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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2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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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生忽悠

第七章 天生忽悠

老者哈哈一笑道:「這位小哥,你莫不是真的把上聯抄了一遍?」
林晚榮搖頭道:「不是他們不明白,而是他們看得太明白。若是亡國,他們投了降,也是高官厚祿。只有坐在金鑾殿上的皇帝,才是最緊張的,別人都可降,他卻降不得。你說這其中誰是明白人呢?人心哪,人心——」
蕭玉若看了他一眼道:「林三,你坐下說話吧。」
林晚榮沒尋著魏老頭,心情不算好,點點頭道:「見到一個舊友。哦,就是魏大叔,大小姐你應該知道的吧?」
蕭峰一見他說得像模像樣,急忙道:「何謂中上籤?林兄快快說來。」
林晚榮哈哈笑道:「大小姐的眼光也不差啊。」
蕭玉若一說,林晚榮便明白了,問道:「金陵是不是也有商會?」
蕭玉若見林三斜眼偷瞄,急忙將籤條藏了起來,臉上一紅,道:「你看什麼?我去找老禪師解去。」她話完便去找老和尚了。林晚榮看得直搖頭,女子終究是女子,這姻緣之事對她們影響極大,即便是蕭大小姐這樣的女強人也不能免俗。
諸人正在思考中,見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應對的,卻是個家丁裝扮的小廝。待見到他手裡拿的筆,便是搖頭而笑,這哪裡是筆啊,分明是一截炭柱。
蕭玉若好笑的道:「人家愛畫之人,若聽到你這般言論,定要將你轟走。」說完,驚奇的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對得上這聯子?」她知道林晚榮對詩詞之類的東西看不慣,但是林晚榮的機智她是親眼見過的,莫非他真的有什麼法子不成?
一個隨侍走過來,對老者輕輕說了兩句,老者點點頭,對林晚榮道:「我有些事要先走了,他日你若到了京城,便按我說的法兒來找我,切記,切記。」
「哪能呢?我是怕我這籤格太好,嚇著了你。」林晚榮嘻嘻笑道。
「稟主子,以奴才看來,這些年郭小姐過得很苦。蕭家老爺少爺相繼去世,這蕭家一直靠她打拚。著實不容易,直到大小姐長大,她才清閒了些。」
林晚榮無奈的搖頭道:「算是荊楚人氏吧。」
「太貴了,十文錢三串你賣不賣?」
蕭玉若奇怪道:「哦?原來你就想得個天下第二啊?我還準備封你與文長先生並列天下第一呢,咯咯。」她說完便手拉長裙,笑著向前走去。
蕭玉若對他可清楚得很,知道這人又在吹牛皮,偏就是這種輕鬆氣氛讓她有些不捨,當下笑著道:「我若是信了你,那日頭便打西邊出來了。」說了幾句話,蕭玉若心情漸好,都是這林三鬧的。
老者閉上眼,嘆道:「婦人之仁!成大事者須不拘小節。你還是太年幼了。」
方才拿了籤條,她沒還看過一眼,此時忍不住取出來,只見上面寫道:「喜樂喜樂,暗中摸索,水月鏡花,空中樓閣。銜石填海,拋珠彈雀,視而不見,反成耽擱。遇不遇,逢不逢,月沉海底,人在夢中。」
蕭玉若道:「無非是討論一下江浙二省一年以來的經營形勢,以及新興起的行業與商家。兩地商會都擁有很大的實力,所以江浙兩地的商戶們,皆以參加年會為榮。」
林晚榮不滿的道:「喂,大小姐,你能不能也誇一下我?我不僅對了天下第一學士的對子,還出了個對子為難他,讓他差點也答不上來,這第一學士也對我讚不絕口呢。你既然封了徐先生天下第一,那天下第二,你能不能就封給我啊?」
蕭玉若見他神色鬼鬼祟祟,眼中充滿笑意,知道他已經猜透自己求籤的目的,臉上陣陣發燒。
林晚榮見他手裡拿著一支籤,便笑道:「怎麼,求過了嗎?」
噗,林晚榮差點笑出聲來,這老頭還來玩字謎啊,真有點意思。蕭玉若眉頭緊皺,輕道:「這七個字,莫非是一副上聯?」
這大雄寶殿,莊嚴恢弘,氣勢龐大。大殿正中是一座高七八十尺的釋迦牟尼蓮花坐像,妙相莊嚴,氣韻生動。既來寶剎,豈能空手而歸,林晚榮便也在菩薩面前拜了拜,祈禱年年發大財、老婆滾滾來。
老者自腰間取下一塊腰牌,說道:「這就算作一個信物吧,他日你若到京城,便找到衙門亮此信物,自會有人帶你去見我。」他將腰牌遞給林晚榮。林晚榮接過手裡一看,卻見有半個巴掌大小,竟是純金製作,入手甚沉,正反兩面都刻有一條金龍,除此之外便無他物。
林晚榮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那個陶婉盈便是陶東成的妹妹吧?」
蕭玉若微微一笑,道:「我便是聽了你的話,才會去遊西湖。若是照了我往常的性子,哪裡抽得出空來。」
不緊不慢走了幾步,便見西湖之上,水光粼粼,碧波如鏡,橋影照水,鳥語啁啾,桃李相迎,湖山勝景如畫圖般展開,千般風情,任人領略。其間仕子穿梭,遊人如織,情景十分熱鬧。
蕭玉若掩唇一笑道:「這詩是你所作嗎?我卻是不信了,定然是你抄襲別人的,你這人,連幾個字都不會寫,卻還來吟詩,說了誰信?」
這問題也來問我?我可沒打過仗呢。林晚榮苦笑道:「老先生,我可沒上過朝堂,也沒上過戰場,這對戰之事,我可不太清楚。」
蕭玉若急忙走了過來,看著那四個字,欣喜的道:「真的是徐大人文長先生?」
蕭玉若似乎是看穿了林晚榮的心思,傲然道:「這處宅院,也是我蕭家的祖產。」
那人又道:「未必吧,你似乎叫他魏大叔的。」
「五文錢兩串。」
這一點林晚榮從來沒有懷疑過,蕭玉若笑著繼續道:「至於這姻緣籤嘛,倒要好好解一解了。這第一句的意思是,你現在就像是魚一樣被困在深潭裡,尚未化成龍,也就是說你目前的姻緣還未來到。第二句的意思是說,你以後定能娶個好妻子,享受到榮華富貴,最後兩句之意,只要你姻緣一到,就會青雲直上,大富大貴。這不是上上籤,又是什麼?」
老者神色一轉,笑道:「也不盡然。你是何地人氏?」
蕭玉若欣喜道:「如果是真的話,林三,憑著徐大人對你的賞識,我們蕭家定然可以少受些詰難。」
沒想到我在蕭峰眼裡竟然稱得上學問好,林晚榮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替你解一個了。」
和張嬤嬤敘了幾句話,蕭玉若甚是興奮,竟連疲憊也減了不少,見大家都是困頓的樣子,便道:「今日大家趕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吧。明天歇上一天,那西湖十景天下聞名,我們便去西湖逛逛吧。」
這幅《西湖煙雨圖》是徐渭簽名過的唯一一幅畫卷?哇,那不是值錢死了?林晚榮心中大笑,忽又想到這個徐渭執掌戶部,那不就是專管錢糧的?也難怪對商業有如此見識呢。他想了一下,忽然道:「大小姐,既然這徐大人執掌戶部,那他應該是在京中才是啊,卻又怎麼出現在西湖畔呢?怎麼會有這閒情逸致跑來畫西湖煙雨呢?」
林晚榮笑道:「當然了,但不知小翠姐姐要問什麼呢?」
林晚榮笑道:「交好?我的大小姐,我與他只是說了幾句話,對了個對子而已,何來交好之說。他聽了我要賣他的畫,沒有氣得吹鬍子瞪眼,我已經是念阿彌陀佛了。」
偈語淺顯易懂,但是解籤必定要別人解才靈,碰上林晚榮這種大忽悠,當然把蕭峰哄得一愣一愣的。
應該說是語文老師教得好,林晚榮嘿嘿一笑,說道:「老先生過獎了,咱們彼此彼此。」
今天出來遊玩,這收穫也不小,不僅蕭玉若臉上的笑容多了,還遇到了戶部尚書徐渭這等大神,總算是沒有白來。還有那個黃衣老者,不知道是個什麼權貴,魏大叔又是如何認識他的?
