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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7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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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首戰告捷

第十章 首戰告捷

風沙吹動她的秀髮裙襬,沙霧濛濛,她的眼神看不真切。晶瑩的淚珠滾落潔白的玉頰,在大漠的斜陽黃沙中,彷彿透明的琥珀樹脂。
倒是另外一件事,叫他頗有些失落。胡不歸回營之後,花了好幾個時辰功夫,悄悄的統計了軍中各營人數,未有發現任何異常。長得好看的兵士的確不少,卻沒有一個是林晚榮要尋找的人。
「一,二,三,四——」林晚榮默默數著。爆炸連綿不絕,大地震顫,遠遠的五原就像一個巨大的蘑菇,被一陣又一陣的火光掀翻在了天上。無數的戰馬,無數的突厥人,在隆隆爆炸中直飛天際,化作天外的幽靈。聽不見他們的淒嚎,聽不見他們的叫喊,所有的聲響,都湮沒在爆炸的聲浪裡。
「怎麼處置?」林晚榮哼了聲,眼中冷芒閃過:「一針一線,一草一木,絕不留給突厥人!」
高酋嘿嘿道:「兄弟,我可真是給你辦事去了,我與杜修元一起搜查胡人的奸細去了——」
他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鑽進突厥人堆裡就是一陣猛砍,沒有技法,只有一刀斬!!似乎有一種奇怪而強大的力量,讓他瞬間成為了無敵的勇士,眼前的血光在他眼裡,就像是大漠裡紛飛的紅雨,是用來洗刷大華百年恥辱的。
徐芷晴取出一顆令箭:「命你領騎兵一萬,駐守五原,靈活出擊,勢必誘努爾梭哈攻城。城破之時,不許戀戰,即刻撤離!」
林晚榮悠悠嘆道:「打仗麼,就要用最狠的手段。突厥騎兵雖厲害,但我大華也有一樣獨一無二的寶貝,叫那胡人聞風喪膽的——」
徐芷晴雙眼微閉,聲音中帶著些顫抖:「這個叫做葬沙。塞外傳說,凡是癡心的女子,若是穿上最美麗的衣衫將自己葬於這滾滾塵沙當中,上天便會給她一個承諾,將她一生的思念,化作大漠裡的一粒輕沙。」
軟如浮雲,變化萬端?胡不歸聽得愣神半晌,良久才恍然大悟,急急點頭道:「原來是蒸饅頭神功,兄弟受教了!」
「拉軍師的手也是罪過?」那討厭的人嘻嘻笑著,大手卻微微用力,將她小手又握緊了幾分:「那我情願做一輩子的罪人了!!!」
徐芷晴俏臉一寒:「要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我喜歡穿就穿,與你無干!」
「雖然同樣是退出五原城,但這兩條路線是完全不同的。左大哥請看——」林晚榮將中間的硯臺挪至最後:「若是我們北出五原,在大漠上展開架勢與胡人決戰,則五原城落在我們的身後,這樣便把我們的退路堵絕了,留給我們的縱深將極為狹窄。若是前進倒還罷了,可一旦要撤退——以胡人的凶悍戰力,我軍臨時後撤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旦決定撤兵,我神機營輜重火炮眾多,這五原城瞬間就會成為我們的阻礙,等於我們自己將路堵死了,此法殊不可取。」
「五里——」林晚榮摒住了呼吸,天地彷彿都在此刻凝固了。他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眼望的是那近在咫尺地胡人的獠牙。
興慶府戰事連連,城內人煙稀少,今夜出了胡人刺殺李泰之事,大軍正在四處搜查,城內早已經不復往日裡的寧靜。
「啊什麼呀?!」林晚榮苦笑著,撣去她秀髮上的幾粒塵沙:「我是個純潔的人,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徐小姐心情也輕鬆了許多,望著林晚榮嫵媚一笑:「林將軍,我這樣安排可好?你還有什麼補充的?」
兩門火炮不斷怒吼著,炮膛都打的發熱。奈何與胡人相比,這炮火只是杯水車薪,哪能阻擋突厥人行進的步伐。胡人丟下數十具屍體,萬人的馬隊卻瞬間就突破炮火的封鎖,直壓五原城。
「不錯,就是炸藥了。」林晚榮長吁口氣,嘆道:「但願長眠在五原城裡的大華英烈們,不會責怪我毀壞了他們的遺骸。」
他重重嘆了一聲,彷彿那淒慘的情景已在眼前出現了。于宗才聽得心驚膽顫,急急抹了額頭汗珠,左丘也是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早已有弩手趕上前去,接替火箭手的位置。這連環弩都是徐芷晴精心改良過的,射擊精確。速度快捷,極為適合守城作戰。無數的連環弩像是紛飛的流蝗般向眼前的胡人射去。
徐芷晴微微點頭:「甚好,在我三路大軍當中,右路的軍士士氣最為飽滿高漲,訓練也是積極刻苦,林將軍教導有方,功不可沒。唯有一點,希望將軍在合議的時候能夠專心一點,勿要想到別處去了。」
「埋好了。昨夜李聖兄弟與我們一起去的,城中的主要道卡下面都埋上了火藥,只要胡人敢來,夠他們喝一壺的!」胡不歸信心滿滿。
林晚榮跨上馬背,看著眼前激|情昂揚的將士,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濃濃的責任感。
「火箭手!」杜修元長刀一揮,八百名火箭手手挽長弓,瞄準胡人來騎,上千火箭齊齊發射出去。衝在最前的突厥人應聲落馬,火勢瞬間點燃他們的衣衫。慘叫聲絡繹不絕。跟隨其後的突厥人卻渾然不絕,快速穿過受傷的同伴,眨眼便到城前。挽起手中弓箭,便往城頭射來。
「呸,不知羞恥。」徐小姐喃喃自語,臉頰都紅了:「你有虎膽,卻都是在些邪事上!」
「殺啊——」他聚起畢生力氣,氣壯山河一聲大吼。
淚珠瞬間濕潤了雙眼,徐小姐輕泣一聲,雙手抓起地上的泥沙,憤怒朝他扔去:「打死你,打死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一洗大華百年恥辱,就在此刻!
看他偷笑的臉龐,這才省悟過來自己上了他惡當,徐芷晴羞惱中夾雜著點點難以言喻的失望。
林晚榮向胡不歸和杜修元看了一眼,這二人都在凝眉沉思,顯然在考慮首戰之法。那左路的副將于宗才卻似乎是胸有成竹,抱拳大聲道:「宗才以為,我大軍應該進駐五原。」
林晚榮心裡一沉,對胡人的戰力,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瞧你說的,這樣下作的事情我怎麼做的出來呢?」林晚榮打了個哈哈,神秘兮兮的四處望了幾眼,緩緩將身上盔甲掀開,露出內裡的衣衫:「你看,這幾件都是給你看的!這件上衣,這條青角褲,還有這雙襪子——唉,徐小姐,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啊——」驚天的長嚎響起,一名大華將士殺紅了眼,竟是一把甩開早已被胡人砍斷了的大腿,鮮血汩汩中他彷彿染血的戰神般單腿起跳,狠狠將那胡人壓在了身下,張口就像突厥人咬去。那胡人暴吼一聲,一柄彎刀刺穿他胸膛,刀尖一挑,竟是將他腸子都挖了出來,血光灑了一地。
他全身力氣所聚,聲音順著話筒傳出老遠,在漫天的風沙中,有一股難以抑制的勃勃英氣。
「本來是應該將她拿回來的——我們搜到一處民宅時,已經發現了進城時看到的那女奸細乘坐的馬車。」高酋嘆了聲,懊悔道:「可是杜修元這死腦子,定說大帥軍規,不准搶奪百姓財物,違者軍法處置。還沒進院子,他就將我阻了下來,你說可不可氣?我們是搶女人,和搶財物完全是兩碼事嘛!林兄弟,你可得好好教教杜修元,他的靈活性要是能趕上你的萬分之一,他打胡人就是必勝了。」
大漠黃沙狂舞,將那晨暉都遮掩了,塵土帶著淒厲尖嘯在耳邊盤旋,迷的人眼睛都睜不開,風速之大,尤甚昨日。
對面突厥人全數靜默著,無人響應他的喊話,眼中閃爍的凶光,卻透過大漠風沙,直往五原城射來。
「哦,是嗎?」林晚榮微微點頭:「好像有些道理。不過,我們的大軍是紀律部隊,沒有證據,不能隨便栽贓罪名。」
「將軍,大營我們還去不去了?!」看他臉色不善,胡不歸小心翼翼道:「其實,以末將看來,徐小姐此舉也是無可厚非的。興慶府地處邊關要塞,胡人商隊來往頻繁,城中定然埋有不少的眼線暗樁。我中軍大帳又設在此處,胡人會暗中動手也是可以想見的事。徐軍師將計就計,引胡人主動暴露,將那奸細一舉剷除,此舉正是為穩固我大軍後方,以使我大軍出塞無憂,可以安心對敵。再說,為著保密計,她不告知我們,也是應該的。」
這一群敗退下來的殘兵,忽然像是脫胎換骨似的,一個個力大無窮,不要命的往突厥騎兵衝去,那氣勢,那力量,就連最能征善戰的突厥人,也忍不住的驚駭之極。
林晚榮抬眼往前看去,這巷子裡漆黑隆冬,道路都看不清晰,兩邊的牆壁或倒或斷,早已殘敗。離著自己五六十丈的遠處,一座土牆築成的院落裡,微微閃爍著燈光。那院子占地寬廣,中間停著幾輛馬車,旁邊堆積著貨物,時時有馬嚏聲傳來,正是今日進城時瞅見的商隊,「月牙兒」看來就在這裡不假了。
他在這裡耽擱了一會兒,李泰帥營中的火焰卻不知幾時已被熄滅了,那喊殺聲也漸漸地停了。林晚榮正覺奇怪,遠遠的奉命去封鎖城門的胡不歸卻縱馬飛奔而回,臉上笑得就跟花一般:「將軍,我們上當了!」
獵獵風沙打在臉上,生疼的感覺,林晚榮卻絲毫不察,望著數萬熱血兒郎,他心中湧起種澎湃的感覺,聲音透過風沙,傳入每個人耳中。
徐芷晴如此一細化分析,眾人才領悟到這中間原來還有玄機,若能順利得以實施,大華首戰必勝無疑。看似毫無用處的五原城,卻被林晚榮妙手回春,化成了此戰的重中之重,眾將頓有撥開迷霧見明月、豁然開朗的感覺。若此役勝了,必成大華經典之戰,萬古流芳。
正在城牆後躲避風沙的將士們,望見那土丘上站著的一個灰人,急忙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誰先驚呼起來:「快看,林將軍——」
「哧——」「哧——」兩聲尖嘯劃破天空,大漠的揚沙中,綻放起幾朵美麗的禮花。
「胡人距我十里——」前方斥候的一聲大喝,將所有人的心都剎那間掕緊了。無數的戰士凝視遠方,手中的刀把都要捏碎了。
林晚榮神秘一笑:「左大哥所言極是,五原的確無險可守,這是眾所周知。但它絕不是一無是處。既然無險,我們把它造出些『險』,那不就行了?」
胡不歸豎起大拇指,嘖嘖嘆道:「好高深的功夫!將軍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實乃吾等之楷模。」
徐芷晴守北門?這是怎麼回事?!林晚榮看了眼胡不歸,老胡笑著道:「本來末將也弄不明白。後來徐軍師說,大戰之前,城內除奸,本就是慣例。請林將軍不要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是你不要忘了,這六萬人馬只是胡人的先鋒,後面還有二十餘萬的突厥精銳,相隔也就半天的路程。一旦他們會合在一起,我們人數戰力都處劣勢,戰局瞬間便會發生逆轉。到那時候,耗不起的就是我們了!」徐芷晴思慮深遠,微蹙著眉提醒他。
「哦?」徐小姐輕揚秀眉,微笑道:「于大哥請講。」
敗退的大華殘兵不由自主停了下來,他們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齊齊聚在林晚榮身後。諸人遙望五原,一簇濃濃的黑煙沖天而起。卻沒有想像中的火光。正在心焦之際,又是幾聲淒厲長嘯,神機營的炮火就像長了眼睛一般。正中五原城中心。
頭領點點頭:「目前就只此幾位了。」
大華殘軍在前面飛奔,無數的胡人在後面追擊,浩瀚的大漠上。兩軍拉出一條長長的黑線,壯觀之極。
林將軍「神功」練完,見胡不歸與高酋瞪大了眼睛望住自己,這才發覺方纔那動作似有下流之嫌,以這二人的猥瑣眼光,也不知他們會想到哪裡去。他哈哈乾笑了兩聲道:「過了明天就要與胡人決一死戰了,我在抽空練習一下騎馬的動作。胡大哥,你看我這姿勢還標準麼?!」
數萬騎士,說走就走,說停就停,連那戰馬也配合的恰到好處,乾淨利落,整齊劃一,就在離著五原城兩三里的地方停了下來,突厥騎兵真是強悍的可怕。
「胡大哥,你有什麼建議?」看胡不歸嘴唇囁嚅,似是有話要說,林晚榮便鼓勵道。
「那就好辦了,」林晚榮一拍手,臉上滿是興奮之色:「胡大哥,你連夜囑咐各隊清點人數,遇有那面孔陌生的、長得漂亮的,立即呈報於我。記住,此事要悄悄的、不動聲色的進行,千萬不要驚擾了她,我要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嘿嘿。」
戰場,可以把膽小鬼變成英雄!
