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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2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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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鬧年會

第八章 大鬧年會

這小妞,老子難得被她感動一次。林晚榮心裡笑了笑,還沒說話,卻聽門外有人大聲道:「文華殿大學士、戶部尚書徐渭徐大人到——」
林晚榮自然不會說出肖青璿相救的事情,便道:「是蘇州織造陶宇大人的公子陶東成,向那江蘇都指揮使程大人借了一營兵馬,我們才得以脫身的。」
「《禽獸不如》?」蕭玉若愣了愣,這個故事名字還真是有些震撼性,「比牛郎織女還要精采嗎?」
蕭閣老?林晚榮愣了一下,後來才想起蕭家老太爺昔年曾任禮部尚書,比徐渭還高了一輩,可不就是蕭閣老嗎?
蕭玉若微微一笑道:「諸位姐妹莫要著急,香水、香皂馬上便要供貨,諸位姐妹若有需要,便可直接找我們分號登記造冊,貨到之後,我們會送到各位手上的。」
徐渭又道:「與小哥有兩面之緣了,卻還不知道小哥尊姓大名呢?」
徐渭感慨嘆道:「瞭解越多便越無知,林小哥,你這話便說到我心坎裡去了,真乃知音之人也。」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老子是個文明人,專打狗,不打人。」話音未落,左拳卻是飛速掄起,迅雷不及掩耳,重重轟在陶東成的臉上。
「我叫林三,今年二十。」林晚榮笑道,這滿堂的人物中,也只有劉大姐不把他當下人,怎能不讓人感激她?
李當家哼道:「你這樣跨了行業,卻是壞了規矩。若人人都像你們蕭家這樣,今天做這個,明天做那個,那行業、商會還有何規則可言。」
久未與林晚榮說話的蕭玉若正走在前面,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道:「待會兒看見的,都是江浙商場上的頂層人物,你可要注意了。」
林晚榮想了想,這事情不能老實交代,暴露了他與玉霜的事情倒沒什麼好怕的,但是院子裡還住著蕭夫人,當天晚上的事情過於古怪了些,所以……絕對不能老實交代的。
「精采百倍。」林晚榮嘿嘿笑道,「從前,有一書生與一小姐相知相戀。一日,他們相約出遊,途中遇大雨,便至一空屋避雨,留宿至夜。這屋內只有一床,二人雖是兩情相悅,卻未及於亂。那小姐憐惜公子,便含羞邀了公子共宿一床,卻在中間隔個枕頭,寫了張字條,上曰:『越界者,禽獸也。』那書生卻是個君子,竟真的隱忍了一夜,未及於亂。」
蕭玉若望著他,嫣然一笑,「這『平湖秋月』只是一個意喻,並無固定景址,哪裡的月夜好,哪裡便是『平湖秋月』。」
蕭玉若道:「他能耐的確不小,我倒是怕我家這池水淺了,養不下這條大魚呢!」
夜空幽遠而深邃,無數顆明亮的小星,星星點點散落在空中,映射在水裡,竟彷彿星空倒垂,落在了水中。蕭玉若從來沒有這般在湖邊欣賞過夜空,此時在這美景的誘惑下,忍不住輕輕抬起頭,凝望著星空良久,忽然伸出纖纖十指道:「林三,那兩顆是什麼星?」
林晚榮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這些促銷手段已經傳到杭州來了,說明食為仙的名聲早已傳揚在外,就連這外地的酒樓也派人去觀摩學習。難過的則是,這時候根本就沒什麼專利保護,酒樓的促銷手段也無法保密,別人便都抄了來用,他也沒有辦法。
林晚榮打著哈欠講起牛郎織女的故事,挺吸引人的一個故事,差點被他講成了葷段子。
什麼大魚,明明是大龍!林晚榮憤憤不平的想道。
徐渭身為當年皇帝的第一謀士,為當今皇帝的登基殫精竭慮,使過的手段殺著,數也數不清,經歷的事情遠非林晚榮可以想像,對這些事情已經見慣了。
林晚榮下午走得急,身上穿的衣服薄了,在這湖邊冷風一吹,卻是有些涼意,只想著早點回去呢,哪裡有心思去管那是什麼星,便打了個哈欠,頭也不抬的道:「文曲星與太白金星。」
林晚榮嘿嘿笑道:「曉得,曉得,以後不對你講了就是了。」
蕭玉若是主動出去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只不過蕭玉若一向謹慎,從未出過這種狀況,今天卻是怎麼了呢?
林晚榮神秘一笑,道:「上書七個大字:『汝連禽獸都不如』。」
拳打腳踢,林晚榮大大的出了這口惡氣,心裡舒爽無比,這一仗打完浙江打江蘇,兩地會長被他揍了個遍。他掃了眾人一眼,哼道:「天下生意天下人做,莫要說誰欺負誰。我們蕭家一向與人為善,卻不是懦弱。若有人因此以為蕭家好欺負,便是瞎了他的狗眼。」
蕭玉若含笑還禮道:「余會長哪裡的話,參加江浙兩地商會的年會,乃晚生後輩的福分,哪裡當得起余會長親自相迎,實在是折殺玉若了。」
話裡有話,大小姐裝作沒聽見,點點頭笑道:「余會長太客氣了,與各位同行多交流,玉若正是求之不得呢。」
蕭玉若見他狡辯,又說嚴格自律潔身自好,心裡又好氣又好笑,不說肖青璿、巧巧,單單大院裡的丫環,做夢想著你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這人竟敢說嚴格自律、潔身自好。
陶婉盈仔細搜尋,終於找到蕭玉若,高興的大喊了一聲「玉若姐姐」,正要跑過來,卻見她旁邊立著的那個家丁林三,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陶婉盈急忙拉住陶東成道:「大哥,我們便坐在這裡吧。」商家年會,男女皆可混坐。蕭玉若見陶東成坐在自己身邊,忍不住眉頭一皺,卻是想不出好的理由推拒,不由自主的望了望林三。
李當家氣得七竅生煙,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徐渭圍繞著那個雕像走了幾步,觀察仔細,著些兵士將其用力搬開,這一看去,頓時大喜。只見一層厚厚的黃豆種子埋在土中,大部都已膨脹生芽,竟真的是憑藉種子之力,將雕像拱出。
人雖多,林晚榮仔細觀察,卻見中間夾雜著許多到處觀望的「信徒」。
那個李當家見會長被人踩到腳下,立即站起來叫嚷道:「林三,你當真欺負我浙江商會無人嗎?各位同僚,人家都如此欺負到我們會長頭上來了,我們還等什麼?」
蕭玉若這一開口,林晚榮便知道了,這小妞還在想姻緣。
本來解了籤的美好心情此時此刻也消失殆盡了,蕭玉若惱怒起來,便不去理他,只看著遠處的湖天一色發起呆來。
蕭玉若聽他的胡話慣了,反應已經漸漸鈍化,桃腮粉紅,哼了聲道:「你這人,講些故事,卻從沒個正經。那公子謹守禮法,不也甚好嗎?」
蕭玉若搖頭道:「諸位掌櫃的,我們都是經商之人,這個商業,便是需要大家一起來,相互競爭,相互制約,才能長足發展。」
蕭玉若卻是聽得七葷八素,這個故事本身十分美好,令人嚮往,只是林晚榮講故事的手法,著實讓人可恨,生生的破壞了這個故事的意境。
余會長往蕭玉若身後打量了一眼,奇道:「怎麼,大小姐是一個人來的麼嗎?」
余會長瞇著眼笑道:「大小姐快不要客氣了,這些時日,江浙兩地的同行們,可都在談論著大小姐的手段呢,都羨慕得緊,待會兒還有許多同行要與你交流交流呢。」
徐渭大聲吩咐道:「著你立即到杭州城中的菜市場中,去尋十個種菜養菜的匠人,帶到這裡來。」
林晚榮似是沒聽到陶東成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陰光,對著余會長道:「恭喜你,余會長,你馬上就要成為胖子了。」
陶東成見林晚榮步步緊逼,急忙道:「林三,你要做什麼?」
徐渭哈哈笑道:「林小哥是真本色,老朽佩服不已。」
蕭玉若知道林晚榮說得不假,便暗自咬了咬牙,沒有說話了。
蕭玉若今日難得打破了往日單一教條的生活習慣,無意中小小的放肆了一把,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覺,便如被困在籠子裡的小鳥,展翅飛上了高空,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著實令人嚮往。
余會長向蕭玉若道:「蕭大小姐,這些做水粉生意的也不容易,我看倒不如這樣,你們蕭家香水、香皂,在浙江一省的經營權,便轉交給李掌櫃他們,這樣雙方合作,都算是有些賺頭了。」
蕭玉若生得貌美如花,舉止親切自然,才情風度皆勝人一籌,很容易便博得眾人好感。
林晚榮大笑道:「哈哈,現在講王法講天理?方纔你們對一個柔弱女子那般苦苦相逼,卻是講什麼王法天理?這個世界上的天理就只有一個,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天理。」
林晚榮急忙道:「張嬤嬤,你莫要急,大小姐聰明機智,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他心裡想了一下,聽張嬤嬤的意思,大小姐是自己出去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蕭玉若心情輕鬆了許多,忍不住捂唇一笑,望著他輕聲道:「你這人油嘴滑舌,我看以後你便在靈隱寺中做個解籤師傅好了。說起來一套一套,蒙人的伎倆,卻都學全了。」
陶婉盈見他面色兇惡,心裡升起一股懼怕,卻強嘴道:「你和佛祖都是胡說八道。」這話卻是激起了公憤,滿桌之人皆怒瞪陶婉盈,褻瀆佛祖,實在是罪不可恕。
蕭玉若微笑搖頭道:「陶公子可能有事晚來吧,我與他只是同僚之誼,這些事,卻也不太清楚。」余會長打了個哈哈,便請蕭玉若入內了。
豈有此理,好好與你們說話,你們這些傢伙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林晚榮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道:「那你還要接著拜嗎?」
