,第一次竟是讓蕭玉若看去了,老子太失敗了,林晚榮捶胸頓足的想道。這樣的錯誤絕不能犯第二次,以後要送青璿和玉霜每人一百套,沒事就換內衣玩。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大小姐,我估摸著,你是在這馬車裡坐得骨頭疼了,特意找個藉口出去騎馬活動一下身子吧,虧得我還如此感動呢,卻原來是上了你的當。」
原來是洛凝向他老爹推薦了我,說老子善於搞錢。只是我再能幹,也不能轉眼間給你弄十幾萬兩銀子出來啊?若有那本事,還站在這裡跟你折騰嗎,直接回家數銀子玩去了。林晚榮苦笑道:「洛大人,我無官無權無錢,該當如何幫你呢?」
巧巧小臉滾燙,呼吸火熱了起來:「大哥——」
我不逼你逼誰,你這老頭滑得跟泥鰍似的,說一句實話,還要吞進半句,怎能不讓人鬱悶?可就算青璿是公主,以一個公主的一句話,就能讓封疆大吏如此賣命?以洛老狐狸的性格,斷然不會如此簡單。
林晚榮問道:「洛大人,修江堤還需要多少人手?」
洛敏喚洛凝給自己拿了身乾淨的官服過來,見林晚榮看洛凝的樣子,洛敏輕輕對他道:「林老弟,你方才與凝兒談些什麼啊?我見她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婉盈道:「你尋我的白馬做什麼?」
老洛你這個老狐狸,人家背後撐腰的是大華最有權勢的王爺,你背後有誰做倚靠呢?可別害我啊!雖然林晚榮不贊同高首這種帶地域歧視性質的觀點,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有些道理。南文北武這是傳統,江南兵士戰力的確與北方軍士有些差距,難怪當初第一次見到青璿時,她會發出那樣的感慨。
林晚榮點點頭,向四處望了一眼。原來洛敏約他來的這地方,竟然是下關江堤。此時已到冬季,正是長江的枯水季節,江水退下去了許多,但兩岸的黃土與稀泥,依稀可見洪水肆虐的痕跡。
「放心吧,你是我的小寶貝,除了我,沒有人能夠管著你。」林晚榮在巧巧耳邊輕聲道,這一句話,便讓小妮子乖乖的投了降,幸福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林晚榮憤憤不平的跳下馬車。倒不是怕了蕭玉若,只是見不得她這副神態。
巧巧點點頭道:「玉若姐姐,我以後會來的。」巧巧雖是強打笑顏,神色裡卻有些難掩的黯淡,蕭玉若卻是眉飛色舞,林晚榮看在眼裡,心道,蕭玉若這丫頭定然對我的巧巧使了什麼詭計。
林晚榮奇道:「大人還要我知道哪些?」
林晚榮嘆道:「洛小姐,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你不瞭解人心,不瞭解百姓。你沒受過疾苦,根本就不明白老百姓心裡在想什麼。我們大華的百姓,最忠實,但他們也最為現實,若連溫飽都尚未滿足,他們是不會關心任何事情的。試想,連生存都無法繼續,你卻要他們憂心水患,大小姐,你以為他們都是憂國憂民的聖人嗎?錯了,錯得太遠了。下位者,生存才是他們的第一需求,國家與民族,離他們十萬八千里呢。」
高首點頭道:「不瞞公子,我祖籍乃河北滄州。」
洛凝道:「林大哥,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慈善拍賣會嗎,效果十分之好,大家興致也很高。近幾日這河防之銀將要用盡,爹爹愁眉不展,我便想起你說的法兒,若是將我們書社的人一起拉來,做一副整體河防畫卷,然後賣了出去,豈不是也能為河防之事出力?」
林晚榮卻是趁機撥轉馬頭,擠進她與大小姐之間,笑道:「侯公子在等著你為他熬血燕呢。」
巧巧咯咯笑道:「大哥,玉若姐姐說你人很好,我要是反過來聽的話——」
林晚榮帶著那小廝,騎馬快追了一陣,卻見大小姐的馬車在前面不遠處不緊不慢的行著。旁邊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匹白馬,白馬上的人身體嬌小玲瓏,遠遠看著有些眼熟。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洛小姐,你只說對了一半。這山河之風,比拚的是人的氣質與閱歷。若無覽盡天下之雄心,哪能領略到山河的壯美與遼闊?畫山畫水,難畫河山,古往今來,流傳下來的河山圖又有幾幅呢?便是這個道理了。」
見婉盈語氣不善,林晚榮嘿嘿道:「這是哪裡來的公人,巡邏怎麼都上了堤防,實在是叫人佩服。咦,對了,婉盈小姐,你那匹白馬呢?」
洛敏眼中亮光一閃道:「你的意思是,加稅?」
巧巧哽咽的說道:「大哥,昨日夜裡,我見青山、北斗他們準備了好多刀槍棍棒放在房裡,到了今天傍晚時分,卻全都不見了,連他們兩個人影也不見了。青山一定是找人打架去了,他以前雖也打架,卻從來都是靠拳頭的。這次又是刀又是槍的,定然不是小事。大哥,你一定要救救青山!要是他傷到了,我爹怕就活不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迎來洛敏的官轎,卻先迎來了董青山和洛遠這倆小子。林晚榮在蕭家的會客室裡,親切的接見了他們。現在蕭家,林晚榮的地位如日中天,隱隱有點翻身做主人的感覺,很是愜意。
只見坡下火把高舉,數百人混戰在一起。一派人雜色衣衫,人仰馬翻,早已被砍倒在地,劣勢十分的明顯。另一派人數眾多,皆是黑衣黑褲,左臂之上纏了紅色布條,林晚榮一眼便看見了董青山。那小子壯得像個犢子似的,穿了一身黑衣衫,左臂纏了一根紅色布條,手中舉著一根重重的木棍,猛的一棒,向一個小個子對手砸去。
眾人皆是長長出了口氣,說實話,洛凝那畫,筆畫技法皆是登峰造極,又是有感而發,實在是難得的佳作,若是廢了就太可惜了,現在被挽救回來,實在是一個大大的幸運。
蕭玉若見她二人聊得火熱,忍不住皺眉道:「請問這位小姐是——」
見老狐狸的神情不像是作假,林晚榮心裡卻疑惑了,這暗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誰?自己認識的人裡面,若說到富貴,首推肖青璿,難道那丫頭真的是大有來頭不成?
