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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6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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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絕奇峰

第七章 千絕奇峰

寧雨昔還待再發暗器的小手倏地停住了,她心中一顫,凝神細聽去,洞裡死寂一片,毫無一絲的聲響。
「休得狡辯。你以言語衝撞辱罵姑姑,致她力竭而逝,天下人所盡知。」寧雨昔冷哼道:「如何由得你否認?」
「忠骨?」仙子冷冷笑道:「毀我聖坊,辱我親人,天下人唾棄辱罵,就憑你也算忠骨?」
方才行到石室門口,還沒往裡探頭,便覺勁風襲過,幾樣物事飛一般的向自己砸來,仙子咬牙切齒痛恨的聲音傳出:「無恥小賊,你給我滾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
遠處傳來的隆隆炮聲截斷了他的話,林晚榮神色一變,倏地立起:「青璿來了!」
「仙子姐姐,」正在行進中的寧雨昔聞聽他說話,身形驟停,劍尖便擱在他頸邊。
「是嗎?」寧雨昔冷笑:「總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你現在不是人形。那你就這樣好好待著吧!等著有人親你一下,讓你變回人。」
兩天沒有回來,大小姐不在家,夫人又病倒了,蕭家累積的事情還真是不少。蘇州的陶家因備受打擊,日漸的沒落下去,那布匹的生意蕭家重新占了鰲頭,又吞併了陶家不少的店舖,順勢擴張,聲勢竟比鼎盛之時還要強上許多,全國的布莊都要看蕭家的臉色行事,也難怪誠王做假的畫布,也要從蕭家購得呢。
那呼吸越發的急促,彷彿能聽見心跳怦怦的聲音,林晚榮唉聲一嘆:「二小姐,你在哪裡?我想你想的睡不著覺。」
「討厭!」二小姐俏臉生霞,微笑著扔過一個小枕頭,林晚榮笑著接過,卻見那枕套嶄新,正面繡的是一對鴛鴦,反面一看,頓時啞然失笑,那反面繡的竟是一隻慵懶的小熊。
「姐姐,你忽悠我吧。」林晚榮笑道:「連你都不知是誰,又怎麼知道有人爬上去過。」
「你醒了?」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隱隱透出些疲累。
三哥的手段,唉,信手拈來,出神入化。
「夫人在說我嗎?」林晚榮睜大了眼睛,無辜道:「我做過什麼?忙了一下午都暈了頭了,不該記得的事情早已不記得了。」
山上岩石冰冷,林晚榮躺在地上直打寒顫,心裡忍不住的惱怒,這樣下去,我就算逃得過仙子劍下,也要凍成冰棍了。縮手縮腳的苦等片刻,聽不見仙子的聲音,他再也忍耐不住,猛的睜開眼來,只見仙子離自己數丈來遠,立身崖邊,望著對岸的絕峰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溫泉中煙霧濛濛,一個絕麗的女子素顏雪頸沐浴其中,長長的秀髮直垂入水。肌膚細如凝脂,香肩柔滑如綢緞,豐|滿的酥胸大半沒入泉中,隱隱可見溝壑深深、雙峰凸起,泉水流至此處,便自發還轉流回,水霧將她的臉頰映的通紅,神色羞急中帶著無邊的惱怒,卻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銷魂滋味。
費勁全力低下頭去,只掃了一眼,頓時欣喜若狂,只見雙腿雙腳乃在自己身上,寧仙子一手執劍,一手提著他身子,腳尖疾點,不斷穿梭在房頂項間,如一縷青煙,去速極快。他只聽耳邊風聲嘩啦,連方向都辨不清楚。
「你不是會逞些嘴皮子麼?」寧雨昔持劍冷笑:「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看你如何狡辯?」
站起身來四處望去,此時立身之處已在絕峰之顛,四處空曠寂寥,坍塌的牌坊近在眼前,旁邊是一座新砌的墳墓。墓中便是他親手安葬的靜安居士。
「啊——」洞裡傳來一聲驚天慘叫,接著便是有人噗通倒地的聲音。
這一抬頭,就見寧雨昔柔美的臉頰近在眼前,鮮紅的小嘴急劇張合,連眸中隱隱的水霧也清晰可見,二人的呼吸彷彿就是一個頻率。
寧雨昔臉色蒼白如紙,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淚水如雨點般滴下,正落在他臉上:「無恥淫賊,竟敢辱我清白?我與你勢不兩立!」
「為何?」寧雨昔一愣。
林晚榮愕然呆住了,眼中驚喜再驚喜。突然哇的大叫一聲:「仙子姐姐,你,你到哪裡去了?我想死你了。」
「另一派麼,則是我們這些學習奇淫巧技的學子了。學習算數理法的,學習農事冶煉的,還有學習兵法軍論的。」二小姐搖頭笑道:「我們學習的這些東西,都是上不得檯面的,與別人學習的詩詞史話、琴棋書畫格格不入,在學堂中也沒什麼地位。聽說你炮打了聖坊,還要將聖坊改成學堂,專門教授奇淫技巧天下雜論,並設置大獎,獎勵天下巧手、巧思之士,大家群情振奮、喜不自禁,自發結成了一派擁護你,與另一派吵得打了起來。」
「咦,二小姐,你,你怎麼躲在這裡?」林三似見了鬼似的急退了兩步,臉上一片羞赧之色:「哎呀,完了,完了,我的心聲豈不是全被你聽見了?這叫我如何見人啊!」
手只伸到了一半,忽覺那涼意更緊,擠壓著自己脖子,一陣微痛感覺傳來,他睡意頓消,猛的睜開眼來,便見眼前一張淡淡的俏臉。
「林三,你睡了嗎?」蕭夫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洛小姐說有急事找你,還說若見不著你,你會一晚上睡不著覺的。」
做個神仙,做個神仙,我他媽真的要做個神仙了。遙望垂直落下的鐵鏈,他腦中轟的一聲,神色頓時頹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下,她頓時嬌呼一聲,臉如火炭。她方才沐浴過,又以為林三死在自己手中,匆忙之下。連衣帶都未繫好便趕了過來。這一番痛毆之下,衣冠不整,長裙散開,露出修長挺立的玉腿,豐|滿的酥胸僅僅被一襲褻衣包裹著,雙乳突起,溝壑隱現,內裡春光看的分外的分明。
他方才兵行險著,丟下火槍拿自己的生命賭了一回東道,眼下身上還在顫抖,咧開嘴扯起個笑容,臉上皮膚一陣繃緊:「姐姐,你告訴我居士是你什麼人,我也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個遠望鏡還差一些鏡片,我手裡沒有材料,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聚集目光還是能看的遠的。」他乾笑了一聲。
「我還沒決——」
「我為你收拾好房間之後,有些困頓,就在床上睡了一覺。你不要誤會,我,我可不是特意來找你的。」二小姐臉兒如塗胭脂,耳根都紅的通透。
不會是我罵的她良心發現,想要跳崖自盡了吧。他咧著嘴嘿嘿乾笑,身上的冰冷一陣勝過一陣,在這種關鍵時刻,也只有他才有心思與自己開玩笑。
「賊子,莫叫我發現你還活著。你要敢騙我,我就殺你一百遍——」寧雨昔鼻子陣陣酸楚,淚珠刷刷流淌,心裡的壓抑如排山倒海般撲過,擠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將衣衫胡亂披在身上,飛一般的向洞口躍來。
絕峰之上,陋室之中,枯黃的油燈下,寧仙子溫柔輕語,薄嗔羞怒,俏臉上紅暈朵朵,那嬌豔的模樣,冠絕了天上人間。林晚榮嘴唇乾澀,喃喃道:「雨昔,我——」
小丫頭環兒看的驚喜萬分:「這才是三哥的本事,他一幹回老本行,我蕭家就有福了。二小姐,環兒向您道喜了。」
二小姐小臉火熱,鼓足了勇氣湊到他耳邊,柔聲細語道:「我身上穿的衣裳,也繡了小熊,等你打完仗回來,我就穿給你看。」
不好,仙子玩真的了。林晚榮冷汗淋漓,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嘿的一聲自石縫裡拔出雙腿,轉身就往洞裡跑去。
林三在她耳邊輕言了幾句,玉霜聽得面紅耳赤,輕呸一口摀住了發燒的臉頰:「羞死個人了,娘親怎地提到這裡了?要生你與姐姐生去,我才懶得管你。」
林晚榮睡得正香,忽覺渾身一震,似是被摔了下來,渾身的疼痛,他啊了一聲睜開眼來,卻見自己躺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那百丈鎖鏈就在身前,他右手已伸出懸崖邊際,一眼便可瞥見身下那深不可測的溝澗,陣陣的冷風吹過,將他手腳凍得麻木疼痛。
這麼說就不是娘親了?林晚榮心裡長長的出了口氣,渾身輕鬆,我就說麼,居士一副假仙風道骨的樣子,怎麼會有仙子這麼漂亮的女兒呢。好傢伙,嚇死我了。
「是嗎?」寧雨昔笑了一聲:「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
遙望前面百丈繩索,方才踏出幾步遠,進不得退不得,小命又握在她手上,林晚榮苦笑搖頭,對寧雨昔的倔強與執著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姐姐,你放下我吧。」他突地開口,神色無比的平靜。
「轟」的一聲,那寶劍擦著脖子,林晚榮只覺熱血上湧,渾身輕飛似燕。
還沒等他表完忠心,蕭夫人早已走的遠了,似乎不屑於聽他廢話。他無奈抱起那血燕又嘗了一口,味道真好!