左丘聽他說的有趣,也是大笑起來:「林兄弟果然是真知灼見,左某佩服。」
杜修元奇道:「原來是門樂器,這玩意兒我倒沒見過,也不知道是叫什麼名字。」
那斥候點頭道:「是努爾梭哈派出的第一路斥候,人數不多,大概在二十左右。目前我軍有三路斥候監視著他們的異動。」
淡淡的幽香飄過來,徐芷晴坐在他身邊,凝望大漠深處的斜陽,雙眸微微濕潤,輕嘆道:「夕陽真美!也不知,我還能看見多少次這樣的落日場景?!」
還要數到五?林兄弟太仁慈了,高酋正在感嘆,就聽林晚榮大聲道:「五!!!弟兄們,衝啊!」
徐芷晴點點頭,又看了林晚榮一眼,顯是在徵求他的意見。林晚榮在胡不歸和杜修元臉上瞅了瞅,正色道:「杜大哥長於謀略,胡大哥善於對敵,此次誘敵不為取勝,但求個巧字。我建議由杜修元領一萬精騎入駐五原。」
「好,就當如此!我大華之前便是吃了軟弱的虧!」胡不歸大叫了一聲,眼中鋒芒閃動。
就這麼大的個院子,撐死了能藏多少人?杜修元抱拳穩穩道:「即便院內全是奸細,末將也有足夠信心應付,不需再調人馬相助,請將軍放心。」
等待片刻,自門縫裡傳出一個顫抖的聲音:「大人,我們是隴西的商隊,到塞外做生意的——」
徐小姐沉思半晌,忽地一揚眉:「杜修元聽令!」
「少廢話!」高酋等的不耐,不待他說完,便一腳踹開那大門,數百軍士如洪水般擁入,熊熊火光映照著明晃晃的鋼刀,將那開門的商賈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證明她是奸細?高酋嘿嘿道:「這還用證明嗎?!兵荒馬亂的,要是正經人家的女子,誰會讓她頭露面和_圖_書,在這危險境地出沒?唯有女奸細,才有這個膽量,也才有這個必要——你瞧她那俏模樣,眼神一勾,就足抵千軍萬馬了。她要不是奸細,那還有天理嗎?!」
看他瘋狂的模樣,高酋嚇了一跳,急急護在他身邊。杜修元一刀砍斷身邊胡人的脖子,衝到他身前道:「將軍,將軍——」
徐芷晴沉思一會兒,搖頭道:「此法雖不錯,但那胡人也不是無能之輩。若他們探出五原是空城一座,只怕不會貿然突進。」
林晚榮搖搖頭,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帳篷,眼神發呆。
林晚榮長聲而起,刀片一攪,血光飛濺中,那突厥大馬被他一刀一剖兩半,突厥騎士重重摔落在地上。林晚榮疾步上前,聚起所有力氣,一刀捅進胡人胸口,長長的血跡沖天而起,正落在他頭盔上,臉上,火熱的鮮血刺|激的他渾身沸騰,有一種熊熊燃燒的感覺。
就算五原城可以阻隔敵軍騎兵,但說要靠它取得大華首勝,未免太誇張了些。不僅左丘和于宗才不信,就連胡不歸和高酋也是將信將疑。倒是徐小姐早已見識過林晚榮的神奇之處,聽他言中似是頗有把握,臉上頓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要拿五原城做些什麼文章?快說來聽聽。」
「你,你快放開我,」她呼吸急促了幾分,小手猛烈的掙扎著:「我,我喊人了——」
淡淡的塵沙揚起,瀰漫在兩人中間,林晚榮刷的站起來,雙手用力捏了捏,冷哼了聲。
四十里、三十里、二十里……胡人的萬餘鐵騎。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快向前挺進著,漸漸地,震響越來越大,塵沙將眼前十里揚成一片無法穿透的迷霧,隱隱的,戰馬的鬃蹄,胡人頭頂的氈帽,都清晰可見了。
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笑道:「要不是你這身衣裳,我都記不起軍中還有女人了!不錯不錯,萬沙叢中一點綠,果真好看——最起碼比我好看!」
他臉色黝黑,頗有威勢,胡不歸縱是抗胡老將,也忍不住的有些懼怕,急急抱了拳道:「末將不敢。」
「高兄弟,將軍這是怎麼了?!」見林晚榮臉色時騷時笑,胡不歸看的納悶,拉住高酋袖子求教。
高酋臉上衣服上積了層厚厚的塵土,神色卻大是興奮:「我搶女——哦,不,我替兄弟你辦事去了。」
林晚榮長長吁口氣,接過杜修元手中的火把,一咬牙,火把扔出落在枯枝裡,熊熊大火由近及遠緩緩蔓延,吞噬了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自此,大漠深處,便又多了數萬的英靈。
林晚榮眼露凶光。哼道:「還問個什麼,這個時候,就靠刀子說話了!傳我命令,將這俘虜全部砍了。所有胡人首級懸掛在北面城樓,示於眾將,振我軍心!另,所有城門一律封鎖,准進不准出,城中挨家挨戶排查,重點查辦在城中經營的胡人!有疑問者,先拿再問!反抗者,就地格殺!」
他又從身上掏出蓋了官印的信箋要遞過來,高酋眼一瞪,將那批文搶過,扔在地上踩幾腳,怒道:「批文?批文有個屁用,老子看聖旨都看不過來。我問你,你說的什麼突厥友商、反戰人士,就只有這麼幾位麼?!」
徐芷晴氣得俏臉發白,拾起淡綠的水袖擦去眼中淚珠,冷冷哼道:「你若是只想聽故事,便找你的青璿小姐說去,我懶得與你囉嗦。我走了——」
沉默了良久,杜修元輕聲道:「將軍,時辰到了,不能讓兄弟們的遺骸落入胡人手中,請您送兄弟們一程吧。」
胡不歸笑得就跟哭似的,林晚榮聽得頭暈眼花,恨不得當頭就給老胡兩下子。什麼妙相館,你當老子是「玻璃」?!奶奶的,你見過這麼陽剛的「玻璃」麼?!