知道巧巧這妮子不會說謊話,林晚榮心中奇怪,大小姐真是這麼說的?昨天返程的時候一個小小玩笑就惹得她又動腳又動鞭的,怎麼在巧巧面前卻這樣說我好話?難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晚榮感嘆了一聲,最好哄的女子,還是巧巧啊,不娶她做老婆,天理不容。
得了林晚榮的指點,洛敏的心情十分之好,接過茶水品了一口道:「凝兒,林公子可是幫了大忙呢。」
那個漢子答道:「林公子,在下叫高首。」
巧巧正色道:「大哥,大小姐講的都是你的好話。玉若姐姐人很好,她給我講了很多你的事,她說你發明了香水、香皂,還和她一起經歷患難救了她的命,她很感激你。」
想想大小姐高挑的身材,修長的玉腿,再穿上這胸罩內衣……難怪見這小妞身材越來越好,卻原來都是老子的功勞。
哇,我什麼時候從林公子變成林老弟了?才不過見了兩面而已,這個洛敏還真是個自來熟啊。林晚榮大言不慚道:「也沒有什麼,不過談了些理想,談了些人生。」
林晚榮試探問道:「是不是青璿?」
順著林晚榮方纔的話,想上一想,眾人便有些明白了。貧窮百姓在這河堤之上雖是苦些累些,卻終歸能夠吃飽飯,自然有了笑容。那眼裡的憂愁,卻是擔心堤壩修完,再難得溫飽。窮人笑的時候,也是帶著淚的,便是這幅畫的真實寫照了。
洛敏道:「我這樣辛辛苦苦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造福江蘇一省的百姓?那些巡察御史就算是告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敢這樣說。」
胖老頭緩緩下轎,對著林晚榮抱拳道:「不知道這位公子喚住老朽,所為何事?」
林晚榮見她笑得十分神秘,便知她定然知情,不過看她得意的樣子,問了也白問,這小妞定然不會說的。林晚榮嘆了口氣,逕自走上大堤。凝重的土地傳來的厚實感覺讓他心懷有些激動起來,我是長江邊的孩子啊,他眼眶有些濕潤起來。
林晚榮笑道:「這位大哥,我知道你是高手,我是問你的尊姓大名,以後也方便我稱呼。」
洛敏一喜道:「你儘管說,我洛敏挨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再多一次,也算不了什麼。」
林晚榮根本不知道什麼「逢巷莫追、逢林莫入」的禁忌,他悄悄跟進去,抬頭一看,卻見那巷中停著一頂小轎,左右兩邊各立著幾個青衣大漢。
林晚榮笑道:「我信與不信,卻也沒什麼關係了。」
眾人見洛凝拉了林晚榮過來,神色卻是不同。侯躍白臉色不好看,那個叫婉盈的女子卻是怒火沖沖,問道:「你這人來做什麼?」
林晚榮點點頭道:「洛小姐,你為人誠懇又有愛心,大家喜歡你都來不及,怎麼會討厭你呢。堅持夢想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至於閱歷,急也急不來的,等你年紀再大些,多經歷些事情就明白了。」
這是純粹的訛詐,林晚榮話裡都是暗藏機關,暗地裡擺了洛敏一道,高首掉進去了無數次卻還不自知。若是洛敏在場,他聽了林晚榮的話,定然要跳起來大罵,你這個小狐狸。
回到蕭家,林晚榮心繫巧巧,拉住大小姐樓下的一個丫環道:「晚間和大小姐說話的那位巧巧小姐,回去了嗎?」
胖老頭哈哈一笑,臉上擠出幾絲苦色道:「林公子,你又何必與我打啞謎呢?你精明強幹,我早就聽說過了,今日見了真人,果然是英明神武,器宇軒昂,比傳言還要厲害上十倍啊!」
洛凝覺得這個人有時候聰明得要命,有時候卻是一根死腦筋,真拿他沒辦法,便退後幾步,離江邊遠了些,笑著說道:「現在你放心了吧?」
林晚榮也沒閒情逸致來聽他八卦,當下開門見山道:「洛大人,你叫我到這裡來,不止是與我談心這麼簡單吧。」
洛敏想了想,答道:「酒樓!」
聽到裡面的蕭玉若的哭聲似乎止不住了,林晚榮有些無奈,女人啊,最擅長把小事做大。他根本就沒有非禮勿視的概念,悄悄從馬車窗戶邊掀開簾子往裡瞧去,卻見蕭玉若趴在香榻上,香肩一抖一抖,連那枕帕都濕透了。
林晚榮急忙抱住小妮子道:「巧巧,大哥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什麼富貴啊地位啊,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自己也是一無所有啊!我喜歡的是你這個小姑娘,又不是你的地位,你去管那些做什麼?要不這樣,以後青璿、玉霜進了門,由你管著她們好了。」
「巧巧,那東西,你都穿過了沒有?」林晚榮吞了口口水,眼前彷彿浮現了巧巧身著內衣內褲眉目含羞風情萬種的樣子,不自覺的將小妮子往懷裡緊了緊。
林晚榮點點頭,這個老洛,除了肚子大點、為人滑點,其他倒也沒什麼缺點了。
林晚榮看了洛遠一眼,這個小子眼中又是害怕又是興奮,原本挺白淨的臉上,竟是一片通紅。林晚榮笑著道:「小洛,這是怎麼了,偷擦了你姐姐的胭脂?」
蕭玉若哼道:「你要來便來,問這麼多做什麼?」
林晚榮對著巧巧滾燙的小耳朵吹口氣道:「寶貝,趕明兒把那衣服穿給我看看,好不好?」巧巧渾身又酸又軟,哪裡還有半分拒絕的力氣,小口裡輕輕嗯了一聲,便不敢抬起頭來。
婉盈小姐不知道自己愛馬是怎麼回事,連驅了兩下卻沒有動靜,林晚榮呵呵笑道:「婉盈小姐,這異性相吸乃是常理,你莫要生氣。」
巧巧見他這般與大小姐說話,急忙拉了拉他衣袖道:「大哥,可莫要耽誤了你的正事才好——」
蕭玉若急了,一拉長裙剛要下車找尋,卻聽遠遠的那個小廝叫道:「三哥,你鑽到車轱轆下做什麼?」
「你、你在這裡做什麼?」蕭玉若急忙鑽了過去,將簾子往下拉,要遮住那張討厭的臉。林晚榮急忙將簾子往上挑,兩個人一下拉一上挑,頓時僵持起來。
林晚榮被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灰。
林晚榮看得心疼之極,對門口的一個家丁道:「這位小姐是來找我的,你為何不請她進去?」林晚榮現在是蕭家的紅人,府裡個個人都要巴結他,那位家丁怎麼敢說個「不」字,只得委屈的道:「三哥,我們勸了這位小姐無數次,可她就是不願意去客房喫茶。」
林晚榮被蕭玉若弄得有些糊塗了,一會兒說不准碰她妹妹,一會兒又親自把這事說www.hetubook.com.com給巧巧聽,這小妞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不管了,難得有這麼個機會,還是把玉霜的事說了,多與巧巧溝通才是。
看洛敏也確實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不會這樣病急亂投醫的。林晚榮江邊長大,自然知道堤防對普通百姓意味著什麼,他嘆了口氣,心道:難道真的要我做一回救世主嗎?
高首卻是高興道:「林公子也知道滄州?」
怎麼又扯上蕭家了?難道不是青璿?越問越麻煩了,這老狐狸,在和我打太極拳啊!
洛遠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能是昨夜興奮過度了,今兒個早上一起來就變成這樣子了。」
洛敏沒有惡意,這一點林晚榮倒沒有懷疑過,從他讓洛遠多多接近自己就可以看出,這老頭是把本錢都壓在了自己身上。可越是這樣就越是奇怪了,我一個小小家丁,怎麼能讓洛敏下這麼大的本錢呢?