老者奇道:「你們有何不服?」
林晚榮騎在馬上昏昏欲睡,不經意間抬頭一瞥,卻見旁邊那酒樓之上,遠遠的背對自己正坐著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蕭玉若見他盯住自己,心裡一顫,臉頰飛霞,哼道:「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蕭玉若識人雖也有些見識,卻比不上林晚榮,林晚榮見這個老頭衣著華貴,為人卻很是平和,也犯不著瞞他,便直接對他說了。
梳洗完畢推門而出,卻見蕭玉若也是方才出門,眼中還帶著點點血絲,顯然昨夜睡得不安穩。
林晚榮緩緩踱了幾步,笑著道:「今日既然是個同字聯,那小子就獻醜了,斗膽也出個同字聯吧。」
林晚榮心裡驚奇,我與你又不認識,你卻找我說什麼話?那人笑道:「你莫要擔心,我對你沒有惡意的。你可認識魏賢?」
林晚榮笑著道:「老先生,你找我來,不是為了單單看我來的吧?是不是要請我吃飯?有的話便請直說,我這個人很少客氣的。」在這個威嚴的老頭面前,他卻是越發的收放自如起來。這天下,能在氣勢上壓倒他的,還真找不出幾個來。
天色近午,想起蕭玉若諸人還在靈隱寺裡。他心裡哎喲一聲,不好,與這老頭說話,倒是把時辰給忘了,蕭大小姐卻也不知道急成個什麼樣子了。
林晚榮在這寺外蹓躂了一圈,閒著無聊,偷看些上香的女施主,卻也沒什麼意思,正要進寺廟去,卻見遠處一片清幽的竹林處立著一人,那人緩緩吟道:「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捫蘿登塔遠,刳木取泉遙。霜薄花更發,冰輕葉未凋。夙齡尚遐異,搜對滌煩囂。待入天臺路,看余度石橋。」
林晚榮拜完菩薩,見旁邊有一個求籤的供桌,還坐著一個年紀頗大的和尚。他心裡一笑,求籤解籤這事,賭的是香客的心理,一般都會安排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讓你不信也得信。
林晚榮笑道:「若想天下無禍事,簡單之極。民生充足即可。」
見了林晚榮這幾個字,眾人便陷入了沉吟當中,就連蕭玉若和那老者也不例外。有了先前的例子,諸人便知道這是個同字聯了,可是如何斷字,如何讀取,卻是一個大大的學問,大部分人便連如何讀出都弄不明白,更別說對出下聯了。
林晚榮和大小姐漫步蘇堤之上,陽光照射在湖面,泛出淡淡的金波,微風習來,清爽中帶著絲絲的涼意,令人十分舒爽。
蕭玉若道:「看這位老先生筆法風度,定是當世名家,這幅《西湖煙雨圖》,在不識字畫的人眼裡一錢不值,在愛畫之人眼中,卻是千金不讓啊。」
解籤嘛,就是忽悠,說得越神秘越模糊越不靠譜,就越有人信,林晚榮對自己的忽悠本事絕不懷疑,接過蕭峰手裡的籤條,看了一眼,卻見上面寫著四句偈語:「晨昏全賴佛扶持,須是逢危且不危,若得貴人相指引,那時財祿亦相隨。」
老者見他把玩金牌,笑道:「若是他日來了京城,你便自會知道我是什麼人物。今日你便放心大膽的說,若是你這局外之人,該當如何應付這國事戰事。」
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哥有如此才學,這幅《西湖煙雨圖》也算是送對了人,小哥就請收下吧。」
「讓我來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諸人抬頭一看,卻是方纔還在虔誠拜菩薩的大小姐。
蕭玉若走了幾步,望著清澈見底的湖水,緩緩吟道:「柳暗花明春正和圖書好,重湖霧散分林鳥。何處黃鸝破暝煙,一聲啼過蘇堤曉。」
「魏大叔?」林晚榮一驚,頓時睡意消散,對著馬車道,「大小姐,我碰到一個熟人,馬上就回來。」
老者放聲大笑,聲音竟然穿透了整個竹林,驚起幾隻深藏林中的飛鳥,那氣勢著實非凡。林晚榮看他一眼,你這老頭,沒事笑這麼大聲音幹什麼,不是嚇唬人嗎?
林晚榮笑著道:「大小姐,你一個女子都能撐下來,我還有什麼累的。」
林晚榮勉強稱得上是半個畫家加上一個評論家,對這幅《西湖煙雨圖》,他卻挑不出什麼刺來,這畫恬淡自然,不像那個侯躍白畫什麼江山,這畫的就是最簡單的煙雨,並無絲毫畫外之音,卻也正是這種簡單自然最見功力。
蕭玉若哼了一聲道:「就沒見過你這麼壞的人。」她臉上紅了一下,卻是拋開他繼續前行。這次她學乖了,專找些適合女子的地方駐足,什麼買賣趕集、香茶細果、彩妝傀儡、蓮船戰馬、餳笙和鼓、瑣碎戲具,多不勝數。
林晚榮點頭道:「算是吧。」
另外幾個仕子卻不耐煩的道:「下去,下去,莫在這裡耽誤時間,這對子也是你對得的嗎?」
蕭玉若微笑看了他一眼道:「今天算你有理了,今日廟裡的香火錢,我便多出些。」
蕭玉若沉思良久,輕嘆道:「我才疏學淺,與這幅《西湖煙雨圖》怕是沒緣分了。」
蕭玉若看他一眼道:「你把人家都得罪完了,還要別人如何維護我?」
蕭玉若笑著看了他一眼,就你這人最會詭辯,同時解釋道:「蘇堤乃前代詩人蘇東坡先生任杭州知州時,疏浚西湖,利用浚挖的淤泥構築,並歷經後世演變而形成的。為了緬懷他治理西湖的功績,便把它命名為『蘇堤』。『蘇堤春曉』被列為西湖十景之首,又稱之為『六橋煙柳』,列入錢塘十景,乃是杭州最為知名的風景之一。」
林晚榮心道:老和尚和我一樣的忽悠,怕是說不了幾句有用的話,都是模稜兩可,唯一不同的是,他收你二兩銀子,本才子卻是免費的。
蕭玉若白了他一眼道:「總算你還沒笨到家。我們蕭家中落之後,陶東成取而代之,成為金陵商會的龍頭。」
蕭峰與小翠卻是面上驚喜,估計是要攜手出遊了。林晚榮嘿嘿直笑,戀情好熱啊。
林晚榮見這人儀態不俗,談吐之間頗有氣勢,心道:這魏大叔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說話很有幾分威嚴,語氣也甚為托大,這國事戰事俱是信手拈來,毫無顧忌,在京中怕是有些大大的勢力。
這個老頭的態度十分之好,林晚榮心道:這種人才是真正有學問有見識的,待人謙恭有禮,平易近人,閱歷豐富。這才學,這風度,這氣勢,哪裡是侯躍白那些才子比得了的?林晚榮微微一笑道:「無妨,無妨,老先生慢慢想。」
蕭玉若堅定的道:「這一次應該沒錯的,他一定是為著兩地商會的事情來的。你與他交好,那可真是大大的好事一件。」
老者重哼了一聲道:「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想法,那便無憂了。那北方強敵只是暫時攻了我幾城,尚未到我大華腹地,朝中便是輿論四起,主戰與主和派吵成了一團。」
倒是蕭大小姐有些古怪了,求籤之後便心事重重,似乎姻緣籤一直困擾著她,林晚榮不知道老和尚說了些什麼,愛莫能助。
蕭玉若睨了他一眼,笑道:「就你這人最會詭辯,算你有理了。」
丫環小翠見林晚榮能解籤,便也跑去花了一兩銀子求了一支籤,遞給林晚榮道:「三哥,你能不能也替我解一解。」
林晚榮對燒香拜佛的事情素來不是很熱心,但見蕭玉若有如此興致,便道:「既然如此,大小姐便快些進去吧,多施捨些香火錢,求幾根好籤才是。」
蕭玉若對林晚榮介紹道:「這位是我小時候的乳娘。」
蕭玉若心裡好奇,笑道:「你放心吧,這樣的事情,若是風頭,我便希望你出得越多越好。」這為蕭家爭光的事情,怎能與怒毆侯公子那樣的事情相提並論呢?
這小妞調戲我!林晚榮看著大小姐充滿了青春活力的背影,忽然有種感覺,大小姐似乎慢慢地變了。如果說以前像是個三十歲的怨婦的話,現在則越發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了。
林晚榮胡吹了一通,見這老者似乎很滿意,心道:我是總結史書經驗,電視小說也不知看了多少,給你出幾個大而空的主意還不容易嗎?這些話就像天上的浮雲,聽著頭頭是道,卻是看得見摸不著,虛得很。
林晚榮搖搖頭,正色道:「大小姐,你錯了,我這不是為難他,而是尊重他。」
魏賢?魏大叔原來叫魏賢,林晚榮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號,竟然是與魏忠賢只差一個字,好險啊!