突厥人的凶悍果然名不虛傳,騎術精良,刀法精湛,身高體壯,力大無窮,從沒有多餘花樣,那每一刀下去都有千鈞之勢。
「咦,兄弟你還會吹簫?!」高酋走了進來,奇道。
突厥陣中忽然長喝幾聲,四五千黑衣重騎風一般殺出,直往城頭掠來。這突厥重騎身著厚厚的盔甲,身體緊緊貼著馬鬃,面目更加彪悍,馬速行進更疾,眨眼就到了城下,連環弩手想射殺已是不及。
難得老高如此主動啊,林晚榮欣慰的點點頭,卻見這廝急吞了幾口口水,雙眼放綠光:「——還記得今日進城時見到的那突厥女人麼,我找到她了——長得那麼漂亮,準是奸細!拿了,一定要拿了!」
站在高臺,放眼四顧。漫天黃沙中,駿馬嘶騰,仰天長鳴,無數的旌旗迎風招展,磨的錚亮的刀鋒槍頭閃著灼灼寒光,映照著戰士們興奮的、充滿著期冀的面龐。
「怎麼回事?!」望著杜修元垂頭喪氣的走出來,林晚榮有些吃驚。
「寧仙子,雨昔,你在哪裡?!」也不管數百名兵士圍住胡人正在激戰,他站在長街當心,仰天長嘯,就彷彿大漠裡淒厲的野狼,聲音蓋過了刀槍交加、戰馬嘶鳴,直透雲霄而去。
林晚榮攔住快要暴走的胡不歸,冷冷哼了聲:「胡大哥。二十年打不贏胡人,這沒有什麼可恥的。只要站在了這裡,你就是大華的英雄!你身上的每個傷疤,流出的每滴鮮血,都是閃亮的勳章,比那只會空談的人要強上千倍萬倍,你怕個什麼?!」
這個討厭的人!徐芷晴輕嘆一聲,拂動長裙,緩緩坐下,正依在他身邊。
高酋洋洋得意的嘿嘿幾聲,再轉過頭去卻有些傻了。那騾馬左邊站滿了人,右邊卻是連個母蟑螂都沒有。
「軍師,你穿這件衣裳很好看,真的!我從來不說假話,大家都知道的——」林將軍雙手荷在嘴邊,笑著朝遠處飛奔的徐小姐喊道。
杜修元跟在林晚榮身後,拉住了高酋的衣衫,小心翼翼道:「高大哥,將軍這是在叫誰呢?!」
左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黑著臉望了手下眾將一眼,于宗才望望徐小姐的嬌俏的面龐,眼中閃過絲絲迷戀,一咬牙,大聲道:「稟軍師,末將願往!」
林晚榮默視良久,忽然長聲嘆氣,神色疲憊:「這麼多生龍活虎的弟兄,明天的此時,卻不知還能剩下幾個!」
這一路拚殺,中間歷險無數,數次便要喪命胡人刀下,也不知怎麼,那最後一擊,卻總是他動作搶了先。
「胡人距我兩里——」
林晚榮拍著他肩膀道:「胡大哥,此地交由你指揮,聽我響箭為號。響箭飛起,即命李聖炮轟五原城,不得延誤!」
無數的爆炸與火光,一陣連著一陣,大漠彷彿就被隔為了兩截,那震顫心神的感覺,令所有人側目。
沒有人?!林晚榮掀開簾子,緩緩踱進屋裡。這是一座土跺圍成的內屋,屋裡陳設簡單,黃泥盤成個土炕,炕上放著一張小茶几,收拾的整齊乾淨,看不出一絲的灰塵。果真沒有人!可是這明明就是「月牙兒」所在的商隊,怎麼可能不見了這突厥少女?林晚榮眉頭緊鎖,怎麼也想不明白。
林晚榮哈哈笑著,手上加勁,將她柔荑握在了掌心:「徐軍師,這手到底是要牽還是不牽?你給個痛快話嘛!」
一張張年輕的臉孔在眼前閃過,有熟悉地。也有不熟悉的。雖是遺容已經整理過,但那淒慘的死狀,仍是觸目驚心。他們都是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孩子,有多少人正在日夜祈禱、盼望著他們安然返回?她們哪裡知道,她們日夜牽掛的夢裡人,早已化為了大漠深處斜陽下的一攤白骨。
細細的沙粒透過裙圍,將那藕荷色的衣裙染上層淡淡的黃色。她雙手不間斷,一捧又一捧的黃沙灑在身上,眼眶卻已不知不覺中濕潤了。
胡不歸這才明瞭他意思,哈哈大笑著點頭。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正色道:「胡大哥,五原城中的火藥都埋好沒有?」
徐芷晴微笑著點頭:「所以你提議我大軍往後略退,讓五原城成為我們與胡人之間的一道屏障?雙方隔城對峙?!」徐小姐說著,又把那硯臺挪了回去,正放在兩軍中間。
「準備——」胡不歸眼中凶光閃爍,大手用力揮下:「斬——」
這就是白刃戰的時候了!一名突厥重騎躍馬跨過土牆,正從他頭頂掠過,成為突厥攻入五原城的第一人。
他臉膛黝黑,牛眼如鈴,生的凶神惡煞般,不說大華商賈,就連那幾個突厥商人也不敢與他對視。「高大哥好氣勢!」連杜修元也忍不住讚他一聲。
「誰與你比?!」徐芷晴惱怒的哼了聲,臉色在夕陽映照下微微有些嫣紅:「又躲在這裡偷懶,你營中的事情都安排完了嗎?」
「徐軍師,你方纔所說,胡人這先期來襲的,大約有多少人馬?」左丘凝神望著那地圖上的形勢,神色鄭重。
「胡說,你想的美!」徐芷晴羞著哼了聲,說到後面,聲音已細如蚊蚋:「是穿給我自己看的!」
要是不用打仗,每天都能這麼打情罵俏,過個快活的日子,那該多好啊!林晚榮默默嘆了口氣,望著徐小姐勉強一笑,神色蕭索下來。
突厥人眼看離城牆便只有十數丈的距離,卻被這一陣強勁的連環弩射的人仰馬翻之際。慘叫聲不絕於耳,這一陣的殺傷,比那火炮和火箭還要強上許多。
杜修元湊到前面,小聲道:「將軍,要不要問話?!」
林晚榮心神俱疲,淡淡嘆道:「胡大哥,我軍戰損多少?!」
高酋七拐八摸,在臨近城北大門的一處小巷子邊上停了下來,四處打量了幾眼,壓低聲音小心道:「林兄弟,到了。那突厥女奸細,就藏在前面的民房裡。」
他朝那幾個突厥人掃了一眼,冷哼幾聲。領頭的商人忙道:「大人誤會了,這幾位是草原來的友商,也是突厥內部的反戰人士,您看,隴西府也有批文的!」
林晚榮站在街心,向四面八方呼喊著,聲音飄出老遠,又隨著那大漠風沙傳了回來,寧雨昔的身形卻始終沒有出現。
一路路的斥候迅捷來報,緊張的情緒瀰漫在所有人心間,大華的第一仗終於要打響了!
渾渾噩噩之下,手臂早已腫痛,除了揮刀外,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他與高酋、杜修元三人後路化先鋒,一路所向披糜,身上的戰袍早已被鮮血染透,看不清了模樣。
林晚榮悠悠道:「她叫什麼名字?」
杜修元眼中閃過濃濃的感動,林晚榮笑著拍拍他肩膀,看到身旁一個土丘,他三步兩蹬猛的竄了上去,在狂風中扯起嗓子大喊道:「弟兄們——」
那開門的商人四十來歲模樣,似是這商隊的頭目,見這位官人揮舞著鋼刀要殺人,他忍了心中恐懼,抱拳小心道:「大人,什麼奸細?!天大的冤枉啊!我們都是隴西府正經的商人哪。您看,我身上還帶著隴西府的批文呢。」
林晚榮臉色平靜,眼神冷酷的像天山的冰雪,他長長吁了口氣,用力拔出長刀,嗓子沙啞著怒號:「報仇的時候到了!不要給突厥人任何的機會,為了死去的弟兄,殺光他們!——衝啊——」
于宗才抱拳領了令箭。徐小姐臉色嚴謹,朗聲道:「三軍將士聽令!明日首戰,正是我大華揚眉吐氣之時,諸軍須得陣形嚴謹,號令聽從,以林三所率為先鋒,左丘扼守左路,中軍鎮守右路,進者賞,退者斬!全軍一心,勇往直前,誓斬胡人於馬下!」
林晚榮滿意的點點頭,拉過他道:「胡大哥,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囑你去辦。我們這右路大軍的幾萬人馬,可是每日清點?!」
林晚榮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風聲在兩邊呼嘯而過,慘死兄弟的面孔在他眼前閃過,他什麼都記不起了,心裡就想著一個字——殺!殺!殺!
等的就是這一刻,杜修元神情大振,取出懷中響箭。
他話裡有話,徐芷晴羞喜交加,惱道:「你不願牽便不牽,誰還敢強求你——這是在大營外,要讓別人看見了,我還怎麼活啊?!」
「城外戰死的,都聚集在一處,遺骸也整理過了。」胡不歸鼻子發酸:「五原城裡的,只怕是找不著了。」
三百丈、兩百丈、一百丈,胡人的箭矢帶著刷刷風聲落在城下。
林晚榮捏緊了手掌,靜靜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此時的一分一秒,在他眼裡都是那麼的漫長。
林晚榮心裡突突直跳,大吼一聲:「兄弟們,準備——」
「有點想了!」林晚榮雙手枕在腦後,漫不經心道。看徐芷晴小手揉搓著裙上的塵沙,臉上滿是心疼的模樣,忍不住又開口笑道:「你要心疼這衣裳就不該穿,穿上也沒人看。這到處風沙的,不消半個時辰就得換下來了,又沒水洗衣裳——你這不是自己找罪受麼?」
徐芷晴笑著搖搖頭:「這些討巧的話,多說無益。五原城就在眼前,胡人幾個時辰之後便會殺到,這第一仗該要如何打?大軍是駐守五原,還是紮營城外?我想聽聽幾位將軍的意見。」
遠遠的天邊捲起漫天的狂沙,無數匹突厥駿馬像是疾奔的飛矢,如流星般穿梭在大漠,馬蹄踢打著大地,地動山搖。
聽著這可惡的聲音,徐芷晴心神俱顫,有一種難以壓制的、惱人的心悸感覺。
「末將杜修元願往!」
「林將軍,你怎的來了?!」杜修元見著林晚榮孤身而來,心中的驚訝更甚胡不歸。他粗著嗓子大聲叫著,以免風沙遮蓋了自己的聲音。
這才是今天會議的主旨了,抗胡第一仗,對敵我雙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時也極大的影響著未來戰局的走勢,所以徐小姐才會如此的慎重。
杜修元接過批文掃了幾眼,點頭道:「你說你是隴西府經商的,那他們呢——」
「點炮!!」林晚榮刷的拔出佩刀,瑩瑩雪光沖天而起,他長長怒吼一聲,在胡人的馬蹄聲中,顯得如此的雄壯。
胡不歸不解的看他一眼,林晚榮雙拳握的咯吱咯吱作響:「難以馴服的突厥馬,全部就地斬殺,著全軍將士動手。突厥人狠,我們要比他更狠!」
林晚榮咬咬牙,眼眶剎那就紅了。高酋與杜修元也是黯然不語。
杜修元帶了人馬,正潛藏在暗處守候著,見林晚榮來到,急急竄過來道:「林將軍,你可來了。」
林晚榮笑m.hetubook•com.com了笑,雙手交叉,按住幾個孔眼,便有幾聲長長的翠笛躍出,抑揚頓挫,煞是好聽。
林晚榮勃然大火,對著話筒大聲喊道:「努爾梭哈小兒,你不學無術,到我大華來竟還說胡話,你有種就和我大華萬萬人決鬥,林爺爺我今天定然叫你見識我的厲害!」
林晚榮取過帳中几上的筆墨硯三樣,依次擺開:「徐軍師、左大哥請看。中間的這硯臺就好比是五原城,我們與胡人各處兩邊。既然五原無險可守,我們自沒有死守的必要,退出五原乃是上策。」
身在最前線的林晚榮,此時什麼也想不起了,耳邊只聞那隆隆的馬蹄聲,眼前閃過的。唯有胡人那雪亮的戰刀。在這生死渺茫的時刻,即便是最膽小的懦夫,也有種熱血燃燒的衝動。