那個漢子笑道:「林公子,在下未說假話。我姓高,名首,首級的首。名號乃父母所賜,在下改動不得,倒叫公子見笑了。」
林晚榮心裡長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我的巧巧沒讓蕭玉若占便宜。他哈哈笑了一聲,在巧巧耳邊輕聲問道:「為什麼不|穿?」
林晚榮道:「大小姐,我屁股還沒坐熱呢!」
見林晚榮如此說,還道是洛敏早已告訴他了,高首當下便承認道:「林公子確實厲害,我昔年乃是皇上的貼身護衛之一,後來洛大人來到金陵,皇上便派了我們跟來。」
車內擺著一個小小的茶几,竟是擺上了一盞新泡的香茗,騰騰冒著熱氣。感動啊,大小姐如此關愛下屬,親自泡茶,捨身讓車,實在是很有些英明領導的風範。
馬車沿著道路繼續向北駛去,走了半個時辰卻還沒到頭。
巧巧臉一紅道:「大小姐真好記性,我叫巧巧。」
高首笑了笑道:「林公子,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程德那草包仗著誠王爺撐腰,在江南作威作福,他手下的三營兵,是出了名的爛泥巴糊不上牆,京中的王公大臣宮廷內侍都知道。不是我小瞧了江南兵士,若說吟詩作對,我們比不過江南才子,但若論到上陣殺敵,江南的步營、騎營,只能嚇唬嚇唬小毛賊,若真讓他們上了北方抵禦那些強敵,怕是要不了一刻便都崩潰了。我們兄弟間有句俗話,『寧做北地遊魂鬼,莫當江南秀才兵』,就是這個道理。」
當下將自己與青璿、玉霜之間的經歷簡單講了一遍,巧巧聽得直嘆氣,幽幽道:「大哥,青璿姐姐極有本事又對你情深意重,二小姐更是為了你連性命都不要了,你可不能負了她們。」
那個地方林晚榮知道,地勢高低起伏,是個適合打埋伏的地方,聽她這麼一說,林晚榮更有把握了。
對青樓這些行業,新增稅種,這倒的確很有吸引力,但也正如林晚榮所說,雖只是觸動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但會遭到多大的罵名是可以想像的。林晚榮見他猶豫,暗自罵道,你這老狐狸,想不得罪人,又要做百姓稱頌的好官,天下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嗎?
畫上遠遠望去,青山巍峨,淡淡如墨,若隱若現。待到近處,一灣深潭,碧波蕩漾,松柏翠綠,層峰環繞,裊裊煙霧,緩緩升騰,確實很有些景象。這個侯躍白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子,筆法用墨皆是老到。
蕭玉若笑了笑道:「巧巧,以後你可要多過來玩,咱們姐妹倆再促膝長談。」
洛敏點點頭,眼下也無他法了,正如林晚榮所說,若是不給程德來硬的,他便永遠不會服軟。
這鉛筆,除了洛凝外,其他人卻是未曾見過。婉盈似乎忘記了與林晚榮的彆扭,開口道:「林三,這是什麼?」
林晚榮心裡十分惱火,你以為我想往你們這兒湊啊,若不是被人強拉過來,老子哪有時間陪你們?
林晚榮胡吹道:「哦,就是無意看見了方纔那邊的一齣好戲,我有些害怕。老先生長得和顏悅色、慈眉善目,想來應是寬厚長者,我見了您,心裡舒坦多了。」
洛敏哈哈笑道:「與老弟你聊得高興,竟連正事都險些忘記了。林老弟,你看了這堤防之事,感覺如何呢?」
侯躍白昨日受了林晚榮的氣,方才又遠遠見到洛凝的動作,心裡更是難平,他當然不會在美女面前丟了風度,便對洛凝道:「洛小姐,你看看我這幅江山遠眺圖如何?」
蕭玉若嗯了一聲,輕道:「她姓陶!」
林晚榮笑著道:「那你想我們談什麼?」越看這個洛敏,越不像洛凝的親爹,長成這副模樣,咋能生出那麼個美貌如花的女兒來呢?
林晚榮奇怪的道:「怎麼會呢?你是我的小寶貝,我當然會好好愛護你了。」
大小姐又羞又怒,你是個正經人,我便不是了嗎?她怒瞪林晚榮一眼,道:「我是見你有些困頓,想你今日為我蕭家做了不少貢獻,才讓你蹬車來,我去騎馬,哪像你想的那麼不堪?」
林晚榮灰溜溜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個大小姐脾氣古怪,以後還是離遠點好,若是在前世,將這馬車換成奔馳,她再來這麼一下,老子的小命便都交代了。
見高首趕車,手法甚是熟練,林晚榮點頭道:「高大哥,你不僅武藝高強,馬術也是相當了得啊!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大哥定然不是金陵本地人氏吧。」這純粹廢話,聽著高首那口地道的北方口音,誰都知道他是北方人。
洛敏心裡一驚,暗道:這個林公子果然有些狠氣,他點點頭道:「按大華律例,是這樣的。」
哇,這老頭是不是整容過了?要不然以他這個模樣,哪能生出洛凝那麼標緻的丫頭?林晚榮暗自笑了幾聲,老狐狸,我可逮著你了。
什麼天資聰穎、才華過人,你這老狐狸連我的面都沒見過,就這樣忽悠起我了。論起拍馬屁,林晚榮是高手中的高手,洛敏這幾句,被他自動過濾掉了。
洛凝回過頭一看,卻見林晚榮急促的跑過來,她展顏一笑道:「林大哥,你在說什麼?」
洛敏神秘一笑,接著道:「前些時候,聽說林公子你勇鬥白蓮,救出蕭大小姐,實在可喜可賀啊!」
林晚榮卻不去管她那些,在巧巧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道:「小姑娘,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巧巧又喜又羞,啊了一聲,低下頭去,羞澀道:「大哥,你壞死了,我哪裡把你的話當耳邊風了。」
巧巧終於沒能忍住,淚珠兒嘩啦啦的掉了下來,「可是,大小姐說,你已經有了妻子了,還說她閨名叫做青璿。」
哇,這種一兩筆改幅畫的事情,你大小姐有本事,自己來做做看看?
林晚榮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巧巧你說什麼——」沒聽錯吧,蕭大小姐穿內衣?這個消息太有爆炸性了,絕對當選蕭家年度新聞之首,巧巧這暗探當得好啊!