什麼意思?這也要殺人?林晚榮一愣神間,寧仙子將寶劍塞進他手裡,人已走過轉角,拐的不見了。對於寧雨昔這種冷淡的性格,他早已習慣了,反正以仙子的功夫,沒人欺負的了她,劍在我手裡比在她手裡有用。
「看些什麼?竟連燈也不掌上?」一個淡淡的聲音在房內響起,推門而入的卻是晌午時分方才見過的蕭夫人。相比晌午時分,她衣衫穿的正經了許多,一襲淡粉的長裙映地她臉色雍容素雅,身段愈顯的挺拔豐|滿。燃著火折子,將那油燈點燃,幽幽的燈火中,映的她臉如桃花,風韻盡顯。
「哪能呢,我是那樣的人嗎?」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四處打量一眼,神秘兮兮道:「其實夫人還對我提出了一個非分的要求,不過我一個人無法辦到,需要你和大小姐配合。」
林晚榮大半截身子隱在水中,水霧緩緩升起,露出他精壯的臂膀,臉上笑意吟吟,甚是得意。
寧雨昔神色鄭重,立在百丈鎖上一動不動,靜氣良久,方才小心翼翼拿出一步,那繩索微微一晃,林晚榮啊的驚叫一聲,寧仙子腳下疾點,一口氣行出五步,便又如一座磐石般穩穩立住,隨那繩索一起晃動,和諧之極。
媽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穿幫了,林晚榮抹了額頭汗珠,頹然坐在地上。
什麼咫尺天涯,什麼生離死別?林晚榮聽得費解。心裡卻是涼颼颼的,本能的感覺事情不妙。
二小姐惱羞的哼了一聲,小嘴噘的老高:「你這林三的名字還真沒叫錯,連小的都要養三個。我不管,你今天向娘親提了親,這裡就是你的家了,哪有放著家裡不住,跑到外面鬼混的道理?你那房間我與你收拾好了,那幾個小狐狸要是為難你,你叫她們來找我,鎮遠將軍我已備好了,就讓她們見識見識我蕭二小姐的威力,哼!」
「啊——」林晚榮大叫一聲攆上前去,想要抓住那斷裂的鐵鏈,只是他動作哪裡及的上寧雨昔?一手抓空,差點連自己也摔了下去。
「姐姐,我是故意的,啊,不,不對,我不是故意的!」望著眼前的美景,林晚榮雙眼發直,連腿上的疼痛也不覺得了。
「你恨我嗎?」望見林三眼裡的灰色,一種壓抑的情緒迫近心弦,寧雨昔思緒不寧,急忙開口。
「那你便說吧。」寧雨昔淡淡開口:「希望你十年之後還能有如此興致。」
室內沉寂下來,林晚榮取過剩下的竹節繼續雕刻。寧雨昔心情似乎漸漸轉好,拿著傳話器時而沉思,時而微笑,有些愛不釋手的感覺。往林三看了一眼,只見他拿著自己的寶劍。在竹節的邊緣修剪出幾個小椽,將長長的竹節緊緊契合在一起,竟是一連接上了三四根。
「因為類似的經歷,我已經有過一次了。」他眼裡的神色滿是真摯:「摔兩次我也就不怕了,不就一堆肉嘛,沒什麼了不起的。」
林晚榮呆了一呆,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起在山東她拚死相救的情形,再看看眼下二人勢如水火,真個是百感交集。
「我,我雙腿卡住了,動不了!」林晚榮一陣得意,奶奶的,這樣的陷阱,我寧願再來一百道。
「在我面前故弄些玄虛,你當我不敢麼?」寧雨昔手腕微揚,一道劍光帶著風聲直往他脖子上砍來,林晚榮渾身冰涼透骨,猛的睜開雙眼:「神仙姐姐——」
「好大一把劍!」林晚榮驚嘆一聲。
任她百般威嚇,洞裡寂靜的怕人,再無絲毫的聲響傳出。寧雨昔臉色蒼白,一個飛旋自泉裡躍出,那世間最美妙的胴體便現在了月下。她肌膚勝雪,酥胸挺拔豐|滿,柳腰纖細,豐臀渾圓翹起,玉腿修長筆直,配上那天仙般絕麗的容顏,彷彿雲集了天下所有女子的美妙之處。
「醒,醒,醒了。」林晚榮嘴皮子一陣哆嗦:「仙子姐姐,你能不能靠近一點說話,我有恐高症,見不得懸崖。」
怕死不是林三!林晚榮小心翼翼的踏上一步。見寧仙子沒有異常反應,這才放下心來大步踏入。
我大大小小老婆好幾個,論年紀、論學問、論罩杯,誰是小的還真說不準呢。林晚榮乾笑道:「二小姐說的哪裡話,什麼大的小的。我們都是一家人嘛,就算是小的,我也能把她摸成大的。再說了,那幾位姐姐你也應該聽過的。金陵府的洛小姐你見過吧,她可是有名的才女,不過等你過了門,你就會發現她另外的一面。還有巧巧你也知道吧,性格溫柔和善、與人無爭,夫人和大小姐都很喜歡她的。再有一位就是青璿了,她美麗賢淑天下少有,當初我和大小姐被白蓮教所擄,就是她在當塗山上救下了我們。我敢打賭,你見她一面就會喜歡上她的。」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心中卻是頗為得意,幸虧我出來的及時,今天可是過足了眼癮,要說寧仙子的身材那真叫一個好,豐胸翹臀,坦腹柳腰,與安姐姐也能平分秋色,果然不愧為師姐妹,能占到她的便宜,老子大概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他忙躲在石室門旁,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仙子姐姐,你要和我分居麼?那好,請你把我的東西都還給我。」
見他激動的樣子,寧雨昔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這個能傳話的竹筒是你做的嗎?它叫什麼名字?」
「你都批過了,難道還要我來再掃一遍?」夫人搖頭笑道,越往下翻就越是驚奇:「林三,你這些生意手段都是從何處學來的?」
又叫這淫賊暗算了,話一出口便已意識到了不妥,寧雨昔急忙暗呸了一聲,臉頰抹上一絲紅霞。被林三一打岔,原本縹緲空靈的美好意境便消失殆盡,她彷彿自仙境又墮回了紅塵,這種感覺,要多氣惱有多氣惱。
待到外面腳步散了,眾人走遠,寧雨昔哼了一聲,面無表情道:「以為青璿便能救得了你麼?」
玉霜嗯了一聲,嬌聲羞道:「便宜都讓你占完了,你可莫要負了我和姐姐。若是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她年紀雖小,感情卻是真摯,林晚榮聽得感動,正要說話,玉霜纖纖玉指覆上他嘴唇,淚珠閃動:「可好男兒志在四方,若是你一定要去,我也不攔你。我與姐姐永遠等著你,君生我生,君亡我亡!」
「那你便死吧!」寧雨昔神色愈發的惱怒,咬著牙道。
「不錯啊。難得你想到這個辦法。」寧雨昔嘴角譏笑,凝望那繩索,神情甚是淡然:「也不知昔日那先人是如何登上絕峰,綁上鎖鏈的?先哲之智慧。實在非是我等後人所能思量。」
「你作死啊!」一聲嬌喝在他耳邊響起,千鈞一髮之際,竟是寧雨昔拉住了他脖子上的衣領。
這還用聽https://m.hetubook.com.com說嗎?隨便拉一個人也知道我林三哥的稟性,凡是有銀子有美女的地方,那就是我林三哥最喜歡的。眼見寧仙子露出笑容,也不知怎地,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涼意,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最喜歡的就是一個人沉思,特別是在這絕峰之巔,一覽群山小,處處聞啼鳥,正適合我這樣有深度的人。」
心中深深的困惑,進了自己房間,頓時吃了一驚。屋內收拾的乾淨整潔,一塵不染,又從中間隔出了一個絲紗簾子,粉紅的絲紗輕輕飄舞。帶動簾上的流蘇微微作響,煞是溫馨。再往簾裡看去,平日裡蝸居的那小床,竟已換成了一張花梨木床,寬廣結實,做什麼運動都不怕。床上掛著黃幔粉紗,平添幾分誘惑。
玉霜沉吟一陣,搖頭道:「軍國大事,我也不清楚。但既是人人誇讚,又辦了不少的好事,若說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這絕不可能。他能憂心因己誤國,便不是糊塗之人,有此鞭策,何來誤國?我瞧著他倒是相當聰明,可堪大任。」
「沒有什麼,一盅血燕而已。」夫人微微嘆了口氣:「養了女兒這麼大,那丫頭胳膊肘竟然往外拐了。燉好了血燕,那丫頭又要親手去給你置辦平日裡的用具,竟讓我給你送吃食來,你說,我惱是不惱?」
沉默良久,壓下心中波動,寧仙子劍尖微微顫抖:「莫要以為這樣我便不會殺你,你逼死院主,十惡不赦——」
「賊子,我殺了你!」寧雨昔羞怒交加,再也顧不了其他,摸下髮髻上一支玉簪,秀手一揚,那髮簪便帶著呼呼風聲激射而來。
瞥了寧雨昔一眼,只見她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劍勢卻是再一次逼了過來。
寧雨昔輕輕搖頭:「我要這傳話器做什麼?自己與自己說話麼?」將那傳話器塞回林晚榮手裡,她想了一想,又抓回了一個留在自己手中,臉上微微一紅。
寧雨昔微微一笑,漫不經心道:「隔著老遠就能通話?那我們山上和山下能通話麼?」
「從理論上說,我是回不來了。不過——」林三拖長了聲調,語氣幽邃:「湘神說了,若是姐姐願意對著竹筒親我一下,她就特許我變回人形。」
「啊,我有腳還有手,我變回人形了。仙子姐姐,太謝謝你了!」林三倏地立起,驚喜的大叫,額頭上滿是冷汗。
林晚榮朗朗一笑,絲毫無懼:「道理是你要講的,說不過,就要打就要殺,所謂玉德仙坊就是這樣的作風麼?叫我說,院主她老人家也比仙子姐姐你要懂事的多。懶得和你說了,要殺要奸,你隨便吧!」
何謂咫尺天涯?何謂永隔塵緣?他終於明白了寧雨昔的意思,叫他一個生性活潑、喜好自由的人,在這絕峰之巔困擾一生,與妻子生離死別,坐看人間紅男綠女、塵世繁華,這對他是怎樣的一種折磨?什麼收取高麗,什麼北擊胡虜,一座山峰,就將這一切變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唱的好,唱的好。」一個恬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沒想到仙子姐姐還會唱小曲,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聽曲了,上次聽別人唱還是在金陵呢,那個曲目好像是叫做十七摸還是十九摸來著,最近看書太多,一時記不得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迷迷糊糊也不知睡到了幾更時分,忽覺脖子間涼涼的,也不以為意,翻個身伸手摟去:「凝兒你個狐媚子,怎麼還穿著這麼多衣衫?」
難道有流氓欺負仙子?林晚榮嘩啦一聲拔出寶劍,正義凜然大叫:「姐姐莫慌,我來救你,哎喲——」
「你,你——」寧雨昔心中大驚。急忙跳了起來,抹去眼角淚珠,提起小腳狠狠踢在他腿上:「你個裝死的小賊,我打死你!」
「仙子姐姐弄錯了,」被寧雨昔抓的太緊,衣領勒住脖子,氣都難得呼出了,林晚榮急喘了幾口,苦嘆道:「這只是很純潔的一個祝福,發乎情,止乎禮,我一點別的心思也沒有。說來你不信,我今生今世還從未這麼純潔過。」
「林三,我來問你。」二小姐想起一事,忽地停止了撥動算盤珠子:「那玉德仙坊,真的是毀在你手中的嗎?」
「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沉默中的寧雨昔睜開眼來,再也不見了絲毫的憤怒,聲音說不出的平靜。
「仙子你是和我說話麼?」林晚榮心中狂喜,對著話筒叫道。那邊寂靜無聲,再無消息傳來。
她說著說著,淚珠兒串串滴落,小手觸到林三臉上,卻覺溫熱濕軟,還有鼻息噴出,哪裡是個死人,分明是個活鬼。
寧雨昔抬起竹筒放在目前,細細凝望一眼,只見對面也有一隻眼睛,正在對著自己眨眼。二人目光相對,她嚇了一跳,心中怦怦,忙將那遠望鏡丟下,聲顫道:「這是什麼鬼東西,你莫要作怪。」
這樣都能睡得著?寧雨昔想哭又想笑,往前瞥了一眼,卻見前方便是壁立千韌的絕峰,隱隱可見巔峰之上的綠樹紅花、奇石突兀,與自己二人相隔不過數十丈了。饒她是淡定的仙子,也忍不住的心中一喜,銀牙緊咬,腳尖疾點,三個起落便已到達繩索邊緣,蓮步微微挪動,踏上山峰的那一刻,她似是失去了所有動力,渾身力道盡數散去,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冰冷的岩上。
「你不是蔑視我聖坊麼?你不是以凡夫俗子自詡麼?」寧雨昔忽地一笑:「那我偏叫你做一個天外的仙人。叫你看的到,享受不到,與那塵緣永世相隔。」
「哦。」林晚榮應了一聲,乖巧的摀住眼睛,十個手指卻是張得大開。
玉霜將那算盤珠子撥得嘩啦嘩啦作響,嫵媚嗔道:「還用你問,除了那程大位,就數我學的最好了,徐先生都誇我聰明伶俐呢。你瞧,三下五除二,四下五去一……」
這石洞也不知有多少年的時光了,幽靜深遠,岩壁光滑,滴滴石乳緩緩流淌,清香四溢。行了一截,就見前面透出幾絲弱弱的燈光,走近前去,寧雨昔盤坐石榻之上。雙眸微閉,一盞形狀古老的油燈置於石桌上,劈里啪啦的輕響。距離那石桌數丈的距離,已經架起了乾枝,篝火燃起,燒得正旺。
整座絕峰之上,活人就只有兩個,不消說,自然是林三搗的鬼了。石洞裡先人留下的鐵具器皿不少,能找上些銅絲她也不覺奇怪,只是那小賊到底要幹什麼?
在溫泉裡泡著,閉目養神睡了一會兒,自覺精神奕奕了,才將被仙子扔下的衣衫仔仔細細搓洗乾淨。想了一想,我雖然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但是寧仙子還沒覺悟,我裸她不裸,我可吃了大虧——衣服還是先穿上吧!