眾學士欣然應允,老者望著林晚榮笑道:「小哥,不知老朽這個冒昧請求,小哥可否給幾分薄面?」
林晚榮哼道:「打得贏要打,打不贏更要打。一年打不贏,我們只是失掉了城池,可以來年再打,年年打,打贏為止。若是打都不敢打,那便會失掉了民心。失城與失國,老先生,你願意選擇哪一個?」
見大家興致這麼高,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好,我便去求解一支吧。」他跑到供桌前花一兩銀子也求了一支籤,拿回來一看,卻是:「魚困深潭未化龍,豪光上照有時榮,青雲有路終須到,暮日崢嶸向九重。」
林晚榮驚道:「你把香火錢給菩薩?那還不如給我呢,我可是活菩薩啊。」
林晚榮見他鬢角蒼白,此時卻如一個孩童般驚喜,點點頭笑道:「老先生高才,小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林晚榮愣了一下,北方重敵來襲?這老頭怎麼問起這事情來了,越聽越玄乎,口氣倒有幾分像青璿,他笑了一下道:「這還用想嗎?別人都打進來了,除了一戰,還有他途嗎?」
原來是老太爺的舊友門下,難怪這個老魏什麼都不用做,可以在蕭家養老呢。
他是個奸商,無利不起早,便笑道:「老先生,這些事哪是我一介草民能夠談論得到的,還是不說了吧。」
見她眉頭散開,笑容點點,比西湖還要美上三分,林晚榮笑著答道:「我是大事聰明,小事糊塗,這些事情哪裡會記得這麼清楚。」
林晚榮付過了錢,拉了大小姐便走,將糖葫蘆遞了兩串給大小姐道:「我請客,吃吧。」
林晚榮奇怪的道:「為什麼?」
林晚榮笑道:「大小姐又取笑我了,我哪裡會認識這等大人物呢?」此文長非彼文長也,但在他心裡也是個絕對的名人,就衝「徐文長」三個字,林晚榮就對他有著絕對的好感。
林晚榮走上前去道:「這位老先生,你真的認識魏大叔?」仔細打量這人,初看似是中年,細看卻未必盡然。這老先生雖是保養得不錯,但臉上卻有些病態的蒼白,看得出身體不太好,鬢角皆是斑白,細品年紀,怕是有五六十歲了。
聞著蕭玉若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林晚榮心裡有點癢癢的,這小妞溫柔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韻。
蕭玉若白了他一眼道:「你方才與人吟詩作對,還以為你真有才學呢,卻沒想到連文長先生都不識得。這山陰徐渭,字文長。」
大小姐臉色更紅了,輕道:「要你解些什麼,待會兒我去問那位老禪師。」
那人笑道:「怎麼樣?信了吧,可否上前一敘?」他的眼中神光湛然,雖是微笑間,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我明明只求了事業籤,怎麼到了大小姐手裡,就變成一籤雙解了,還真邪門了。
別人的籤條,不管是問姻緣還是問財運,都是淺顯易懂,怎麼自己這個卻是如此深奧,似是說了什麼,又似是什麼都沒說。蕭玉若疑惑了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這江南糧倉,皇帝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蘇杭商會的年會必然有重要人物到場。
林晚榮哈哈笑道:「老先生,你這說法我不完全贊同。白蓮教作亂,起因卻是源於饑民暴動,到後來方才為妖人利用,成了現在這副無惡不作的樣子。若是民有衣食,又何來作亂之心?」
過了一會兒,蕭玉若忽然道:「林三,你方才砍價,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寺前的飛來峰上,在青林洞、玉|乳洞以及沿溪澗的懸崖峭壁上,有歷朝歷代的石刻造像數百餘尊。最為雄偉的,要數那喜笑顏開、袒腹露胸的彌勒佛了。
賣糖葫蘆的愣了一下,急忙扯下三串道:「小哥,這是您要的三串糖葫蘆,您拿好了。」
瞎子老頭畢恭畢敬的說道:「是的,以奴才看來,那應該是蕭家大小姐了。」
林晚榮想了一下道:「大小姐,你深夜找我來,是不是這年會有什麼為難之事?」
林晚榮笑著道:「蕭兄,你想問什麼?」
「蕭大小姐?」中年人臉上閃過一絲悵然,嘆口氣道,「一晃已是二十年過去了。沒想到她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他的臉上彷彿有些追憶的神色,說道:「你這些年在蕭家,看郭小姐過得如何?」中年人神色轉變極快,說完這話,臉上便沒了半絲猶豫,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色。
老者看了林晚榮一眼,接著道:「不過,既然諸位才子學士有這雅興,老朽也十分欣慰,這樣吧,便請這位取了畫的小哥再出聯一副,只要諸位中有人對得上,老朽便在這蘇堤之上,再作一幅《西湖煙雨圖》,老朽可以保證,此兩幅圖意境韻味完全不同,諸位盡可放心。」
搞什麼,都這麼晚了也不讓人休息一下,這丫頭工作起來還真是拚命啊!
見林晚榮離得近了,附近的幾個壯漢便緊張了起來,那黃袍老者卻是微微一搖頭,那幾人便安分起來。
旁邊站著的卻是一個老頭,雙目空空,竟是一個瞎子,聽到中年人問話,瞎子老頭急忙恭敬答道:「稟主子,正是此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遊個西湖卻引來戶部尚書徐渭這尊大神,還稀里糊塗對了他的對子、拿了他的畫,這趟算賺了,林晚榮笑著對蕭玉若道:「多多出來逛逛,也不一定是件壞事啊,看看,今天我們就賺了吧。」
蕭玉若嫣然一笑道:「你無端的說些好聽話做什麼,我可不信你。這詩乃是別人所作,我只不過順口吟來,偏你這人不學詩話,竟不知這詩的出處。」
老者望他一眼道:「溫飽自然重要,怕就怕在人心包禍心。就像那白蓮教作亂,便是被包了禍心的人加以利用。」
蕭玉若想了一會兒,嘆道:「文長先生,天下第一才學,確實名副其實。」
這時候,卻聽那老者猛地一拍手,欣喜的道:「有了。」他聲音甚大,卻是將正在思考中的諸人嚇了一跳,這老者滿面興奮之色,取過小毫,在林晚榮的上聯下,刷刷刷揮毫寫下一行大字:「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老者沉吟一會兒,點點頭,又道:「你對北方重敵來襲,又有什麼看法?」
所以,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唯一相同的,也許就是他們都叫徐渭,都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才學吧。歷史的長河雖然流向不同了,但偶爾也會泛起兩朵同樣絢麗的浪花,這徐渭便是其中之一。
諸人聽了林晚榮讀這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聯,頓時便恍然大悟,這卻是個同字聯,長漲漲長,意喻著錢塘江朝,與這幅《西湖煙雨圖》應景應題,十分貼切。這對子說起來難,說穿了卻一錢不值。仕子們便都懊惱起來,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就沒想到呢,白白叫這個小小家丁得了這《西湖煙雨圖》。
也許是因為夜深了的緣故,蕭玉若說話和聲細語,難得溫柔起來:「今天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吧。咱們說完話,你便早點回去歇著吧。」
對眼嗎?我也會。林晚榮心裡的倔勁上來了,便也一言不發的看著那老者,初時還有些拘謹,慢慢地卻也習慣了,管你什麼人,還不都是和老子一樣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何必怕你。
四德道:「三哥,我們幾個人都求了籤,倒不如你也去求一支吧。」
林晚榮笑道:「上聯為:長漲長漲長長漲;下聯為:漲長漲長漲漲長。橫批為:漲長長漲。請問老先生,我讀得可對?」
蕭玉若苦澀笑道:「我這樣行路早已習慣了。今日我找你來,是想和你說說杭州商會年會的事情。過兩日,我便帶你去參加這年會,機會難得,你要好好觀摩,好好學習。」林晚榮奇怪的問道:「大小姐,這個杭州商會是幹什麼的?」
林晚榮看著「山陰徐渭」四個字沒什麼感覺,旁邊的仕子們卻是驚叫起來:「山陰徐渭?他是文長先生,文華殿大學士徐大人。」
老者吞了藥丸,氣息平緩了些,臉上多了些血色,望著林晚榮笑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卻也能有如此的感悟。你說得很對,在這個世界上,臉皮是最沒用的東西。有人臉皮好看,卻任誰也不知道他肚子裡裝著什麼東西,要這臉皮何益?」他平靜了一下,笑著道:「我早從魏賢口裡知道你這人有一套,今日一見,卻果然是有些門道。你介不介意和我這個老頭子聊一會兒呢?」
林晚榮急忙拉住四德道:「大小姐沒有找我吧?」
林晚榮進了酒樓,直往樓上奔去。這三樓之上,地方也甚為寬闊,他找到了方才瞄著的那位置,卻見人影空空,哪裡有魏大叔的蹤影。
「這赤繩嘛,也叫紅繩,就是月老的姻緣線,前兩句的意思就是月老配了姻緣給你,即使你不去求,緣分也會不請自來,也就是俗稱的緣定三生,意味有緣。而後兩句,新閣意味洞房,鳳凰合鳴意味佳偶天成,此聯為有分,即是有緣有分之人,自然會心想事成,這不是上上籤還是什麼?恭喜恭喜啊,小翠姐姐。」
張嬤嬤道:「安排在大後日,在蘇堤之上的晴雨樓。杭州商會的余會長早已經將請柬送來了。」
這個時代的文人墨士,對於自己的墨寶十分看重,許多人都不願意自己的作品與銀錢聯繫到一塊兒,認為那樣是沾染了銅臭味,是貶低自己。林晚榮這一番話聽得蕭玉若膽顫心驚,心道:你這人平時也是成精的人,今兒個怎麼如此莽撞?