徐渭笑著道:「小哥,我們又見面了。」
林晚榮看了小翠一眼道:「小翠,你不是跟著大小姐的嗎?」
啊,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經營權到手,可是一筆大大的利潤,林晚榮嘿嘿冷笑,我種了樹結了果子,你們卻想撿現成的,想把蕭家排擠出杭州,還真會做美夢。
陶婉盈還要再說,卻見坐在蕭玉若旁邊的劉月娥起身道:「這不是婉盈妹子嗎,好久沒見你來我們店裡選首飾了,近日可還好啊?」
蕭玉若輕輕一嘆道:「西湖之美,在於山水,人世之美,在於知心。只是與我知心之人,卻是何處去尋呢?」她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請問林晚榮,眉頭緊蹙間,卻是淡淡的憂愁盡現。
林晚榮笑道:「那倒不必了,我只對金銀財寶感興趣,若是有些銀錢賞賜,我倒是會歡喜得很。」
蕭玉若心道:有人早就得罪過了,也不缺今天這一回。〈想著卻是又看了林三一眼。
蕭玉若輕哼了一聲道:「說你正經,便是日頭打西邊出了。昨日那般話兒,你以後可莫要再說了,否則,我便鐵定不與你說話兒了。」
林晚榮一驚道:「那這些百姓……」
徐渭道:「這妖法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聽人說,一個月之前,有白蓮法會的人說,白蓮娘娘佛法無邊,將每日從地下長出一寸,向眾人宣揚大法。於是,便有信徒日夜廝守在雕像面前。說也奇怪,無任何人碰雕像,也未見任何異常,這雕像原本是埋在地下,偏偏每日長出一寸。小哥你也知道,名山大寺裡的菩薩,皆是不會動的。但這個白蓮娘娘雕像不同,竟然破土而出,每日長上一寸,這不是妖法是什麼?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附近的百姓卻都知道了這事情,親眼所見之後,膜拜者便越來越多。這人心一旦被蠱惑,便再難收回來了,怕是過不了多久,便成為這白蓮教的信徒了。」
陶東成今日被這般拒絕,面子實在掛不住,臉色鐵青,拉住婉盈的手,直接往余會長那邊走去。
余會長臉被踩癟了,鼻子裡哼出氣,高聲喊道:「你、你欺人太甚——」
林晚榮吸了一口涼氣,照這徐渭的意思,若是這些人不悔悟,那便要統統殺盡了。
徐渭笑道:「小哥,我們當真還是有些緣分呢。」
「大小姐,等等我。」林晚榮嘿嘿一笑道,終於不用受這冷風了,他急忙追了上去。
陶婉盈卻是道:「盡會胡說八道。」
蕭玉若卻是真的生了氣,一路上都不再理會林晚榮。
陶東成起身「為難」的看了蕭玉若一眼道:「賢妹,我們江浙兩地商會,乃和-圖-書是一家人,退一步便可以海闊天空啊。」
徐渭搖頭笑道:「小兄弟,我見你昨日也是爽快之人,今天卻怎麼這般不爽快了?」
林晚榮看了並立的兩個蒲團,心裡頓時恍然大悟,哎喲,這都成什麼了。完了完了,不經意占了便宜,完全是個人作風問題。他訕訕笑了笑道:「不打緊的,不打緊的,才一拜,還沒禮成。」
蕭玉若轉身望他,臉色羞紅,怒哼道:「你藉著講故事,竟說出這般下流話,你、你……」她一連哼了幾聲,卻是口不擇言,道:「你連禽獸都不如。」
婉盈見林晚榮偷襲,又驚又怒,刷的衝了上來。林晚榮閃身避開,卻是順勢踢出一腳,正中陶東成小腹。陶東成「啊」的一聲慘叫,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起來。
徐渭才學天下第一,天文地理醫術韻律皆有涉獵,研究得越深便越感覺到自己的淺薄無知,也只有真正鑽研的人,才能懂得這其中的含義。
蕭玉若見林晚榮這樣為自己強出頭,卻是又感動又擔心,緊緊的立在林三身邊,扯了扯他袖子輕聲道:「莫要瞎打傷著了自己。」
林晚榮笑道:「徐先生,沒想到竟會在小巷中遇到你,說來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劉月娥看了一眼神色羞紅的大小姐,哦了一聲,忽然湊到林晚榮身邊道:「林小哥,你便休了你那相好的吧。」
林晚榮陰森笑道:「陶公子,忘了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輕易千萬不要惹我,你不聽勸解,那就要付出代價。」
蕭玉若卻是聽出他話裡的機關,哼了一聲道:「你那番下流話兒,也對青璿小姐講過嗎?」
一陣悠揚而又洪亮的鐘聲自對岸遙遙傳來,看時辰,這應該便是西湖十景中著名的「南屏晚鐘」了。
劉月娥站了起來道:「林三兄弟,我劉月娥支持你。」她望了金陵商會眾人一眼,怒道:「你們這些男人都死絕了嗎?人家都這樣欺負到我們蕭大小姐頭上,欺負到咱們金陵同僚頭上,你們還縮著頭當烏龜,虧你們的老婆還忍受得了。換了老娘,早就一腳蹬開了。」
徐渭道:「殺百人,卻可以少一場禍亂,救了千人萬人,這惡人,我徐渭便要做了。」
蕭玉若懊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這人,方才解籤還是那般正經有些學識,現在卻又扯些不著邊的公子哥做什麼?」
「大小姐,大小姐——」反正天色已晚,也不怕人聽到,林晚榮便扯起嗓子大聲喊叫起來,「大小姐,蕭玉若,蕭玉若——」
林晚榮瞪了她一眼道:「誰胡說八道?」
劉月娥道:「大妹子,聽說前些時日你被那些挨千刀的白蓮妖人擄去,姐姐可是擔心死了。幸得你平安無恙歸來,真是萬幸萬幸。」
林晚榮正等得無聊,卻聽余會長叫道:「陶公子,你可算來了。」聞聲望去,卻見陶東成面含微笑走了進來,旁邊卻還跟著個女子,一身火紅的衣衫,像秋天地裡成熟的小辣椒。
蕭玉若又羞又怒,急站起來道:「無恥!下流!編這故事之人,便是無恥之徒、禽獸之徒。」說完便轉身急走,向著店舖方向奔去。
劉月娥已經看不下去了,站起來道:「你們這些人還講不講理了?蕭大小姐做何營生卻與你們何關,自己沒有本事,卻來責怪別人,真是天下奇聞。」
江浙諸商,皆知道陶公子在苦追蕭玉若,卻未曾想到這年會還未開始,那個陶家小姐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替哥哥來了個鳳求凰。更未想到的是,蕭玉若卻是這樣直接的拒絕了。
婉盈被打斷了,卻不得不回話道:「是劉姐姐啊,這幾日不得空呢,有功夫了我便過去,唉——」她話還沒說完,竟是被陶東成直接拉走了。
張嬤嬤想了想,才道:「大小姐以前來杭州,都是急著來急著去,從來沒有出去遊玩過,也沒聽說她喜歡見什麼人。只有昨日大小姐似乎心情不錯,第一次要出去賞景,這也是這麼多年來頭一遭。」
林晚榮哈哈大笑,蕭玉若卻是猛然意識到,哎喲,這不正是應了他那番下流言語,當下急得滿面通紅,淚珠在眼裡打轉道:「你這人,我便是生來就讓你欺負的嗎?」
「我哪裡胖——」余會長猝不及防之下,差點答了他的話,幸虧醒悟得早,急忙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與我如此說話?」
蕭玉若淡淡的道:「婉盈小姐,那天我已和你說得明白了,只要你莫責難我們蕭家之人,我們便仍是朋友。」
那個杭州將軍的速度倒十分之快,一會兒功夫,便帶了數十個種菜的匠人來到,其中有幾個手上還沾著泥巴。
聽這個李當家的口氣,似乎也是熟人。
這一番下來,已是月上柳梢,蕭玉若走在蘇堤之上,神色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晚榮微微一笑道:「徐先生,我給你講一個兒童故事吧。」
說時遲,那時快,林晚榮左右兩記重重的勾拳,砰砰兩聲,就打在余會長的臉上。
林晚榮卻覺著舒服透頂,這是多麼親切的勞動人民語言啊,這個劉姐姐雖是長得壯了點,說話也粗了點,但脾性直爽,他心裡也是佩服萬分。
那幾個白蓮教徒中帶頭的漢子被兵丁用鋼刀架住了脖子,動彈不得。徐渭一揮手,便將這幾個人帶了下去。
蕭玉若對他的臉皮早已有了深刻瞭解,便當沒聽到他的話般,只是感覺與這人說話,竟是越說越找不到方向,自己拳拳打去都是用力,但這人卻彷彿是棉花做的,輕飄飄的不著痕跡便都化解了,實在是讓人心生鬱悶。
杭州城不大不小,要找一個人還真是困難。林晚榮當機立斷道:「蕭峰,你去城北,四德,你去城南,小翠和嬤嬤留守,我去蘇堤,兩個時辰之後,不論找不找得到,都返回店裡。」
林晚榮看著蕭玉若,呆了半晌,心道:這丫頭竟然是越看越有味道,也不知道將來哪個小子能有那般福氣,摘了這朵鮮花去。
林晚榮跟著徐渭走了過去,二人登上的卻是旁邊一個酒樓,坐在了靠近窗前的位置,正可以看到那白蓮信徒們。
這個徐渭話中有話,似乎是知道其中的曲折,他停了一下,接道:「白蓮教在江蘇與山東鬧得最大,這兩省的大小官吏怕是脫不了干係。」
蕭玉若哼了聲,卻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低下頭去道:「盡會說些好聽話兒來哄人。」
徐渭驚喜道:「林小哥,你說的這話當真?」
「白蓮娘娘?」林晚榮對「白蓮」二字可不是一般的敏感,聞聽便急忙擠上前去。
蕭玉若輕聲笑道:「你這人,卻是哪裡學來的歪理兒,拿這般話兒唬人。」她這一笑,卻是雪膚櫻唇,杏眼秋波,在銀色的月光下,分外撩人起來。
林晚榮點頭道:「應該錯不了。」
陶東成見他來勢洶洶,便要閃身逃走。林晚榮右手猛出一拳,剛要打到陶東成臉上,卻被一雙小手攔住,卻是那個婉盈。婉盈柳眉倒豎道:「林三,你休得欺負我哥哥。」
蕭玉若臉色一變,道:「余會長,我蕭家在浙江店舖眾多,自有經營途徑,暫時用不上他人幫忙。」
徐渭叫道:「林小哥,你在這裡稍待片刻,老朽去去就來。不瞞小兄說,聽你這一番指點,老朽今日著實興奮,彷彿憶起了昔日小登科的情景呢。」
大小姐奇怪道:「如何之好?」
蕭玉若聽得又羞又喜,道:「你這人便是張口撰來,哪能信你?這後面四句,卻是哪裡抄來的?」話雖這樣說,只是臉上的欣喜之色,卻再也掩蓋不住。
林晚榮眩暈了,這小妞拜菩薩,用得著這樣捨生忘死,連時刻都忘記了?