林晚榮沒去管她的話,只道:「這個婉盈,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生得實在是刁蠻了些。」
洛敏答道:「至少需要三千壯丁,可是我們眼下錢糧都已用盡,再征丁怕是行不通了。」
蕭玉若一驚,急忙傾身往下看去,卻見那個林三正在車轱轆下朝自己眨眼呢。
林晚榮見蕭玉若笑容詭異,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當下拉住巧巧的小手道:「寶貝,我送你回去吧,與這丫頭說話,我擔心她教壞了你。」
林晚榮笑了笑道:「洛小姐,你們做什麼,與我有干係嗎?」
巧巧掩住他嘴唇,流淚道:「大哥,你莫要說了,巧巧知錯了。」
林晚榮見他神色之間並無多少驚訝,心裡更有把握了,你這老頭,就裝吧。他哈哈一笑道:「今日時間已晚,我到巷子裡遊玩,沒想到卻意外碰到老先生,想來這位先生對這裡很有興趣,咱們這也算是緣分吧,所以才冒昧叫住老先生,還請原諒在下。」
林晚榮聽得心花怒放,原來我的小寶貝打的是這個主意,還真是個玲瓏心肝啊。他拉住巧巧的手笑道:「既然這樣,那你便在這裡與她說說話吧。不過這丫頭的性子十分古怪,我與她對不上路子,若是她說我壞話,你可千萬不要信,只要反過來聽便好了。她越說我壞,你便想我好;她說我花心,那我便是一頂一的專心了。」
婉盈是侯躍白的忠實崇拜者,聞言立即道:「林三,你這是什麼意思?」
平心而論,這個洛凝不嬌氣,有志向,在這個時代的女子中算是十分難得了。只是做事太理想化,大概也是因為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平民生活吧。
林晚榮嘿嘿一笑,似是不經意的說道:「那你便把我當作北方人吧。對了,高大哥,你昔日在京中當差的時候,同僚之中是北方人多還是南方人多?」
最意外的是,林晚榮竟在攻擊的隊伍裡看到了小洛,他正被最能打的青山、李北斗和另外一個人護在中間。這小洛手裡拿著一桿木棒,臉色興奮得通紅,見人就砸。
巧巧羞道:「大哥,你在蕭家當差,我陪大小姐說說話,以後來找你,也是少了些阻礙啊!」
巧巧在這裡待了一個時辰,又擔心又害怕,此時見了主心骨,哪裡還不失聲痛哭?
林晚榮道:「洛大人,我很佩服你的決心。只是籌集銀子的事情,你應該找府裡的師爺商量。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家丁,頂多打理個酒樓,賺點小錢,與我說這些於事無補。」
婉盈小姐聽蕭玉若如此說,卻是焦急了起來,急忙拉住大小姐的手道:「玉若姐姐,你什麼時候得空,可要到我家裡玩啊,我哥天天都想著你呢。」
行到蕭家門口,林晚榮剛下馬,便見遠處一個嬌俏的身影,正在焦急的徘徊著。那女子一見林晚榮,淚珠便忍不住了,急撲了過來道:「大哥,快……快救救青山……」
洛敏苦笑道:「我不能說,也不敢說,還請林公子原諒。但請你相信我,你有諸位貴人相佑,飛黃騰達是遲早的事。」
洛凝卻是沒有理他,對林晚榮道:「林大哥,你以為如何?」
在場的才子才女們啞口無言,他們都是未經歷苦難的公子小姐,何曾體驗過下層民眾的生活,便以為天下的人都像他們這般,吃飽喝足無事可做,便來憂國憂民。林晚榮一番話讓他們瞠目結舌,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眾人皆是無言,就連一直和林晚榮唱反調的婉盈,也是有些敬佩的看了他一眼。
洛敏嘆道:「凝兒不僅長得像她娘親,就連性格也是像極了,獨立又有主見,性子有些清高,我還是很少見人與她這麼談得來的。」這番話像是在懷念他逝去多年的亡妻。
林晚榮好奇的望著洛敏道:「洛大人此言從何說起?在下只是一個小小家丁,不讀詩書,不習騎射,既無權又無錢,哪裡來的出人頭地?」
將巧巧留在了酒樓,林晚榮長長的出了口氣,把這個小姑娘哄得乖乖的可真不容易啊,比起與白蓮教的匪人打上一架還要費力多了。
狐狸碰上狐狸,比的就是耐性,洛敏卻是心急如焚,忍耐不住的道:「不瞞林老弟說,我今日請你來這裡巡查,便是想請你幫我想個法兒,如何盡快弄點銀子。」
高手?哈哈,還有比老子更不要臉的人,竟然自封為高手?實在不多見了。
林晚榮見這丫頭有點小吃醋,他嘿嘿一笑道:「任她再好看,也比不上我的乖乖巧巧啊。」
高首笑道:「在下活了三十多年,卻也做了高手三十多年,就是明日丟了性命,卻也值得了。」
林晚榮長長嘆了口氣,這個小洛啊,還真有些魔性,倒是青山對這些事似乎習以為常了。
林晚榮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堅定的道:「洛大人,這辦法我可以幫你想,但是你能不能做到,怕不怕挨罵,這可就是你的事了。」
洛凝點頭讚道:「侯公子筆法犀利,用墨獨到,這幅遠眺圖確實非凡。」
林晚榮卻是接著道:「巧巧,你難道忘了,那日酒樓之中,我曾指天為誓,立下盟約,我若負了你,我便……」
林晚榮哦了一聲,這個禁令,看起來是對付賊人的,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實際上是變相的幫助洪興,讓他們趁此聲名大振的機會迅速擴充實力,最終可以與黑龍會分庭抗禮。
林晚榮自懷裡取出自製的鉛筆,笑道:「就要靠我這個寶貝了。」
高首道:「洛大人讓我請公子去城北下關。」
林晚榮吃了一驚,道:「巧巧,慢點說,青山他怎麼了?」這麼晚了,巧巧等在這裡,莫不是青山真的出事了?不會啊,不是有小洛看著嗎?就算青山魯莽,小洛卻是個機靈人,不應該出事的。
侯躍白有些得意的望了林晚榮一眼,謙道:「洛小姐謬讚了。」
林晚榮奇道:「勸解?我為什麼要勸你,你是個堅強的女子,還要人勸解嗎?」
林晚榮嘿嘿笑道:「你這小子,辦事也不知道隱蔽點,讓你姐姐見著你又是動刀又是動槍的,可嚇壞她了。」
林晚榮點點頭道:「這等出名的地方,我當然聽說過了。北地民風剽悍,尚武術與騎射,我見高大哥不僅武藝了得,精通騎術,比江蘇都指揮使步騎營裡的精騎還要強上許多,便知高大哥定然是北方人。」
高首見他為人爽朗豪邁,雖是一介小小家丁,卻也頗對自己脾胃,便爽朗笑道:「只要林公子不嫌棄我老高粗人一個,我自然是歡迎之至。」
這個老狐狸,林晚榮心中暗罵,白蓮教的事情,說起來,還是你這一省首憲治理不力,你還好意思說我勇鬥白蓮。
洛敏不相信的眨著小眼睛,「便只有如此?」
洛敏知道瞞不過他,訕訕笑了笑,道:「不瞞林老弟,你說的這些確實也不假。可是,如果能既陞官,又可以造福百姓,這樣的好事,我為何不做呢?」
林晚榮望著大小姐問道:「你確定?」
婉盈小臉通紅,怒道:「你這下流壞子。」話都說到這個分上,饒是她臉皮再厚,卻也不敢繼續留了下來,當下催轉白馬,飛奔而m•hetubook•com.com去。