媽的,老子還沒洗臉刷牙,早餐都沒來得及吃,胡人就來了!林晚榮憤憤哼了聲。胡不歸比照著地圖查看一番,輕道:「將軍,以胡人此刻的行軍速度,應該不到晌午時分他們就能開到五原了。」
「知道,知道,離這裡不太遠。」林晚榮連連點頭。
他說著話,順勢就要丟開徐芷晴的小手。見他如此決絕,徐小姐頓時難以掩飾的失落,輕泣道:「你——我要被你氣死了!」
「稟將軍,這院子裡住的,就是我們進城時看見的那商隊。共有駝馬十匹,馬車五輛。由於不敢打草驚蛇,因此裡面的總人數尚是不詳,但依末將估計,絕不會超過三十人。這些人以大華人居多,未見配有兵刃,也未流露出明顯的奸細特徵。是否胡人派出的奸細,還有待查證。」
她站起身來,小手提起長裙,拔腿便往營中行去。走了幾步,卻覺身後安靜異常,林晚榮就像這身後的沙塵一般靜默著。她稍一猶豫,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偷眼往身後瞥去。只見那人眼望蒼天,抱頭枕地,安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林晚榮躍上最高的土丘,取過一截空竹製作的長長喊話筒,對著遠方大聲喝道:「突厥小輩聽好了,吾乃大華百萬雄獅右路先鋒元帥林三是也!努爾梭哈何在?!」
「將軍,將軍,軍師與你說話呢。」正想的出神,跟在身邊的杜修元偷偷拉了拉他袖子,小聲說到。
誘敵之計?左丘失望的搖搖頭:「林兄弟莫不是要以小股兵力守城,引胡人來攻?這法子方纔你自己都否決過了,五原無險可守,就算胡人來攻,除了可以稍稍減緩他們的速度之外,並無其他用處,他們踏過五原便可直接與我軍對壘,談何誘敵?」
林晚榮笑道:「全軍之中,最不相信我的人就是你了!不安排完事情,我敢出來玩嗎?還不得被你軍法從事了!!」
突厥人來了!漫天的塵沙似是天際突降的烏雲,他們的速度,比想像中的還要快上數倍!那萬匹戰馬奮力嘶鳴,馳騁在大漠上的壯觀場景,讓人心驚膽顫。
「替我辦事?!」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看他賊眉鼠眼的樣子,頓時嘆道:「高大哥,下次在別人面前說為我辦事的時候,神色端正點!好多眼睛看著呢,可別叫別人誤以為我是個猥瑣的人!」
杜修元哦了一聲,露出個會意的眼神,哈哈大笑了起來。
徐小姐看他一眼,輕聲道:「說的有道理。可是依你之見,我們該當如何呢?難道要衝出五原城,與胡人在大漠上決戰?這豈不正遂了胡人的心願?!」
大戰之前,城內除奸?林晚榮隱隱有些明白了,笑道:「這麼說,帥營遇襲,是徐小姐故意留下的漏洞了?!奶奶的,還真是把我給騙了,徐軍師演戲的水平可不一般哪!」
「你,你要做什麼?!」望見他虎狼一般的眼神,徐小姐頓時心慌了,雙腳卻如同生了根般挪不動半分:「我是三軍軍師,你敢對我——我就——啊——」
林晚榮仰天狼嚎幾聲,抓起幾把塵沙,奮力向大漠深處扔去,塵灰洋洋灑灑,與那風沙舞成一片。他吁吁喘了幾口氣,遙望遠處的沙漠,鬱氣似乎消散了許多。
林晚榮轉身望去,身後萬馬齊鳴,黑壓壓的突厥騎兵像是狂蜂般追逐而來。遠遠的五原城中,突厥人還在不斷進入。他忽地勒轉馬頭,駿馬騰空:「杜修元,射箭!」
「胡人怎麼突地停下了?」杜修元站在他身邊,皺眉問道:「難道是他們發現了什麼異常?」
難道不是仙子出手?!他心中疑問片刻,想起臨走前千絕峰的歌聲,就彷彿寧仙子縹緲的身影又出現在眼前,叫他又是喜來又是憂,百般感觸湧上心頭。
到處都是刀光,到處都是血跡,小小的五原,平地上的堡壘,瞬時便演變成了大華與突厥歷史上,永遠都會銘記的一個坐標。
「追不上也要追,」林晚榮笑著點頭:「要不然,那胡人怎麼會相信我軍固守五原的決心呢?」
往五原城裡造「險」?越說越玄乎了,這平坦的土城,怎麼造「險」?眾人大眼瞪小眼,誰也領會不出他的意思。
烈馬啊,烈馬!沒辦法,看來我要苦練騎術了,林大人騷騷一笑,雙手虛擬出個馬鞍形狀,微微聳了幾下,臉上淫|色盡顯。
兩個人同時齷齪大笑,當下便由高酋帶路,林晚榮帶了親兵,一起擒那女奸細而去。
左丘的左路和徐芷晴的中軍來的正及時,將這追擊出城的胡人切成了數段徹底圍剿,此戰大局已定。胡人先頭部隊六萬大軍,五原城中就報銷了一萬五,這城外的兩萬多人大部已被消滅,小部還在負隅頑抗,但已無礙大局。稍微有些遺憾的是,還有兩萬餘突厥騎兵沒有來得及進城,包括突厥先鋒努爾梭哈。在五原城的火光中,努爾梭哈眼望著對面的慘烈廝殺,卻再不敢貿進一步。
他不自覺的遠離了林晚榮幾步,小心翼翼抱拳:「將軍,大戰在即,此舉只怕會引起軍中閒話,有損我軍戰力,更敗壞了將軍名聲,還請將軍三思。若您真有需求,末將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京中八大胡同有一處妙相館,皆是唱曲的優伶,男生女相,貌美如花,穿上裙衣,便化成一個絕世的嬌娘,好此風者競相追逐——」
諸位將領面露喜色,齊齊點頭,顯然甚是贊成林晚榮的想法,大帳內的氣氛一時輕鬆了許多。
他說的那老頭,就是指那商人頭領,那商賈嘰哩呱啦翻譯一陣,高酋聽得直晃腦袋,滿是期冀的目光盯著林晚榮:「林兄弟,你這麼聰明,這一句突厥話肯定不在話下了。」
林晚榮嘿嘿一笑,眼中冷芒疾閃:「出五原城是一定的。但絕不是向前。恰恰相反,在我看來,我們應該退後,將這五原,留給突厥人!!!」
「轟隆」「轟隆」,杜修元搬進城中的兩門火炮,帶著淒淒嘯叫,直往遠處吐著怒舌。炮彈帶著長嘯,劃出一道美麗弧線,正落在胡人馬隊中間,幾匹突厥戰馬剎那血肉橫飛,熊熊火光沖天而起,數十名胡人湮沒在火海中。
「林兄弟,林兄弟,睡了嗎?」正覺煩惱之際,帳篷外傳來一個鬼鬼祟祟的聲音,原來是高酋拜訪。
「連環弩——」林晚榮撥飛一支流矢,穩穩大喝。
一隻火熱的大手抓住她微微顫動的柔荑,徐小姐驚叫一聲,呼吸似乎都摒住了,臉頰直紅到修長潔白的玉頸聲。
「稟將軍,」一個兵佐急急趕過來,雙手抱拳大聲道:「十八名突厥武士已全部肅清,射殺八名,生擒十名。請將軍示下。」
這一萬精兵都是林晚榮從山東帶出來的精銳,在大華已是首屈一指,殺傷力不可謂不強,但與胡人重騎比起來,差距仍是明顯。與胡人鏖戰之中,體力與經驗上的差距便逐漸顯現了出來。
林晚榮帶著高酋與胡不歸留守最後,待到高酋連劈五名胡人於馬下,林晚榮才咬牙哼了聲:「兩位大哥,我們走!」
「火藥?!你說的是火藥!」徐芷晴果然聰明伶俐,林晚榮稍一提示,她便驚聲叫了起來,臉上頓時閃過無限的喜色。
「你是說月牙兒,哦,不是,是那突厥女人?漂亮奸細?!不會吧,」林晚榮眼睛都直了,刷的立了起來:「高大哥,你真把她給搶回來了?!這怎麼行呢,強搶民女可是犯法的,不是說好以德服人的嗎?——哎呀,糟糕,我還沒鋪床呢!!」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不待她說完,那無恥的人便已扯起嗓子大喊起來:「胡大哥、高大哥、杜大哥——大家都來看啊,我拉軍師的手了!我拉軍師的手了!」
她俏臉紅如胭脂,眉眼間的羞澀,連天邊的落日都比了下去。
彼時正是初春,江南楊柳方吐新枝,塞外卻是風沙肆虐,漫天的灰塵遮住眼睛,不僅是人,就連那騾馬的行進也甚是困難。
這種拉網式的排查,效果其實並不大,為的就是造成一個緊張的氛圍,叫殘留的胡人暗樁再不敢輕舉妄動。
嘴角似有淡香飄過,隱隱還有細膩的感覺,他低頭看去,卻見那玉笳的竹管口上,隱隱殘留些胭脂淡紅,在那竹排上,正勾成一個淺淺的月牙兒。
徐芷晴悠悠道:「至少有六萬騎兵精銳,領頭的乃是突厥左王巴德魯手下三猛將之一的努爾梭哈。據說此人幼年時生食狼肉,曾一拳擊碎過野馬的頭顱,力大無窮,十數突厥猛士近不了其身,彪悍無比。」
馬背上的騎士們身著祟皮戰袍,頭戴祟毛氈帽,深陷的眼神帶著狂放的藍色,尖挺的鼻子像是突厥民族的性格一樣桀驁不馴。騎士們臉上洋溢著興奮與貪婪,無數雪亮的彎刀高舉在他們粗壯的手臂中,在日光照耀下,閃爍著幽幽寒光。
突厥人的刀法簡單實用,幾乎每一擊都是致命的,大華將士們卻是熱血沸騰,悍不畏死,以無比的信心,彌補著身體上的劣勢。
「林將軍也和我們在一起——」
林晚榮聽不明白這廝在說什麼,杜修元小聲翻譯:「將軍,這人就是努爾梭哈了。他說要與你決鬥,生擒你,拿你心肺下酒。」
果真如那商隊頭領所言,大軍在城中搜索一夜,查到的突厥人不下百人,卻沒有一個是女子,更別提那美麗的突厥少女「月牙兒」了,看來她的確是已經出城而去了。
這老胡莫不是還沒睡醒。上當了都還這麼高興?!林大人白眼一翻:「我最近用腦過度,胡大哥,麻煩你說清楚點,什麼上當了?」
徐芷晴輕撫耳邊秀髮,溫柔道:「你知道塔克拉瑪干沙漠麼?」
「退出五原?」不僅是徐芷晴、左丘,就連跟在他身邊的胡不歸與杜修元二人也忍不住的吃了一驚。
看左路的副帥與右路的猛將意見不合鬧了起來,徐芷晴忍不住眉頭輕皺:「于大哥,胡將軍。你二人乃是我大軍的左膀右臂,雖有策略分歧,卻都是為我大華著想,不可輕言妄語,傷了兄弟和氣。此為第一次,我暫且記下。若是再有出言不遜之事,我定會稟明大帥,依軍法處置。」
這消息迅疾傳了開去,方纔還躲在城牆後的兵士們急急站了出來,風沙擊打著他們黝黑而又年輕的臉龐,他們卻渾然不覺。望見林晚榮的身形高高矗立,就彷彿是座威武的沙雕,那種患難與共的喜悅和激動,頓時湧上所有人心房。
兵士們的刀槍嘩啦作響,驚得院裡的騾馬受驚嚎叫起來,四面一片沸騰。
「不錯!」林晚榮讚許的看她一眼,沉聲道:「突厥人要想與我們對決,這五原城是他們必須通過的。胡人騎兵最讓人可怕的,就是那萬馬齊諳、排山倒海般突襲而來的氣勢。而這五原城就是一條天然的減速帶,不管突厥寶馬多麼神駿,在過五原城的時候,速度勢必要減慢許多,此舉可以削弱突厥騎兵的氣勢。而在他們速度減慢之時,我軍的火炮便可發揮最大作用,對著五原城狂轟濫炸,重挫突厥先鋒。」
「轟」,地動山搖般的怒吼傳來,閃亮的火光刺人眼球,五原城就像燃燒的爆竹一樣,團團火光不斷閃耀,巨大的煙塵沖天而起。
但願杜修元別聽高酋這個犢子的餿主意,鬧出個強搶民女的佳話來!可是萬一他們不聽我教導、一定要把她搶回來給我暖床。老子到底是太想要、很想要、還是非常想要呢?!唉,想這麼多幹嘛,回家鋪床去!!