蕭玉若不冷不淡的道:「托陶公子的福了,尚算安好。」
林晚榮此時心急如焚,哪裡還有心思去聽這什麼鐘聲,腳步不停,眼光四處顧盼。
一時之間引得周圍女客商連連驚呼,個個捧在手裡愛不釋手,有幾個女客商便要多掏了銀子從婉盈手裡買來,卻被婉盈急忙奪了回去。
林晚榮嘆口氣道:「大小姐,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你知不知道,你不辭而別,我們找你找得多辛苦?」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心裡冷笑,在你爺爺面前玩這套,算是你們倒霉了。
林晚榮卻已笑著講開了:「春天的時候,有一顆種子,被埋在地裡。一塊大石頭壓在種子之上。石頭說,小小種子,我要把你永遠壓在身下。這種子卻從不說話,它接受春雨滋潤,默默長大,默默發芽,終究一天,將那石頭推倒了。」
來到城東緊鄰蘇堤的一處民宅附近,卻發現此處香煙裊裊,人群環繞,竟有數百之眾。熙熙攘攘中,諸人皆都伏跪在地,口裡整齊高呼:「白蓮娘娘顯靈了。」
蕭玉若不好意思的說道:「便是昨日替我解籤的那位老禪師。」
蕭玉若又想發怒又想笑,說道:「你這人莫不是天生就沒有臉皮,這般話兒也能輕易出口,我與你說話,卻是真的沒了法門。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我告訴你,你莫要欺負玉霜年幼。我蕭家的女子雖然羸弱,卻也不是人人都可輕薄的。」
徐渭驚道:「林小哥,你如何知道的?據眼線來報,他們每日澆水,早晚各一次,從不耽誤。只是,這與雕像日出一寸有什麼關係呢?」
蕭玉若聽到他的聲音,欣喜的說道:「林三,你怎麼來了?」
這小妞,又蹺班出來玩耍!林晚榮看著陶婉盈,鄙夷的想道。
蕭玉若揀著最關鍵的聽,嘆道:「牛郎織女雖是隔河相望,卻能找到知心之人,終是令人羨慕。」她頓了頓,問道:「林三,你與那青璿小姐知心嗎?」
徐渭對著遠遠立在樓上的林晚榮興奮的一揮手,斑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林晚榮搖搖頭一笑,這個徐老頭,還真有點可愛啊!
「阿彌陀佛。」那和尚急忙宣了一個佛號道,「施主不得胡言亂語,本寺乃是佛門清淨之地,哪裡會有那等穢物。」
蕭玉若堅定的道:「當然。我才拜完大雄寶殿和天王殿,這藥師殿方才進來,這裡的菩薩都要一一拜過的。」
李當家哼道:「相互競爭?蕭大小姐,你的香水、香皂一出,我們杭州的水粉生意十成卻是落了七成,怕是你蕭家一家獨斷了。你把我們杭州商會置於何處,又把我們這些商人置於何處?」剛說完,他身後就有幾人跟著鼓噪起來,一時頗有群情激憤之勢。
林晚榮看了半晌,這兩顆是什麼星,還真不認識。以他的半吊子天文知識,自然認不出這是什麼,便想也沒想,揀著最熟悉的,信口胡謅的道:「這是牛郎星與織女星。」
陶東成追求蕭大小姐的事,江浙兩地商會都知道,余會長這樣說,卻是打趣她了。
蕭玉若見這人如此找茬,冷哼道:「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為何李當家做得,我蕭家就做不得呢?李當家祖上是打鐵匠,如今做到這份香粉生意,是否也壞了規矩呢?」
「禽獸不如」的效果十分明顯,直到第二日奔赴年會之前,蕭玉若都不再跟林晚榮說過一句話。
陶東成心裡惱怒,拉住陶婉盈,對余會長打了個眼色。
林晚榮點點頭,徐渭一嘆道:「我見她與郭小姐年輕時候,有六七分相像,不敢貿然相問,未曾想到卻真是故人之後。」
余會長笑了笑道:「陶公子怎麼沒有與你一起來?」
蕭玉若何嘗不知危難處境,但她性子剛烈,不願在此事上多加糾纏,竟是如此直接拒絕了。她對林晚榮苦笑了一下,卻見林晚榮微微一笑,竟是滿不在乎的神色。蕭玉若哼了一聲,賭氣似的不去看他,對陶東成兄妹道:「年會將要開始,賢兄妹還是快快請回吧。」
徐渭卻是噓的一聲止住他,接著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小哥請跟我來。」
陶婉盈嗯了一聲,道:「只要你家這個林三,莫要再欺負別人,我決計不會為難他。」
林晚榮道:「我家小姐最近誠心向佛,虔誠得很。昨日方才到靈隱寺前拜了五百尊菩薩,許下心願,求了上上m.hetubook.com.com之籤,靈隱寺的大和尚告誡說,要想籤卦靈驗,這幾日除了蕭家之人與女子外,便勿要接近生人。所以這地方,陶公子你可坐不得,佛祖要怪罪的。」
徐渭一驚:「金陵蕭家?可是昔年蕭閣老之後?」
蕭玉若聽他越說越不堪,急忙雙手摀住面頰,羞澀的叫道:「給你氣死了,快出去,你快出去。」
余會長便不經意的一揮手,人群中頓時站出來一個客商道:「大小姐,你這香水、香皂,好則好矣,只是你們蕭家卻是有些過於不厚道了。」
林晚榮笑道:「徐大人——」
蕭玉若咬了咬牙,便不與他說話了。二人上了樓來,卻見一個矮矮胖胖的老頭走了上來,對蕭玉若一抱拳,笑瞇瞇的道:「蕭大小姐大駕光臨,老朽有失遠迎了。」
林晚榮笑道:「如何不知?我昔日還被他們抓過呢。」
「才二十啊?」劉月娥扯開大嘴笑道,「那就更難得了。林三小哥,有相好的姘頭沒有?」
林晚榮哈哈笑道:「我們大小姐美麗大方才華非凡,她配的郎君當然是冠絕天下了,哪裡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可以企及?劉大姐莫要開玩笑了。」
林晚榮不屑的笑笑道:「陶小姐,你有本事便儘管來吧,咱們可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陶東成是江蘇諸商之首,蕭玉若竟是一點面子不留的直接婉拒了他,著實出人意料。林晚榮倒是讚賞的看了蕭玉若一眼,處理起來乾淨利落,沒有拖泥帶水,很有一套啊。只是今日這年會,無數人在覬覦著蕭家最賺錢的兩門營生,現在又得罪了金陵商會的會長,今日年會之上,怕是不好過啊。
蕭玉若嗯了一聲道:「那老禪師如此說,我心裡卻也沒底。」
一彎滿月掛在空中,灑出淡淡的熒輝,照在湖面上,便如同一條閃閃的銀河。湖面波瀾不興,滿月的倒影落在水裡,便似是一塊鋥亮的銀盤,惹人遐思無限。
另一位經營胭脂水粉的老闆也站起來道:「蕭大小姐,你們蕭家要做胭脂水粉的生意,沒人可以攔得著,但是也不能這樣不顧規矩,讓我們這些做水粉生意的,沒了營生啊。」
話畢,便引來周圍些女客商的紛紛贊成。她們是商戶,對新鮮物事都是感興趣,中間有不少人花高價搶得了些香水、香皂試用過,感覺真的是與以前那些俗氣的胭脂水粉完全不同,所以才這般急迫的向蕭玉若要起貨來了。
見蕭玉若認錯態度較好,林晚榮也不說什麼了,走到她身前道:「大小姐,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又來拜菩薩了?」
徐渭笑著道:「我此次來杭,皆是私服,便是不為招搖,你不要當我是朝廷命官,便叫一聲徐先生、文長先生皆是可以。像昨日蘇堤之上,稱一聲老先生亦可。若叫上徐大人,卻不是俗氣嗎?」
待到兩位代表發言完畢,余會長對眾人一點頭,道:「除了以上兩位同仁之外,各位同僚也知道,今年金陵商界卻是出了幾件大大的好消息。舉凡諸位家裡有女子親人愛妻小妾的,怕都是有所耳聞,如今金陵杭州兩地,卻是流傳著兩樣寶貝,是老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便連那名字也取得甚是寫意,叫做香水、香皂。這兩樣東西可不得了,風靡了杭州金陵,不幾日怕是連京城也要轟動了。下面便請來自金陵的蕭玉若大小姐,就這香水香皂,與諸位同僚好好交流一番。」〉