洛敏派來請林晚榮的是一輛馬車,還帶著昨天見過的一個侍衛,正是幫助洛遠打架的那個。林晚榮心裡記掛著巧巧的心事,便拉了巧巧上車,讓馬車繞一下,往食為仙的方向行去。
洛凝美目一亮,醒悟過來道:「林大哥,我明白了。你是說侯公子作畫時過於注重技巧,反而忽視了這山河的本質淳樸自然,對嗎?」
高首哈哈大笑道:「林公子,你這話說得太對了。我實在是佩服。你處在金陵城中,與江南的才子書生卻是大不一樣,豪爽又有本事,難怪洛大人如此看重你了。」
想起洛敏那個肥肚的樣子,林晚榮想笑,卻又有點感動,那老頭雖然對兒女實行的是放養,其實對他們的關心,卻是絲毫不減。
那個壞了林晚榮好事的小廝,急忙策馬追了上來,拉起林晚榮道:「三哥,你是怎麼了?大小姐那馬受驚了嗎?」
巧巧羞澀點頭道:「大小姐說穿了有些時日,的確與眾不同,她的身材,我見了都羨慕。」林晚榮腦子有點不夠使了,照這意思說,大小姐穿這內衣還真是感到好處了。
那個被蕭玉若叮囑遠遠綴在二人身後的小廝,看著林晚榮奇怪的動作,心道:三哥真是勤勞啊,在路上還刻苦練習馬術。
洛敏一驚,拉了兵丁修水利,這個想法可真夠大膽的,可是大華歷朝都沒有這樣的例制,能行得通嗎?他嘆了口氣道:「林老弟,你不是官場中人,不知道這裡面的學問。那個江蘇都指揮使程德,雖然名義上受我節制,卻從來不肯聽我號令。若要徵他手下兵丁,怕是難以行通。」
侯躍白臉色鐵青,他自己知道自己事,為了畫這幅河山圖,他極盡技巧之能事,筆法絢麗,手法用了無數,卻被這個林三一語中的。偏這話卻是洛凝說出,他不敢反駁,只得狠狠瞪了林晚榮一眼,輕輕的道:「唯口舌耳。」
一席話說得兩人哈哈大笑,林晚榮對這個豪爽的高首兼高手,頗有好感,當下出了車門,擠到他跟前,並坐在車轅上道:「高大哥,我在車廂裡一個人也是沒勁,過來與你說說話兒吧。」
巧巧抹乾了眼淚兒道:「他昨日與青山在房裡談了好久,似乎商量著什麼,後來便離去了,今日也沒見他。」
洛敏苦笑道:「便只這些嗎?」
林晚榮不知道這個小妞的哥哥是誰,也不去管他是誰,便裝作故意看了看天色道:「大小姐,時候也不早了,夫人出來之前交代過了,說是給你燉了上好的官燕,叫你早些回去補補身子。」
沒了巧巧的陪伴,林晚榮自然少了許多耐性,便對趕車的漢子道:「這位大哥貴姓啊?」那個漢子就是昨夜護在洛遠身邊的高人,洛敏能夠放心的讓他一人前去照看洛遠,說明這人身手絕不簡單。
林晚榮三兩下便把這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如果意料不錯的話,小洛和青山定然是看好了時機,準備給那個吳正虎一棒子。這倆糙小子,挺有種啊!雖然他們沒有稟報林晚榮,林晚榮心裡卻是十分高興。他上次已經明確表過態了,洪興的事情任那倆小子隨便去弄,他不插手,這種放手的姿態,就是為了鍛煉小洛和青山的能力。今天他們敢於動手,說明他們確實有把握了。如果這一仗打贏了,那對小洛和青山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洛敏神色平靜,搖頭苦笑道:「林大公子,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不要吧,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打擊而已,怎麼就讓這個大才女心灰意冷了呢?看來挫折教育要大大的增強啊!
胖老頭打開簾子,見到林晚榮的面孔,愣了一下,臉上現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揮揮手道:「先停下吧。」
洛凝堅強的說道:「林大哥但說無妨,洛凝也很想聽到你的指正。」
林晚榮嘿嘿笑道:「偶然,純屬偶然。我發明這個東西,也是為了你們女子著想。這東西,是為了增加女子美態,促進發育,防止下垂——」
林晚榮在大堤上走來走去,沉思不語,洛敏也不說話。
「大哥——」巧巧面上的黯然一掃而空,驚喜的道,「你在這裡等我嗎?」
林晚榮止住她道:「巧巧,只有你的事才是正事,其他都是扯淡。」雖是粗話,卻說到了巧巧心裡,小妮子嗯了一聲,便羞得不敢說話了。
林晚榮抹了把冷汗道:「那便好,只要不跳河,萬事好商量啊!」
林晚榮哈哈一笑,這番話確實說得滿了點,他老臉紅了一下,緊緊抱住巧巧道:「傻丫頭,我是怕你受氣嘛。我現在在蕭家的地位不一樣了,誰也不能欺負我的巧巧。」他說了幾句話,巧巧卻還是擔心青山,林晚榮心道,我便去看看那兩個小子在搞些什麼名堂吧,也好解了巧巧的擔心。
林晚榮微微一笑道:「這是一匹黑馬與一匹白馬相愛百年之後,化為灰燼,用它們的骨灰澆製而成,叫做鉛筆。」
什麼貴人相佑?這老頭話只說一半,真把人急死。其實洛敏的話,已經給了一個很明確的信號,的確有人在暗中幫助林晚榮。
洛凝愣了一下才體會到他話裡的冷幽默,摀住小嘴咯咯笑道:「林大哥,你這人說話都沒有正經的。」
洛凝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想當然的畫了這幅畫,才子才女們趨之若鶩。她初時甚是驕傲,現在想想,真是錯得離譜。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畫的立意便錯了,用「敗筆」兩個字卻是輕了,這完全是一件廢品。
林晚榮笑道:「在江蘇的一畝三分地上,誰最大,你便像誰。」
林晚榮抬頭笑了笑道:「大小姐,我朋友有些事情,我要去看看。」
掀開簾子,卻見蕭玉若腳蹬馬鞍,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揮鞭策馬,一氣呵成,哪像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竟是一個矯健的女騎手,動作比林晚榮利索多了。
林晚榮問道:「洛大人,你認為金陵城中最賺錢的行業是什麼?」
這話有些道理,江蘇總督這麼個大肥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要弄點手腳還真得提心吊膽。再說現在國難當頭,銀子不夠用,江蘇作為糧倉,多交點是很正常的。
林晚榮理解他的心情,小洛讀的是聖賢之書,以前還有些拘謹於禮法,可昨兒個晚上幹的事,卻是完全違背了聖賢之意,肯定會感覺新鮮刺|激又有些害怕。
「大哥——」董青山的臉色興奮,緊緊抓住林晚榮的手道,「昨兒個晚上,我們動手了。」
林晚榮無奈的搖搖頭,將蕭玉若的簾子打了下來。蕭玉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婉盈小姐見林三不再搭理自己,她哼了一聲,撥著白馬要去擠林晚榮的黑馬。林晚榮這黑馬高俊,白馬卻是相對矮小一些,黑馬將馬頭在白馬臉上摩擦了幾下,白馬便乖乖的安靜了下來。