看林兄弟似乎不為所動,高酋急急拉住他,擠眉弄眼道:「兄弟,戰時非比尋常,今夜發生這麼多變故,連元帥都差點出了意外,而那女奸細又湊巧這個時候在城裡出現。要說巧,這也太巧了吧!防患於未然還是很必要的!就算她不是奸細,那咱們也不能讓一個純潔天真的弱女子流落戰火之中啊。看著一朵鮮花凋零,這是多麼大的罪過啊,林兄弟,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怎麼忍心幹出這種殘暴的事情呢?!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徐芷晴沉思道:「火藥我們有的是。若真能以小股部隊將胡人誘進五原城,我軍佯敗退出五原,突厥人必定窮追不捨。如此胡人便被隔為三截,城中的、城南的、城北的。一旦火藥點燃,阻斷北面的敵軍進城,城中的與追擊的兩部敵軍,必成我們囊中之物。」
雙方激烈廝殺,突厥人不斷的折戟,也有無數的大華兒郎就此倒下,胸前的汩汩鮮血,染紅了大漠的塵沙。
看眉筆的顏色,倒有些像寧雨昔的,當然,前提是,神仙姐姐也畫眉——不過我沒見過。認筆跡麼,似乎是寧仙子所寫,又彷彿是青璿手跡,還像是安姐姐墨寶,大小姐寫的字好像也和這個差不多,還有凝兒巧巧……
「咦,」高酋頓時惱了,鋼刀一揮,火道:「人呢,就只有這麼幾個嗎?女人,啊不,奸細呢,長得很漂亮的奸細呢?」
「犯我大華者,雖遠必誅!」無數的將士齊聲高喝,熊熊燃燒的熱血,將那風沙都掩蓋了下去。
「這是自然。每日開拔與紮營之時,都需清點人數,此乃軍中的規矩。將軍,你問這個做什麼?」
這個時候要以德服人?高酋冷汗淋漓。林晚榮朝那簾子裡指了指,笑著喊道:「喂,裡面有人嗎?!」
看著數千匹突厥戰馬在眼前嘶鳴,胡不歸興奮的老臉通紅,像m.hetubook.com.com切白菜一樣宰殺胡人戰馬,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也叫胡人看看我大華的狠。
那血光似乎激起了突厥人的凶性,大隊的腳步根本不曾停留,他們踩著戰馬和同伴的屍首碎片,口中呼喊著誰也聽不懂的口號。數萬匹戰馬像是滾動的烏雲,風馳電掣向五原城射來。那氣勢,直令天地也變了顏色。
兩軍陣前,斥候相互交叉自是難免,林晚榮嘿嘿道:「做戲就要做十分!五原是我大華的固有領土,神聖不可侵犯。傳我將領,命杜修元派出個千人隊,將這胡人的探子給滅了。」
「突厥狼煙!胡人來了!」杜修元紅著眼一聲大喝,戰刀出鞘。林晚榮胸間的熱血,剎那就湧了上來。
杜修元低頭小聲道:「將軍,沒有人!」
林晚榮將幾個老婆、準老婆的畫像都描完了,才長長嘆口氣,疲憊的仰躺在地上,任塵沙吹打著臉頰,眼睛卻望著天空發呆。
徐芷晴紅唇輕咬著,微哼了聲,緩緩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五千匹突厥大馬身首異處,血跡乾涸。在沙霧籠罩的夕陽裡,五千顆馬首整整齊齊,排成兩個令敵人顫抖的滴血大字——「大華」!
「斬——」數萬將士齊齊大喝,五千匹突厥大馬長長嘶鳴一聲,瞬間便身首異處,沖天的血跡映紅了天邊的夕陽。
對面突厥人陣中出現一陣躁動,那戰馬也不斷的嘶鳴起來,想是聽見他的喊話,有人翻譯過去,突厥人大火了。對面的戰馬開始緩緩移動,蹄聲漸漸鼓噪了起來。
又是神箭手又是火炮的,叫林大人這麼一描述,那情形還真是嚴重之極了,杜修元聽得暗自咂舌,忙瞪了那「謊報軍情」的高酋一眼。老高被扣了屎盆子,卻不能爭辯,唯有嘿嘿乾笑兩聲,表示歉意。
胡不歸嚇得一縮腦袋,面色煞白,渾身都抖了起來。
「你去了沒用。」林晚榮眼神炯炯:「我們既然要做出守城的樣子,只派一名右路副將駐守,這是說不過去的,胡人不是傻子。要釣魚,就得捨得用餌。我是右路統帥,只要我出現在城頭,那努爾梭哈就算再聰明,也想不到五原城會另有玄機。至於說我以身犯險、罔顧大局,更是談不上了,那火藥深埋地下,地上無引線,除了用神機營的火炮引爆之外,再無他法。我又何險之有?」
徐芷晴點點頭:「努爾梭哈乃是巴德魯手下三猛將之一,驕橫彪悍,沒有什麼不敢幹的!此次守衛五原、誘敵深入,難度極大,若是處置不當,便會陷於重圍。因此,坐鎮五原的,須是一位智謀與勇猛齊備的大將。不知哪位將軍願擔此重任?」
「沒有女人?!」
如今面對突厥人,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一場未知結果的戰爭。從單兵戰力和人數上,大華甚至還處於劣勢,明天那一仗會打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手下六七萬將士的性命都握在手中,於情於理,都絕不允許有絲毫的閃失,身上的壓力抖地沉重起來。
穿給我看的?徐芷晴上上下下打量他,只見他身著厚厚的盔甲,裡面也不知套了多少件衣服,像個臃腫的貓熊似的。她紅著臉笑道:「胡說八道,你莫不是穿著這盔甲來給我看?!」
林晚榮看的不解,奇道:「徐小姐你做什麼?用沙子洗衣服麼?!我可還是頭一次見到。」
林晚榮不鹹不淡道:「于老弟,火器弓箭固然可以成為利器,但需要妥善利用,若是使用不當,也有成為累贅的時候。我軍有火炮二十餘門,神箭手五千人,但那第一波攻城的胡人就有六萬餘,突厥人的凶悍自不用我描述了,況且五原城根本就無險可守,胡人躍馬便可踏入。一旦有一處被攻破,便會成潰堤之勢,處處遭破。到時候,我們的神機營便會徹底的失去效用,神箭手暴露在胡人鐵騎之下。而那沉重的火炮輜重,扔掉太可惜,想撤又撤不出來,瞬間就由利器變成了累贅,那會是怎樣一種景象?!想想都覺得可怕啊!」
好一個首戰告捷,這個消息太強大了!懷著仰慕的心情回到帳中,他卻再也睡不著了,一會兒想起青璿巧巧她們,一會兒又想起安狐狸和寧仙子。索性起身,將帳中的燈捻子挑撥的大了些,又摸出那告警的信箋,仔細研究起來。
大軍是在今日日落的時候到達五原的。初次見到五原城,林晚榮心裡難以形容的震撼。說它是一座城堡根本不確切,這是漫漫黃沙中崛起的一座荒蕪的地上土堡,四面全部是一人高的殘破的牆壁,胡人提韁躍馬,便可輕鬆跨入。黃沙漫天飛舞。城中的沙土厚的直達腳踝,生銹的刀劍,腐朽的戰袍,枯萎的白骨,這殘敗的土堡籠罩在一片陰森氛圍當中,根本就無險可守。
「痛快,痛快!」胡不歸興奮的臉膛通紅,盔甲早已染成了血色,鋼刀都已捲了刃。他興奮的比劃著:「我老胡打了這麼多年,就數這次殺得最痛快。林將軍,你不知道,我從沒見過突厥人如此絕望的眼神!四萬,四萬胡人哪,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情麼?!」
于宗才信心滿滿道:「眾所周知,胡人擅騎射,在陣地攻勢方面卻是嬴弱。我大軍駐進城內,有神機營的火炮、神箭手相助,可以更大限度的發揮我軍所長。此次來襲的突厥先頭部隊,只有六萬餘人,我軍守城有充分信心。一旦敵騎靠近,火器神箭齊齊發射,定可拒敵於城門之外。」
林晚榮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片刻之前,他還在與徐芷晴藕斷絲連、勾勾搭搭,那滋味難以言道。哪想到這丫頭背轉身來,便盡顯女強人本色,一聲不響的玩了個將計就計,差點將林大人的小命嚇掉了半條。她的個性當真是要強的緊。
突厥人行進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林晚榮的想像,也叫他知道了,何謂突厥狼師。在他剛剛打完清晨第一個呵欠的時候,便有前方斥候急匆匆闖入帳中:「稟將軍,突厥騎兵先鋒努爾梭哈所部,行進疾速,現距我軍約有二百里地。我軍在五原城前五十里開外,已發現胡人斥候的身影。軍師令我等速速備戰。」
「末將也是這樣想的,」胡不歸擦擦額頭汗珠,心有餘悸道:「看見大帥營帳起火的那一剎那,我老胡的魂都嚇得沒了,要是大帥出了事,這仗還怎麼打啊!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在徐軍師算計之中。」
「若是努爾梭哈已趕上來,以突厥人的凶性,他絕不會畏頭縮尾,不出陣答話的。看來他定然還在後面軍中,尚未來得及突至最前。」杜修元跟在他身邊冷靜分析。
遠處炊煙裊裊升起,成千上萬匹戰馬競相奔騰,年輕的軍士們喊著口號操練,黝黑的臉龐沾滿汗珠,在落日下熠熠生輝。
震天的聲響彷彿要將林晚榮心臟都震出來,望著遠方烏雲、沙塵、戰馬與人混雜成天地一色,蒼涼中帶著無比的震撼,不管你是多麼偉大的人,在這無與倫比的氣勢面前,都會變得無比的渺小。
胡不歸道:「將軍,我們馬上就要撤離,但我們繳獲胡人的數萬匹戰馬,由於時間緊迫,還有五千餘匹難以馴服的,又一時帶不走,這個該要怎麼處置?」
林晚榮倒抽了幾口涼氣,難怪連彪悍的突厥人也會在攻取了五原之後又悻悻退回草原,這根本就是一座荒無人煙的沙城,誰能在此生活下去。
這丫頭說什麼呢,我能想到哪裡去?林晚榮無奈聳聳肩,左丘身邊的副先鋒于宗才臉帶笑意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它沒有青山綠水,沒有金銀寶藏。可是,在我眼中,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因為,它是我大華的國境線!——這裡,就是我們用鮮血和生命,誓死捍衛的地方!!」
林晚榮乾咳了兩聲,惺惺作態道:「要不——我去吧!反正這計畫是我提出來的,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那也就是說,明天的這個時候,大華和胡人的第一戰就要打響了?!林晚榮嗯了聲,下意識的將盔甲抖了抖,帳篷外嗚嗚的風聲傳入耳膜。叫他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興奮。以前跟徐渭打白蓮教,人多欺負人少。胖子打瘦子,他身上擔子又輕,閉上眼睛都敢打,因為那結果早已注定了。
「你,你做什麼?!」她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卻不自覺的小了下來:「我,我是三軍軍師,你敢欺負我,我稟告大帥治你的罪——」
這玉笳竟是「月牙兒」用過的!林晚榮嘿了聲,她吹了我吹,相當於吻別!只是不知那丫頭是不是初吻?