這個徐渭交遊廣闊,見多識廣,經歷非凡,對新奇事物有些偏好,也難怪能號稱天下第一才學了。
林晚榮聽得心裡大樂,這小妞只囑咐我不要受傷,卻沒說不要我打架,真是有進步了。
「從前有個小男孩叫牛郎,他英俊善良,如我一般。王母娘娘家的小姐叫織女,照鏡子的時候,無意中看上了他,便私奔下凡,與牛郎成了親,生了七個男娃八個女娃,後來被天上的星官發現了……後來王母娘娘開恩,每年七月初七,讓喜鵲搭橋,准他夫妻二人在天河上相見,好生親熱一番,別人不准偷看……」
大廳之內一時噤若寒蟬,在座的都是商人,追逐的是利潤,耍嘴皮子、搞小計謀都有一套,卻從沒見過這般野蠻靠拳頭打出來的,便再無人敢小看蕭家。
徐渭露出不解之意,林晚榮嘆道:「他們在這件事上,可能有些愚昧,可是我沒有權力鄙視他們。對這個茫然未知的世界,我的愚昧不比他們少,我們不知道天空有多大,不知道蘋果為什麼會掉落下來,不知道父與子為什麼會血脈相連,瞭解越多便越無知,我與他們,只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徐渭呵呵樂道:「沒想到昨日方別,今日又見。不瞞小哥你說,老朽也是個閒不住之人,昔日年輕之時,便喜歡遊歷天下,對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皆是有些愛好。只是後來入了朝,廟堂之上,公事繁多,脫不開身,才漸漸耽擱了。此次有機會來到杭州,便是浮生偷了半日閒,出門轉轉,卻沒想到遇到這番事情。」
蕭玉若伏起身來,心裡一顫,卻是又急又羞的道:「你做什麼?誰要與你這壞人一起拜了?」
徐渭嘆了口氣,又道:「郭小姐這些年過得可好?昔日京城一別,已是二十餘年沒有見到她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還真是應了這句老話。」
徐渭嘆道:「蕭閣老昔年乃是大華禮儀之首,為人謹守禮道,乃是世之楷模。只可惜故去多年,再無人能接他人脈。」
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後,胖胖的余會長站在前臺,一抱拳朝諸人道:「江浙兩地的各位同僚,老朽余振謙,這廂有禮了。」
林晚榮心裡大叫,這是什麼老禪師,是個老忽悠還差不多,大小姐也著實好騙了些,這是詐你香火錢,你怎麼就信了呢?
蕭玉若好奇的道:「牛郎與織女?這是什麼星,我卻是沒有聽過。」
林晚榮又是生氣又是好笑,沒好氣的說道:「叫什麼叫,快拜你的菩薩吧!」
蕭玉若見她神色,想起這便是林晚榮作的怪,好氣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著婉盈笑道:「婉盈小姐,你也來了。」
不過徐渭官居極品,卻能對一個小小家丁如此謙和平易,確實很難得了。
蕭玉若安然無恙的歸來,當然是大家都高興。只是林晚榮的神色十分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蕭玉若的神色卻更是離奇,像是含了人生七味,任誰也看不明白。
小翠臉上紅了一下道:「大小姐昨日說今天不要我伺候,我便出去遊玩了。」
蕭玉若聞聽背後的動靜,見一個人坐在身後,天色已暮,卻是一時看不清楚,嚇得大叫了一聲。
徐渭呵呵笑道:「除你之外,便只有我家那丫頭,最是讓我佩服了。」
蕭玉若道:「什麼字條?」
劉月娥頓時道:「能得到妹妹你這樣了不起的人物的誇獎,這位小哥定然有本事了。小哥,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年紀了?」
徐渭奇道:「哦?林小哥你竟然還有這麼一番際遇?倒叫老朽好生奇怪了。」
林晚榮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在她身邊也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蕭玉若哼道:「李當家,你雖然嫌我蕭家進入胭脂水粉的行當,我蕭家卻不嫌你也進入布莊綢緞的行當,不知道李當家是否有這興趣?」
見蕭玉若恢復了之前的性子,林晚榮心裡長長舒了口氣,老子這個心理醫生做得真累啊!
林晚榮正思量著,忽聞蕭玉若問道:「林三,臨來杭州之前那晚,你是不是躲在玉霜房裡?」
這老頭怎麼會在這兒?林晚榮愣了一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令千金?」林晚榮卻是大大吃了一驚,這個徐老頭已是如此有才了,聽他的意思,他女兒竟然比他還厲害?以這個徐老頭的年紀,他女兒怕也是有三十來歲的年紀了吧。
蕭玉若看了看天色,哎呀一聲叫道:「怎麼都這般時刻了?」
又來了,又來了,林晚榮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蕭玉若的問題,道:「大小姐,這牛郎織女的故事卻是一般般,不怎麼精采,我與你講個更精采點的故事吧,這故事叫做《禽獸不如》。」
蕭玉若繼續說道:「這香水與香皂,乃我蕭家最新開闢的兩門營生,相信諸位也聽說過了。香水乃是源自花香,經過秘法釀製而成,成本極高,得之不易,但香味悠遠,淡泊優雅,且能保持長久,比尋常女子用的水粉方便許多,香味也更加雋永,所以深得各位太太小姐的喜愛。」她將香水款款道來,在座的諸位雖都是商人,卻也是潛在的買家,這樣的一個宣傳機會蕭玉若自然不會錯過。
徐渭繼續道:「江蘇總督洛敏乃我好友,他的苦處我是知道的,一省首憲,卻調不動都指揮使,確實難了點。」這官場上的花花路子,徐渭浸淫多年,自然是清楚的,他對林晚榮笑道:「林小哥,以後你若有難事,便去尋那洛敏,只說文長先生所託,他便自然會幫你的。」
秉著快樂生活、快樂做人的原則,林晚榮再不去想這些事情,笑道:「徐先生,我也不扯遠了,你觀察過這雕像,他們是否每日都在雕像周圍澆水?」
返回店裡的時候,卻見大家都在焦急等待著,蕭玉若也不顧眾人焦慮的眼神,卻是一下子撲到張嬤嬤懷裡道:「嬤嬤——」便再說不出話兒,大聲的哭泣起來……
蕭玉若卻是站在林晚榮身邊,正色而又堅定的道:「婉盈小姐,林三之事,皆是因我而起,你若要告官,盡可以衝著我來。」
徐渭神秘一笑,說道:「如此便也難怪了。白蓮教對蕭大小姐的企圖,恐怕不是錢財這麼簡單了。」
衝動是魔鬼,可人都是有血性的,有時候就得衝動一把。凡事都謀定而後動,永遠都只能是一個美好的理想。林晚榮便是如此想法,管他是哪裡地界,被人欺負到這分上了,再縮著頭,倒不如直接吊死算了。
林晚榮卻是不由分說,拿過蕭玉若手裡的籤條。
林晚榮忽然笑道:「徐先生,若是我有方法破妖術,你便會放了這些百姓嗎?」
徐渭看了他一眼道:「林小哥,既然你問到了,我也不瞞你了。這白蓮禍亂,乃是擾我大華之根基,非除不可。」
蕭玉若緊緊拉住劉月娥的手,感激的道:「謝姐姐為小妹說話了。」
蕭玉若瞪他一眼,叫了聲「無賴」,卻是沒有奪回,顯然也想聽聽他如何說法。
蕭玉若虔誠得很,跪在蒲團上,逐一拜了下去。林晚榮一咬牙,走過去道:「也罷,也罷,我便替你拜上幾尊吧,也能節省點時間。」他話完,便跪在蕭玉若旁邊的蒲團上,與其一起拜了下去。
林晚榮將余會長的手勢都看在眼裡,心裡冷笑,果不其然,這胖子的肚子裡就沒什麼好主意。