巧巧見林晚榮臉上有了笑容,知道他是真的有把握,心裡也安定了許多,乖巧的道:「我聽他和北斗說話,好像要去城南拐馬巷。」
林晚榮長長出了口氣,果然是伏擊戰啊,洪興近日的苦訓終於派上了用場,這二百來號人的戰力,明顯比對方強了一個檔次,有著人數優勢,轉眼便將對方陣形擊潰。
這個小姑娘擺明了和我搶生意,林晚榮嘿嘿一笑,指著前面道:「咦,那不是侯躍白侯公子嗎?」
洛凝又羞又氣,惱道:「林大哥,你說些什麼啊,我哪裡是要跳河?」
這個老洛對林晚榮倒也不虛,想來昔年也是個有抱負的人,只是現在看看他這大肚腩,便知道那些抱負早已經爛在他肚子裡了。
林晚榮急忙策馬追了上去,卻見那伴著馬車而行的,竟是婉盈小姐。看這女子嬌嬌弱弱,騎馬的功夫卻很是了得,難怪能做捕快。
巧巧咬住嘴唇,羞澀的說道:「大哥,你怎麼會發明這個東西的?羞死人了。」
「洛小姐,你這畫無論是線條、筆觸、角度都是上乘的。」林晚榮先給了個甜棗,話鋒一轉道,「不過,卻也有些太想當然了些。」
洛凝還未說話,婉盈卻是首先跳了起來,叫道:「你胡說些什麼,這畫畫得好,我們大家公認的,連總督大人也親自褒獎呢!」
林晚榮心裡驚奇,這洛老頭搞什麼鬼,我是來見你的,可不是來見你女兒的。
林晚榮聽說不是青山被人綁了,心裡便放了大半,他拍拍小妮子的肩膀道:「巧巧,你別急,青山不會有事的,你相信大哥。」
林晚榮做事,從來都不賠本,與高首敘了半天話,拍了幾句馬屁,若換不來幾句有價值的消息,那便是賠了。聽到高首如此說法,林晚榮嘿嘿一笑,卻也不過分追問,裝作好奇的道:「高大哥,這卻是為何?我見江蘇步騎營裡刀槍明亮,威風凜凜,氣勢也很是壯觀啊!」
果不其然,老子還說這小妞怎麼會這麼善心呢,原來真的是那馬屁神功的功效。
胖老頭一笑,臉上的笑容將眼睛擠成了一道小縫,「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見教?」
林晚榮點頭道:「應該起了吧。青山,昨天你們幹得不錯,我都見著了。小洛,沒看出來,你小子下手也挺狠啊!」
本來以為小洛這種文弱書生會怕見鮮血,卻沒看出上了陣來,他卻比誰都打得帶勁。
巧巧突然趴在林晚榮懷裡,幽幽說道:「大哥,你會不會不要我?」
林晚榮這才注意到,巧巧手邊一直抓著一個小小包袱,輕得沒幾兩的樣子,隱隱還露出一個花邊。
那人群之中有一女子看起來甚是惹眼,穿著一套暗紅色的公服,顯得嬌俏玲瓏,正是那個婉盈小姐。這位小姐又在辦公時間偷跑出來了,真是浪費了老子的糧食。不過她穿上火紅的捕快服,還真有幾分說不出的野性。林晚榮暗自品評道。
林晚榮見這老頭難得地靦腆起來,哈哈笑道:「我看到了倒無所謂,只是那些督察院的巡察使們要是見了你這副模樣,怕就不好交差了。」
婉盈哼了聲道:「林三,倒叫你撿了個大便宜,就那麼一兩筆,洛姐姐這幅畫也算有你的貢獻了。」
這小廝得了蕭玉若的吩咐,隔著二人的距離甚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麼事情,見林晚榮如此的捨生忘死為蕭家做貢獻,當下佩服得豎起大拇指道:「難怪夫人和大小姐如此信任三哥,您老就是與眾不同啊!」
「你要死啊——」婉盈聽他調笑自己,飛起一腳踢了過來,又疾又快,竟然是個練家子,難怪能做城中的女捕快。
原來還真是洛凝畫的,想想洛凝被尊為金陵第一才女,為人何等的清高自賞,現在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林晚榮用「敗筆」兩個字簡單地概括了她引以為豪的一幅作品,這個打擊是何等之大,她沒有當場哭出聲來已經是了不起了。
蕭玉若正打著簾子與婉盈小姐說話,見林晚榮趕了過來,便朝他點點頭,臉上卻是沒有了任何惱怒羞澀,彷彿片刻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都忘了般。她面無表情的望著林晚榮道:「林三,天色不早了,我們便行快點吧。」
青山和洛遠二人見林晚榮只是微笑,並沒有想像中的吃驚神色,都是有些意外,青山道:「大哥,這事兒,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哎,本來還想給你小子留點面子,沒想到你這麼不識抬舉!
洛凝輕輕點頭道:「是的,我便是想描述一幅尋常百姓憂心這水患的情形。」
巧巧見大小姐問到了自己,急忙答道:「蕭大小姐,我是城中董大叔家的,前幾年給府上做過衣服。」
「呸!」車內車外兩個女子一起啐了一口。
洛凝知道他不會用毛筆,便輕嗯了一聲,左手捏住袖口,右手提起桌上小楷,順著那印記描了起來。開始時候她還不是很理解,越畫卻越是驚奇,到最後卻神色興奮了起來,描繪得更加細緻,良久才丟下畫筆,高興的叫道:「林大哥,我知道了。」
巧巧臉紅道:「不止這些。大小姐還送了我些別的東西,她說——」她臉上紅得像要滴下水來,「她說,那些也都是你發明的。」
林晚榮只好淡淡答道:「只見筆墨,未見山河。」
林晚榮喝了口茶,滿口的芳香,似是上好的龍井,又似是大紅袍,反正他對茶道是個外行,將就著喝吧。
洛凝看了他一眼,道:「林大哥,我一直都覺得奇怪,你明明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卻為何懂得這麼多東西,又如此瞭解人心呢?」
巧巧坐在馬車中,凝神打量林晚榮,眼中無限的愛戀,卻又隱含些憂傷。
蕭玉若臉上浮起一絲奇怪的笑容,她看了一眼巧巧,眼中似乎有些得意,又瞧了林晚榮一眼道:「林三,你既然有事,那便快去吧,我今天與巧巧妹子好好敘敘話。」
洛凝說道:「我和書社的同仁們一起來的。」她指了指遠處的高坡上,那裡擺著長長的一排桌子,桌上擺著一整張長長的宣紙,金陵書社的才子才女們正在揮毫潑墨,看那樣子,似乎在繪一幅畫卷。
林晚榮聽得又是心疼又是惱怒,蕭玉若那丫頭沒事與巧巧說起這些做什麼?真被她害死了。
蕭玉若一聲不吭的翻下黑馬,望著他,面無表情的道:「下車。」
見洛凝還在旁邊站著,林晚榮道:「洛小姐,你知道洛大人他叫我來做什麼嗎?」
洛凝見林晚榮不說話,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林大哥,你跟我過去一看便知。」
林晚榮思索了一下,道:「洛大人,恕我直言,這治水之策,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少則十年,多則百年,急也急不來。」
林晚榮奇怪道:「下關?洛大人讓我去那裡做什麼?」那地方可不近,去那裡幹什麼?