首戰就能殲滅突厥精銳四萬餘人,這著實是一場了不起的大勝,此戰揚名千古,那是不用懷疑的了。
「搶突厥女人不叫搶?太好了——哦,不,高大哥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太早了!」林大人急忙改口,面色嚴肅道:「我的意思是,怎麼著也要等打到突厥王庭,推翻毗迦可汗的暴力統治之後再動手搶嘛。我們的理想要遠大些——高大哥,那突厥女人你藏在哪裡?我這就找她報仇去!!!」
另一邊的胡不歸壓低了聲音道:「徐小姐在問我右路軍是否已經全部安紮下來,有無減員?」
青璿、大小姐、寧仙子、安狐狸、凝兒、巧巧、玉霜……或羞或笑,或嗔或怒,一個個的女子活靈活現,彷彿盡在眼前含羞帶笑。不斷飛舞的塵沙將前面的畫像覆蓋了,他卻毫不氣餒,又從頭畫起。
聞著院子裡的聲音,屋裡歇著的大華商賈們早已披衣起床,望見高酋與杜修元帶領兵馬、殺氣騰騰的闖入,那鋼刀便架在眾人面前,商賈們頓時面色蒼白,渾身如篩糠般顫抖。這些大華商人中間夾著幾個突厥人,雖亦是衣衫凌亂,神色卻是鎮定了許多。望見大華諸商驚慌失措、瑟瑟發抖的樣子,他們眼裡頓時閃現出幾分輕蔑神色。
空氣中隱隱飄過一絲淡淡的幽香,似是春晨的霧般不著痕跡。他用力嗅了嗅,臉上忽起驚愕之色,這味道再熟悉不過,正是名揚大華的林氏香水。這茉莉香型的香水,怎麼會出現在塞外大漠?難道是「月牙兒」帶過來的?如此看來,那突厥少女一定在這房間裡駐足過。沒想到,林氏香水都已經傳到突厥去了,林晚榮搖搖頭,不知是悲是喜。
望見他的大手向自己臉頰拂來,徐軍師驚呼一聲,卻怎麼也挪動不開身軀,她臉頰漲紅,絕望似的閉上了眼睛……
「那好,神機營和步營就不調了,」林晚榮嘿嘿道:「就按照原定計畫執行吧。今晚元帥遇刺,對我軍影響甚大。因此,對城內的每一個胡人,尤其是漂亮的胡人,絕不能放過,一定要仔細盤查。」
看杜修元和高酋對林晚榮的態度,也知這位是大人物了。那商賈不敢怠慢,急忙道:「她的名字,小人也不清楚。這位姑娘是中途一個胡商介紹來的,身邊還帶著幾人,她一路除了微笑外,很少說話。她們今日在此歇息到傍晚時分,便與我們分道揚鑣了。聽那口氣,好像是這位姑娘想家了,要連夜趕回草原去。」
胡不歸咬牙點點頭,林晚榮微微一笑,揮揮手,帶了高酋出營而去。
林晚榮點了點頭,放眼四望。大戰之後,四面狼藉,硝煙滾滾,火光飛濺,淋漓地鮮血將大漠的塵沙都染得紅透了。遠遠的,長長的木板排成一排,下面架好了乾枝。陣亡將士的遺體,被整齊的安置在一起,數萬大軍靜立在側。凝望著朝夕相處的戰友,淚光閃爍。
大軍在興慶府休整了一天,補充了給養乾糧,城裡內內外外的不安因素也安分了許多。第三日一早,除了李泰的中軍帳留下五萬兵士外,左中右三路大軍盡數出發,浩浩蕩蕩出了邊關,翻過賀蘭山,直奔五原而去。
已追出城來的突厥人被驚呆了,望著身後團團升起的塵沙與皮肉混合的血色雲彩,連身下的戰馬都在顫抖,他們第一次有了種害怕的感覺。
林晚榮長長怒吼一聲,嘩啦自那胡人胸前拔出長刀,血氣沖天而起。
胡不歸性子耿直,他反對于宗才的意見也就罷了,最後那句「下下之策」卻是觸動了于將軍的火氣。于宗才是武將世家出身,年紀輕輕便身居要職,心高氣傲自是難免,他臉色一變,憤憤哼道:「高城有高城的優處,矮城有矮城的守法。胡人縱是可以躍馬攻城,但我軍的火炮和神箭。何嘗不是可以更好的發揮威力?那胡人的快馬,難道還能快的過我軍的炮火和神箭?!胡將軍如此說法,只怕是被突厥人嚇破了膽子吧!聽說你十數年前和胡人交手。從沒打過勝仗,這也就難怪了——」
看看天色,已過三更時分,老高這廝,怎麼喜歡半夜來敲門?一準是喜歡午夜凶鈴的那種!林晚榮長長打了個呵欠,收起字條,放老高進來,笑道:「高大哥,你到哪裡去了,回營的時候叫我一頓好找。」
「你是真的不願我牽你的手麼?」林晚榮搖搖頭,難掩失望之色:「那好吧,我不牽就是了。」
高酋擠眉弄眼,抱拳嘿嘿笑著,神情說不出的猥瑣:「既如此,我就替那突厥女人,感謝林將軍的大恩大德了。唉,像林大人這樣正直的人,我真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突厥女人也不知走的什麼運氣,竟然遇見了您!」
高酋嘩啦一聲拔出佩刀,怒號起來:「官軍查房,有衣裳的穿衣裳,沒衣裳的披麻袋!現在聽我口令:男人在左邊,女人在右邊,騾子站中間——」
帳中諸將大笑,氣氛越發的活躍。林晚榮哈哈道:「對,對,就是努爾梭哈,還是胡大哥記性好啊。我就擔心這吃狼肉長大的什麼梭哈,缺乏膽量,不敢攻城,那可就沒勁了。」
胡不歸點點頭:「末將奉了將軍的號令,前去封鎖城門,卻發現徐軍師親自坐鎮北門,所有的大門早就鎖的死了,一個人也不許放出去。」
「殺光他們!衝啊——」方才m•hetubook•com•com經歷過血戰的將士們,積累已久的怨氣與怒火瞬間爆發,親如手足的弟兄們的慘狀,更激勵起他們的殺氣。在這轉敗為勝的時刻,唯有鮮血,才是對死去弟兄最好的祭奠。大華殘兵們調轉馬頭,赤紅著雙眼,像是最凶殘的惡狼般,直往突厥騎兵殺去。
徐芷晴看他一眼,輕哼了聲,雙手捧起一捧細沙,五指微微鬆散,任那輕沙緩緩灑在自己的衣裙上。
杜修元將裡面的情形大概描述了遍,林晚榮點點頭,讚道:「杜大哥,辦的好!若真的就只有三十餘人,那神機營看來是用不著了——」
這是所有人的疑問,大家都把目光注視在林晚榮身上,等待著他的解答。
「突厥」話也喊了,那簾子裡卻沉默的連一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聽見,林晚榮哼了聲,換成大華語冷道:「我數到五,你再不出來,我就派人直接殺進去了。高大哥,準備——」
將認識的女子一個個都念完了,他懊惱的抓抓頭髮,心裡苦悶不已。若是根據各位小姐們身子上突出的標誌來判斷,我閉著眼睛也能摸出誰是誰。眼上的功夫,終是不敵手上來的利索啊,這辨字認人,完全不是我的強項嘛!