下面的便是推行兩地的代表發言了。這些經商的,俱都精於嘴皮子功夫,上去說幾句話,實在是小菜一碟。在一個浙江商戶代表發言之後,江蘇商會推選的代表是劉月娥。這個劉姐姐,模樣大剌剌,講話卻是有條有理,這一年她玉器翡翠的生意擴展極大,讓人羨慕,林晚榮也忍不住點頭,這位姐姐倒是一位粗中有細的主。
劉月娥豎起大拇指道:「我這妹子,沒說的,巾幗更勝鬚眉。」
林晚榮將自己與蕭大小姐一起被俘虜的經過講了一遍,徐渭乃是成精的人物,又是當今大華皇帝的第一謀臣,當下撫鬚道:「這事情裡面有些古怪。據我所知,白蓮教擄人錢財,不見金銀絕不放人,你與蕭大小姐脫身也太容易了些。」
林晚榮皮笑肉不笑,對著旁邊的陶東成道:「陶會長,你告訴他我是誰!」
劉月娥爽朗笑道:「小哥,凡有相中的姑娘了,便跟我說,你救了我這妹子的命,姐姐便為你介紹些好姑娘,甭管是宜春院的還是妙玉坊的,姐姐都能為你找來。」
林晚榮笑著點頭道:「若我猜測不差,雕像底下定然埋了大量種子,這個時節和圖書,應該是黃豆種子吧。黃豆受水膨脹,力量極大,溫度適中,還會發芽,那力道拱出這佛像,應該不成問題。」
林晚榮無可奈何的走出殿門,搖搖頭,這女人啊就是太敏感了,一起拜一拜有什麼了不起,又少不了一塊肉。
陶東成見蕭玉若、林晚榮神情親密,心裡又嫉妒又害怕,他一直沒有摸清林晚榮的來路,而且這個林晚榮行事出人意表,從來不按套路出牌,實在是拿捏不準。他急忙叫道:「林三,你如此咄咄逼人,難道真當我金陵商會怕了你不成?蕭家以後可還要在金陵立足,你莫要害了蕭家。」
蕭玉若見他這人這般沒趣味,哼了一聲道:「我與你說話,皆是誠心,你卻這般敷衍,無趣得緊。」
看著余、陶二人奸笑的樣子,林晚榮不聲不響的提了條粗壯的板凳走過去,護在蕭玉若身邊,望著她輕輕一笑道:「莫哭莫哭,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林晚榮轉身望著江蘇商會的客商們,眼中閃過一絲厲光,怒道:「蕭家乃金陵商會之一員,今日被人欺負至此,竟無人敢言,這個金陵商會卻要來做什麼?」
徐渭道:「如此,我便代這些百姓謝過林小哥了。」
接下來便是江浙兩地的商會會長致辭,陶東城上臺的時候,卻是洋洋灑灑一番,似乎江蘇商戶的發展,便是他居功至偉的模樣,看得林晚榮大大的不爽。
小登科?這個老傢伙,竟然興奮成這樣了。
劉月娥奇道:「大妹子,連你都不能比嗎?金陵城裡,我還沒見過比你好看的人兒呢。小哥,你那相好真的比我這妹子還要好看嗎?」
林晚榮無奈的笑笑道:「大小姐,這籤卦上面說得明白,知心之人,需要你自己用心體察,逢到了便莫要錯過。與其這般哀歎,倒不如去好好觀察一下你周圍的才子公子們,沒準你想要的就在他們中間呢。」
這蘇堤雖長,有無人跡卻是一看便知,林晚榮走了一路,哪裡見著蕭玉若的影子。這算是怎麼回事?本來應該是大小姐帶隊的,怎麼這節骨眼,帶隊的卻玩起失蹤了?他心裡感嘆。
林晚榮對蕭玉若微微一笑,豎起了大拇指。蕭玉若臉上一紅,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蕭玉若坐在她身邊笑道:「劉姐姐,你早來了?」
出門的時候已是暮時,蘇堤之上早已是人煙稀少,白日的熱鬧場景皆已不見了。走在蘇堤之上,湖面吹來的微風帶著陣陣涼意,讓林晚榮心裡冷颼颼的,與昨日上午的心情有天壤之別。
陶東成惱怒的看了他一眼,卻不知道該怎樣說話。
林晚榮笑道:「大小姐,打架的事兒我最擅長了,與你沒有干係。」
蕭玉若臉色泛紅,本不想答他,但見他神色鄭重,便輕輕嗯了一聲,越發羞澀起來。
蕭玉若簡單介紹了香水、香皂。這時候,浙江商戶裡有一個女客商站了起來,「蕭大小姐,香水、香皂我都聽過,也有幸用過,感覺十分舒爽,只是眼下杭州諸地卻無貨供應,倒叫我們這些姐妹著急了。」
天色已暗,靈隱寺中早已是香客寥寥,林晚榮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拉住一位掃地僧道:「請問小師傅,你們這寺裡還有沒有女施主?」
還有人?林晚榮頓時來了精神,問明藥王殿的方向,便急匆匆奔去。到了大殿門檻前,卻見一個女子正恭恭敬敬的跪在五百羅漢架前叩首上香,虔誠得讓人不忍去看。
林晚榮愣了一下道:「不是啊,這怎麼可能呢?我是個正經人唉,二小姐比我還正經,我怎麼會夜入二小姐的閨房,還躲在裡面不出來呢?」他的表情很無辜,一副我被冤枉了的樣子,心裡卻是打鼓,這小妞怎麼會問起這事來了,當天我可是隱藏得很好呢。
林晚榮愣了愣,還未說話,卻聽劉月娥繼續道:「我這蕭家妹子,怕是看上你了。」
陶婉盈心中一打顫,那天當著眾人被他羞辱的情景再次湧上心頭,她心裡羞惱交加,卻又有些害怕他,猶豫了良久,終於走過來,對著蕭玉若叫了聲:「玉若姐姐,你早來了?」說話的時候,卻拿眼光去瞪林晚榮。
蕭玉若見他不老實,哼了一聲道:「你莫要狡辯,那事情是我親眼所見,你鬼鬼祟祟的從玉霜房裡出來,究竟在裡面做了些什麼?快快老實說來。」
徐渭哼道:「什麼白蓮法會,這便是那白蓮邪教。」
林晚榮嘆道:「你昨日那籤,便是問的姻緣嗎?」
見他回來,張嬤嬤急忙拉住他手,焦急道:「林三,你見著大小姐了嗎?」
林晚榮無辜的道:「我怎麼會輕薄呢?我是愛護都來不及呢。大小姐,你別把我想成了什麼登徒浪子,除了愛得廣博,我還真找不到自己有什麼缺點呢。」
「數個月以來,白蓮娘娘的法力功德,皆是各位信徒親眼所見。雕像深埋地底之中,卻能每日長一寸,這是為什麼?這便是仁慈的白蓮娘娘在向我們這些徒眾展示法力,她老人家將救助我們這些受苦受難的人。我們白蓮法會,便是白蓮娘娘座下特使,是為大家廣積公德的,只要加入了白蓮法會,入會者皆為兄弟姐妹,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沐浴白蓮娘娘恩澤,功德無量。」
蕭玉若尋了一桌落座,在座的都是金陵來的商戶,彼此之間相互熟悉。
哎,這個蕭大小姐還真是工作狂啊!林晚榮心裡暗嘆,若不是自己在路上開導她,怕是她到杭州一百次,也不會出去逛逛了。眼看著明日江浙商會年會就要召開了,這丫頭怎麼就在這時候玩失蹤呢?
這小妞還真是有些纏勁啊,林晚榮感嘆,為了撮合大小姐與陶東成,竟然從金陵攆到杭州,不服她不行啊。
陶婉盈理虧,便不說了,正巧陶東成與余會長談完話,婉盈急忙揮手叫道:「大哥,玉若姐姐在這裡。」
那個陶婉盈見著哥哥大出風頭,卻是高興之極,拿著眼光不時的往大小姐這邊瞅來,寓意不言自明。
余會長躺在地上,不住的哼著,有氣無力的喊道:「你,你放肆。來人啊,將這奴才抓了。」林晚榮嘿嘿一笑,走上前去,伸出一腳緩緩踩到余會長的臉上。
這個胖子老頭年約四五十,滿面紅光,皮笑肉不笑。林晚榮掃了一眼,這傢伙應該就是杭州商會的會長了,看他那肥腸胖肚,怕是裝的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劈里啪啦的掌聲響起,這江浙兩地的商業年會也正式開始了。杭州商會果然極大的面子,請來了杭州府台大人致辭,給余胖子臉上增了不少光輝。
林晚榮對旁邊的劉月娥道:「劉大姐,這李當家是做什麼的?」
原來晴雨樓的佈置格局與食為仙十分相似,最令林晚榮憤慨的是,掛在食為仙牆面上的各種促銷手段,晴雨樓竟然是原本照抄,一般無二,貼在最顯眼處。看來晴雨樓定然是派人到金陵的食為仙實地考察過了。
郭小姐?林晚榮又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過來了,蕭夫人娘家姓郭,郭無常便是她娘家親侄,她可不就是郭小姐嗎?