哎呀,失敗失敗,林晚榮懊惱的一拍手,老子怎麼變得不淫了呢?退步如此之明顯,白白浪費了二小姐一番心思,還真不能小看這些女孩子的勇氣啊。
二小姐思索一陣,深覺有理,靦腆的放下小手,羞澀道:「你說的可是真話?只是我未做過娘親,不知如何才能生下寶寶。林三,你要教我!」
只是大小姐的事情卻不好辦,想想皇帝給出的三天期限,他便有些頭疼。這老頭子跟我一樣的倔性子,連青璿都不在意我多娶幾個老婆,你操的哪門子心?夫人和玉霜都期盼著大小姐早日歸來,還得多想些辦法才是。
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還沒什麼,從夫人口裡說出,卻是地地道道的過獎了:「謝夫人誇獎,我一定再接再厲,再創輝煌——咦,夫人,你走那麼快幹嘛?」
林晚榮勃然怒道:「仙子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打我殺我,我眉也不會皺一下,只請你記住一點,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代表不了天下人。你怎知天下人就只會唾我罵我,不會讚我羨我?這就是你們玉德仙坊典型的自以為是,天下人都有手有腳,有頭腦有思想,你們憑什麼代表他們?」
「因為我有眼睛。」寧仙子神色冷冷,揀起一個石子,信手彈出,哐噹一聲脆響,那石子疾聲隕落,似是觸到了什麼硬物。
忙將腳下一攤子收拾進懷裡,行到石室門口,小心翼翼的往裡探去。只見寧雨昔神色淡淡的坐在床上,手中把玩著那神奇的竹筒,似是沒看見他的到來。
死了,死了,靈魂出竅了。他渾身汗毛倒豎,想叫卻叫不出來,費勁全力低下頭去,頓時欣喜若狂。
「這是一個簡單的遠望鏡!你來看一看。」林晚榮笑著將竹節一邊遞給她。
林晚榮微微搖頭,笑容滿面:「謝謝仙子姐姐你的誠懇,眼下該輪到我回報了。姐姐你也不必為難捨不得殺我,我自己動手就行了。」
「住口!」寧雨昔臉色有些蒼白,咬牙痛恨:「該減肥的是你,重的像豬一樣。」
這次可真是衰到家了,見寧雨昔眉目冷冷,手中長劍閃著寒光向自己走來,他心裡唯有苦笑。想多很多種死法,卻沒想過會死在仙子手裡。
還有這麼一齣?林晚榮愕然。
「不過他們打不過我們,」二小姐掩唇笑道:「我們的人精通機關算學,個個心靈手巧,他們便只會與我們講道理,引經據典,長篇宏論,聽得人耳朵生繭子,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憑什麼大家都是大華人,他們便可以高我們一籌?」
「閉上眼睛!」寧雨昔一聲嬌呼,不待他反應過來,身形又起,這次卻是腳步不停,連續幾個起縱,行出數丈的距離。
「如何?」寧雨昔開口問道,臉上的神色古井無波。
將濕漉漉的衣衫套在身上,山風一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連打了幾個噴嚏,急怒之下哼了一聲:「點化,點化,我一定要點化你,大家一起進步到原始社會。」
「那峰名為千丈千絕。」寧雨昔淡淡道:「千丈之上,原有絕峰。千絕峰上,隻手觸星空。這千絕峰自古以來,就只有一人上去過。」
見林三目光不斷在自己身上巡視,尤以落在自己胸前和臀上居多,二小姐嬌羞無限,卻又不自覺的挺了挺胸,任他觀賞,臉色嫣紅中,雙眸迷濛,紅唇輕啟,聲音細不可聞:「你這壞人,看我做什麼?」
「仙子姐姐?」林晚榮猛的驚醒,抬頭望去,只見寧仙子坐在崖邊,烏黑的秀髮隨風飛舞,兩條玉腿卻伸出崖壁隨意的擺動,便如凌風的仙子般美豔。她忽地回頭,對著林晚榮微微一笑,神情說不出的詭異。
寧雨昔微一錯愕:「青璿之事,非我所願。只是她幼年時候便已發下誓言,要拋棄人間情怨,終生供奉聖坊,我如何能壞她誠信?」
和二小姐說了這麼一會兒話,雖是占便宜的時候居多,卻也有溫馨感動的時刻,直到躺在床上,仍是止不住的胡思亂想,若是他日上了戰場,怕再也找不到這麼動人的時刻了——凝兒怎麼還不來呢?
「也不是做什麼,只是想看看這火槍的威力。」林晚榮不經意說道,將火槍往額邊用力頂了頂,笑容越發的神秘:「仙子不用擔心,說不定這火槍威力小,又或者是我頭皮硬,那彈子傷害不了我呢。」
與人鬥都沒落敗過,做生意的事情,對林晚榮來說,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何況這本就是他的老本行。他兩世為人,閱人三千,泡妞、打仗、殺人、耍奸、訛詐,該幹的,不該幹的,一樣也沒落下。憑他的經歷,還有什麼事情能將他難倒?
「你快轉過去!」寧雨昔淒呼一聲,香肩急切沒入水中。
「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殺你了嗎?」寧雨昔神色愈漸冰冷,聲音中帶著股股寒意:「我自幼遠離父母,姑姑便是我的娘親,她與師傅一起教導我讀書寫字練習武藝,乃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人。教導之恩,養育之德,我生在世間沒齒難忘。她老人家慘死你手中,若是叫你三言兩語逃脫了去,那天底下還有何仇恨可言?」
他行在墊高的碎石上,腳步極快,方要到達洞口,卻是腳步一軟。瞬間陷落了下去。這碎石原來是個故意做起的陷阱,前面只放了幾節枯枝,他一腳踏空,雙腳陷入石中直到膝蓋,嶙峋的碎石刮得他雙腿生疼。慘叫聲中睜開眼來,望見眼前情形,卻是呆住了。
夫人神情專注,姿態優美,玉嫩的臉頰通透如水晶,眉頭時而擰緊,時而鬆開,臉色或憂或笑,萬種風情自在其中。見她不說話,林晚榮也樂得清淨,品嚐著血燕,心裡卻在想著,什麼時候把大長今送的那陽參切一塊放進燕窩裡,看看效果如何。
他說著話,大手神不知鬼不覺往她胸前探去。二小姐臉兒發燒,急忙雙手護在了胸前,羞惱白他一眼:「你這小賊,便是個壞透了的心思。娘親說,不到成親。不能給你占便宜。」
「仙子的意思是說,我用言語殺死了你姑姑?」林晚榮微笑著問道。
「這又是什麼?」寧雨昔奇怪道。
凝望遠處絕峰。寧仙子神色淡薄:「恩怨難斷,便永遠沒有開心快樂。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咫尺便是天涯!你讓我與姑姑天人永隔,我也還你一個公道,叫你嘗嘗這般生離死別的滋味。」
林晚榮不以為然的笑笑:「那另一派呢?」
「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不過百年後,是一定可以的。」林晚榮笑著回答。
溫泉邊的樹林裡。春筍發芽,去年的幾棵青竹長得甚是茂盛,他心情不爽看什麼都不爽。衝上前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左搖右晃的拔掉那翠綠的空竹,提著竹節向洞裡面行去。
也不知凝兒找到青璿沒有,她能不能聽懂我的話?她什麼時候能來?還有巧巧、玉霜、玉若、仙兒,她們還在那燈火之中等待著我回家,他心裡忽然一陣激動,思念從未像這樣真摯過。
寧雨昔凝立崖邊,任山風吹動她的裙襬長髮,彷彿石化了的仙子一般。淼淼仙音輕傳入耳,卻是她啟唇微唱:
這個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林晚榮大樂:「瞭解,瞭解,二小姐肯定不是特意來的,一定是走錯了房間。二小姐。你的房間在哪裡?明日我也走錯一回。什麼,你和夫人睡同一個房?那就算了。」
眼見寧仙子跪在墳前不發一言,林晚榮心裡明白,這次是什麼方法都不靈了,唯有拚死一逃。他心到意到,腳步輕如狸貓,緩緩向山下退去。
寧雨昔養神片刻。緩慢而凝重的起身,繩索微顫中,她雙腳前後分立,終是站的穩當了。摒神靜氣,右手持劍,左手提住林晚榮身子,她輕嘿一聲,蓮足疾點,彷彿一道抄水的燕子。迅捷向前滑去。行了數丈便停住身子歇氣,如此往復,直往對面崖上滑去。
禽獸啊,我真是禽獸不如啊,大手在玉霜胸口撫摸了兩把,林三滿面慚愧的收回手掌,哈哈乾笑了兩聲:「和你開玩笑的,我哪是那麼隨便的人呢。」
二小姐吃驚之下,緊緊拉住他的手:「你,你真的要去?」
「我也很冤枉,其實我什麼都沒看見。」林晚榮睜著眼睛說瞎話,臉上神色無比正直。
「殺不殺是你說了算,脫不脫呢,卻是我說了算。善解人衣一向是我最大的長處。」那一朵鮮豔的小花不偏不倚正插在他耳朵邊上,林晚榮揉了揉通紅的耳朵,嘿嘿笑道:「這水裡暖和的很,神仙姐姐,你也下來洗一洗吧,我給你按摩。」
「真的,」二小姐眉目欣喜:「這小熊可是我親手繡的,那鴛鴦是姐姐繡的。和圖書這麼說,你喜歡我多一點,那可不行,一碗水要端平。姐姐可是親姐姐。」
「是鐵索,也是通往人間的仙路——」林晚榮神色陡然劇變,猛的向前撲去:「姐姐,你要做什麼?」
這個小妖精,都這個時候了還在勾引我啊,林晚榮又想哭又想笑,還道凝兒為何來的這麼晚,這才想起來,她又不會武藝,除了走正門別無他法,有這勇氣趕來為相公暖床已經是難能可貴,更何況還暫時救了我性命。
他經歷過的生死之事不算少了,卻從沒像今天這樣難以琢磨,難以掙扎。若寧雨昔說話,他便有五成的把握可以自保,可寧仙子就像一個石化了的人兒,不言不動,無絲毫的感情,他除了哀歎一途。再無他法。
林晚榮忙一偏頭躲開襲擊,幾樣東西落在地上乒乒乓乓亂響,原來是他出來前修整過的竹筒。
「姐姐不要急,我不趕時間的,還是你身體要緊。」他和顏悅色,眼神甚是真摯。
林晚榮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汗濕的通透。他今晚生生死死好幾個回合,都有些麻木了,索性合上眼睛,任寧仙子折騰去。
「你,你,你笑個什麼?」劍間觸到他肌膚微微顫抖,卻再也進不得半分,寧雨昔心中混亂,咬牙著道。
寧雨昔白衣如仙,凝立崖頭,月光照在她蒼白美麗的臉頰上,她的神情就如這天地一樣深遠。林晚榮貼近她身旁,聽她淺吟低唱,心裡忽然生出一股平靜的感覺。萬丈雲端聽仙音,人生最快樂的事情也莫過於此了,此時此刻,那些喧囂的紅塵彷彿真個離他遠去了。
「什麼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倒是臉皮厚。」夫人輕笑,揀起桌上的幾份各地送來的信箋看了一看,只見上面被人隨手畫了幾道圈圈,卻是處處關鍵,那批覆也簡潔有力——閱!送夫人!