說到戰事,林晚榮忽悠道:「我未上過戰場,但萬事皆需揚長避短,這個竅門卻是天下通用的。便打個比方來說,敵人若是精騎,便陷敵於城戰巷戰,敵人若是精於步兵,那便限敵於騎戰。那些遊牧民族,騎戰是行家,但攻城卻是不行,而且千里深入,這後勤保障定然難以為繼。在我大華自己的土地上,只要一聲號召,那便是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滿地皆是大華子民,滿地皆是可用之兵,何來無兵之說,何來打不贏之說?」林晚榮說到後來,卻有些過於投入了,急忙收斂了情緒。
蕭玉若咯咯嬌笑起來,越笑越厲害,竟是扶著腰都站不穩了。往日只有林三占別人便宜,今日卻被人占了便宜,真是難得。
「信你才怪。」蕭玉若輕輕拿過他手裡的籤條,看了一眼,沉思一會兒,才道,「林三,恭喜你啊,這是一支上上之籤,而且是一籤雙解。」蕭玉若嗔道。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何謂抄?這位兄台怕是沒有明瞭其中意思吧。」
老者滿面欣喜,急切的望著林晚榮道:「小哥,你看這下聯如何?」
聞聽此話,眾人皆是一驚,這幅《西湖煙雨圖》乃近世難見的佳作,價值不菲,這老者定然是當代名家,只不過他尚未留下印鑒,不知道這人是誰。更讓眾人意外的是,那七個「長」字竟然是一副上聯,這就更讓人納悶了。西湖多才子佳人,見了這七個字,卻是一籌莫展。
蕭玉若微微一笑,想了一會兒,便已知道該如何讀這聯子,可是對出下聯,卻非她所能了。她忍不住含笑看了林晚榮一眼,這人精靈古怪,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這麼些雜文奇對。
「無禮,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壞的人。」蕭玉若抵不住他的目光,急忙後退兩步,偏過頭去輕輕的道,「你若是再這般輕薄,我就不理你了。」
汗,二十來歲的人,竟然還說年幼,也不知道這老頭經歷過些什麼事情,林晚榮也不去與他爭,笑道:「老先生,你找我來,便是與我說這些事嗎?」
回到住處,蕭玉若言明,明日便讓幾人自由出行,囑咐了不要惹事便逕自回房去了。
這老者作畫之時,周圍早已有數人圍觀,瞧那樣子,都是些斯文讀書人。這些斯文人下田幹活不行,看書畫可都是行家,這幅《西湖煙雨圖》飄然淡定,隱有出塵之意,不僅筆法精湛無比,就這意境已經是讓人艷羨了。能有如此筆法意境,那定然是名家,只是不知道這位老者是何人。
老者急忙道:「且慢且慢,小哥請容老朽再想一想。」
林晚榮忽悠別人忽悠慣了,真到了自己的時候,這籤面雖然簡單,他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了。
蕭玉若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道:「林三,若是往年參加年會,我也沒什麼擔心的。但今年不一樣,我們最近的經營方向出現很大變化,這些定然都已經落在有心人眼裡。香水、香皂其中的利潤十分巨大,這年會之上怕是要起些波瀾。」
蘇堤南起南屏山麓,北到棲霞嶺下,全長有五六里,沿堤兩旁栽植楊柳、碧桃多不勝數,堤上六座單孔石拱橋相連,便是有名的蘇堤六橋了。
靈隱寺的由來,據說是昔年有域外僧人來到杭州,看到這裡山峰奇秀,認為是「仙靈所隱」,所以就在這裡建寺,取名「靈隱」。
林晚榮明白蕭玉若的意思了,人怕出名豬怕壯,蕭家這幾年雖然做著布匹生意,卻是每況愈下難以為繼,忽然之間卻尋到了兩門收益巨大的營生,定然會引起別人的妒忌。這年會乃是江浙富商的頂級盛會,不來又不行,來了又要遭詰難,這倒是個麻煩。
林晚榮點點頭,這個老頭確實有些義氣,看在這個分上,這《西湖煙雨圖》,我定要賣個好價錢才不能虧了你。
咦,越說這老頭越聰明了,林晚榮心裡奇怪,這老頭還真是不簡單啊,他訕訕笑了笑道:「老先生如此仗義,小子若是說謊話騙了你,那便是不敬了。不瞞老先生說,我這人對詩對畫都只有半吊子學問,這畫放在我這裡也是浪費了,不如做個價,賣了給真正欣賞的人,那豈不是兩相宜?」
「可有人對得出來?」林晚榮笑道,為難了這些仕子,他心裡爽得很,叫你們吟詩作對,老子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得你們這些傢伙整天眼睛翹到天上去了。
林晚榮看了一眼這座聞名天下的古剎,靈隱寺確實深得「隱」字的意趣,整座雄偉寺宇就深隱在西湖群峰密林清泉的一片濃綠之中。
興奮了一陣,林晚榮便冷靜了下來,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自楚漢以來歷史便徹底改變,沒有什麼唐宋元明清,也沒有嚴嵩這個奸相,前世那個徐文長雖是才華橫溢,卻是終生抑鬱不得志,根本就沒做過什麼大官,而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徐文長,卻是大華朝的文華殿大學士,官居極品。
蘇堤雖長,兩個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卻也走得甚快,快到盡頭時,大小姐想起一事,扭過頭道:「林三,你與徐大人對那對子,還沒與我說清楚呢。」
老者爽朗笑道:「小哥果然是誠信之人,老朽十分佩服。若這幅畫真能變成真金白銀,那也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商事商事,便是將物變成銀錢這樣做起來的,若天下之人,都有小哥這般頭腦,我大華何愁不興呢?」一句話說得林晚榮大喜,聽老者話裡的意思,不僅是不以為恥,反以為喜,似乎是對經商沒有什麼排斥之感,這便是難得了。
中年人點點頭道:「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了?當年我還是太謹慎了些,錯過了機緣。」
其中一個仕子道:「這對子雖是妙語天成,但這應對之人卻取了巧勁,所以我等十分不服。老先生這《西湖煙雨圖》非是俗物,我等有心瞻仰,便請老先生再出個題,我等重新比過。」
能得到中年人的這一聲讚賞可不容易,瞎子老頭急忙應了一聲,空洞洞的眼窩閃著湛然的幽光。
瞎子老頭道:「她不知道,我只說是當年蕭老太爺舊友的下人,郭小姐便一直很信任我。到我離開蕭家,我便又向蕭家推薦了這個林晚榮。」
「隱忍?我忍得太多了。你在蕭家這些年,郭小姐知道你的身分嗎?」
林晚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他心裡還在想著商會的事。人的貪慾是無窮的,如果真像大小姐所言,現在人人都盯著蕭家,那情形對蕭家可就有些不妙了。
林晚榮長哦了一聲,大小姐臉上發紅,急道:「快說與我聽聽。」
原來是奶媽啊,難怪如此親切。林晚榮對著張嬤嬤行了個禮道:「張嬤嬤,你好啊,看你慈眉善目的樣子,便知是一個善心腸之人,我叫林三,以後嬤嬤可要多多照顧我啊。」
蕭峰訕訕笑了笑,便不再問姻緣了,只拿眼光偷偷盯住跟在大小姐身邊的丫環小翠。
林晚榮輕笑道:「字謎而已,怎麼能難倒才華橫溢無所不能的本才子呢?首先說好,大小姐,這可不是我故意出風頭。」
吃過早餐,諸人便都出門去了,目標直指西湖。林晚榮伴著大小姐在前而行,四德、蕭峰、小翠三人遠遠的綴在後面。
那人笑道:「我與他是老相識,又如何不認識他?不僅認識他,我還知道你,你叫林晚榮,現在在蕭家當差,林三那化名,便是魏賢幫你取的,對也不對?」
蕭峰走到他身邊道:「三哥,這廟裡求籤也著實貴了些。」
這籤還用人解?林晚榮搖頭一嘆,這種模稜兩可的話,怎麼理解都成。
蕭玉若苦笑道:「若是往年,倒也還有些可能,今年卻怕是不成了。」
這一聲老哥,倒叫那個黃袍人笑了起來道:「正是與你說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這個老頭態度十分友好,林晚榮對他頗有幾分好感,便笑道:「既然是長者發話,小子焉有不從之理?不過這位老先生,若是我出的聯無人答得出來,那你的第二幅畫,也要送給我了。」
林晚榮一夜好睡,次日清晨醒來發現時候已經不早了,蕭玉若竟然破天荒的讓他睡了個懶覺,大概是考慮到昨日趕了一天路大家都疲乏的緣故吧。
這話一說,林晚榮便和-圖-書再無懷疑了,林三這個名字確實是魏老頭取的,普天之下只有老魏和林晚榮知道這其中的細節。
蕭玉若雖是多次來杭州,但靈隱寺還是第一次來,見寺院如此規模宏大、香火鼎盛,也是心生嚮往,嘆道:「江南第一寺,果然名不虛傳啊!」
老者又道:「聽說蕭家做的生意,都是你幫他們籌劃的,是也不是?」
蕭玉若哼了一聲,還未說話,卻是驚叫一聲,嚇得躲在了林三背後。
老者饒有興致的看了他一眼,道:「哦,你且說說看。」
哇,這小子夠摳門的,求了一支財運籤,還想解完財運解姻緣,也著實過分了些。林晚榮笑道:「蕭兄,求籤之心要誠,這籤條才能靈驗。」
她說著這話,卻是有意無意的看了林晚榮一眼。
老者微微笑道:「你是主戰了?」
老者沉默半晌,道:「叫你這外人看來,這辦法卻也簡單實用,道理也有幾分。那你再說說戰事呢,你有什麼看法?」
那竹林寂靜,四周站著十餘個大漢,神色警惕的四處張望著。吟詩之人倒是怡然自得,他身著一襲緞黃的袍子,正在林中緩緩踱著步子,看起來十分悠閒。
蕭玉若羞怒交加的道:「放開我的手啊。」
已是秋冬季節,西湖十景卻只能看到幾處,「平湖秋月」、「斷橋殘雪」現在俱是看不到的,「南屏晚鐘」也還不到時辰,剩下的去處便只有靈隱寺了。
老者大笑幾聲道:「哈哈,說得好,人心,皆是人心。自古以來,便是這人心壞事。林晚榮,你年紀不大,卻對人心看得透徹,好,好得很。」
出門還帶這麼多保鏢,定然是非富即貴,林晚榮心道,正要折回去,卻聽那人叫道:「這位小兄弟,可否上前一敘?」
林晚榮四周打量了一眼,確定只有自己一個人,便對那人笑道:「老哥你是在叫我嗎?」
林晚榮奇怪的道:「大小姐,這幅《西湖煙雨圖》畫得雖好,卻也用不著這樣抬舉吧。」
這些聯子俱是中學學語文的時候林晚榮最喜歡的,耍的是嘴皮子,正合了他的性子,焉能不喜?