林晚榮見她神色,便知這籤解得正對,當下哈哈笑道:「這籤謎嘛,你怎樣想,便可以怎樣解,只一句話,事在人為,努力才有結果。」
陶東成當日與林三一番談話下來,至今仍未摸清他的底細,看了他一眼,哼道:「為何?」
「正是,正是。」林晚榮急忙說道,若是明日的江浙商會上真的遇到這徐渭,現在提前和他套套近乎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林晚榮長長嘆了口氣道:「徐先生,你今日殺了這百人,卻仍未消除禍根,他日白蓮教再借這妖法惑眾,你便仍要殺人嗎?」
出門的時候,蕭玉若早早鑽進了馬車裡,似是不願意看見林晚榮,林晚榮便也樂得清靜。
蕭玉若望著湖面美景,輕聲吟道:「秋舸人登絕浪皺,仙山樓閣鏡中塵。這便是平湖秋月嗎?果真是美極了。」
「來人!」徐渭大喝道,眼中神光暴閃,從樓下匆匆跑來一個渾身盔甲的將領,道:「杭州將軍見過徐大人。」
「至於香皂乃秉承了香水的香味,清新自然,舒適宜人,前期有不少的小姐太太已經試用過了,相信會深有體會。這兩樣乃是我蕭家精心秘製而成,便是為了造福大華千千萬萬的百姓人家。也希望諸位前輩,能夠一如既往的支持蕭家,玉若感激不盡。」
西湖十景中的「平湖秋月」,林晚榮只是聽過,卻沒見過,便搖頭答道:「我也不知。」
陶東成急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向眾人抱拳道:「諸位同僚,舍妹年幼不懂事,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林晚榮心道:還用得著你的面子嗎,我現在收了洛敏的兒子當小弟,那老狐狸對我可恭敬著呢。不過這個徐渭一番好意,林晚榮自然感謝一番。
次日一早,蕭玉若便恢復了她的強人本色,早早出門去拜訪杭州有名的太太小姐們去了。
林晚榮應了一聲,心裡明白了,這傢伙定然是嫉妒了,香水、香皂一出,誰還去用胭脂水粉啊。想以行業規矩限制蕭家,哼,你小子以為你是戶部啊,還弄個什麼行業准入制度。
林晚榮笑著對余會長道:「你叫什麼來著,余胖子是吧?」
對這種偽君子,講道理是根本行不通的,唯有比他更卑鄙、更小人。林晚榮嘻嘻笑道:「你沒有欺負蕭家?這倒奇了,方才余會長那般死死相逼,那助紂為虐的卻是誰來著?可笑你還敢自稱金陵商會的會長。你沒欺負蕭家,我今日卻要欺負欺負你,你沒意見吧。」
李當家哼道:「大小姐,做人須收三分,莫要過分強逼。你們蕭家原本是經營布莊綢緞的,如今卻做起胭脂水粉的生意,已經跨了幾行,手腳是不是伸得太長了?」
見他們串通一氣,蕭玉若想起這些年蕭家所受的委屈,眼中已是淚珠打轉,但她個性堅強,強忍淚珠,淒然笑道:「我蕭家推出香水、香皂,大家眼裡看到的都是成功,可有誰想過,若是這幾樣營生失敗了,我蕭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便是萬劫不復的境地。這些年來,蕭家布莊陷入困境,卻從未想過要用其他手段打壓同行,蕭家靠的是自己努力,堂堂正正的掙錢,為何今日卻要遭受這般詰難?蕭家雖是婦人女子,但無愧於天,我蕭玉若也絕非你們想像中那般好欺負之人。」
蕭玉若卻是首次做出這般錯事,見林晚榮尋來,知道他們必定是傾巢出動的搜尋自己,臉上忍不住一紅道:「我沒想到會這麼晚,叫你們擔心了。」
林晚榮想起他剛才的話,奇怪道:「徐先生,你方才說,在這才學之上,你只佩服兩個人。那另一個又是誰呢?」
陶東成辯道:「我何時欺負過蕭家?你可不要信口雌黃。」
一個粗壯的漢子蹬上一個高處,大聲呼道:「各位信徒,各位兄弟姐妹,仁慈的白蓮娘娘現身了。」他這一聲吆喝,下面便有無數的信徒隨之高呼:「白蓮娘娘現身了。」
劉月娥道:「這傢伙是杭州城裡經營水粉胭脂的,有名的吝嗇鬼。」
林晚榮看了遠處一眼,見幾個忠誠的信徒,竟然是從遙遠的小巷門口,便三拜九叩跪行而來,對這個白蓮娘娘的膜拜可謂到了骨子裡,他忍不住搖搖頭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蠱惑人心。徐先生,你說的什麼妖法,卻是什麼?」
林晚榮笑了笑:「老子是個文明人。」他將手裡提的木凳,猛地往面前桌上一拍,砰的一聲大響,那張桌子便徹底的散架了。
蕭玉若聽他信口胡謅,竟是真真假假,忍不住心裡暗笑,這人說話,便是假話,也是有鼻子有眼,讓人難以分辨真假。
張嬤嬤焦急的說道:「她晌午時分便回來了,用過午膳後一個人出去了,沒說到哪裡去,走的時候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帶。大小姐行事極有規矩,向來不會晚歸,今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都到這般時候,卻還沒有回來。」
林晚榮點頭道:「徐大人,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次日清晨,那小姐醒來,竟是絕塵而去,只www.hetubook.com.com留下一張字條。」
蕭大小姐她緩緩起身,婀娜的走上前去,對著眾人一福,微笑道:「玉若感謝余會長的好意,也感謝諸位同僚的關愛之情。諸位在場的,都是我的前輩同僚,也都支持過我蕭家的發展。玉若在此,對諸位一直以來的支持深表感謝。」說著便深深一鞠躬下去。
在場的來人不在少數,俱是江浙兩地有名的富豪商戶,蕭玉若便微笑著與他們相互打招呼,看那樣子,顯然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說也奇怪,這白玉雕像竟不是寺廟裡的任何一尊菩薩,林晚榮也沒有聽過什麼白蓮娘娘的名頭,更令人驚奇的是,這白蓮娘娘竟然還有半截身子是埋在土裡的。周圍放滿了供果香爐,無數的信徒跪在周圍,高呼「白蓮娘娘」。
林晚榮搖搖頭道:「張嬤嬤,大小姐以前多次來過杭州,你想想,她最喜歡去什麼地方?或者最喜歡見什麼人?」
林晚榮不欲與他在這閒事上扯下去,便道:「徐先生,你邀我到這裡來,可是要說這白蓮法會的事情?」
女施主便是穢物嗎?你這和尚心思也不知道在哪裡。林晚榮正待轉身離開,卻聽那和尚道:「藥王殿還有一位虔誠的女菩薩在上香,也不知道是否是施主所尋之人?」
林晚榮嘿嘿一笑,放開踩住余會長的腳,緩緩的靠近陶東成道:「陶會長,這裡是浙江地界是嗎?那回到金陵之後呢?我們蕭家依然要受你的欺負是不是?」
林晚榮倒不是十分很在意,這種事又不是頭一次,該怎樣就怎樣唄。
陶婉盈從懷裡取出一個透明玻璃小瓶,裡面裝著些淡粉色的液體,得意的向周圍的女客商們宣揚道:「這便是那玫瑰香水了,是玉若姐姐親手送給我的。」
劉月娥看了蕭玉若一眼道:「妹子,你得罪了陶公子,卻怎麼辦是好?」
劉月娥看了林晚榮一眼,奇道:「這位小哥竟有這麼大本事?」
林晚榮笑道:「大小姐,你是不是眼花了?那麼晚了我怎麼會出現在二小姐房裡呢?『聲譽』兩個字,不僅你們女子愛惜,我也甚為看重的。我在蕭家有段日子了,卻一直嚴格自律,潔身自好,在院裡也是出了名的人人誇讚。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林晚榮心裡道,看上我?有沒有搞錯?
林晚榮回頭看了蕭玉若一眼,道:「大小姐,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別人都已經騎到蕭家頭上了,若是一味軟弱下去,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陶東成雖然體魄強健,打架卻遠不及林晚榮這等人物,這一拳被揍得頭暈眼花,半邊臉腫成了饅頭,還多了一個熊貓眼。
劉姐姐大大咧咧的說道:「可不是嗎?昨兒個行了一天的路,偏那些牲口不爭氣,半途撩了蹶子拉稀屎,耽擱了行程,後半夜才到。」這話兒一出,滿桌的商戶紛紛偷笑起來,蕭玉若臉上染上點紅色,笑道:「劉姐姐,你說話還是那般直爽。」
徐渭道:「昨日在蘇堤之上,與你一起的那個女子,便是蕭家大小姐嗎?」
蕭玉若與劉姐姐敘起話來,原來這個劉姐姐叫做劉月娥,原本是山東沛縣人氏,後來卻是嫁到金陵一個普通人家。自小便生得這般雄壯模樣,嫁了人之後,相公卻是個老實疙瘩。劉月娥是個巧手,有著一手祖傳的打磨玉器翡翠的絕活,慢慢便成了金陵一絕,一來二去,生意越做越大,乾脆開起玉器翡翠的古玩鋪子,生意也做到了安徽、浙江,現在已是擁有了萬貫家財。她將店舖與丈夫都打理得妥妥貼貼,乃是著名的女強人。
余會長左躲右閃,卻似乎怎麼也躲不過那一腳。
林晚榮謹慎答道:「哦,我進蕭家的時間不長,但見夫人容貌依舊,兩位小姐極為孝順,看起來應該是不錯吧。」
林晚榮呵呵一笑,蕭玉若口才不錯啊,以前沒見她展露過,倒是有些小瞧了她。
林晚榮道:「大小姐,你晚一會兒不要緊,但至少先通知我們一下吧。要來上香,我們陪你便是了。」
林晚榮苦笑道:「謝我什麼?我便是普通百姓中的一員,你殺了他們,便如殺我般,救他們便是救我自己。」
原來如此,這個徐渭倒是有些豪氣,不似一般官場中人,林晚榮點頭道:「既然徐先生如此說,我自當遵從了。」
那是因為你沒有當過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林晚榮呵呵一笑道:「那徐大人,你準備怎麼應對這些被愚弄的普通百姓呢?」
旁邊坐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生得個子高高,粗眉大目,十分剽悍。她見了蕭玉若,便拉著她的手,扯開個大口笑道:「大妹子,快坐到我這來吧。」話裡帶著濃濃的山東口音,「大妹子」三個字讓林晚榮聽了想笑,卻也倍感親切。
劉月娥見蕭玉若氣仍未消,便急忙賠了不是,與她說些好話。劉月娥這人心直口快,蕭玉若是知道的,兩人昔日同行又結下友誼,這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蕭玉若自然不會跟她當真,不一會兒便又和她說笑起來,只是看著林晚榮的眼神,卻又多了些奇怪的東西。