只要仙子不打打殺殺,那就一切好說,寧雨昔細細把玩著那竹筒,很是喜愛的樣子,林晚榮也放了心。笑著道:「這個麼,叫做傳話器,是我的最新發明。兩個人隔著老遠就能通話。神奇的很。」
林晚榮見那櫃檯上放著的小算盤,想起玉霜的誓言,笑著點頭:「二小姐,你在學院許久,這算計之法學的怎麼樣了?」
我真是天才啊,林晚榮躲在牆角摀住嘴得意的偷笑,對自己製造的「電話」效果甚是滿意。
嬌叱聲中,她一手扯住林晚榮衣領,雙腳勾住繩索,身子疾轉,旋出一道美妙的弧線。
青璿今夜肯定是宿在宮裡了,他們父女有許多事情要談。派四德去向巧巧和凝兒送了個信,兩位夫人各有回執一封。巧巧的字跡娟秀整潔,「午時皇上宣旨,派了高酋率領宮中侍衛守護家門,大哥好好照顧兩位小姐和夫人,不要擔心我們。」
夫人好像和我有仇啊,這次回來,她的冷言冷語就多了些。不過也是,我一下偷了人家的兩個女兒,割掉了她心頭的肉肉。傷心自然是難免的了。
二小姐臉帶笑容,手指靈動,演練起來甚是熟練,還真是一個會計師的好人選。想起那個叫做程大位的少年,林晚榮微笑點頭,計算之法,乃是自然科學的基礎,將珠算口訣傳於這個少年,由他發揚光大,也算我為大華做的一點貢獻吧。
二小姐被勾起了興趣,緊張道:「娘親提了什麼要求?難不難辦?你這人,也不一次把話兒說完,叫我擔心。」
「對的。對的,仙子這樣想就對了。」林晚榮聽得大喜:「殺人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不如我們心平氣和坐下來,聊聊天講講故事,你開心我快樂,這樣多好。」
「活該。」見他腿上滿是青腫血痕、碎石擦傷的痕跡,寧雨昔又一陣惱怒:「叫你在石室裡待著,你卻要故意出去做壞。下次我便做個捕獸的籠子,夾斷你的雙腿,看你還怎麼做惡?」
「笨蛋!」二小姐在他身上打了一拳,臉色鮮豔如朝霞,刷的一下開門奔了出去,臨走還嫵媚白他一眼,似嗔似羞似怨。
林晚榮嘆了一聲,無奈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想求姐姐你,把我的心歸還於我!」
「姐姐,居士是你娘親麼?」林三無所畏懼,笑容純真,便似個不設防的孩子。
「有些時候,我不得不感激玉霜這丫頭。」夫人合上信箋,笑著輕嘆:「若非她有先見之明,將你引入我蕭家,我便要錯失你這樣一個大好人才,我蕭家也不會有今天這般風生水起的模樣。雖然,代價大了點,折了我兩個女兒,叫她們陷入你的魔掌。」
走鋼絲的雜技,平日裡看著就挺玄的,不曾想今日自己也要親歷一回,還是被人提在手中走鋼絲,下面便是萬丈懸崖,林晚榮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忽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難道今日就要將這一切都還回去?一時悲喜交加,想哭也哭不出來。
都到了這境地,還能說什麼呢,夫人搖頭往外走去,行到門邊,忽又回頭:「林三,聽玉霜說,你以後要搬回蕭家?」
漫漫長夜,石洞淒冷,寧雨昔盤坐一陣,望見那昏暗的油燈和熊熊燃燒的篝火,心緒始終難以安寧。外面寒冷,也不知那小賊怎麼樣了?她倏然一驚,輕呸了一口,管他做什麼。凍死他最好。
林晚榮聽得眉開眼笑,這小丫頭不是故意在讚我吧:「那我若上前線,你要不要我去呢?」
靠近樹林的岩壁上,天然形成了一個石洞,幽不見底。洞邊便是一潭碧湖,湖水清澈,當中處微微泛著水泡,似有一簇活動的泉眼。陣陣溫熱水霧自湖面騰騰升起。
「是誰?」林晚榮不由自主問道。
有心一刀結果了他,又覺讓他死的太容易。寧雨昔玉手數次揚起,又數次放下,遙想他在山東運籌帷幄、羽扇綸巾的模樣,再見眼前那似是什麼都不在意的臉龐,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早些回來吧。」夫人淡淡嘆了口氣:「我蕭家難得遇到一個靠得住的男人,府內府外,早已習慣了有你存在,這兩日你私自外出,家裡都沒了生氣。」
「是我姑——我不告訴你!」寧雨昔銀牙輕咬,倏然一驚。
林晚榮心裡說不出的感動,忽然一把拉住了寧雨昔的小手,柔聲道:「姐姐,我們不要再這麼打打殺殺了好不好。這絕峰之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除了你就是我,你死了我心傷,我死了你寂寞,人生百年,窮困潦倒我都不怕,只是那孤單的滋味,卻不是人能承受的。」
「既然仙子這樣認為,我也不推辭。」林晚榮嘆了口氣,無限感慨著道:「你們玉德仙坊不是正義的化身麼?那就使出些正義的手段吧,偷偷摸摸的搞刺殺。叫天下人恥笑,想來院主居士在九泉之下也難安寧。我也給仙子一個公平的機會,就請你用言語殺死我吧,我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你摀住眼睛!」寧雨昔咬牙火道,那陷阱是她故意布下用來防狼的,哪知道卻成了他不作為的藉口。
「我恨你做什麼?」林晚榮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笑了起來:「誠如姐姐你所說,你做的很公平。百丈鎖上我們生死與共,你沒有拋棄我,我也沒有拋棄你。這千絕峰山高千尺,困住了我,困的又何嘗不是你?」他哈哈大笑了兩聲,突地長身而起,眉飛色舞道:「我就與姐姐一起做個神仙又何妨?」
歌聲清脆,如滴滴珍珠墜落玉盤,曲調清幽,彷彿是天外之音,滌蕩人的心靈。
溫泉?林晚榮看的大喜,忙向那泉水奔去。他動作快,卻有人比他更快,才走了幾步,就聞耳邊風聲飄過,寧仙子身形疾如閃電向前奔去,臉上滿是欣喜之色,到了泉水邊卻是停住了。
「惱,當然該惱!」林晚榮哈哈笑著接過小盅,品嚐一口,淡淡的甜香溢入喉嚨,叫人心醉:「不過呢。怎麼說我也不是外人,好東西放在家裡沒人用,浪費也是浪費了,倒不如便宜了我,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見他得意的樣子,玉霜嗔道:「你還樂的起來,那日一聽見這事,我都快愁死了。只聽那名字,我便知是你,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大膽的林三了。你炮打了那聖坊,學院中的先生與同窗,頓時分作了兩派。一派罵你膽大妄為,竟敢侮辱天下讀書人心中的聖地,還說要聯名向皇上奏請,定你的大罪。這些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教的是國論史學、詩詞文章,聲名滿天下。」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絕情呢?咦,聲音聽著好近啊,莫非是電話壞掉了?!這裡怎麼有雙繡花鞋?!」他一抬頭,就見寧雨昔手執著竹筒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滿是冷笑。
完蛋了,林晚榮渾身汗毛倒豎,難道靜安居士是仙子姐姐的娘親?玉德仙坊的院主,是被林三逼死的,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縱有天大的本事,能將天花說的亂墜,卻也哄不了仙子。難怪寧雨昔對他如此憎恨,不顧往日情誼,數次置他於死地。
「你,你敢裝死?」寧雨昔手指微微的顫動,心裡說不清來由的抽悸:「信不信我把你剁成十八截?說話,快說話——」
寧雨昔有意避讓,這石室就是他的天下了,將濕漉漉的衣裳脫下架在火焰上烘烤,躺在石床上美美的嘆了口氣,遙想今夜經歷,就如神話一般不可思議。歷經生死活了下來,卻被困在絕峰上與世隔絕,偏還有個美絕人寰的仙子相陪左右,痛並快樂著,就是這種感覺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現在孤男寡女、乾柴烈火,要是不發生點什麼,還真對不起我這張老臉。
到了洞口,卻見那裡堆滿了碎石,足有膝蓋來高,將洞口堵住了一半,走在上面嘩嘩作響。進來的時候還沒見著這情況。林晚榮心裡一緊,急忙躍上碎石向外撲去:「神仙姐姐,你在哪裡?」
「我不稀罕。」寧雨昔惱怒一哼,神色黯然:「我要替姑姑報仇。她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林晚榮只覺耳邊風聲呼呼,睜開眼時,就見寧仙子坐在繩索正中,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隱見血絲,酥胸急劇喘息,一條修長的玉腿緊緊纏住鎖鏈。另一條腿平直伸出保持著平衡,她的秀髮紛飛飄散,就彷彿綻放在九天的一朵睡蓮。
這次沒聽錯,那聲音的的確確是從竹筒中傳來,寧仙子大駭,林三怎地鑽到竹筒裡去了?
「不可思議!」林晚榮喃喃說道,旋即又是一驚:「姐姐。這山峰再高再大,也和我沒關係吧。」
洛小姐的回執則簡單的多,潔白的信箋上一字沒有,唯有一個淡紅的吻跡扎人眼球,仿似凝兒鮮豔的小嘴,果真是信如其人啊。林晚榮心裡一蕩,這小狐狸精一字不寫,今夜叫她來暖床,也不知她是願意呢,還是不願意呢?
「雨昔,我喜——」
靠在篝火邊上,陣陣水汽自他衣服上升起,心裡暖和之極,濕衣穿在身上卻是難受,只不過仙子近在眼前,他雖為人無恥,也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寬衣解帶,只得坐在那裡不斷的扭捏。
仙子點頭笑道:「你倒聰明,認得這好東西。這是鐵索不假,卻也是一條道路,天宮通往塵世的道路。」
寧雨昔劍鋒抵在那鐵索上,笑道:「這個,你也認得的。」
二小姐還真有創意,林晚榮哈哈大笑,大有深意的看了玉霜一眼。二小姐羞不可抑,急撲過來撓他癢癢:「叫你笑,叫你欺負我。」
環兒吐了吐舌頭,三哥沒回來的時候。埋怨最多的可不就是二小姐你嗎,怎地被三哥說了兩句好話。便轉變的如此之快?
林晚榮忙一低頭,只覺勁風掃過,髮簪擦著頸邊飛掠而去,驚出了他一身冷汗。若是再晚上片刻,此時脖子早已被射穿了,寧雨昔羞急之下,竟是動了真怒。
「我知道,你捨不得你在外面養的那幾個小的。」見他久久不說話,二小姐嘟著小嘴哼了一聲,滿面委屈:「她們有什麼好的?難道我和姐姐加起來,還比不上外面養的那幾個小狐狸?」
林晚榮哈哈大笑兩聲,卻又牽起了腿上的傷口,齜牙咧嘴的疼痛。
「林三。你不是很聰明嗎?」寧雨昔神色淡淡:「在山東尋銀子的時候,都能想出那般奸詐的辦法。若教你來綁這鎖鏈,你有沒有那本事?」
「好吧,住下就住下。」林晚榮大方笑著揮揮手,心裡卻在盤算,住在蕭家什麼都好,就是缺個暖床的。這後院都是女眷,大小姐不在,二小姐還是花骨朵、受不得我人間大炮的摧殘,蕭夫人又幫不上忙,看來唯有辛苦一下凝兒了。不過有這種特殊的環境刺|激,沒準這小狐狸精歡喜還來不及呢。
二小姐淚花浮動,抓住他大手按在自己胸膛,玉|乳上傳來火熱的感覺讓她小臉通紅:「壞人,我許了你,就是你的人,生生世世的等你。你要摸,就盡情的摸個夠吧,我不與娘親說就是了。」
死寂!沒有想像中的哀嚎慘叫,林三的聲音便如鬼魅一般的消失,再也聽不到一絲一毫。
我不是走錯房間了吧,他心裡的驚疑自不用說,正待邁步,忽聞一陣急促的呼吸傳入耳中,似是自簾後而來。
我究竟是想哭還是想笑呢?林晚榮苦思無果,心裡卻是無比的平靜。到了這般時候,早已沒什麼可以在乎的了,他一抬頭,在寧雨昔近在咫尺的鮮紅小嘴上深深一吻,悄聲道:「姐姐,我要減肥!」
二人都不言語,長夜彷彿因此而寂靜,行了也不知多少時間,忽覺身邊寒風陣陣,睜開眼來,只見此時落腳處已是半山腰際,腳下便是臥佛寺,頭上就是自己炮轟過的玉德仙坊。斷垣殘壁,滿目荒涼。
高酋來了?林晚榮一喜,這可是熟人啊,有他在我就放心了,也不知是青璿安排的,還是皇帝故意對我示好。
「像我這樣的凡夫俗子,不喜歡這些,那還能喜歡什麼呢?」林晚榮乾笑了兩聲。
寧仙子掃他一眼,沒有說話。二人凝神向遠處望去,透過氤氳煙靄,隱隱可見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就如燦爛夜空裡閃爍的小星。
他閉上雙眼,不言不語,臉上的神情甚是古怪,不似哭,不似笑,到彷彿真的是看破了紅塵,平淡之極。
他神光如電,寧雨昔一驚,手勢卻不自覺的慢了下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你還有什麼遺言,快些一併交代了,我給你一個痛快。」
洞中死寂一片,陣陣寒風帶著呼嘯嗚嗚吹過,方纔還活潑好動的林三,此刻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寧雨昔心裡模糊一片,身子輕顫,緩緩向他走去,分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卻彷彿幾千幾萬年一樣漫長。