管他什麼人呢,反正於我無害就是了,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這是林晚榮的信條。
見無人應答,林晚榮笑著對那老者道:「老先生,既是無人應答,那我便要收取這第二幅《西湖煙雨圖了》。」
林晚榮滿頭大汗,大小姐真是把我看得清楚啊,他打了個哈哈道:「我雖然不喜歡看書識字,但這吟詩嘛,卻也講究天分。我的才學便是天生的,別人想學也學不來。」
林晚榮離她近,眼睛好使,掃了一眼便將籤條的內容看在眼裡。不用說,這定然是一支姻緣籤了,只是讀了這偈語,便連他這個大忽悠也迷惑了,這籤條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怎麼一下子高深了起來?
老者嘆了一聲,笑道:「失城與失國?好一個失城與失國,沒想到你還有這般見識。那朝中之人,卻無你一介草民看得明白。」
中年人的臉上恢復了淡然,說道:「聽你提起的那些事,這個林晚榮倒是有些手段,先讓他護衛蕭家周全吧,其他的事情還待慢慢察看。」
林晚榮道:「魏賢?不認識。」
林晚榮笑了笑,掏出鉛筆,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走上前去,在旁邊那白紙上,刷刷的寫下七個大字。
就知道你們這些丫頭想問這些,哪個小妞不懷春,到了廟裡,定然是問姻緣的。林晚榮拿起她那籤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偈語:「赤繩繫定是前生,不用求媒事可成。明月深夜新閣內,靜中忽聞鳳凰鳴。」
見蕭玉若嬌羞的樣子,林晚榮心裡疑惑了,若是問財運,沒必要這麼害羞吧,莫非她問的是姻緣?
老者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莫不是要將我這幅畫賣出去?」
蕭玉若堅定的說道:「千金不換!」
蕭玉若也是恍然大悟,看著林晚榮忍不住掩嘴一笑,這個人定是早就聽過這謎題,難怪有如此把握。
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道:「大小姐果然好學識,好見識,好文采。」
老先生擺手道:「未上朝堂更好,你便什麼都可以說,若是上了朝堂,怕是什麼都不能說了。你只說說,若是你這不懂國事戰事之人,攪了進去,你會如何去做?沒準比我們這些居中之人看得更清楚。」
那老者畫完之後,似乎意猶未盡,又在畫上刷刷寫下七個字:「長長長長長長長」。
諸仕子皆是啞口無言,方才說這家丁取巧,現在輪到自己,卻連取巧的門徑都摸不著,這詩書還真是白讀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身上的氣勢也柔和了許多,道:「魏賢說得不錯,你果然是臉皮極厚。」
杭州城繁華熱鬧比金陵尤有過之,雖是夜色已深,勾欄樓臺卻燈火通明,許多酒肆也依然喧嘩熱鬧。
蕭玉若聽林晚榮的語氣,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認識徐大人?」
蕭玉若臉上紅了一下,羞道:「我只是想看看,沒想過吃的。」
蕭玉若急忙掀開簾子,卻只看見他翻身下馬,飛快的向酒肆奔去。
那就是說在這之前至少還有兩天的時間。蕭玉若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在杭州先待上兩天吧。正好可以先將那香皂和香水推廣一番。」
諸人見他兩個互相誇獎,卻弄不明白這上下聯到底應該如何讀,卻又不好意思發問,只得聽這兩人說話。
老者談興更高,接著道:「若是主戰,那北方遊牧民族體格魁梧,戰力強悍,以我大華的兵士戰力,皆是處於弱勢地位,要如何打呢?」
小翠臉上的幾顆小麻子頓時鮮亮了起來,羞澀的垂下頭,低聲道:「問姻緣。」
張嬤嬤道:「大小姐送來的東西哪還有差的,除了香水之外,香皂是最受歡迎的了,可惜量太小,也只給幾個相熟的太太小姐試用了,反響很好。價格也很適中。」
老者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做生意的料子,今天這話是我讓你說的,卻也不會讓你白白浪費了這一番口舌,便算我欠了你一個人情吧。來日你到了京中自來尋我,我便還你一個心願。」
林晚榮興奮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徐文長?」哇,這個名字可太熟了,小時候看動畫片,不就有《聰明的徐文長》、《文長鬥嚴嵩》,說的不就是這個大才子嗎?