林晚榮嘿嘿一笑,在她身上巡視一圈,陶婉盈便急忙雙手捂在了小臀上。
林晚榮笑道:「長者面前哪敢稱尊。我叫林三,乃是金陵蕭家的一個小小家丁。」
徐渭目光落在遠處那些膜拜白蓮娘娘的信徒身上,嘆道:「昔日白蓮作亂,乃飢餓暴動,確實情有可原。可惜的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卻是越走越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便連百姓也甚是厭惡他們。滅白蓮,乃當務之急啊。」
林晚榮笑道:「大小姐放心吧,在陌生人面前,我可是一本正經的。」
蕭玉若卻似沒看到陶家兄妹二人般,繼續與那劉月娥說話。
舉辦年會的晴雨樓位於蘇堤之旁,乃杭州有名的酒樓,林晚榮隨著蕭玉若進了樓裡,看了一眼這裡的情形,心裡便是冷哼了一聲。
原來如此,林晚榮點頭道:「這樣也好,心在哪裡,美便在哪裡。」
林晚榮奇怪道:「他找你來做什麼?」
蕭玉若不在,便是林晚榮的級別最高了,他便成了核心,大家都拿目光注視著他。
蕭玉若垂下頭道:「晌午的時候,我尋你不著,便只好自己來了。卻沒想到一下子耽擱了這麼多功夫。」
林晚榮愣了愣,這丫頭老是提起青璿幹什麼,便道:「這事兒乃私隱,不便向大小姐透露。」
陶東成與他是老相識了,卻也摸不清他的來路,只得色厲內荏的道:「林三,你想幹什麼?這裡可是江浙商會,輪不到你說話。」
金陵商會人雖多,卻只有劉月娥站起來為蕭家說話,其他人等都是看陶東成眼色的。
陶東成對余會長打了個眼色,久未說話的余會長忽然站起來笑道:「二位都莫要上火,此事還有得商量。我見二位說得都有道理,倒不如老朽來想個折中的法兒。」
上帝啊,佛祖啊,感謝你們,終於讓我找到了,林晚榮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望著大小姐,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那漢子大聲鼓動著,當下便有不少的普通百姓向白蓮娘娘雕像磕頭,加入了白蓮法會。什麼每天長一寸?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這個白蓮法會,和白蓮教名字這麼接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林晚榮正想著,身後卻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轉過頭去一看,一張清瘦矍鑠的臉,竟是昨日蘇堤贈畫的徐渭徐文長。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商會?好一個商會,如此欺行霸市,逼人至此。」他右腳往余會長臉上重重一踩,余會長頓時一聲哀嚎,大聲慘叫了起來。
林晚榮冷笑道:「欺人太甚?方纔你們那般為難蕭大小姐時怎麼沒想到這四個字?」
蕭玉若與她都是女人,又是奔波在諸省之間,時常結伴而行,感情不錯。
劉月娥見蕭玉若動了真怒,急忙道:「大妹子莫怪,姐姐信口胡說的玩笑話兒,切莫當了真。林三兄弟,你也別往心裡去啊。」
林晚榮卻是沒個去處,一個人在這城中瞎逛。杭州城面積不大,東南西北來回極為方便,大大小小的巷子逛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兒卻是不多。
三個人分頭尋找,林晚榮直往蘇堤而去。照張嬤嬤的說法,蕭玉若到達杭州之後的唯一一次賞景便是昨日的蘇堤一線,若她是主動出來的,便定是在這條線上了。
林晚榮見她的樣子,也能猜到一點她的感受,點頭道:「大小姐,如果你想再多逛一會兒,那便隨你了,反正時辰已經是晚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了。」
陶東成看見蕭玉若,急忙奔了過來道:「賢妹,我前日到府中去拜訪,本欲邀你同行,卻是沒有遇見,後來聽婉盈說遇見了你,我才知道,你竟提早到了杭州。這幾日在杭州過的可還安好?」
見林晚榮不說話,蕭玉若曉得今日確實是自己之失,便小聲道:「林三,你莫要生氣,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經營胭脂水粉的幾個商人互相看了一眼,卻是不知道怎樣回答,急忙看了余會長一眼。
蕭玉若搖頭堅定的道:「你莫要害怕。他們要抓你見官,要你坐牢,我都與你一起去。」
林晚榮奇怪道:「徐先生,既然白蓮教素有惡名,卻為何仍有如此多信徒膜拜呢?」
「林小哥,日後到了京裡,我便替你們引薦,相信芷兒見到你這般才學的少年郎,也會十分高興,你們可以好好比試一番。」徐渭欣然笑道。
蕭玉若道:「我便只帶了一人來,其他人等俱不相干,來了也是無用。」
林晚榮這等小小家丁,在余會長眼裡,當然算不了人。林晚榮恨不得一腳踹在余會長的屁股上,為了不讓蕭玉若為難,他也只是哼了聲沒有說話。
徐渭解釋道:「這便是他們的蠱惑之功了。眼下你看到的這些膜拜這什麼白蓮娘娘的信徒,並不知道這白蓮法會就是白蓮教,再加上他們妖法惑眾,對這些民眾頗有誘惑力,所以才有你眼下所見。」
徐渭見他神色不忍,嘆道:「林小哥,你認為我這樣做不對嗎?」
林晚榮再一次感到眩暈,這可是五百羅漢啊!
徐渭嘆道:「枉我自認學識不薄,卻也不知道這個雕像怎麼會每日長上一寸,看來天下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啊!」
蕭玉若臉泛桃花,輕輕說道:「老禪師說我昨日那籤格是個謎籤,無人能解,好與壞皆在自己把握,囑咐我將這靈隱寺的大小菩薩都拜上一拜,求個善果。」
李當家急忙諂媚的笑道:「會長請講。」
徐渭對蕭家有這個態度,林晚榮便放心了,即使明日的年會上真的有什麼事情,徐渭也必然會出手相助的。
林晚榮跟在蕭玉若身邊,仔細打量這些人的神色,卻見他們眼中有羨慕,也有嫉妒,再聯想那余會長的話外音,這些人怕都是覬覦蕭家那兩門營生吧。
蕭玉若掃他一眼,輕哼道:「你會解個什麼?」
攀起這些淵源,林晚榮還真有點頭疼,這跟我啥關係啊?只是想不到蕭夫人竟然認識這朝中高官,卻從沒聽她提起過,看來昔年她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啊。
林晚榮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那籤面,驚道:「你這籤格十分之好啊。」
林晚榮笑道:「『喜樂喜樂,暗中摸索,水月鏡花,空中樓閣』,意喻你這郎君早已出現,只是暫時不清而已。『銜石填海,拋珠彈雀,視而不見,反成耽擱』,便是要你勿要好高騖遠,珍惜眼前之人。『遇不遇,逢不逢,月沉海底,人在夢中』,這最後一句卻最是重要,你與這郎君,非是遇見,非是相逢,若不仔細體察,便是有緣了亦不自知。這籤雖是藏頭露尾,歸結起來卻不外乎四句話:鏡中姻緣非是空,會向瑤臺月下逢。莫道馮唐幾時老,猶是將軍挽強弓。」
林晚榮吃了一驚道:「大小姐怎麼了?她不是去拜訪杭州城裡的太太小姐們嗎?」
徐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不悔悟,則除https://m•hetubook.com.com之。不瞞小哥說,這浙江的兵馬已經調動起來,怕是過不了一刻功夫,便要將這裡重重包圍,在場的信徒,無一漏網。斬草要除根,為了大華的安定,多殺幾個人算不得什麼。」此時的徐渭,神情與昨日那個蘇堤上畫江南煙雨的和藹可親的老頭已是完全不同,眼中閃過的寒光,叫人心生懼怕。
徐渭喟然一嘆道:「在朝中為官,頗多忌諱之處,談話論事皆是要處處留意。在江湖之中,卻能逍遙自在。文長昔年也是一介書生,過的也是這般逍遙日子,只是如今人事已改,說話做事,卻多了許多的顧忌,叫人感嘆。」徐渭這個人確實有些氣質,這一番話聽似推心置腹,彷彿沒把林晚榮當外人。
「哥哥——」婉盈驚叫一聲,急忙奔了過去,扶住陶東成,卻見他臉色發白,額頭汗珠滾滾,眼中滿是狠毒的眼光,緊緊盯著林晚榮。
陶東成見林晚榮如此野蠻,如此不按規矩行事,心裡也是有些害怕,急忙道:「林三,此乃浙江境界,你休得放肆。」
南屏山麓多岩石洞穴,以淨慈寺為首的大小寺廟在暮時敲響晚鐘,在大小洞穴中形成共鳴,飛向西湖上空,直達西湖彼岸,碰上對岸由火成岩構成的葛嶺,再回音迭起,便形成這有名的「南屏晚鐘」。
平時精明強幹的蕭大小姐在這種事情上竟犯了糊塗,這天下的女子,但凡涉及自己姻緣,不亂套的幾乎就是沒有。
徐渭急忙跑了下去,速度極快,下樓的時候竟是差點摔了一跤。
徐渭道:「林小哥,這白蓮教的事情你知道嗎?」
蕭玉若正色道:「李當家,我蕭家世代經商,布莊生意也不曾落下,但其他的營生卻也做不得嗎?這是哪家的規矩,我蕭家近兩代都是女子經商,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也是理所當然。」
接下來向民眾揭穿妖術的事情,便交給徐渭和那幾個種菜的匠人了,此事已與林晚榮無關,他便悄然退去。回到店中的時候,正好傍晚時分,除了大小姐外,眾人卻都是在店裡坐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玉若終於出來了,臉色還有點羞紅,手裡緊緊握著昨日求來的姻緣之籤,彷彿求了這廟裡的菩薩,她的姻緣便終究有了著落。她輕輕撫了撫額邊秀髮說道:「林三,我們走吧。」
待杭州將軍下去之後,徐渭對著林晚榮一抱拳道:「林小哥,這才學之上,我徐渭畢生只佩服過兩個人,你便是其中之一。今日之功,我必定向皇上稟報。」