「想家了?!」徐芷晴小心翼翼抖掉裙上的風沙,幽幽道。望著嶄新的衫裙沾染上層層的黃沙,她眼神裡帶著些心疼。
徐芷晴身子微頓,羞惱的跺跺腳,拾起一把黃沙,也不管隔著多遠,轉身就向他扔來,接著便飛奔入營去了。
「淫棍!」徐小姐羞罵了聲,將一把塵沙飛快的灑進他衣裳裡,紅著臉拔腳飛奔,那搖曳的美好身姿,讓人心動神遊。
他臉上的肌肉急劇抖了幾下,咬著牙拍拍老胡肩膀:「很好,胡大哥知道的地方果然不少,等到打完仗回去。我就買上兩個名優,送給胡大哥你把玩把玩,聽說,滋味不錯哦!」
林大人咬著牙哼了聲:「吹個屁的簫。這玩意兒叫做玉笳,乃是草原上的一門樂器,吹奏這玉笳,學名叫品玉。吹簫那樣的高難度活,我不會!」
要真是寧仙子跟在身側,她為何不現身相見?難道昨夜出手的不是她?撫摸著手中那冰冷的銀針,林晚榮心裡的疑惑更加的多了,淡淡的失落縈繞在心間。
胡不歸顫慄著去了,林晚榮哼哼了幾聲。遠處隱有嘩啦的腳步聲傳來,徐芷晴派出的官軍,與杜修元帶領的將士們合二為一,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再看身邊的高酋,卻是消失了人影,也不知鑽到哪裡去了。
杜修元一刀劈開枝飛來的流矢,答道:「至少有五成。」
這還是方纔那個發號施令、鎮定自若的女軍師麼?林晚榮苦笑著搖頭,忽地想起那日她來府中探望時說過的狠話,看她現在樣子,似乎一點都不記得了。
「末將在!」
他這一聲乃是全身力氣所聚,隨著那狂舞的黃沙傳出老遠,還帶著點點回聲呼嘯,清晰入耳。
突厥戰馬速度極快,騎士又都是馬背上長大的,動作熟練之極,眨眼之間,奔騰的烏雲捲土重來,數不清的飛蝗流矢密集如沙,隆隆的馬蹄聲將五原城中的泥土都震得喧囂直上,直欲把人的耳膜震破。那聲勢,那氣勢,比之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見他一意孤行,胡不歸頓時急了:「此事還須商量,我去稟告軍師再做定奪。」
林晚榮忙正色道:「我右路大軍兵員齊整,無一人掉隊,目前正在五原城外休整。」
胡不歸神色急切:「稟將軍,稟軍師,末將認為,于副帥此法行不通。不錯,守城的確是我大軍的長處,但那是對興慶府的高牆大院而言。而五原則完全不同,這躍馬便可跨過的土城,根本就無險可守。胡人昔年攻興慶不得。退守五原,卻又即刻離去,便有這五原易攻難守的原因。駐進了城中,不僅束手束腳。更只有坐等敵軍來襲,實乃下下之策。」
林晚榮手指捏的嘩嘩作響,緩緩合上那死去將士的雙眼,雙眼血紅著沉聲道:「杜大哥,有多少胡人攻進五原了?」
說到胡人奸細,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今日看見的那個淡藍水眸的「月牙兒」。這突厥少女的眼睛,就像一汪深邃的湖水,勾得人心魂都跳了出來。如果她還沒出城的話,今晚應該能搜查到了。
原來是這麼個喊法,高酋滿身大汗,稍微愣了一下,杜修元就已衝到了他前面。數十名士兵衝入房內,沒有刺耳的刀槍撞擊聲,更沒有想像中的驚呼,屋裡安安靜靜,連落下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
「再探!」林晚榮點頭揮揮手,正要屏退那斥候,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五原城前五十里,發現了胡人的探子?」
五原城的焰火。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祭奠了。林晚榮嘆了口氣,緩緩朝陣亡將士的遺骸走去。
「林兄弟,我當然知道你志向高遠,品性正直。如果是我大華姊妹,我老高絕不會幹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可是,她是突厥女人啊!突厥人蹂躪了我們多少的大華女子?這個血海深仇,何時才能得報?!搶突厥的女人,那能叫搶嗎?!這是每個正直的大華男人的分內之事,是為我大華姊妹報仇、為大華萬民爭光啊!」高酋義憤填膺,口水漫天飛舞。
「殺啊——」南邊塵土飛起,成千上萬的龍旗高高飄揚,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數十萬大華精銳像是大漠裡突然湧動的塵沙,滾滾而來。衝在最前的胡不歸,胯|下駿馬如風,他雙腿並立鞍上,眼中的血光讓胡人膽寒。
突厥大馬果然名不虛傳,雖是經歷了戰火的驚嚇,卻仍然腳步穩健,蹄聲昂揚。只是它們野性十足,一時難以馴服。
徐芷晴敏感的覺察到了他心情的變化,紅唇輕咬,柔聲道:「怎地了,方才不還好好地說著話麼?」
努爾梭哈?突厥人的名字當真是繞口。他生吃狼肉又怎麼樣,老子也是吃過血淋淋的牛排的,不比他差。林晚榮不以為意的哈哈一笑:「徐小姐也不用說的這麼危言聳聽,什麼突厥猛將,和我們一樣都是血肉之軀。我堅持認為,只要是該死的,就一定會死,絕不會存在意外。」
守城?!林晚榮看了看五原城四周那殘破的牆壁,多年的風沙戰火璀璨,那城牆破敗不堪,大多數地方都還不到一人來高,突厥人高馬大,一甩馬鞭,駿馬便騰空飛入了,這要如何個守法?
林大人笑得淫|盪,胡不歸卻是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冷汗簌簌冒了出來:大人竟然還有這個愛好,平日裡真是看不出來啊!
漫天的灰塵掠過臉龐,沙子湧入口角,苦苦的味道。林晚榮吐了口口水,卻驚奇的發現,遠處的胡雲似乎漸漸地慢了下來,那蹄聲也稀疏了起來。
「哦,是嗎?」林晚榮堪堪回過神來,見徐小姐咬牙瞪著自己,也不知方才說了些什麼。
林晚榮放眼四顧,五原城的黃沙早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無數的兒郎倒在了大漠之中,站著的,躺著的,與胡人摟在一起的,沒有一個人的遺體是完整的,更沒有一個能安詳的閉上眼睛。那年輕的身軀,與這大漠漸漸地融為了一體。
「不是穿給我看的?!那也不要緊,」林晚榮賊眉鼠眼笑道:「其實我有幾件衣裳,是特意穿給徐小姐你看的。」
林晚榮擰緊了手掌道:「弟兄們的遺骸都收集齊了嗎?」
「罷了,心軟一向是我最大的毛病。」林將軍長長嘆了口氣:「我就和你看看去吧。若她真是奸細,就把她拿回我帳裡好好審問!若是胡人的良家女子,那就讓她趕緊走路,這炮火無情的,要是傷到了臉蛋,她的父母該多著急啊!萬一她一時半會找不到家人,我也唯有秉著人道主義救援原則,先暫時收留她了——咦,高大哥,你瞪著我幹什麼,懷疑我的人品麼?!暫時收留而已,不是收房。」
左丘等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將,聽他一說便明白了,五原城雖是一座廢棄的堡壘,但能被利用起來阻敵,揚我之長,攻敵之短,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過不了片刻功夫,那一望無際地飄飛的烏雲卻似是突然靜止了般。聽不見駿馬的嘶鳴,稀稀拉拉的幾聲馬蹄傳入耳中,突厥騎兵竟是緩緩的止住了奔行的步伐,唯有戰馬不斷噴出的噴嚏聲,組成聲聲的悶雷,傳入大華將士的耳膜。
「殺啊——」,眾將士受他鼓舞,胸間熱血瞬時點燃,無數的叫喊聲沖天而起,勇猛的大華兒郎衝出掩體,便與胡人重騎戰在一處。
「日出日落嘛,每天都有的,有什麼看不到的?!」林晚榮揮揮手,漫不經心笑笑。
突然,一陣沉悶的蹄聲打破了兩邊的寧靜,突厥人整齊的隊形慢慢朝兩邊移開,一行彪騎從突厥人後部趕了上來,先頭的是一桿迎風招展的大旗,旗上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狼頭清晰可見。大旗下一匹神駿的高頭大馬耀武揚威,馬上坐著的是一個眼眶深熬、鼻梁高聳的突厥人。他體形比普通突厥人還要大上許多,手中執著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毛髮捲起,目光凶悍,張開的血盆大口閃著寒光。看他樣子和氣勢,應該就是突厥先鋒努爾梭哈了。
他這次是動了真怒,渾身殺氣騰騰,誰的勸告也不聽,鐵了心要殺一儆百,拿這些撞上槍口的胡人祭旗。杜修元意見雖被他駁回,不過那心裡卻是欣喜萬分,從未見過林將軍這般的霸氣。大戰一觸即發,這霸氣來的正是時候。
胡不歸道:「稟將軍,是突厥猛將努爾梭哈!這突厥人的名字就跟草原上的羊屎蛋一般,夾生的很!」
彷彿有無窮的冤苦要瞬間爆發,徐小姐眼圈通紅,泣聲道:「欺負人很好玩麼?!從看見你的第一天,你就是這樣欺辱我的,從京城,山東,一直到興慶,我是欠了你還是怎麼的——啊——」
林晚榮笑道:「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補充什麼?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那突厥猛將努爾,努爾什麼來著——」
落日、黃沙、憔悴的女子,眼前的一切,就似是這塞外的一副上好的潑墨山水,朦朦朧朧卻又無比真實。看徐芷晴淚落衣衫,嬌俏的面頰閃爍著淚光,在落日斜暉裡有一種懾人心魄的美,林晚榮心裡也有股難以言道的滋味。他長長嘆口氣,感慨道:「徐小姐,這聚沙成塔的故事講的好,我好久沒有這麼感動過了——還有嗎?能不能再講一個?!」
她語氣雖淡,面色卻極是嚴肅,胡不歸和于宗才二人皆不敢再多言語。
「將軍,你看,那是什麼?」杜修元帶人仔細搜索,在土炕的枕旁,忽地發現了一個物事。那東西由七根手指一般粗細的竹節緊緊粘連在一起,長短高低各不同,各節中間挖孔,孔眼的位置卻又不同。
原來還沒有捉到「月牙兒」啊,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心裡略略有些失望,拍著高酋肩膀道:「高大哥,杜修元說的也有道理,強搶民女畢竟是不好的,我們都應該譴責這種暴行。不過,如果那民女是奸細,就應該另當別論了。可是,你現在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哪,不能因為人家長得漂亮,你就說人家是奸細吧!這個道理是行不通的,我們講求的是以德服人。」
林晚榮牙齒都咬碎了,雙眼紅腫著,看看遠遠洶湧入城的突厥人,他忽地仰天長嘯:「狗雜種,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杜修元,傳令,全軍撤退——」
「弟兄們——」他虎目四顧,聲音低沉有力:「我們站的這個地方,叫做五原。它很偏僻,黃沙漫天,終年荒無人煙,如果不是戰事,也許我們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地方。」
「你在做什麼?!」徐芷晴的聲音悠悠,彷彿就在耳邊響起。林晚榮轉頭看去,卻見徐小姐不知何時換下了戎裝,身穿一襲藕荷色對襟衫裙,烏黑的秀髮只用一塊絲巾微微纏繞,簡單隨意。她臉上搭起了一塊透明的絲巾遮蓋風沙,細膩溫潤的肌膚仿如上好的碧玉,秀眉微緊,雙眸水潤如三月的春雨,風沙吹動她柔順的長髮,飄逸之極。
不能為大華姊妹「報仇」,高酋自是心有不甘,在城內轉悠了一天,終是垂頭而回。林晚榮卻嘻嘻哈哈混不在意,在他看來,「月牙兒」就是塞外行軍的一個美麗插曲,與塞外的春天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看這裡。據前方斥候來報,突厥人的先頭部隊,眼下離五原只剩三百餘里的路程,以突厥戰馬的騎行速度。最遲在明日暮時,突厥人便會趕到。」徐芷晴在她精心繪製的地圖上,用紅色小楷點了一下,正是五原的位置。這地圖上。河流山川、道路城郭,皆用不同顏色的小楷繪了出來,重點位置上,還用濃墨特別標注,簡單而又清晰。單這一張地圖,徐小姐就花了不少功夫。
沙塵籠罩下的五原城,除了外圍城牆之外,唯剩幾座光禿禿的土丘,分外荒涼。所有的戰馬都戴上了口嚼子,守城的將士們用紗布蒙住嘴臉,身靠在城牆後,躲避著那漫天的風沙。
于宗才暗暗哼了聲,不服之色溢於言表。但林晚榮乃是右路之帥,比他還高一級,又有徐小姐警告在前,于宗才再不敢放肆,只得抱拳道:「林將軍,守城之時,我軍的火器弓箭可以發揮更大的效用,給與胡人更大的殺傷,何謂自縛手腳、得不償失?宗才願聞其詳。」
一隻溫熱中帶著顫抖的柔荑,急急壓住林晚榮嘴唇,徐小姐又氣又惱,心中的委屈難以言道,淚水如雨點般落下:「你,你這壞透了的東西!是要氣死我才甘心麼?!」
「胡大哥,突厥人的後續部隊,還有多長時間趕到?」他長長嘆了聲,嗓音沙啞著問道。
何止老胡,這丫頭連我也給耍了!那會兒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又嬌又媚的,老子差點就感動的以身相許了。沒想到剛一背轉身,這小妞就老老實實的玩了我一回。林晚榮鬱悶的哼了幾聲,心裡的惱火自不用提了。
「不會貿然突進更好,」林晚榮笑道:「那我們就和胡人隔城相望,比拚耐力。我www•hetubook•com•com們有興慶府做後盾,糧草可以及時補充,衣食無憂。突厥人則是重兵奔襲、遠道而來,人困馬乏自不必說。我們耗得起,他們卻不能苦等。」
「走——」他大吼一聲,撥轉馬頭,率先前行。幾萬大軍跨身上馬,跟隨主帥身後,絕塵而去,無數雄壯的身影緩緩消逝在了大漠塵沙深處……
「遵命!」杜修元大喝一聲,接過令牌!