這小妞很善於做自我批評嘛,遇到我算是你倒霉了,不過有鞭策才能有進步。
洛敏愁眉緊鎖,林晚榮搖頭笑道:「事在人為,若程德不聽號令,你便告他。別的什麼都不說,只抓住他漠視民眾生死這一條,告到京城,告到皇帝那去,最好讓全天下都知道,讓江蘇的百姓都認識他,說不定還會有人半夜到他家門口潑大糞呢。」
青山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道:「光顧著興和圖書奮,忘了遮掩了。對了,大哥,聽說姐姐被大小姐留在府中過夜,也不知道這時候她們起了沒有?」
林晚榮說道:「巧巧,這些我都與你說過了啊,難道還用她再講一遍?」
林晚榮吐血,你這個老狐狸,莫不是想打我酒樓的主意?他訕訕笑了笑道:「洛大人,莫要開玩笑了。金陵城中最賺錢的行當,便是青樓。秦淮河邊,青樓林立,少說也有百來家吧,那可是金窟啊。當然,青樓裡的姑娘們,她們賣的是笑臉,做的是皮肉生意,掙點小錢是應該的。可是大部分銀子,卻沒有落到這些姐們身上,大人難道不會從這裡想想辦法?」
高首到底還不算太傻,這個林公子繞了半天圈子,卻是一直在套自己的話,他苦笑道:「林公子,我是北方人,打打殺殺這些事情有些把握,只是說到心計,卻與你相差甚遠了。」
這個問題可就沒法回答了,林晚榮鄭重其事的道:「其實我也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你知道,要回答一個天才提出的問題,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蕭玉若聽到那個討厭的人在呼喊自己,聲音似乎挺近,她悄悄抬起頭來,卻見車窗處伸進來一張笑臉,麥色皮膚,賊眉鼠眼,可不就是那個壞人嗎?
林晚榮道:「洛小姐,你可千萬不要跳啊,我剛才只是和你說著玩的,你犯不著尋死尋活吧。」
蕭玉若哼了一聲,見林三說完話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興致不是很高,她咬了咬牙,道:「林三,你便上車來吧。」
蕭玉若臉色一黑,一拉馬韁繩,那黑馬狂嘶一聲向馬車奔了過來。蕭玉若手中長鞭一揮,竟是朝著林晚榮頭上飛來。
婉盈小姐這才知道上了他的當,她羞怒交加,指著林晚榮道:「林三,你便是偏要與我作對嗎?」
林晚榮心裡有了計較,便微微一笑道:「巧巧,你不要急,青山不會有事的,大哥向你保證。你有沒有聽說他們去哪裡了?」
洛凝點點頭道:「爹方才到大堤巡查去了,還請林大哥稍待片刻。」
林晚榮呆了呆,心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見那個婉盈氣鼓鼓的樣子,他笑了笑道:「從前有一匹白馬,愛上了一匹黑馬……」
誠王爺便是程德的背後撐腰之人?誠王爺的名頭,當日也聽洛遠提起過,據說他和當今大華皇帝之間,昔年因為皇位之事有些齷齪,卻沒想到這個程德背後之人竟是他。
林晚榮卻是聽得來氣,什麼香香,那麼俗氣的名字,我的寶貝叫巧巧,比你的名字好聽一百倍。
林晚榮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她邊上道:「嚇死我了,原來你不是要跳河啊!洛小姐,我跟你說啊,這長江裡的水又渾又黃,跳河可千萬別選這。那玄武湖湖水清澈,風景宜人,跳湖是再合適不過了。」
巧巧輕啐一口道:「大哥,你別說了——」
胖老頭嘆了一聲道:「哦,我也看見了,沒想到出來遊玩,卻遇到這等煞風景的事。老實說,我心裡也有些害怕,這才交代了下人早些離去,倒叫這位小哥兒笑話了。」
數千名平民百姓,捋起袖子,捲著褲腿,穿過淤泥,朝岸上搬運著泥沙。另有數千人,手執各樣挖掘工具,向大堤填土,將大堤加固加寬。
林晚榮緊緊抱住她,安慰道:「巧巧,別怕,有大哥呢,放心,青山是我小舅子,我不會讓他出事的。」
見諸人都是凝神靜聽的樣子,就連那侯躍白和一直哼哼唧唧的婉盈也豎耳凝聽,林晚榮道:「從你這畫上看,這位長者衣衫襤褸,一看便知道是位溫飽尚未滿足的尋常百姓,對也不對?」
靠,說了半天話,把這位正主給忘了。巧巧拉拉他的衣袖,看了蕭玉若一眼,幽幽道:「大哥,這便是蕭大小姐嗎?果然生得好看極了。」
林晚榮道:「我坐車,你騎馬?」這可奇了,從來只有男子讓著女子的,今天怎麼反過來了,難道是今天拍的馬屁起了作用?
倒是那個婉盈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好聽,這幅山河圖自然難畫,侯公子能畫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天下少有了。」
林晚榮道:「也沒什麼,就是我家小黑有點想它了。」
「林三,林三——」蕭玉若輕輕喚了兩聲,卻仍是沒人作答。眼見天色將暮,蕭玉若心急起來,急叫了幾聲,卻仍是沒人應答。
林三急忙鬆手,大小姐「駕」的一聲嬌喝,那輛馬車便朝前飛奔而去。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不笑話,不笑話,大家彼此彼此。其實,我方才是看著老先生有些眼熟,才故意跟上來的。」
林晚榮這番話囂張之極,巧巧聽得不明白,呆呆道:「大哥,這蕭家是蕭家,怎麼能當作自己家?」
只可惜,此時的林晚榮抱著遠離大小姐的原則,已撥轉馬頭離她遠遠的,竟沒聽見她的話。
洛敏笑了笑道:「林公子不要說笑了。你助蕭家,鬥白蓮,出手非同凡響,我盡點心意也是應該的。」
他也看見了侯躍白和于文坡兩人。他們二人正運筆如飛,周圍傳來一陣叫好聲,那個婉盈站在侯躍白身旁,不斷鼓掌,眼中滿是崇拜之色。
林晚榮道:「要掏錢征丁,那當然行不通了,可是江南還有許多不用掏錢的壯丁呢,大人為何不加以利用?」
洛遠興奮的道:「今天早上,金陵府尹下了禁令,近日金陵匪患猖獗,為了肅清賊人,每日晚間偏僻地帶城防官兵加倍巡邏,重點地帶還要實行宵禁。」
洛凝似是知道他心事般,急忙叫道:「林大哥,你莫要誤會,我們並不是來遊玩的。」
巧巧又是欣喜又是心酸,偏就避不過他的甜言蜜語,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林晚榮讚道:「大小姐,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啊,實在是讓人佩服。」
洛凝漲紅著臉道:「林大哥,還請你說說,這畫的敗筆在哪裡?」
洛凝見林晚榮不願意回答,只得道:「林大哥,還請你指教一番。」
那個人在轎前一躬身道:「稟老爺,事情辦完了。」
巧巧臉色羞紅,卻是牢牢的抱住了他,她找到了精神寄託,香肩卻仍然微微的顫抖,不見到青山安全歸來,這丫頭是不會徹底放心的。
那東西林晚榮太熟悉了,這可是他為大華婦女做的傑出貢獻。
林晚榮急忙迎了過去,「巧巧——」
林晚榮裝糊塗道:「很好啊,規模很大,人很多,很熱鬧。」
蕭玉若有些難堪,不知道怎麼回答婉盈的話,求助似的看了林晚榮一眼。
洛凝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望著悠悠的江水道:「以前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連那些男子也比我不上,心裡很是興奮。可是後來看到食為仙的對聯,我心裡便受了打擊,昨日林大哥的話和今天這畫上的指點,才讓我認識到,我不過是井底之蛙,連那天空有多大都不知道。誠如林大哥你所說,我自幼生長在官宦人家,根本就沒有接觸過民眾,經歷和閱歷都是少得可憐,偏還這樣自大,現在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討厭自己了。」
蕭玉若眉頭一皺道:「今天晚上,我還要與你商量一下香水和香皂的推廣之事——」
「洛大人,十分感激你的厚愛,但我這人是個死腦筋,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大人對我的支持,定然是受了他人指使,不知我猜得可對?」既然洛老頭不肯說,我便直接點明,看你這老狐狸認不認。
洛遠點頭道:「大哥,我們已經想到了這些問題。城南這一塊,都是我們的眼線,只要他們踏近一步,我們就會知道。另外,重點是酒樓,我們的骨幹兄弟都在這附近,不瞞大哥說,我私下裡找了我爹的幾個近親侍衛,他們會一直衛護酒樓的。這幾個侍衛大哥可了不得啊,是我爹出京之時,皇上親自挑選來護衛我爹的,那武藝自然是沒得說。」
林晚榮微微一笑,還未說話,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和怒罵聲。
巧巧緊緊拉住他衣袖,輕泣道:「大哥,我下午不見了青山,心裡便慌了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到蕭家來找你,他們卻說你和大小姐出去了,我……我,嗚嗚,我擔心,大哥……」
林晚榮卻是嚇了一跳,這小妞搞什麼,剛才還好好的,一言不合就開打,一個玩笑都開不得嗎?不過蕭玉若這一提馬縱身揮鞭,動作卻是極為漂亮,配著她優美的身段,極具美感,由此可見,蕭玉若也不是像想像中的那般弱不禁風。
林晚榮問道:「什麼消息?」
林晚榮哈哈大笑,這小妞竟然學會了我的幽默,有點意思啊!