寧仙子受他戲弄,心靈受創,哪還有一絲憐憫之心,飛起小腳狠狠朝他身上踹去。林晚榮痛叫了幾聲,目光落在她身上,頓時目泛奇光,連疼痛也忘了叫喊。
她手中秋水盈盈揮出,哐噹一聲脆響,百丈鏈索自頭上斷裂,緩緩下落,勢子越來越急越來越快,漸漸隱藏在雲中看不見蹤影,良久才聽對面崖上傳來一陣微不可聞的輕響,鐵鏈觸壁的聲音。
我信你才怪!寧仙子臉上微赧,微微一笑掙開他大手,將手中寶劍遞給他:「你害怕麼?那便用這個防身吧。不過要小心點,可別扎著自己,扎著自己也別讓我看到。也不要邁出這石室,否則,出了什麼事,誰也救你不得。」
寧仙子似是看和*圖*書穿了他的心思,不緊不慢道:「這萬丈紅塵,花紅柳綠、紙醉金迷,處處都有人間冷暖淫慾,你是不是很喜歡?」
「小賊!」寧雨昔淡定如仙,何時曾像今天這般淒慘過,身體心靈皆遭戲弄,她羞怒之下,淚珠狂湧,重重一腳踢在林三屁股上,飛一般的向洞裡躍去了。
將蕭家的一堆大事小事處理完畢,抬頭望天,竟已是入暮時分。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林晚榮搖頭感嘆,大小姐還真不容易,一個人要處理這麼一攤子事,一幹就這麼多年,也不知她是怎麼挺過來的。
兩人頭頂之間隔了一尺多的距離,再也尋不到那樣親熱的機會了,林晚榮喟然一嘆,想起仙子柔嫩的香唇滋味,心裡說不出的想念。
「沒有比這更複雜的事情了。」寧雨昔喃喃自語,恍然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體味:對面這林三,怕是窮自己一輩子之力,也殺不成了。
「是十八摸。」寧仙子心神還在方才營造的仙境中,聽他說話模糊,便順口接了一句。
林晚榮嘿嘿乾笑幾聲。明白了她的心思,寧仙子是要把林三終身困在這峰上。林晚榮也不抗辯,溫暖是最主要的,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林晚榮心中的感動無以言表,抱著她好生寬慰一番,小丫頭心裡藏不住事,聽他說了些笑話,便憂愁盡去,滿心歡喜的伺候他辦公,時不時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叫林三疲勞盡消,動力十足。
林三躺在地上,臉色煞白一片,聽不見呼吸,手中還緊握著寧雨昔相贈的寶劍。
歇息了一會兒。聽二小姐鶯聲燕語,說些學堂裡的趣事,倒也輕鬆自在。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二小姐神色忽地一緊,緊緊拉住他的大手:「林三,你方才與四德說,你要上前線抗擊胡人,是真是假?」
這時候才有功夫打量她,二小姐穿了一身粉色連裙,柳眉秀眸,鼻梁挺翹,小嘴紅潤如櫻桃,處處透著喜氣。她酥胸高高挺起,柳腰盈盈不足一握,隆起的小臀初見規模,修長的雙腿將身段襯托的無限婀娜,便似一朵新開的荷花,浮在了清水中央。
「我怎麼在這裡了?」林晚榮吃了一驚,掙扎兩下,忽覺脊背一陣劇痛,竟是寧仙子毫不留情,劍鞘砸在了他身上。林晚榮吃痛之下,哼哼了一聲:「仙子,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你——」寧雨昔豔絕天下,手上的功夫天下無敵,可論到嘴上功夫,不及林三皮毛。見他三言兩語便將責任推卸的一乾二淨,盛怒之下素手揚起。一僂銀光射出,正中林晚榮腿彎。他本已是一瘸一拐,兩腿同時吃痛哪還堅持的住,噗通一聲跪倒,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頓時眼冒金星。雙眼發黑。
林晚榮耳邊寒風呼呼,就像漫步在雲端,身體一陣飄忽,睜開眼來,卻見寧仙子立在鏈索上,臉色蒼白無比,嬌軀竟是晃了一晃。林晚榮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牙齒一咬,一把扯開自己衣衫,身形與外套脫離,直直向下墜去。
將各地和金陵報上來的消息看了一遍,該批的批,該賞的賞,處理的涇渭分明、井井有條,連大小姐也及不上他。
「其實也不是什麼遺言。」林晚榮淡淡一笑,神色中滿是追憶和苦澀:「人生恍如夢幻。我與姐姐相識的過程,更是玄如夢境。先前是誤會,導致我二人水火不容,後至姐姐數次救我,才漸漸與你相知。山東之行,仙子一路相伴,更以身搏命,換我一條生路。我曾發過誓言,有生之年,絕不再與姐姐敵對。只是人生的命運卻不由自己掌握,彷彿上天捉弄,我與仙子姐姐的相識,以殺始,又以殺終,就像是畫了一個圓圈,從哪裡開始,又回到了哪裡。就算姐姐殺了我,我也不會怨恨。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姐姐請快些動手,以免青璿趕來,壞了你的興致。」
林三一言不發,平靜異常,手指緩緩蠕動。寧雨昔縱是鎮定如仙,此時此刻也無法保持了,心跳加速了無數倍,玉手緊握長劍,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心中有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同時響起,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轟——」「轟——」
「若是能夠快活死,那就最好了。」林晚榮嘆了口氣,神情不見多少悲傷,眼光向四處打量,隱有一種淡然之色:「這個地方不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掩埋我這把忠骨倒還不算埋沒了我。」
「你若再說話,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寧仙子瞪他一眼。惱火道。
「以為裝死便騙得了我嗎?」她咬著牙哼了一聲,暗器大撒把般激射出去,力道和速度卻是減少了許多。
洛小姐也是不解夫君用意,無緣無故的要黃瓜幹什麼,那黃瓜又不是你。只是好色的大哥窩在房裡不出來,本身就是怪事,更何況他有什麼黃瓜、青璿的亂叫。
林晚榮咧了咧嘴,渾身麻木,這一剎那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一張一張熟悉的面孔閃現眼前,仙兒、青璿、巧巧、凝兒、安姐姐、夫人……
林晚榮哎喲一聲在地上連續幾個翻滾,只覺渾身的疼痛。剛才過繩索時胸前已挨過一次重創,現在屁股上又來了一下,就是個鐵人也承受不住了。
他說的決絕,神色間頗有些男子氣概,寧仙子冷眉相對,似是沒聽見他的話般,那冰冷的寶劍刮起一股凜凜寒風,刷的一聲砍在他脖子邊。
「當歸,七葉芝蘭,金銀花,曼陀羅——」望著遍地的紅花綠草,這些可都是平日裡難以尋見的藥材,寧仙子喜不自禁,伸出小手採摘了一枝,正要輕嗅一下,忽聞噗通一聲大響,似是什麼重物落水的聲音。
林晚榮啊啊了幾聲,卻覺胸口氣喘,說不出話來,這萬丈高空中寒風吹過。他頭腦昏昏沉沉,四肢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叫我來綁?林晚榮愣了一下,抬頭向對面望去,離這千絕峰最近的便是方才爬來的聖坊了,即便如此,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也有好幾百丈。煙靄氤氳瀰漫其間,看不見人影不說,就是在對面喊破了嗓子。這邊也完全聽不到。想想寧仙子帶著自己凌風百丈、歷盡艱險才到達這裡,他又是後怕又是感動,嘆道:「真不知這索橋是怎樣架起來的,不過我肯定做不到。這個世界上未知的秘密太多了,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想做神仙。」
她容顏決絕,銀牙一咬,手中長劍急抖,便要與他拚個魚死網破。
祿東贊的事情,他雖仍是義憤,卻漸漸平靜下來。事情已經發生,怨天尤人已無用處,我能抓他一次,也能抓他第二次,怕他個屁。
他嘿嘿淫笑了幾聲,心猿意馬一陣,目光落在那幾根素翠的竹節上,又一骨碌翻身起來,取過寧雨昔的寶劍嘩啦拔出,一陣寒冷鋒芒劃過皮膚,冰涼到心裡。
都要死了還在作怪,寧仙子牙一咬,有心再給他一下,只是見了他蒼白的面孔,卻又將劍鞘放下了。
林晚榮微微一嘆,手指迅捷,驀然勾動扳機。寧仙子心跳如鼓,腦中驟然停頓,想也不想長劍揮出,正擊在他手腕上。
他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二小姐十六七歲豆蔻般的年紀,吃的就是他這套,聽得羞不可抑,卻又豎起耳朵深怕漏了一句。感覺他大手順著腰肢下滑。渾身火熱中,也睜隻眼閉隻眼,叫他占去了便宜。
夜露深重,一層薄薄的霧珠凝結在寧雨昔髮髻耳邊,清澈通透,在淡淡的月色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輝。她纖手素顏,白衣勝雪,髮絲在寒風裡輕輕飛舞,彷彿月宮裡的仙子下了凡塵,那股清麗絕塵的味道,叫林晚榮也看的呆了。
「拋棄人間情怨?笑話!人生在紅塵中,吃的是五穀雜糧,享的是苦辣酸甜,就如人的血液一般處處流淌,如何能夠拋棄?姐姐你可以高高在上,靜安居士也可以高高在上。但是青璿和我一樣,都是凡人,我們嚮往的是人間那種紅男綠女的生活,不要做那什麼居士這樣的世外神仙。話說回來,居士就是神仙麼?我瞧著虛假的很。」
林晚榮放聲大笑,聲音蒼涼:「仙子姐姐,我敬重的是你數次救我,卻非你的言行品德。我與青璿兩情相悅,何錯之有?憑什麼就要被你們拆散?」
二小姐雖長大了不少,終還是小女孩心性,見林三答應回來,心裡的歡喜無以言表,拉著環兒忙前忙後為他準備新被新衣,又將林三兩日未住的狗窩細細打掃一番,神情甚是專注。
林晚榮寒毛倒豎,渾身冷如冰石,手腳拚命掙扎,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喜歡攀岩——」
他神情凝然,字字鄭重,擲地有聲,寧雨昔望著他執著的表情,忽地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心中紛亂迷茫。
這種伺候人的事,當然不是仙子做的了,林晚榮倒是挺自覺,接過那藥膏,又撕下一截破衣綁在搗藥的杵子上做了藥棉,往小腿上塗了起來。
紅花綠草,碧樹溫泉,還有一個戴著野花的精壯男人,這情形可真是怪異。寧雨昔臉孔微紅,惱怒的哼了哼了一聲,飛起一腳將他衣衫踢落水中:「這世外桃源、人間仙境,美不勝收,卻被你不講規矩、不知廉恥的無恥之人糟蹋了,實在叫人壞了興致。」
寧仙子冷冷看他一眼,雙手一鬆,他身體便直往下面墜去。林晚榮往下一瞅,頓時心驚肉跳,這房頂距離地面有數丈的距離,摔下去還不變成肉餅了。奶奶的,賭一把,他咬牙忍住心中的恐懼,雙眼一閉,耳邊風聲呼呼,直直墜落。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冷哼傳來,香風飄過,寧雨昔身影如電,輕輕巧巧提起他身子,朝前疾掠而去。
「二小姐到何處去了?」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語著:「真是一刻不見,如隔三秋,我想她想的心肝疼。」
打仗這樣的事情,比不得其他,是一定要想好退路的。他自以為謀算妥當,小命肯定能保住,彷彿給自己吃了一顆定心丸,安穩了許多,對帶兵打仗也不似以前那樣排斥了。
「既是如此,我去找姐姐了。」洛凝雖不解他用意,但憑她對大哥的瞭解,此事定然非同尋常,既然大哥指定了要找姐姐,那就事不宜遲。她本是果敢之人,轉身便往外行去。
「仙子,你受傷了?傷在哪裡。我看看。」林晚榮大驚,習慣性的伸手就摸。話剛說完,就覺胸前劇痛,喉嚨間一甜,哇的一聲,直直噴出一口鮮血。頭暈目眩間,只見寧仙子眉目冰冷,一把劍鞘正抵在自己胸前,方纔那一重擊,就是寧雨昔含怒出手了。
「大膽!」寧仙子俏臉蒼白,盛怒之下,利劍如風。帶著一陣尖銳的呼嘯,直往林晚榮胸前射來。
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對面卻是一座絕仞山峰,壁立千尺,直入雲天,四面陡峭垂直,就似整齊的刀峰削過,人跡根本無法到達。
「那就好。」寧仙子淡淡道:「百年之後,我們早已不在人世,誰與誰通話,與我們沒有干係,我關心的是現在。」
真的沒有死?他渾身上下冷汗涔涔,早已濕透了衣衫,心裡的驚喜難以言表。一次不死是僥倖,兩次不死是運氣,這三次不死,那就是林某人的福緣了。他渾身來了勁,彷彿又看到了生的希望。寧仙子面色平淡,白衣飄飄,一陣疾奔之下臉上隱見蒼白,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傳入鼻孔,令人心曠神怡。
她驚了一驚,就見身前不遠處散亂的放著一堆衣衫,那湖水當中卻有一圈水紋正向四處緩緩擴散,轉眼便消失不見。
仙子到底要說什麼?林晚榮一陣迷茫,難道捨生忘死爬到這裡,就是為了討論先哲智慧的?