接著那個四德也不甘示弱的去求了支財運籤,卻也是個上上籤,林晚榮一解下來將幾人哄得極為開心。
蕭玉若心裡有事,興致似乎不是很高。林晚榮道:「大小姐,這裡為什麼叫蘇堤?」
蕭玉若卻是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道:「你不隨我們進去嗎?」
林晚榮見蕭玉若愁眉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便笑道:「大小姐,萬事都有解決之道,現在不要想得太多。難道忘了今日我與你說過的話了嗎?要學會放鬆,學會發洩。」
「我是林晚榮。不知這位老先生找我有何事?」當真奇怪了,這老頭雖是在微笑著說話,林晚榮卻總能感覺到陣陣的壓力,彷彿這黃袍老者身上有種威嚴氣勢,讓人不得不臣服。
林晚榮笑道:「老先生,我人都到這裡來了,還有什麼介意不介意的。不瞞你說,魏大叔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他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了。與朋友談幾句話,還有什麼介意不介意的呢。」
老者問道:「小兄弟,你是做生意的吧?」
那老者望了他一眼,道:「你這話若是在朝堂之上,怕又成為攻訐對象了。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若是我滿朝文武全國上下,皆有你這想法,那還何愁河山未復?」他嘆了口氣,笑道:「只是這打仗之事,光有熱情是不夠的,你這些話紙上談兵,到了戰場卻不一定實用。」
就在這時候,樓上的一間包房裡,卻是幾雙眼睛一直注視著他。一個面色有些蒼白的中年人,身著一身黃色緞袍,氣質雍容,望著林晚榮的身影,淡淡說道:「這便是你說的那個林晚榮嗎?」
蕭玉若上前拉拉他,笑著道:「見好就收,這老先生為人和藹,你莫再為難他了。」
雖是上午時分,蘇堤之上卻是人聲鼎沸,趕集的、賣藝的、做生意的,早早彙集一堂,將蘇堤掩映得熱鬧非凡。蕭玉若似是恢復了孩童般的性子,邊走邊看。這大堤之上,賣藝的甚多,走索驃騎,飛錢拋球,踢木撒沙,吞刀吐火,躍圈筋斗,看的人心驚膽顫卻又忍不住高聲叫好。
蕭玉若臉紅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林晚榮心裡一驚,這丫頭處處以事業為重,在這廟裡求籤,定然是問的蕭家的財運,便笑道:「大小姐,我也來替你解解吧。」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道:「國庫空虛,軍士缺乏戰力,朝無良將,國無強兵,朝中諸臣建議,不如先行求和,再求圖謀,你認為呢?」
張嬤嬤驚喜道:「大小姐,香水現在能供貨了嗎?好多人家的官太太小姐都來詢問呢。我已經一推再推了。」
張嬤嬤笑著道:「好,好得很,托了夫人和小姐的福。」
「怎麼,莫不是不相信我?」見林晚榮猶豫,蕭玉若笑著道。
張嬤嬤應了聲是。蕭玉若見這香水如此暢銷,心裡很是高興,看了林晚榮一眼,對張嬤嬤道:「我前幾日給你送來的香皂效果如何?」原來,林晚榮做完實驗的第二天,蕭玉若便差了快馬,帶著香皂到了杭州,先試探一下各方反應。
林晚榮寫完字,眾人目光一起落了下去,卻見那字體龍飛鳳舞,落在白紙上的七個字與上聯一模一樣,竟也是「長長長長長長長」。
林晚榮弄糊塗了,問道:「大小姐,你說的這什麼徐大人、文長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林晚榮愣了一下,這老頭,可真有點本事啊,這對子工整極了,便是天造地設的一雙。諸人見是老者對了出來,心裡長長舒了口氣,幾分失望,得那幅《西湖煙雨圖》的夢想徹底破滅了。
林晚榮笑著道:「我先去這靈隱寺周圍轉一轉,待會兒再進去找你們。」蕭玉若點點頭,便再未言語,領著三人進寺了。
老者點點頭道:「你在這經營上確實有一套。若是天下百姓都像你這般,把心思放在經營之上,那天下哪裡還有什麼禍事?」
這老頭眼光開合間,似有一種神光,像是要把人都看穿,林晚榮卻是不懼,笑道:「有這種可能性嗎?即便有,我也不會這樣做的。人之所以不同於禽獸,在於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我若是對魏大叔不住,那與禽獸何異?」
林晚榮笑道:「這籤條重要,確實要找禪師解了才會穩妥。」
這老頭也不知道婉轉點,這不是刮我的臉皮嗎?林晚榮嘿嘿笑了笑道:「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要緊的,就是這張臉皮了。一樣臉皮,卻是百樣人生。笑在外面的,哭在裡面;笑在裡面的,哭卻是在外面。這臉皮便是天下最靠不住的東西,要之何用?」
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倒大啊,我掛在食為仙的四副聯,還沒見一個人能夠對得出來呢。不過今日你這老頭夠意思,便給你點面子,出個簡單的吧。
蕭玉若幼年便學習商事,對這些玩意兒已經疏遠多年,今日能有功夫重溫兒時夢想,興奮得小臉通紅,竟像個貪玩的孩童般東看看西看看,對每一樣東西都那麼好奇,那麼親切。
和圖書峰花了一兩銀子求了個籤,卻是捨不得再多花二兩銀子,便將那籤遞給林晚榮道:「林兄,你學問好,便替我解解這籤吧。」
蕭玉若雖是怕蛇,卻也知道他說的這些都是劇毒蛇蟲,忍不住輕瞪他一眼道:「你這人就是壞。還不快點放開我?」
回到屋裡,將那幅《西湖煙雨圖》放好,林晚榮忽然想起來,不是要替這幅畫尋個買主嗎,今日那個黃袍老者,不就是一個上好的冤大頭嗎?怎麼和他神侃了一通家國,卻連這正經事都忘了呢!
這理由可真夠遜的!只見蕭玉若臉上有幾分薄怒,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不能一次調戲到底,要慢慢積累,每天調戲一點,讓她的抵抗不知不覺中退化,一直到戳破她的底線。
林晚榮暗自懊惱,只得訕訕笑道:「無妨無妨,本人今日發揚風格,難得糊塗,吃虧是福。」
小翠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也顧不得羞澀了,叫道:「是真的嗎?三哥,你快替我解解吧。」
蕭玉若驚奇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倒著實有些眼光,蘇杭商會地位特殊,每年的年會,皇上都會派了代表親來,今年卻不知道派的誰來。」
聽這傢伙說吃虧是福,便如聽他講我是一個好人般,令人發笑。蕭玉若找回了點面子,笑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欺負別人。」
每一尊都拜?林晚榮大汗,這靈隱寺供奉大大小小的佛像一百餘尊,那要拜到什麼時候啊?蕭玉若正拜到鰲魚觀音立像,觀音菩薩手執淨水瓶,普度眾生,座下塑善財童子,說的是善財童子拜觀音的故事。
「這位老先生,你是皇宮裡的人?」林晚榮驚奇問道,這玩意兒他從來沒見過,怎麼看著有些像是欽差令牌呢?不過欽差令牌應該至少有一面是刻著字的,一般是個「御」字,象徵皇權,更高級的卻是個「朕」字,意味如朕親臨,那是高級貨,很難見到的。倒是這兩邊刻龍的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從這金牌的重量來看,怕是要值不少銀子。
蕭家在杭州的分鋪,宅院規模甚大,而且正對著西湖邊,在杭州城裡也算是黃金寶地。那個掌櫃的卻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精幹的婦女。
往日只有才子考別人的,今兒個卻輪到我來考你們了。林晚榮嘿嘿一笑,取出鉛筆,這次卻有幾個機靈的仕子急忙將白紙攤好,林晚榮微微一笑,提筆寫到:「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林晚榮望了那老者一眼,卻見他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似乎自己在他眼裡便是一隻任人捉拿的耗子。
林晚榮想了想道:「大小姐,既然咱們蕭家是屬於金陵行會的,那金陵商會的會長也應該維護你吧?」
這種商業組織之間的互相交流十分正常,林晚榮也能理解,道:「年會上都要做些什麼呢?」
林晚榮呵呵笑道:「小翠姐姐,恭喜恭喜,這是一支上上籤啊。」
靈隱寺有九樓、十八閣、七十二殿堂,僧徒達三千餘眾。前朝有人品第江南諸寺,氣象恢弘的靈隱寺被列為禪院五山之首,名揚天下。
老者笑了幾聲,卻是急劇的咳嗽起來,旁邊一個隨侍模樣的人急忙遞上些藥丸。
老者撫鬚微笑道:「這位小哥果然有些門道,既然如此,便請小哥將這對聯誦讀一遍,只要對了,老朽定然將這幅《西湖煙雨圖》贈予小兄弟。」
蕭玉若想想也是,他們兩個人方才談詩論道說了半天,也沒見認識的樣子,便繼續道:「文長先生,乃是天下第一才學之士。昔年皇上尚未登基時,他便是府中第一謀士,如今更是受封文華殿首席大學士,兼領戶部尚書銜。他的字畫,素來不署名,所以民間只有從他的筆跡畫風上來判斷真偽。如今這幅《西湖煙雨圖》卻是他破天荒的落下印鑒,乃是天下唯一一幅,便是千金也難得一求了,沒想到你卻有如此運道,遇上了貴人。」
蕭玉若難耐誘惑,便也輕輕咬了一口,只覺一股久違的芳香甜蜜溢滿口唇,竟真的是好吃之極,不知不覺便將那小串吃完了。
林晚榮道:「民生,民生,說白了,就是民之生計。『生計』二字,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再簡單不過,有飯吃,有衣穿,大華的百姓是最善良的,滿足溫飽他們便知足了,哪裡還會想去弄什麼禍事?」
瞎子老頭急忙道:「主子。正是您當年的隱忍,才成就了大事,奴才心裡是無限佩服的。」
蕭玉若輕聲道:「你這人就是臉皮厚。」
這分明就是一支財運籤,你小子也好意思說問姻緣,林晚榮打了個哈哈,大言不慚的道:「蕭兄,這是一支中上籤啊。」
林晚榮說道:「賣,當然賣。越好的畫卷給我,那就越不值錢,與其糟蹋了好東西,倒不如賣給那些懂行的人,這樣才能發揮最大價值嘛。」蕭玉若點點頭,這個林三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金陵離杭州有好幾百里的路程。
中年人笑道:「他倒是有一套,能弄些銀子。看他昂首闊步的樣子,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人啊,與你描述的差不離,這倒有趣了。那馬車裡的,便是蕭家之人嗎?」
老者興致勃勃的道:「我往日與人作畫,卻從不題印鑒,沒想到今日錢塘之畔,蘇堤橋上,遇上了小兄弟這般人才,真乃知己也,說不得要破回例了。」
蕭玉若點頭,林晚榮嘿嘿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林晚榮接著道:「大小姐,我還有一事請教一下,蘇杭商會在全國都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京城是否也有人會來參加年會?」
老者點頭道:「錯錯錯!小哥你能應景而出,將之前一聯嵌入這聯中,這同字之聯便似信手拈來,那才是真正的高才。」
蕭玉若聽得嫣然一笑,這個林三還真是個不肯吃虧的傢伙,這一句話,便是立於不敗之地:有人對上來了,對他沒有任何損失;若是對不上來,那他便可以拿第二幅《西湖煙雨圖》。以這人的狡詐,他定然不會出什麼簡單聯子的,這群仕子也太慘了點,怎麼就遇到了這個壞到不能再壞的人呢?