蕭玉若冷冷說道:「李當家,有競爭,便會有衝突,這是天理,是正道。正所謂窮則思,思則變,我蕭家在布莊上經營多年,後來卻是多家介入,導致我蕭家步履維艱難以為繼,這才開闢了新的營生,若我像你這般怨天尤人,那我便要天天罵街了。」
蕭玉若指著林晚榮笑道:「幸得我這家人護衛,方才能夠脫險。」
一支姻緣籤,便讓精明強幹的大小姐變成這般模樣,真是讓人感嘆啊!林晚榮笑道:「大小姐,你若是信得過我,便讓我來解一解吧。」
林晚榮心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是白蓮教的那些雜碎,換湯不換藥的傢伙。
親眼所見?不會吧,竟然看到了,老子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偷香被大姨子抓到了,更冤枉的是老子什麼都沒幹,就親了親玉霜的小嘴,這冤枉可大了。
那幾個兵丁不由分說的便要上來拿林晚榮,蕭玉若卻是緊緊拉住林晚榮的衣袖道:「林三,此次卻是我害了你。」
「林三——」蕭玉若彷彿找到了親人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忍受了半天的淚珠便嘩啦啦的落下來。
陶婉盈見蕭玉若似乎沒有怪罪自己的樣子,急忙道:「玉若姐姐,那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個不是了,你千萬不要見怪。」
說起這些,林晚榮完全是小白一個,什麼都不明白,只得尷尬賠笑。
林晚榮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徐渭這番話明裡聽著舒服,讓人誤以為他真摯,細細品味,這話裡除了感慨,便什麼都沒說,這便是說話的藝術。
這話問得太粗野了,林晚榮「靦腆」的道:「還未姘上。」
林晚榮看得暗自好笑,這是當天蕭玉若到書院宣傳的時候,送給陶婉盈的香水,沒想到今日這小妞卻是拿到這裡顯擺來了。
只見眼前是一個極為空曠的去處,地處甚大,中間卻是供著一尊白玉雕像,是一個端莊的女子,慈眉細目,和藹無比。
林晚榮向下望了一眼,卻見數千盔甲鮮亮的兵士,已將那些信徒團團包圍,人群中騷亂異常。他嘆了口氣,若是我今日沒來這裡,那便有不少人頭要落地了,無意中竟然做了回救世主。
余會長一聲慘叫,跌倒在地上連打幾個滾,哼唧幾聲,卻是連爬起來的勁頭都沒有了,兩邊臉腫得像饅頭,將原本不大的眼睛更擠成了一條縫。
陶婉盈將話已經說得這麼直白了,且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蕭玉若臉上發燙,對這丫頭著實有些惱火,看來今日不將這話說明白是不行的了。她笑了笑道:「謝謝陶公子和婉盈小姐如此關心玉若,只是玉若福薄,與陶公子也僅是同僚之誼,其他諸事,從未考慮過。還請二位莫要誤會了。」
看蕭峰的臉也是紅的,林晚榮恍然記起來,這倆人肯定是約會去了。
林晚榮見她興致不是很高,便道:「大小姐,你已經拜過了大大小小所有的菩薩,那籤格定然是轉善果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徐渭欣喜的望他一眼,道:「小哥,你這一番話頗有深意啊。官場與江湖,皆是人生歷練,好,好,這一句說到我心坎裡去了。」他見這個林三雖然是一副家丁打扮,卻是談吐從容,與自己這朝廷一品大員坐在一起,竟無絲毫扭捏之色,心中也頗多驚奇。昨日蘇堤絕對,今日侃侃而談,這年輕人才學氣勢皆是不簡單啊。
余會長與陶東成卻是冷笑不語,彷彿勝券在握。
蕭家妹子?蕭玉若?林晚榮回頭看去,卻見蕭大小姐柳眉倒豎,臉色蒼白,惱怒的道:「劉姐姐,你胡說些什麼?」劉月娥天生大嗓門,雖然壓低了聲音,奈何蕭玉若坐得極近,卻正好聽在耳中,當下臉上便變色了。
接下來則是一年之總結了,余胖子大書特書,其大意則是兩地商會這一年的經營事業取得了長足進步,截至目前營業額多少,新興產業多少等等。這些數據也不知道這個余胖子是怎麼弄來的,不知道有沒有注水分,弄什麼虛假繁榮。
「不是說過了嗎?再哭就不好看了。」林晚榮笑著遞給大小姐一方絲巾,回過頭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冷冷的寒光。
徐渭疑惑道:「兒童故事?」
蕭玉若嗯了一聲,將林晚榮遞回給她的籤條小心翼翼的收入懷裡,提起長裙,竟是緩緩坐在了堤邊的一塊突起的大石上。夜寒深重,她竟似沒有覺察般,望著那湖面發呆。
余會長殺豬般的嚎叫道:「林三,你快放開我。在我杭州境內。你膽敢如此放肆?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
蕭玉若聽得捂唇一笑道:「劉姐姐,你莫聽林三瞎說,他早已有了心上之人,乃天仙般的人兒,整個金陵城裡,都找不出一個能與之相比的。」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蕭玉若看了他一眼,垂下頭不說話。林晚榮笑道:「桃李芬芳,各有所長。」
眼見已到了靈隱寺前,卻仍是沒見著人影,林晚榮便徹底絕望了。
林晚榮聽得不爽,蕭玉若也是眉頭緊皺,對陶婉盈道:「陶小姐,林三的脾性我是清楚的,雖然性子不見得好,卻也不會主動欺負別人的。當日之事,侯公子有錯在先,你當時也在場,相信心裡也很清楚。」
余胖子上臺之後,卻是又將陶東成大大的誇獎了一番,英俊瀟灑,年少有為,實在是諸地客商之楷模。林晚榮哼了一聲,楷模個屁,要不是他老爹那點特權,這小子狗屎都算不上。
蕭玉若秀眉微蹙道:「李當家,這話怎麼說?」
林晚榮冷眼一掃四周,哼道:「好一個金陵商會。蕭家乃金陵商會一員,方才受人欺壓,除了劉大姐外,卻有誰站出來為蕭家喊過冤、說過話?人皆有私心,這一點我無話可說,也不能要求諸位什麼。但今日這姓陶的卻要藉著金陵商會的名頭欺侮蕭家,請看看這是怎樣一副嘴臉?」
徐渭嘆了口氣,道:「我苦思良久,在雕像周圍徘徊,卻找不出絲毫破綻,仍不知如何破解妖法。這樣越是耽誤,禍害的人就越多。眼下不是殺與不殺的問題,卻是殺多少的問題。」
林晚榮心道:這事還用你說?江蘇一省,除了洛敏那個老狐狸,其他的程德、陶宇父子等人,怕是都與白蓮教是一夥的。
陶婉盈見哥哥面色蒼白,又驚又怒道:「林三,我定要稟報侯大人,好好治你的罪。」
枉林晚榮口才再好,卻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他不對嗎?站在他的角度卻是正確之極,維護大華穩定,犧牲小部分人算得了什麼?說他對嗎?可老子也是普通百姓中的一員,今日他可以這樣對待這些百姓,天又會知道什麼時候不知不覺就輪到我了?
余會長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對,急忙叫道:「你要做什麼?」
林晚榮對這個徐渭也有幾分佩服,笑道:「徐先生這一番話是哪裡說來?您才學冠天下,且又位極人臣,舉凡天下之人,莫不羨慕推崇。朝中之事與江湖之事,對於您開朗豁達的性格來說,皆是一樣的人生歷練,有何不同呢?」
徐渭乃是絕頂聰明之人,聞言倏地立起,欣喜道:「種子?林小哥,你說雕像下面埋了種子?」
林晚榮奇道:「徐大人此言何意?」
哇,你不選公子哥,難道還要選我啊?從理論上來說,等我與玉霜好事一成,你便是我大姨子,那便相當於我的半截袖子,曖昧是少不了的。不過你這小妞的性格有些問題,反對我和玉霜的事,且過於霸道專橫,本才子對你的興趣暫時缺缺。
余會長陰陰一笑道:「蕭大小姐,這樣的話,老朽也十分難辦了。浙江一省的同僚們,也要吃飯啊。陶公子,你怎麼說?」
這故事極其幼稚,上小學的時候只當兒歌讀過,「春雨來了,我要開花,我要發芽」,幼稚的童聲彷彿依然迴響在耳邊,今天卻要對這位天下第一學士、一個年已花甲的老人講起,林晚榮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
蕭玉若見林晚榮發怒,心裡卻是大驚,這人要是發起怒來,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她急忙拉住林晚榮的袖子道:「林三,莫要莽撞傷了人。」
不管怎麼說,見了這事,難以讓人開心起來,林晚榮重重哼了一聲。
陶婉盈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不妥,看了林晚榮一眼,卻見他正無所謂的站在一邊微笑,便知道自己又上了這惡人的當。她知道自己不管是動口還是動手,都不是林晚榮的對手,便拉住蕭玉若道:「玉若姐姐,那日我路上攔住了你,回家之後哥哥便將我臭罵一通,他對你可好了,每日都想著姐姐你,你千萬莫要誤會他啊。」
蕭玉若臉色羞紅道:「是昨日那位老禪師讓我來的。」
婉盈將陶東成推到蕭玉若旁邊凳上剛要坐下,卻聽林晚榮道:「對不起,陶公子,這座你不能坐下。」
徐文長的女兒?比徐文長還有才?這個可有點意思了,林晚榮哈哈一笑道:「一定一定,他日到了京城,小子一定登門拜訪。」
這時候,李當家帶著一隊兵丁急匆匆的衝了上來,指著林晚榮道:「就是他,就是他,竟敢毆打我們會長與陶公子,在座的諸位都是證人。」
蕭大小姐啊,你穿著厚厚的冬衣自然不怕,我可就穿了一件長褂。林晚榮哀歎一聲,順著大小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兩顆星星既大又亮,遙遙相望,周圍拱著一群小星。
林晚榮問道:「老禪師?哪個老禪師?」
劉月娥那性子那嘴,說出話來便是打機關鎗,在座的金陵商人知道她的脾性,粗炮筒子一個,再加上心中有愧,竟然是無人敢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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