「二小姐,你什麼時候躲進來的,我尋了一你個晚上,怎麼也尋不著你,差點衝到夫人那裡要人了。」不要錢的甜言蜜語隨口就來,受冤枉的是蕭夫人。
「無恥!」寧雨昔心裡亂跳,信手揀起一樣東西便砸了過去:「你快滾,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他身子朝後一靠,順勢躺在地上,雙眼仰望天空。臉上一片平靜。
「對,對,就是十八摸。」林晚榮嬉笑道:「沒想到這個曲調這麼有名啊,連仙子姐姐都記得精熟,也不知會不會唱上兩句。」
寧仙子不見驚色,哼出一聲:「你倒是有些本事,這般境地也能取出暗器。只是,我卻未必會怕你。」她淡淡一嘆:「凡塵之大,再無我可戀之物,我就是豁了性命,也要取你首級。」
絕峰直入雲天,遠離塵世,無甲子,無歲月。唯有月華如水,夜幕深沉,昭示著日月循環罔替。二人一時沉寂下來。林晚榮也才有功夫打量峰上景象。
百丈的距離,在陸地上轉瞬即到,在這萬尺高空卻是遙如海角天涯,每走一步,二人心神都同時起伏,時而如大海漲潮般驚心動魄,時而如涓涓細流般潤物無聲。寧仙子紅唇咬破,嘴角血絲緩緩溢出,鼻尖沁著一層淡淡的汗珠,美豔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堅韌。百忙中偷看林三一眼,只見他雙目閉合,呼吸均勻,彷彿是飄蕩在搖籃裡的嬰兒一般,早已沉沉睡去了。
原來是姑姑啊,只要不是娘親就好辦,林晚榮微笑著嘆了口氣,自地上揀起那火槍,寧仙子一驚,手中長劍急忙戒備。
既然來到了這絕峰之上。沒有意外的話,短期內是想不出辦法下去了,就當是到這裡泡溫泉度假了,還有美麗的仙子相陪,何其快活。他天生就是善於自我安慰的人,度過最初的彷徨期,心志便堅定了下來。
心中有種淡淡的失望,正要將竹筒放下。那筒中卻有一個討厭的聲音傳來:「姐姐,你睡下了嗎?」
「是,是我錯怪三哥了。」環兒嘻嘻笑道:「我也是為兩位小姐好啊!二小姐。我什麼時候為您準備喜布紅袍啊?三哥可是個急性子,我怕他等不及啊。」
林晚榮睜大了眼睛。仔細望去,只見那絕峰之上,竟綁著一根黝黑的鐵鏈,直達自己身在的這座山峰。鐵鏈長約數百丈,在月下泛著斑斑銹光,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的歲月變遷。以寧雨昔的功力,一石擊過,鐵鏈也不見多少晃動,可見其堅實程度。
寧仙子一驚,這林三詭辯之才果然非同凡響,院主確實因他而死,卻不能說是他殺的。
得意洋洋了一陣,心裡十分的舒爽,連身上的疼痛也似乎減少了幾分。渾身的衣衫破的破,散的散,膝蓋以下長褲破成碎條,小腿上傷痕纍纍,都是被寧仙子布下的碎石陷阱給擦傷的。不過與今晚占到的便宜相比,這些都不值得一提了。
「都這般時候了,還有什麼恐高症。」寧雨昔淡淡一笑,小腳伸出踢了一下,嘩啦嘩啦輕響傳來:「你聽,這是什麼?」
「好大一座山峰。」林晚榮驚呼。
「姐姐,請你對著話筒說話。唉,其實我也不知自己在哪裡。」林三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濃濃的眷念和淡淡的痛苦:「我在睡夢中遇見了湘水之神,她說這湘竹乃是她精神所化,問我有何願望未完成。我本來想讓她帶我下山,但一想到留姐姐一人在這裡孤苦伶仃,我於心何忍?於是我就告訴湘竹,我想和姐姐說說話,一醒來,就鑽到這竹子裡了。對,沒錯,就是竹子裡面。姐姐,你現在正在撫摸我的身子呢。」
這一擊正中林晚榮要害,他是打滾胡鬧慣了的,要在這絕峰之上待一輩子,比殺了他還難受,十年後哪還有這樣打趣的心思。寧仙子深知他稟性,一語便叫他蔫了下去。
二小姐嘟https://m.hetubook.com•com嘴道:「你這小丫頭,方纔還不問青紅皂白,將他罵的狗血淋頭,幸虧是他脾性好,若是換了我,早就將你的小屁股打爛了。」
仙子現在心情不佳,可不能觸她霉頭,林晚榮悻悻行了幾步,靠著牆角坐了下來。這裡岩石冰冷,又沒有篝火,與石室裡的溫暖天差地別,幸虧仙子的寶劍還在我手上。林晚榮感慨一陣,取過被仙子扔出的幾節竹筒,小心翼翼的雕刻起來。
「還說?!」寧雨昔神色惱怒,臉上一片暈紅,想起了那般羞人的模樣。也就是在這絕峰上她才會這麼好說話,要是換了別處,早就動手殺人了。
那女子一身白衣。不施粉黛,眉如遠山,目似秋水,櫻紅小嘴,臉上微帶些蒼白,卻多了一分楚楚。她神色淡然,手中一柄秋水寶劍,緊緊抵在林晚榮脖上,劍尖便要刺入。
見他睜開眼來,仙子忽地微微一笑:「聽說,你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天也閒不下一刻,最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扎堆,是也不是?」
「我也不知,」寧仙子神色平靜:「大概就是為這絕峰命名之人吧!」
「你——」寧雨昔大驚失色,原本上拉的手臂驀然垂下,林晚榮身子下落幾尺,啊的一聲大叫,寧仙子猛然驚醒,手腕疾伸拉住他衣領,這才止住他落勢。
「還有這事?二小姐你快說說,他們擁護什麼,又反對什麼?」林晚榮一聽就來了興致,京華學院可是大華的太學,裡面的都是大華精英中的精英,能讓他們吵得不可開交,這可真是大大的一件快事。
吃過晚飯,遍尋不到二小姐,問了環兒四德,皆是不知她在何處。這倒奇了,宅子就這麼大一點,難道玉霜還飛了不成。
二小姐目中蘊淚,依偎在他懷裡,緊緊抱住他身子:「我當然不希望你去。上前線打仗,刀槍無眼,若是傷了你一分半毫,我也堅決不活了。」
「我與你這無恥小賊有何干係,又有何東西可以歸還於你?」寧雨昔冷笑了一聲,手指捏的緊緊,想起林小賊的惡行,惱羞之下,恨不得將他腰斬了。
「那你豈不是再也回不來了?」寧雨昔聲音中帶著些疑惑,卻說不出的冷淡。
林晚榮神色鄭重起來,雙眼閉上,手指伸入圓環,緩緩勾住了扳機。見他專注而執著的樣子,寧雨昔美麗的眸中神色閃動,似是痛恨,似是擔憂,又似是迷茫,百味雜陳,連她自己也難以分辨。
這小丫頭臉倒嫩,林晚榮偷笑不已,卻嘆了口氣:「玉霜,我這是心疼你才對你說。你想想,只要你先生下了寶寶,為我林家添了血脈,在我們家裡,還有誰敢欺負你?還不得個頂個的寵著你、愛著你?」
「好一個十惡不赦!」林晚榮冷笑聲聲:「我就先自認了吧。可仙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遲來一步,青璿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怎樣?她們會有活路麼?這是我的妻子和血脈,我拯救她們有何過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若說我十惡不赦,那你所敬仰的院主,你所敬仰的親人,就是千惡不赦,萬惡不赦!」
他二人,一個不說話,一個說不了話,山谷中除了呼嘯的風聲,再也聽不見絲毫的雜音。萬物寂寥中,林晚榮卻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彷彿能聽到寧仙子的心跳緩緩的與自己同步,同生共死大概就是這種味道吧。
「你,你要說什麼?」寧雨昔神情慌亂,酥胸急喘,不知道該要怎生是好。
又是佛祖又是情緣的,林晚榮實在有些摸不透仙子的心思,只得訕訕笑了兩聲,沒有答話。
一曲完畢,寧雨昔已是溶進了這般美妙的意境,眸中泛起一層淡淡的水霧,立在那裡久久不發一語,神情安寧。
寧仙子聲到人到,長劍對準他胸膛,狠狠刺了下去。林晚榮神情淡淡,不躲不避,臉上滿是笑容。
林晚榮哎喲一聲痛叫,手腕垂落下來:「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小丫頭嗯了一聲,猛的將玉|乳湊到他掌中,身體抱住他壓了一下,又飛快的退了開來,羞紅滿面道:「你看我為你收拾的房間怎麼樣?這可是花費了我幾天的功夫,從昨日就開始整理了。」
你身上的衣裳?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沒有啊,除了花就是草的。
「哇——」他驚叫一聲,忙將身子往裡面退去,遠離了那懸崖邊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奇峰占地極大,怪石嶙峋聳兀,參差不齊。石中隱藏著成片的樹林,翠竹松柏,葉綠根深,莖枝茁壯。林中,石縫中,遍地開滿了小花。有許多都叫不出名字,比山下的花草要高出許多,五顏六色,爭奇鬥豔。
說著話,手上可沒閒著,在她小臀上摸啊摸,滑的像是牛奶一般,將頭埋在她胸前,頂著那柔軟的凸起,感受細膩與溫熱。頓時笑開了懷:「玉霜,你真的長大了,最起碼又大了兩號。咦,左邊這個好像比右邊大那麼一點,莫非是發育出現問題?待我仔細檢查一番。」
這一刻他有很多的不甘,青璿、凝兒、巧巧,還有我那未見面的兒子……卻又心靈平靜。終於要回去了嗎?沒想到連形式都是一樣的,真他媽衰到了極點——
這下流坯子,寧雨昔恨得咬牙,纖纖素手一揚:「你看那是什麼?」
「我這一輩子心向道途,處處淡薄,與人無爭,卻為你犯過嗔、犯過怒,便是做了神仙,也是個犯了戒的謫仙。你生性喜歡熱鬧,我就偏讓你困在這裡一輩子,叫你惱我、恨我,卻又奈何不了我——死了也好,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了,我心裡平靜,終日守在你身邊,想著你欺負我的那些日子,修個輪迴的道行,下輩子再叫你欺負一回。」
林晚榮嘆了口氣,神色無比正經道:「二小姐,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他有些小聰明,還有些小運氣,辦了不少的事情,大家都看好他,希望他能為國出力。但是他自知,論起真本事,他還差的太遠,若是貿然領命,極有可能誤了國事,你若是他,你會怎麼辦?」
寧雨昔神色冷冷:「你感覺我是第一次麼?」
寧雨昔呆呆望著那新墳,美眸中晶亮一片,淚珠隱隱浮動,手中長劍握的緊緊,纖纖素手上湧起一層淡淡的青筋,用力之極。獵獵寒風吹動她的眉她的髮,美豔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淒然荒涼味道。長劍插於墳前,寧仙子緩緩跪下,兩行晶瑩的淚珠滾落,終是無聲的哭泣起來。
哐噹一聲脆響,那年代久遠的藥鋤砸在牆壁上斷成兩截,林晚榮嚇的跳起:「姐姐這麼狠心做什麼?我幹嘛要滾,我走出去不行麼!」
她嘴上說著,卻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藥膏,揭開蓋子,清香四溢,端的是靈丹妙藥。
「你,你在哪裡跟我說話?」她聲音中帶著些顫抖。
他說著說著,彷彿變戲法般,手中憑空多出了一把黑黝黝的火槍,槍管陰森閃著寒光,正對準了寧雨昔。
寧雨昔神情決絕,銀牙一咬,提起他身子輕輕一躍,便如一隻雨燕般凝身在那銹跡斑斑的繩索上。林晚榮啊了一聲陡然停止了叫喊,不經意間向下一瞥,只見身下雲海茫茫,看不清這底下的溝澗在哪裡。陣陣冷風呼嘯而來,將他臉頰凍得通紅,他卻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方到洞口,往裡掃了一眼,頓時呆若木雞。那洞口處躺著一個健碩的身影,肩膀寬厚,胸膛有力,耳邊還戴著自己賜給他的一朵野花,這個精壯的男人,化成灰她也認得。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一絲的聲息,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晚榮淡淡的嘆了口氣:「如果有些事情注定要我去做,我也絕不推辭。生活就像被強|暴,若是無法反抗,不如去享受那快|感。」
「進來說話!」竹筒中忽然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虧了對面竹筒中綁著的那活性炭效果極好,他才能聽到。
「對男人來說是陽痿,對女人來說是不育。」
林晚榮呼吸再也摒不住。長長的吁了口氣,睜開眼笑道:「姐姐,我從來沒說過我死了,是你自己誤信而已。哎喲,別踢!」
林晚榮口不能言,所有的擔驚受怕都無濟於事,怕著怕著也就習慣了。就當是坐了次過山車吧,反正有仙子陪著,他長長的出了口氣,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的笑容,掙扎著在自己胸口劃了個圈,遙遙向寧雨昔送去。
寧雨昔不發一言,頭也不曾抬起,也不知是准了,還是不准!