林晚榮心思一放開,渾身的壓力驟減,那老者的眼神便也說不上凌厲了。
蕭玉若也是機敏之人,聞言驚道:「林三,你的意思是,徐大人是來參加江浙商會的年會的?」
一路前行而去,前面蘇堤正中,卻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在臨湖作畫,已是接近尾聲。那畫上西湖煙波浩渺,煙雨濛濛,畫風樸實自然,無絲毫矯揉造作之處,竟是一幅《西湖煙雨圖》。
林晚榮心裡一咯噔,哎喲,這不就是說我自己嗎?不小心把老子繞了進去,若是勸敵,那是十死無生啊,這樣賠本的生意我可做不得。
林晚榮笑道:「老先生過獎了,其實你這畫十分之好,應該能賣個——」
林晚榮望著她神秘一笑道:「好吃吧?」
「哦。」林晚榮急忙一下甩開她手,訕訕道,「誤會,純屬誤會。」
山陰這個地方他倒是知道,也就是後來的紹興,只是這個徐渭是什麼人呢?不僅畫畫得好,對對子也是超一流高手。林晚榮心裡有點惋惜,本來可以收兩幅《西湖煙雨圖》的,只是這老頭的確有些本事,竟將那對子對了上來,可惜了一幅煙雨圖啊。
老者眼睛微微瞇著,望他一眼,不疾不徐的道:「你就是林晚榮?」老者說話聲音雖是不大,卻似乎有種奇怪的節奏,如重鼓般在林晚榮耳邊響起,讓他有種壓迫感。
林晚榮驚奇道:「魏大叔?你如何認識他?」
「那是當然。」林晚榮嘿嘿一笑,正要吹噓,忽然猛地一拍腦袋,哎喲,老子今天怎麼變成豬了,哎呀,這臉可丟得大了,終日打雁的卻叫雁啄瞎了眼。
林晚榮回到大小姐的馬車前,蕭玉若看他一眼道:「你這是做什麼去了,這麼莽撞?」
「一籤雙解?什麼意思?」林晚榮奇怪道。
林晚榮驚奇的道:「金陵商會的會長是陶東成?」
這丫頭嘴饞了,林晚榮暗自好笑,走上前去對那賣糖葫蘆的老頭道:「老闆,這糖葫蘆怎麼賣?」
掌櫃的拉住蕭玉若的手笑道:「大小姐,你可算來了。」
林晚榮笑著四周看了一眼,見除了蕭玉若和那老者有些頭緒外,其他的仕子皆是愁眉緊鎖,顯然是摸不著門道。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白蓮之亂,禍我大華根基,以你之見,如何剷除?」
林晚榮道:「大小姐,你莫要高興過早,現在都是我們的猜測,徐大人來到杭州到底為什麼事,我們仍不知道呢。」
林晚榮嘻嘻笑道:「這些都是假把式,真要打起來,一刀下來,就什麼都結束了。」
蕭玉若凝眉道:「魏伯?我當然知道他,他是我祖父大人昔日摯友的門下,在我們蕭家待了好些年頭,前幾個月才離去。你和他認識嗎?」
林晚榮心裡大笑,這倆人原來早就勾搭上了。
蕭玉若對這個掌櫃的似乎很是親切:「張嬤嬤,多日沒見,你身體可好?」
林晚榮懶得理他們,望著那老者道:「老先生,怎麼說?」
老者點點頭,笑道:「沒想到你確實有些見識,魏賢也算沒看錯人。」
四德道:「沒有。大小姐說,三哥你事多,便叫我們慢慢遊玩,等你到來。大小姐虔誠得很,這寺裡的每一尊菩薩她都拜過,施捨了香火。」
這些千金大小姐,死要面子活受罪,林晚榮卻不去理她,咬了個冰果到嘴裡,嚼了幾口道:「真甜,味道不錯,你快嘗嘗吧。」
張嬤嬤笑開了花道:「你就是林三啊,聽宅子裡面好多人提起過了,不錯,果然好相貌。既然來了杭州,你和大小姐在這裡放心住,凡事都有我照顧著。」
林晚榮循聲望去,卻原來是個耍蛇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條巨蟒纏在身上,正四處叫人摸索討錢。
蕭峰崇敬的道:「林兄,你果然是高人,但不知這籤條,能不能再求姻緣?」
蕭玉若笑道:「既然都等了這麼長時間,那就不妨再等等吧,杭州可是只有一百瓶的限量,你讓這些小姐太太先登記造冊,到貨了再通知她們不遲。」
林晚榮搖了搖頭。
林晚榮便將自己與老魏的淵源說了一遍,蕭玉若點點頭道:「原來你是魏伯推薦進來的,這便難怪了,魏伯的眼光一向很準,娘親一直很敬重他。」
小翠見蕭玉若手裡也握著一支籤條,驚喜道:「大小姐,你也求籤了?」
這老頭走得挺瀟灑啊!林晚榮看著他的背影心道,便又凝神往那幅《西湖煙雨圖》看去,那上面筆墨未乾,竟是「山陰徐渭」四個小字。
廢幾兩口水,得一塊金牌,這個生意做得滿滿當當,林晚榮笑道:「既然老先生讓我說,那我便直說了。北方有強敵不假,可是對手並非如我們想像的這般強大。他們也定然有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大華何不與之聯合,共擊強敵?遠交近攻,就是這個道理。再說了,他們雖是戰力強悍,卻也有弱點,父子兄弟之爭甚為激烈,我們為何不加以利用呢?我大華謀士甚多,口才好者善遊說者不在少數,若是有人深入敵地,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許以些空頭利好,便從內部分化,也並非沒有可能。」林晚榮一口氣說完,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老子還真能忽悠,說得跟真的和-圖-書一樣。
老者哈哈一笑,豪邁的道:「小哥儘管出吧,若是無人能對,別說一幅,就是十幅,老朽也能畫得出來。」
林晚榮急忙鑽進寺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蕭玉若諸人,卻見蕭玉若正在大雄寶殿專心的拜著菩薩。
林晚榮哈哈笑道:「詩話還要學嗎?吟詩,我張口就來。飛虹千尺掛湖西,猶是蘇公舊日堤。莫道滄桑今古異,風流曾記昔年題。」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林晚榮首次產生了些拘謹的感覺,彷彿在這個人面前,有多少本事也施展不開。
老者臉上浮起幾分驕傲之色,似乎對自己的畫技信心十足。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畫上兩幅《西湖煙雨圖》,還要意境韻味都不同,這意味著什麼,在場諸人都是清楚得很。可是沒有人懷疑這老者的能力,但看他方才完成那幅畫時遊刃有餘的神態,便知道他定然還有保留。話說回來,即便這兩幅《西湖煙雨圖》一模一樣,憑這老者的功力筆法,那也是一個大大的賣點,也是愛畫之人趨之若鶩的寶貝啊。
「這財運籤嘛,偈語裡寫得明白,雖然會有波折,但你終究會事業有成財源廣進。」蕭玉若道。
林晚榮笑道:「這個對子,說穿了也是一錢不值。上聯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潮落。下聯對:浮雲漲,長長漲,長漲長消。」
蕭玉若笑道:「你不知道這蘇堤的來歷嗎?我還道你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呢?」
這一天便在悠悠蕩蕩中過去了,只是蕭玉若請老和尚解完籤之後,臉上的笑容似乎是少了許多,平添了幾分疑惑之色,也不知道老和尚說了些什麼,讓蕭玉若變成這樣。
林晚榮笑道:「既然如此,大小姐,那我便想個法兒得了這幅書畫,賣了再折合銀子,咱們對半分。」
經歷了這一番小小插曲,蕭玉若也放開了些矜持,再看見什麼小吃,她便主動掏錢買下來,請林晚榮嘗一嘗。林晚榮來者不拒,反正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
蕭玉若點頭道:「這些年來,還是頭一次起得這麼晚,都是你那什麼鬼主意,把人也變得慵懶了。」口上雖是責備,臉上卻是帶著笑意。
林晚榮對白蓮教可沒什麼好感,這老者又是魏老頭的朋友,便道:「分化割離,取其首腦,內外夾攻,重典治之。」
老者看他一眼,笑道:「老朽走遍諸省,這聯出了十幾遍,今日才有第一人對得出來,小哥確實非同凡響。」
林晚榮苦苦思索著,蕭玉若輕嘆口氣道:「我與你說這些,也是希望你早些做好準備,不要到時候手足無措。」
林晚榮點頭,那老者笑道:「你既是在江南做生意的,說不定我們還有見著面的一天呢。今日這印鑒我更是要題了。」他取過小毫,在那幅《西湖煙雨圖》的上角撰了四個小字,便微笑丟筆,飄然而去。