這話似是啞謎,便只有二人聽得明白,婉盈小姐又羞又怒,知道與他說話,自己占不了便宜,便哼了一聲,不去理他了。
見洛遠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林晚榮心道:你這小子,自己打得痛快,哪裡知道你老爹卻不辭辛苦的躲在一邊為你放風啊!
婉盈急忙叫了聲道:「洛姐姐,你到哪裡去?」
林晚榮搖頭道:「洛大人,這個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我只是幫你想主意。」
洛敏點頭道:「我也知道急不得,可是我不想再重蹈覆轍。四年前的大洪水,為了保住金陵,被迫在上游郊縣洩閘放水,淹沒了千里良田,我實在是愧對江蘇父老啊!」
林晚榮道:「還說沒有。打從大小姐那一出來,你就心事重重的樣子,定是她對你講了我的壞話。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她的話都要反著聽的。她說我壞死了,那就是我好得不得了。」
巧巧急忙道:「大哥,你不要怪他們,是我自己願意在這裡等的。蕭家宅大業大,你在裡面當差,我可不能給你添麻煩。」
洛凝輕聲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啟程返回時,蕭玉若突然從車裡面掀起簾子,朝林晚榮問道:「林三,你和那位洛小姐很熟嗎?」林晚榮搖頭道:「和她不是很熟,倒是和他弟弟要好。」
林晚榮嘿嘿道:「去妙玉坊嗎?那地方我也好久沒去過了,不知那裡的姐們兒是否還記得我?」
林晚榮道:「小洛,這次算是正式和黑龍會他們開戰了,也暴露了洪興的實力,你是怎麼打算的?」
洛敏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方才下到河堤下面,不留神踩到泥地裡,失態了,失態了。」
婉盈哼道:「洛姐姐,別理他,他這個人就喜歡滿嘴胡說,無端把你的畫貶成這樣。」
林晚榮那獨特的鉛筆她是親眼見過的,聽說那是專為畫畫準備的,她自然知道林晚榮是此中行家了。
這一趟馬車走的路程長,林晚榮卻也沒算白來,對洛敏和程德的背景都有了進一步瞭解,收穫很大。他還在沉思中,卻聽高首在自己旁邊叫道:「林公子,我們到了。」
轎中傳來一個聲音道:「小遠他們有沒有發現你?」
婉盈愣了一下,輕啐一聲,扭過頭不去看他,卻拿眼角的餘光望著林晚榮的動作。
林晚榮笑著說道:「不一定要加稅,可以開新稅種。大人,秦淮河邊寸土寸金,立稅的名頭可以很多的,房屋保有稅、土地增值稅、行業附加稅,名目之多,我都數不過來啊。」
洛敏貴為一省之首,卻也經不住他這般打趣,尷尬笑道:「明日早間,我派人來接你,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林晚榮嗯了一聲。巧巧淚流滿面,輕聲道:「青璿姐姐與二小姐皆是富貴人家,出身高貴,又有本事,巧巧微薄之命,哪敢與她們相提並論。大哥,巧巧以後便在你身邊做個丫環,伺候你一輩子,便心滿意足了。」
這張畫的是江堤之上修建水利的情形。畫中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肩上扛著泥袋,正要往下填去,眼神卻是注視著滾滾的江水,眼中閃過濃濃的憂心之色。畫像筆法細膩,維妙維肖,人物的神情動作皆是十分逼真,特別是這老者對江水氾濫的憂慮之情,更是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從眾人的眼光可以看出,大家對畫像皆是十分的推崇,從人物的神情、動作以及所包含的寓意,皆是十分深刻,可以說是一幅上佳之作。
林晚榮厚臉皮道:「連她那麼惡劣的丫頭都說我的好,那我就是真的好。」
林晚榮見那個侯躍白趾高氣揚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道:「山是好山,河是好河。」他說了八個字,卻是住口不說了。
林晚榮哼了一聲道:「巧巧,以後蕭家你要來便來,可不要客氣,哪個敢怠慢你,你便對我說,我去收拾他,你便把蕭家當了你自己的家吧。」
洛遠點頭道:「大哥,我打聽清楚了,昨兒個夜裡被我們打掉的那些人,有很多是黑龍會的骨幹分子,他們這次是遭到重創,要想反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們現在的力量雖然還不如他們,但也差距有限了,而且昨天那一仗,更是大大的漲了我們的名氣,我們勢力擴大是指日可待。何況,還有一個對我們十分有利的消息。」
不就一個玩笑嗎,至於哭成了長江黃河嗎?林晚榮看得大大的無奈,只得輕聲叫道:「大小姐,大小姐——」
這句話聽著舒服,只是似乎話裡有話,這些丫頭一個賽一個精明。林晚榮無奈搖頭,翻身上馬,卻見蕭玉若已經拉住了巧巧的小手,臉上的笑容像是五月的鮮花。
你害怕個屁,比我還會裝,真是老狐狸啊!從前,林晚榮想著利用洛遠的總督公子身分,壯大洪興,如今這個胖老頭卻又利用洪興的力量牽制程家父子,說起來,誰也不是省油的燈。只不過這個老頭,把自己兒子也投了進來,下的本錢太大了些。
林晚榮心裡跳了一下,這老狐狸不會要對我的香水、香皂抽重稅吧?完了,這次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林晚榮見自己剛喝過的茶杯被狠狠地扔了下來,心裡一嘆,這下,大小姐算是把自己恨到了骨子裡了。
這裡面也只有洛凝明白林晚榮那一兩筆的功力,轉眼便將此畫換了一個意境。這幅畫算是我自己完成的嗎?洛凝看著那畫,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感動,百感交集間,竟是一轉身飛奔而去了。
巧巧羞得嚶嚀了一聲,將頭埋在他懷裡,輕輕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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