因大小姐被皇上請去作客,夫人病倒,三哥又玩失蹤,蕭家無人主事,迫於無奈,二小姐才被臨時請了回來。蕭玉霜在學院裡待的日久,成熟懂事了不少,聽說了家裡的變故,心中悲痛難當,卻是堅強挺了過來,這幾日應付也頗為得體。
還真有不怕死的?林晚榮也呆了,不僅有人上了那千絕峰,還從絕峰之上拉了一條飛天的鐵鏈下來,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不過鏈子上銹跡斑斑,怕是幾百年來再也沒人用過了,寧仙子所說自古至今唯有一人上去過,具有相當高的可信度。
「割了舌頭我也要說,」林晚榮搖頭嘆氣:「這山峰又高又冷,終日裡雲霧繚繞,除了我們,就連一個鬼影子都找不到,要叫我不說話,還不如直接從這裡跳下去算了。」
「你還走的了嗎?」寧仙子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冷哼一聲,素手微揚,三縷寒芒激射而出,林晚榮哎喲一聲,躲過兩枚,第三針卻正扎在他腿彎,吃痛之下,站立不穩,身體栽倒了下去,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按下心神正要睡眠,忽聞一陣嘩啦輕響,自石室門口滾進來一個東西。她凝神望去,這骨碌碌滾進來的卻是一個短粗的竹筒,正巧到達榻前腳下,竹筒底面上還穿著一根黃銅絲,一直延伸到室外的拐角裡。
寧雨昔躍到跟前提起他身子,三步兩步縱身崖邊,林晚榮身體一輕,心裡噗通急跳,大聲驚叫:「你要幹什麼?我不跳崖的!」
「姐姐,我進來了。」有了先前的教訓,林三老實了許多,進來之前先打報告。
篝火熊熊,陣陣暖風撲面而來,林晚榮激動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熱淚盈眶,感謝真主,感謝湘神,我終於又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什麼黃瓜,什麼亂七八糟的?」夫人聽得眉頭緊皺,好笑道。
蕭玉霜面罩嚴霜,神情倔強,一襲淡綠的藕合衫子襯托她新發育的身體美妙玲瓏,煞是可愛。
「你這人啊,」蕭玉霜無奈白他一眼,臉上滿是溫情:「真個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學院裡為了這事都鬧翻天了,大家分為兩派,攻訐你的,擁護你的,吵得都要打起來了。」
「叫她走!」寧仙子終於開口了,聲音雖是冰冷如鐵,林晚榮卻是如聞天籟,只要你開口,老子就有五成的把握能活下去。
寧雨昔掃他一眼,頓時臉色嫣紅,手中小花順勢化作一陣疾風朝他射去:「你這人怎地這般不要臉皮,在一個女子面前擅解衣衫,以為我不敢殺你麼?」
寧雨昔望他一眼。平靜之極:「本來是沒有關係的,但你的一句話提醒了我,做人是要公平的。你雖是姑姑仙逝的元兇,但她的確不是你親手所殺。我若是一劍殺了你,既消不了我心頭的怒火,你也心有不甘。」
「自己不會瞧麼——這洞裡許多年前便有人居住過,這些都是他們留下的。」寧雨昔淡淡道。林晚榮四周打量了一眼,屋內桌椅床俱全,牆角放著鋤頭鎬頭枯木枝,還有一把搗藥的杵子。
不會是叫狼吃了吧?他心裡有些擔憂,將竹筒往地上一丟。胡亂的穿上衣裳,提著仙子留下的寶劍往外行來。一路寂靜,聽不到一絲的聲音,林晚榮心有慼慼,將寶劍抓的緊緊,腳步加快了許多。
「對的。對的。」林晚榮急忙點頭,往四周看了一眼,只見這絕峰之上奇石突兀、鮮花盛開,綠樹成蔭、山泉淙淙。倒像是一處人間仙境。只可惜,他對仙境向來不感冒,渾身一陣哆嗦,急急道:「姐姐,我們來這裡玩一陣、看看風景就可以了,倒是想想怎麼回去才是正經。啊,我想到了,把我的衣衫脫下來,結成個圓圈套在這繩索上——」他邊說邊比劃,神色甚是興奮:「這邊高那邊低。我們就順著這鐵鏈滑回去。驚險刺|激,卻也沒什麼危險,姐姐你看怎麼樣?你放心。只脫我的衣服,不用你脫的。」
看他笨手笨腳往腿後塗抹不便的樣子,寧雨昔微微皺眉,接過那藥棉哼了一聲:「兀地浪費了我的藥膏。你坐好了,莫動!」
咦,仙子莫非要和我同洗?他哈哈笑了兩聲趕上前去,試了一下水溫,水面略燙,下面卻是不冷不熱,舒爽無比。
寧仙子心中微顫,急忙拉回小手,哼了一聲,輕輕道:「我才不怕孤單——是我要與你打打殺殺麼?若不是你欺負我,我怎會那般對你!」
寧雨昔將他一陣暴打,卻聽不到叫喊聲,心裡著實有些驚奇。百忙中向他瞅了一眼,只見他目光盯在自己胸前,嘴角的口水流了半尺來長。
我他媽的真想死啊,林晚榮欲哭無淚,高空盪鞦韆的滋味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他苦著臉嘆了一聲:「仙子姐姐,瞧你身材勻稱,不像是肥胖的樣子,怎麼這繩索就一直晃個不停啊。」
「有痛苦才會有快樂。」林晚榮騷騷一笑:「這叫做互惠雙贏嘛,誰也不吃虧。」
「人說天上好,神仙樂逍遙,成功背後淚多少?神仙沒煩惱,名利腦後拋,要像神仙得失都忘掉,天上好,人間好——」
「啊!」寧雨昔嚇一大跳,手中竹筒下意識丟下,我怎地聽到了林三說話?
傻子才會這樣以為呢,我這是自救啊。仙子開一次口,脫困的希望便多一分,林晚榮是何等人物,神色不變,長嘆口氣:「心死了,誰救也沒用。仙子姐姐,我從前在青璿手裡死過一次,在安姐姐手裡死過一次,這次該輪到你了。其實,以我的經歷,就是再死上一百次,也嚇不倒我。殺吧,我已經麻木了,沒什麼好在乎地了。」
林晚榮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受我調|教的。二小姐一語中的,這天下是大華人的天下。不是玉德仙坊的天下。所謂聖坊,只是那些鴻儒士族的代表,在京華學院中學習所謂的奇淫巧技的學子,除少部分是因為興趣愛好之外,大部分都是貧苦出身,對所謂的聖坊不感冒也很正常。
寧雨昔步伐堅定的行進石洞,良久聽不見聲息,根本就不回頭看他一眼。兜起溫泉水向臉上潑了一下,濕熱的感覺讓他心裡陣陣的舒爽,仙子姐姐武功高強,她一定是進去為我斬妖除魔、保我平安的,善哉,善哉。
她目光不敢落在他赤|裸的上身,急忙小心翼翼繞過溫泉,向那石洞裡走去。林晚榮抹了下頭髮上滴下的水珠,笑著道:「人生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赤|裸裸來的,我只不過返璞歸真,回復了我最初的狀態,這有什麼羞恥的?這個地方就只有我和你,一男一女,如同盤古開天地一般的混沌,哪有什麼規矩和廉恥可講?倒不如一起返璞歸真、相依想靠——喂,喂,仙子姐姐不要走那麼快,我怕黑!」
「沒看什麼。」將小狐狸精的書信藏進懷裡,林晚榮笑著道:「夫人大病方愈,正該休息,怎麼就起來了。」
「這傳話器就送給姐姐你了,」林晚榮笑著將那兩個竹筒都塞進她手裡:「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好好保存,以後這可就是文物了。」
這人醜死了,她腦中一片迷茫,卻是心緊的無法呼吸,小手上青筋隱現,將他衣領抓的死死。
他說話之間喉嚨閃動,那劍尖便刺破他肌膚,雖不深,卻已見了血,寧雨昔神色平靜,無絲毫收手之意。
這是什麼?寧雨昔一陣心疑,揀起那竹筒,仔仔細細打量一番。那竹筒底部穿了個小孔,銅絲自小孔插入。又反綁上一截黑黝黝的多孔炭黑,模樣甚是怪異。
林晚榮看的呆了呆,乖乖不得了,才十七歲便有這樣的風情,到了她娘親那般年紀,那還不要迷死她老公我啊。
「我也很公平的。」寧雨昔神色淡淡:「這百丈鎖我便與你一起過。摔落下去也是你我二人,斷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寧仙子神色不變。冷冷瞅著他,劍尖一分一分的刺入,林晚榮額頭汗珠滾滾,似乎感覺那死亡滋味離自己越來越近。媽的,這下不用死在戰場上了,真是了了我許多的憂愁啊。
夫人卻是沒空理他,細細翻著桌上的文書,那些林三同意的文書就不用說了,奇的是那些被他駁回的,他往往隻言片語便指出一條新路,匪夷所思,卻又有一試的可能,當真叫人眼界大開、驚嘆不已。
鄭重警告:疊塔之吻,沒有仙子的功夫,千萬莫要模仿,會摔傷的!
「教,當然教了。」林三賊笑著:「我這裡有一本如何才能生下寶寶的教育讀本,還是彩抄版的,姿勢豐富,活靈活現,今天晚上我們就一起研究一番吧。」
蕭夫人對他的無賴手段早有領教,聞聽此言一點也不驚奇,淡淡笑道:「不用你在我面前表功。你在我家裡當差,這些本就是你的分內之事。更何況,你還騙走了我兩個女兒,還要怎樣?難不成要當菩薩一樣供著你?」
「仙子可以罵我卑鄙,罵我無恥,但是我做了,我就會認,我卑鄙,但我坦誠,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如同面對靜安居士,我與她雖是見解不同,衝突激烈,但我與她沒有過仇恨。我將她厚葬,我和青璿一起給她磕頭,在她的墳前,在這高高的絕峰頂上,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林三問心無愧。」
寧仙子一陣愕然。這火槍的威力她是見識過的,即便她自負武功超絕,也沒有把握躲過彈子之威。林三還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她,代價卻是他自己的性命。他幾時變得這般豪邁了?