蕭玉若的房間隔著院子與林晚榮的房間正對,進了她的房門,卻見她方才梳洗過一番,巧笑嫣然,明眸善睞,正微笑望著他。
蕭玉若臉上一紅,哼道:「要你管。」口氣卻是虛弱無比。
「嬤嬤——」蕭玉若臉色通紅的叫了一聲,大概是聽出了這話裡有些歧義。
蕭峰不好意思的說道:「問姻——哦,問財運。」
一個仕子問道:「這位仁兄,你把上聯抄一遍,卻是什麼意思?」
這個老頭真有點本事,這幅畫純粹畫景,十分自然,正是可以明心靜氣的那種好畫,應該可以賣個大價錢,林晚榮笑嘻嘻正要接過,卻聽幾個仕子道:「老先生,我們不服。」
蕭峰點點頭道:「求籤一兩銀子,解籤二兩銀子,著實貴了些。」
林晚榮頓時來了精神,「真的能價值千金?」他雖然料到這幅字畫很是珍貴,卻沒想到能值這麼些銀子。他不愛書畫,對名家之類的倒不是很在意,只是這銀子倒是個大大的誘惑。
這老頭怎麼與我討論起這些事來了,林晚榮笑道:「老先生,這事不歸我管吧?」
小翠心裡驚喜,偷偷瞄了那蕭峰一眼,蕭峰也正在拿眼瞧著她,兩個人便眉目傳情起來了。
女子天生怕蛇,蕭玉若也不例外,林晚榮打起架來雖是天不怕地不怕,對蛇蟲卻也是敬而遠之。他拉住蕭玉若的手,急忙走開,「這些耍蛇的弄這麼大一條嚇唬人幹什麼,弄些個頭小點的,什麼竹葉青啊眼鏡王啊,那才夠勁。」
大小姐太敏感了,我都還沒想到那方面去呢!林晚榮嘿嘿一笑,蕭玉若臉上又是一紅,瞪了他一眼。
蕭玉若愣了一下,接著便有點明白了,像那位老者這樣的人,你出了能夠難倒他的問題,對他而言,那便是最大的樂趣和欣慰了,也是真正的尊重。
蕭玉若微微一笑道:「這香皂,半月之內便能供貨上來,嬤嬤你不用擔心了。」
這籤被蕭玉若一解,還真有點意思了,青璿現在不知身在何方,這姻緣之途的確有些坎坷,只是我還有巧巧和玉霜呢,我與她們可都好著呢。再說了,這姻緣之事,卻跟富貴能扯上什麼關係?林晚榮想了一會兒便無奈的笑了起來。
啊,還真是個騷人!這年頭的人,見了個景勝便吟幾句詩詞,算是一種時尚。
中途到一個大鎮上換了馬,一行人在蕭玉若的催促下接著前行,進入杭州城已經是半夜時分,人困馬乏。
張嬤嬤引著一行人進了宅子,蕭玉若為諸人安排了房間,然後問張嬤嬤道:「嬤嬤,杭州商會的請柬寫的是什麼時候?」
蕭玉若見他目光灼灼的盯在自己身上,忍不住輕哼一聲道:「看什麼?」
林晚榮知道她是擔心商會之事,心裡暗嘆一聲,急也沒辦法啊,便道:「大小姐,早啊,昨日睡得可好嗎?」
林晚榮嘻嘻笑道:「挖出來也要接著看。」
林晚榮疑惑不解的道:「放開你,放開什麼?」
「你這籤條,既解事業,又解姻緣,不是雙解是什麼?」蕭玉若笑道。
靠,這些字謎老子小時候上語文課都玩濫了,你揣著明白裝糊塗,老頭也夠陰啊!林晚榮也是一笑道:「老先生若認為是抄,那便是抄了,天下文章本就是一大抄,我抄抄又何妨。」
蕭玉若急忙瞪了他一眼,林晚榮頓時省悟,哎喲,一時痛快差點說漏嘴了。
呃,依稀記得上次在金陵城外的棲霞寺,也是這個價格,沒想到香火價格也是統一的啊。
這倒是奇了,難道是我眼睛花了?那個瞎子老頭明明已經回了老家,怎麼會在這杭州出現呢?他心裡想著,悻悻下了樓。
蕭玉若羨慕的道:「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這般武藝的?」
林晚榮好不容易攆上她的時候,卻見蕭玉若正對著一串串通紅的冰糖葫蘆發呆,潔白的牙齒緊緊咬住鮮紅的下唇,似乎很是猶豫。
林晚榮笑道:「老先生,我這些話兒雖然粗淺,有些紙上談兵,但卻可以算是個總的綱領方向。提綱挈領、知人善用便足矣,至於具體如何執行,則應該是我大華的武官將軍們去想辦法,朝廷給他們俸祿,便是讓他們保家衛國的,否則要之何用。」
林晚榮見蕭玉若粉面桃腮笑顏如花,那身段,那模樣,比三月的桃花還勝了三分,心裡也急速跳了兩下,暗道:最近怎麼回事,對這個小妞的抵抗力似乎越來越弱了。
蕭玉若點頭道:「杭州商會,簡單點說,就是杭州大商戶的一個聯盟,他們在各行都是龍頭翹楚,掌控著浙江一省的經營之事,勢力十分龐大。」
林晚榮道:「這偈語第一句不用說了,意思是你人生的好壞全拜這寺裡的菩薩所賜,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尊敬他們,便是遇上險處,也能自動化解。只要你得到了貴人的相助,榮華富貴皆是滾滾而來。」
蕭玉若帶著幾人來到靈隱寺之時,正是香火旺盛之際,香客來來往往,目不暇接。
中年人饒有興致的看了林晚榮一眼,點點頭道:「這小子倒也機靈,我與你閒坐一會兒,倒叫他給撞見了。最近蕭家的那些營生,便都是他的主意嗎?」
瞎子老頭道:「據奴才眼線所查,確實是這林晚榮所為。」
蕭玉若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你從哪裡抄來這些詞話,生僻得很,我哪能個個都知道。」
看著老者上了小轎,在隨侍的護衛下飛奔而去,林晚榮心裡還在納悶,我怎麼無緣無故就和這個老頭國事戰事瞎扯了半天呢,忽悠得我自己都難以相信了。他看了一下手裡的金牌,沉甸甸的,便收入了懷中,這也算是這一頓口水仗的唯一收穫吧。
蕭家老字號果然名不虛傳,杭州分號不僅所處位置極好,就靠在西湖邊上,而且占地面積大,大大小小的院落有好幾個。
黃袍老者望他一眼,道:「好一張嘴。」他眼中厲光一閃,道:「你說魏賢是你的救命恩人,但若是有一日,你不得不殺他,你會不會做呢?」
蕭玉若笑道:「不會的。你是不瞭解徐大人的為人,他平日對人極其嚴厲,更不會輕易贊人,今日如此誇許你,便是對你青眼有加,在這年會之上,他斷不會為難我們的。這下,我看那畫卷你還賣不賣了?」
蕭玉若點頭道:「當然有。金陵商會的實力不輸於杭州商會。前些年,我們蕭家便是金陵商會的龍頭,後來我們家道中落,會長也讓給了別人。江南豐碩,天下充足,江浙二省,掌握了天下經濟的命脈,金陵商會可以說是全國勢力最大的商會之一。金陵商會與抗州商會之間的來往十分密切,每年的年會都會互相邀請。去年的年會便是在金陵舉行,今年這年會輪到了杭州。」
老者笑道:「言而無信,其人何立?老朽方纔曾說過,只要對上這聯子,這幅《西湖煙雨圖》便贈予他,現在這位小哥對上了,我又豈可反悔?」
果不其然,這老者大有來頭啊,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官,老魏怎麼會認識這種達官貴人。
蕭玉若興致如此之高,且是公費旅遊,傻子才不去呢。林晚榮回到自己房中,剛打了個哈欠,正要睡覺,卻聽外面敲門聲響起,丫環小翠的聲音傳來道:「三哥,大小姐請你過去敘話。」
林晚榮點頭道:「大小姐你也說過了,這江浙乃是全國商戶之首,地位無與倫比,每年年會都京中都會有大人物到場,今年自然也不會例外。現在這徐大人這麼湊巧的出現在西子湖畔,除此之外,我很難想像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勞動他大駕。」
蕭玉若踮起小腳往前跑去,忽然轉過頭道:「你是活見鬼還差不多。」說完便輕輕掩住小嘴笑了起來。
林晚榮怒罵道:「求什麼和,打!」
林晚榮奇道:「大小姐這麼聰明的人,怎麼還會不明白呢?」
老者喃喃自語:「口才好者,善遊說者?」說話時,卻是有意無意看了林晚榮一眼。
老者寫完七個字,便將小毫一扔,臉上儘是笑意。他似乎早就知道周圍有人圍觀,轉過身見如此多的仕子,卻也無絲毫驚訝,微笑著道:「諸位才子學士,這七字乃是一副上聯,若有人能對得上這下聯,老朽便把這幅新作的《西湖煙雨圖》贈送於他。」
蕭家還真是個大地主啊,在金陵中擁有了幾處大宅不說,在杭州城的黃金地段也擁有豪宅,實在是令人嘆服。
黃袍老者笑道:「我只是與你隨便聊聊,你便說說你的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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