她小手微顫,臉上又哭又笑,緩緩向他臉頰摸去,眸中泛起一縷柔情:「仙山之上,遠隔紅塵,你是誰、我是誰都已不再重要,本想尋個人作伴,了此殘生,哪知你就這樣欺負於我——」
等了半晌,石室中安靜異常,聽不見響動,仙子心中疑惑,莫非是我聽錯了?小心翼翼的將那竹筒又放在耳邊,卻什麼都沒聽到。
寧雨昔小手一頓,呼吸不由自主的凌亂。不是第一次聽他叫自己名字,唯獨這一次感覺卻是百倍的強烈,彷彿春雷陣陣敲擊著心靈。
連二小姐都問起這事了,那聖坊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響,林晚榮點點頭:「算是吧,其實準確點說,應該是毀在他們自己手中了。二小姐,你怎麼問起了這個?」
寧雨昔俏臉微赧,站起身來往外行去,林晚榮一驚,急忙拉住了她袖子:「姐姐,你要到哪裡去?你千萬不要走啊,我一個人在這裡害怕!」
「凝兒,」就這麼一點點的距離,便讓林晚榮突然有了生死兩重之感,他熱淚盈眶,好寶貝,你這一聲叫的正是時候啊,老公若是大難不死,定然每天寵愛你三道。
「這樣啊,」林晚榮嘆了口氣:「那就等我從戰場回來再占便宜吧。反正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一年半載就回來了。」
「也沒有什麼,」寧雨昔淡淡笑道:「只是想讓你做個神仙而已。」
蕭玉霜小臉通紅的輕呸一口:「死丫頭,我瞧是你心焦了才是,方才罵他那會,倒像他辜負的是你。若你等不及,你便先給他暖床去,這通房的丫頭,少不了你的雨露。」
「凝兒,我沒事。」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林晚榮開口叫道:「我屋裡的床下,壓著一根黃瓜,上面刻著我的名字,你先暫時用一下,再跟青璿說說,叫廚房裡的師傅,不要殺黃瓜。快些回去吧。」
果然有人來過這裡了,林晚榮點點頭,那位曾經到過這絕峰的先哲應該是一位採藥匠,不僅架起了鐵鏈,還在這裡住過許多時日,只不過年代久遠了,痕跡漸漸模糊了。
「這倒也是。」寧雨昔點了點頭:「說得,笑得,打得,罵得,唯獨坐不得。以你的性子,能在這裡待上片刻,就算是佛祖顯靈了。紅塵中的滾滾情緣,倒的確適合你。」
寧雨昔咬牙切齒:「此乃我聖坊重地,如何見得血腥。你便自這崖間跳下去,一了百了,不要侮了我的眼睛。」
山風清冷,萬物寂寥,二人直立原處都不說話,氣氛一時陷入僵局。偷看寧仙子臉色,她眉目深沉,嬌顏上看不出個喜怒哀樂,甚是冷漠。林晚榮自認豪賭成功,最起碼這條小命是保住了,心有得色,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
真個是不要臉到極點!見他作怪,寧雨昔心中想笑,卻又拚命忍住,見他衣衫單薄,嘴唇凍得烏黑,渾身瑟瑟發抖,急忙低下頭去哼了一聲,調頭離去。
二小姐溫言軟語,說的甚是動聽,林晚榮也是一陣意動。皇帝賜的大宅子,有青璿、凝兒和巧巧,一家人在一起,那感覺是溫馨和悅。而在蕭家,有夫人和大小姐頂著,萬事都不用操心,過的是清平快活、無憂無慮。兩種滋味都不錯,到底是喜歡哪種感覺多一點,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是啊,我看她做什麼,該動手才是啊。領悟到了二小姐發過來的信號,林晚榮一個熊抱將她摟進懷中,大手再她後背緩緩撫摸著:「玉霜,你可真好看,都快勾了我的魂了。完了,完了,我今夜注定睡不著覺了。真是相見不如不見,見了難以睡眠!」
把數支砍斷的竹筒緩緩削青,粗細也做成基本一致,他才長長的吁了口氣,額頭上隱現汗珠,這種巧手活最是消耗體力,一番打磨。耗去了大半個時辰不止,衣衫早已烤乾,仙子卻還沒有回來。
千絕峰,百丈鎖,命運竟是如此的神奇,林晚榮咧開大嘴一笑,眼中湧動的淚珠卻無法逃過寧仙子美麗的雙眸。
他將那火槍舉起,正對準自己太陽穴,寧仙子看的心驚,聲音帶著顫急道:「你,你要做什麼?」
一陣清涼的感覺傳來,卻是寧仙子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為他上藥。那溫柔細緻的樣子,是林晚榮平生未見。
門外傳來嘩嘩的腳步聲,那無恥小賊似乎走的遠了,寧仙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望見室內扔了一地的物品,心裡有些吃驚:這都是我做的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主僕二人相互取笑一陣,卻也多的是歡喜。見林三操勞,二小姐心疼。親自端茶倒水伺候周到。正在給三哥打下手的四德看的一陣豔羨,家丁主事,小姐端茶,這等好事,何時臨到我的身上啊。
她生性平淡安寧,平生未與人紅過臉,今日卻被林三氣得發了瘋一般,平日的鎮定早已不知哪裡去了,心裡陣陣的迷茫與後怕。
「大哥——」門外傳來一聲輕喚,帶著絲絲的顫抖,竟是洛凝的聲音。寧仙子劍尖噶然而止,距離他最危險的動脈便只有指尖的距離。
「都隨你了。」二小姐哪知他的險惡用心,依偎在他懷裡,柔聲道:「林三,你不要搬出去了,從前的那般日子多麼快活,聽你說些笑話講些故事我心裡高興。現在一日看不見你,我心裡就不安穩。這裡是我的家,但也是你的家,你可不能棄了我們。」
在蕭家辦公一番,雖有些疲勞,頭腦卻是無比的清醒。玉霜說的對,老子也不是沒本事的人,不上戰場則已,真要去打仗,我也不怕誰,推來推去反而不像個男人了。算算京城的事情,該忙活的都忙活的差不多了,青璿找到了,大小姐二小姐的親事也定下了,再解決了仙兒與青璿的過節,大後方就算安定團結了。到時候再找皇帝要上百八十個武功高強的護衛,上了戰場就擋在我左右,別的不成,萬一吃了敗仗,他們抵擋一陣,老子臨陣脫逃回來見老婆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本就是靠騙人起家,寧雨昔深知他底細,怎會信他?淚落紛紛中一咬牙就要鬆手,眼光瞥處,卻見那件破碎的長衫在山風中緩緩飛舞下墜,似是紛飛的柳絮般輕柔無聲。她神情一呆,美目輕閉,淚水止不住的流淌:「林三,我不會放過你的。」
「噗嗤」一聲輕笑自簾後傳來,蕭玉霜再也忍耐不住,粉臉生暈嗔道:「你這呆子,說些什麼胡話,你哪裡想我想的睡不著了?」
越平靜就越壞事。林晚榮張開嘴啊啊幾聲,卻是山風灌進喉嚨,有苦說不出。
「鐵索。」林晚榮對這個可是記憶猶新,今夜差點就從這裡回歸了起點,能忘得了嗎?
一個也不能少!林晚榮聽得心花怒放,摟住她嬌軀,在她背上輕輕撫摸:「二小姐說的太好了,我一定堅定不渝的貫徹你的指示,秉著公平、公正和公開的原則,讓你和大小姐過的開心快活。」
「仙子要與我講恩仇、講道理是嗎?」林晚榮冷笑一聲:「那可好的很。你口口聲聲說居士死在我的手中,我請問一句,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見了?我林三雖然卑鄙無賴,可除了在戰場上,我還沒有殺過一人。我和居士乃是立場不同,從未有私人恩怨,我為何要殺她?我憑什麼要殺她?」
「我殺了你這賊子——」寧雨昔淚珠滾滾而下,從水底摸起一把石子,全身功力盡放,滿天星般向洞口撒去。那石子擊在牆壁上,噗噗連響,個個撞得粉碎,勁力可見一斑。
「你也記得我是大病初癒?」蕭夫人無奈望他一眼,輕咳一口,臉上隱現紅暈,卻又有薄怒:「我瞧你就是貓哭耗子,晌午那般說話氣我的是誰來著?」
「好,好的很。」林三哈哈笑著,翻過那鴛鴦枕:「這抱抱熊我最喜歡了。」
將那竹筒翻來覆去找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名堂。放在耳邊搖了一下,也是沒有動靜,正覺不耐煩之際。忽從竹筒裡傳出一個聲音:「姐姐——」
在洞口歇息了片刻,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也不知仙子到底怎麼樣了。他自地上爬起來,忍住腿上的疼痛,躡手躡腳向裡行去。
「你猜我會讓你怎麼死?」長劍抵在他胸膛,仙子聲音冰冷,與昔日恬靜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你,你敢騙我!」寧雨昔臉色雪白,心中如被抽乾,身形搖晃了幾下,呆呆靠在牆上,淚水刷刷流淌,腦中空白一片,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
「嘩啦」一聲輕響,生鐵撞地的聲音,寧雨昔微微一愣,卻見林三將手中的火槍丟在地上,神情平淡的嘆了口氣:「仙子姐姐,我說過的,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今生再不與你為敵,這是我還你的恩情。你要殺我就儘管動手,我要是皺了一下眉頭,你兒子就和我一個姓!」
林三呢?她心中一緊,放眼打量四周,寂靜無聲見不著他的影子,正要放聲呼喊,就聽一陣嘩啦輕響,水面浮起一個濕淋淋的腦袋,擺了擺頭髮上水珠笑著朝她招手:「姐姐,我在這裡。」
林三回過頭,朝她笑了一笑,卻有種說不出的灑脫味道:「世上之事,真真假假、紛紛復復,叫人難以捉摸,就如同仙子姐姐要殺我——沒有比這更複雜的事情了。」
喉間傳來的刺痛感覺驚醒了林晚榮。好久沒有見過血了,沒想到今日來殺我的,卻是寧仙子。林晚榮神色頹然,無奈擺擺手:「神仙姐姐,我這命當初就是你救的,你若想要殺我,就儘管取去吧。我要皺了一下眉頭,我就不是青璿的老公。」
「咦,夫人。這是什麼?」瞧見夫人手裡端著一個瓷盅,隱隱有香味飄來,林晚榮驚奇問道。
林晚榮聽得暗自好笑,將那火槍藥匣打開,只見裡面空空如也,竟是連彈藥也未裝填。他搖頭輕嘆:「今日我拿這火槍,向夫人求取蕭家二位小姐,為免走火,早已將彈藥取出。方才向姐姐示好,卻是我故意為之,叫姐姐下不了手。」
好劍,好劍,他對著寶劍吹了幾口仙氣,順勢撩起,將那春竹砍成了數節。這翠竹生長多年,粗的地方堪比成人的兩個手臂,在這劍下卻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想起今夜就差點葬身於此,林晚榮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脖子。
「這個叫做圈點。」林晚榮大言不慚:「我同意的才會給夫人處置,其他的,一律打回。至於做生意的手段麼——天生的!」
將這機智百變、天下聞名的林三玩弄於股掌之中,寧雨昔心中有一陣隱隱的快意,她微微一笑,拂了拂耳邊秀髮,手中秋水寶劍挽出朵朵瑰麗絢爛的劍花:「這個,你認得麼?」
「不得侮辱院主。」寧雨昔臉兒發白:「你逼死院主,十惡不赦——」
「仙子姐姐,這油燈、木枝是你到哪裡找來的?」他心裡大喜,急急湊到了篝火邊緣,以仙子的功夫,要這篝火根本無用,很明顯是為他準備的。
死一般的沉寂!這一刻難捱的彷彿過了千年。往日滔滔不絕的林三,在數個時辰裡竟然一言不發。寧雨昔自認修養到家,卻也架不住這沉悶,聽不見他說話,彷彿連自己也變得不習慣了。
香水香皂早已在金陵和京城風靡開來,此兩處乃是大華極盛之地,領導全國的風潮,蕭家掀起的這一股狂風,正在向各省蔓延,蕭家的香水香皂,壟斷了各地胭脂水粉市場的五成以上,若是能夠將價格降下來,占到八成也不是沒有可能。金陵福伯也傳來好消息,新培植的花園生長旺盛,花瓣的供應量有了保證,將極大的緩解香水香皂供不應求的局面。憑藉新生的香水事業,再加上重新奪回的布匹生意,蕭家賺的盆滿缽滿,惹各行各業的同行們眼紅。
「不准過來!」洞外傳來一陣驚怒交加的急呼。林晚榮聽得真切,正是寧雨昔的聲音。
自遇見林三以來,從來都只見他眉飛色舞激|情飛揚的樣子,哪曾見過他這般頹然喪神的模樣?是我取勝了嗎?寧雨昔眼中升起淡淡的氤氳,偏過了頭去,心裡空空蕩蕩,竟不知該想些什麼。
「你,就這麼死了嗎?」寧雨昔輕輕蹲下身去,淚珠兒緩緩滴落:「百丈鎖上,你那般捨身相救,卻又欺辱於我——死的好,你早就該死了,我看著你就討厭,特別的討厭。」
林晚榮抬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只見寧雨昔雙眼發紅,臉色白如紙屑,一隻小腳倒掛在繩索之上,身體倒懸,竟似猴子撈月般抓住了自己衣領。
又是傳話器又是遠望鏡的,就地取材,因地制宜,也不知他頭腦裡哪來這麼多鬼主意,聖坊敗在他手裡真是不冤。寧雨昔心裡感慨,想起二人怨恨的根由,頓時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寧雨昔也不答話。揀著那陡峭的山路疾行,越到高處山風越大。寧仙子衣衫獵獵,淡雅如仙,林晚榮穿的單薄,渾身都凍起了雞皮疙瘩。行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寧雨昔腳步漸漸地減慢了,將他身子往地上一扔。尖銳凸起的岩石戳在他屁股上,鑽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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