徐小姐處置了爭執,又看看林晚榮,問道:「林將軍,方纔這二位地建議你也聽了,你覺得如何?」
沒有捉到美麗奸細,高酋垂頭喪氣,一把將那領頭的商賈拉進來,怒道:「說今天跟你們一起進城的那突厥女人哪裡去了?」
林晚榮與高酋一路行來,頭髮、眉毛、盔甲,早已沾滿了塵沙,就彷彿剛從土裡逃出來的灰人。
「全軍撤退——」杜修元長號一聲,殘餘的大華將士齊齊怒吼,聚起所有力氣,一刀逼退眼前胡人,翻身躍馬,轉身就向城外奔去。
「是林將軍,他怎麼來了——」
「不可!」胡不歸急急出列:「林將軍乃是右路統帥,一人身繫全局,怎可輕易涉險?稟軍師,末將胡不歸願往!」
這麼說,月牙兒在封城之前就已經走了?!林晚榮哦了聲,望著那玉笳上的唇印,一時有些發愣。
心裡騷癢了一陣,發|情的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幸有元帥大帳中傳來消息,徐小姐奇謀誘敵,上將軍安然無恙,今夜各路共俘突厥武士八十餘人,我軍首戰告捷!
胡不歸神色一黯:「此役我們雖是大占優勢,但那胡人戰力委實強悍,我軍戰死一萬餘人。其中六千餘是隨將軍你駐守五原的兄弟。」
林晚榮眼中厲芒一閃,嘿嘿道:「軍師所言極是。半天的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也足夠我們大幹一場了。我軍首戰要勝,這五原城的地位就更加重要了。」
林晚榮雙目圓睜,臉色漲的通紅,汩汩血氣在他渾身上下的血管裡流淌著,逐漸的加熱。
林晚榮揀起這東西,撫摸了幾下,又緩緩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口氣,這竹節嘟的發出一聲脆響,甚是悅耳。
「林兄弟瘋了——」高酋喃喃嘆著,眼眶濕潤,忽地暴喝一聲:「我他娘的也要瘋——」他一人一刀殺進敵群,與林晚榮互為依背,手起刀落,一個又一個的突厥人被他斬於馬下。
右路接連站出兩人,為主帥分憂,叫林將軍臉上頗有面子。林晚榮笑道:「兩位大哥何必跟我搶呢,我們誰去不都是一樣麼?」
「轟隆」「轟隆」,遠遠的,北邊的天際狂沙亂舞,數道狼煙沖天而起。無數黑色小點風馳電掣,彷彿一望無際的流蝗,捲起漫天黃沙撲面而來。大地震顫著,如霹靂春雷般隆隆作響,就連靜默的城牆,也跟著抖動了起來。
林晚榮神色肅穆:「我贊成胡大哥的意見。這守城之法實在是自縛手腳,得不償失——」
高酋面色嚴肅的搖頭:「杜兄弟,不該問的事情就不要問,這是我們當差的要訣——似林兄弟這樣的青年俊傑,多幾個紅顏知己,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王八蛋,我操你八倍祖宗——」林晚榮長長怒吼著,眼眶齜裂,彷彿是頭雄獅般跳了起來,衝上前對準那胡狗腦袋就是一陣猛剁,發瘋似的咆哮聲傳遍整個五原城:「雜種,我他媽剁死你——胡人狗雜種,你們都來吧,衝我來吧——」
「于宗才聽令!命你統帥一萬騎兵,專行接應杜修元部撤離,不得有誤!」
林晚榮心如刀絞,兩行虎淚無聲的滴落,默默地跪倒在地,杜修元、高酋、胡不歸緊隨其後。數萬將士淚流滿面,跟在主帥身後,長跪不起。
「什麼?」胡不歸大驚,急忙攔在他身前:「將軍,萬萬不可啊。你是右路統帥,一人身繫全局,怎可以身犯險?五原城中滿是火藥,要是不慎引爆,結局不堪設想。若你不放心,便由末將代您巡察就是。」
這突厥人烏哩呱啦大喊著,不借助喊話筒,聲音都能傳過來,嗓門實在大的可怕。
望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腳步重如擊鼓,徐芷晴呆住了,心跳的彷彿是行軍時的鼓點,纖纖玉手中握住的一把泥沙,卻再也扔不出去。
高酋呆了呆,忽地大喜:「林兄弟,你真聰明。這突厥話真的很好懂,我都能聽懂一半呢。」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這一語正戳中胡不歸的痛楚,他頓時就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獅子,暴跳了起來。他抗胡二十年,大華打的勝仗的確是寥寥可數。可他當年只是一個小小千戶,這是他能改變的事情嗎?
「沒有?!」高酋鋼刀一揮,正要發飆,林晚榮笑著拉住了他:「高大哥,你忘了麼,我們說過的,以德服人!!」
「太深奧,我聽不懂!」林大人搖頭嘆息著。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左丘于宗才等人恍然大悟。這五原城就是一個平地上的堡壘,除了埋炸藥,還怎麼造出「險」來?這計策被徐芷晴說穿了就一錢不值了,可是在這紛繁複雜的戰事中,又有幾人能想到這裡?林將軍的思維果真是天馬行空,開闊之極。
高酋注視半晌,正色點頭道:「以我老高的經驗看來,林兄弟正在修煉一門神奇的武學。你看他雙腿立穩,站似梅花樁,雙手成爪,用力前伸,含而不露,卻似有雷霆萬鈞之勢。這便是上乘武學講求的穩準狠三字要訣。林兄弟可謂深得其要領,抓也抓的緊,摸也摸的牢,那實物在他手裡,軟如浮雲,變化萬端——好一門高深的武功!」
林晚榮心裡一蕩,淫笑道:「軍師不要弄錯了,你眼中的邪事,在我看來,卻是最正經不過的好事。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而已,本質都一樣。」
「回來。」林晚榮喝了一聲,老臉黑了下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何況徐小姐昨日軍令言明,我右路為抗胡先鋒,凡屬右路之變動安排,都由本將軍做主。你想抗命不成?!」
「每一生的思念,上天都會為她灑下一粒沙,於是,就有了那浩瀚的塔克拉瑪干!」徐芷晴雙手蜷在腿彎,淚落如雨。
「不會的,」胡不歸興奮的老臉通紅:「若真能將胡人殺得人仰馬翻,那些老兄弟只怕會磕著頭求你埋炸藥呢。林將軍,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什麼主意都能想到,我老胡真服你。」
那商人恍然大悟:「大人,原來您說的是她啊。」
左丘道:「這三位兄弟都是我軍棟梁,派誰去都能不辱使命,但憑軍師決斷。」
「好。」林晚榮放聲大笑,取過馬鞭往外行去:「胡大哥,你留在此地指揮我右路人馬,我進城去。」
「兄弟們,準備了——」杜修元長刀一揮,數萬大華將士迅即各就各位,他們臉色肅穆中略顯緊張,初次上戰場的,手中的長槍,還帶著些微微的顫抖。
林晚榮面沉似水,微微搖頭,任風沙吹打著臉頰。方纔還蹄聲震天的大漠,卻彷彿突然靜謐了,駿馬的嘶鳴,昂揚旗幟飄舞的獵獵風聲,在所有將士的耳中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戰場死一般的靜謐,連根鋼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激起雙方的警覺。
「不就是突厥話麼?簡單!」林大人打了個哈哈,眼皮子也沒眨下,朝那簾子裡字正腔圓喊道:「裡面,人的,有?出來的,幹活!」
突厥人雖是戰力強悍,但城中一部盡滅,這前出的兩萬餘騎後路被斷,已成孤軍,在無數如狼似虎、渴望洗刷恥辱的大華精銳面前,便有再大的戰力,也唯有湮沒在這漫漫黃沙之中了。
林晚榮跟在高酋和杜修元身後冷眼旁觀,見高酋問話之時,那幾個突厥人眼神閃爍,目光不斷向內屋的簾子裡瞄去。那簾子輕輕晃動,似是掩藏著什麼。
三路大軍中,以左路的左丘最為兵多將廣,除副先鋒于宗才外,另有副將十餘、千戶百餘,合計將士九萬餘人。相比之下,林晚榮的右路大軍人數只有他的六七成,猛將也只有杜修元、胡不歸、李聖幾人,從表面上看,實力是要差些。但林晚榮手下的,大部分是山東帶過的老部下,有胡不歸杜修元按照林晚榮制定的戰略統一集訓,大家配合默契,戰力也未必低下。中路則是由徐芷晴親自率領,副將十幾人,兵力也不下十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連于宗才也盯住他不放,林晚榮嘿嘿一笑:「一個小小的誘敵之計而已,說不上什麼文章。」
林晚榮點點頭,大喊道:「爾等突厥惡徒,仗勢行兇,侵入我大華國境,屠殺我子民,天理不容。吾以大華雄獅右路元帥之名義,命爾等速速退去,再令突厥毗迦可汗寫好降書送至我大華天朝,歲納年供,叩拜我天朝皇帝。若是爾等小兒不聽勸誡,一意孤行,定叫爾等有來無回,粉身碎骨!」
胡不歸道:「約莫兩個時辰。對面那努爾梭哈就在等待胡人後續援兵的到來。徐軍師囑託我們迅速清理戰場,即刻撤離,避免與突厥大軍正面碰撞。」
那邊顯然也有通譯,努爾梭哈暴喝一聲,雙眼鼓如銅鈴,毛茸茸的大手一揮,也不知用胡語喊了句什麼。那突厥大隊頓時就像爆炸的沙堆一般,萬馬齊聲鳴唱,刷的向前衝來。
前方斥候的聲音大聲報來:「胡人距我三里——」
頭領猶豫片刻才道:「沒有。」
幾個突厥商人臉上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雙拳緊緊握住。
原來他是在操心這個,徐小姐看他一眼,幽幽道:「你以前不是打過白蓮教麼?戰爭,就是這樣的!將士損傷,那是難免的事。你要硬起心腸才行。」
林晚榮點點頭,神色肅穆:「杜大哥辛苦了。方纔我正在營中處理軍務,高大哥回來稟報,說這裡情形古怪,可能藏有重要的胡人奸細,極大的威脅著元帥的安全。我不放心,就來看看了。裡面的情況怎麼樣?有多少胡人,有無強弓利弩?你不要擔心,我已經調動了神機營的神箭手百名、火炮五門,另有步營三千,一起前來協助你,眼下各路大軍已在路上,片刻即到。」
林晚榮坐在地上,用手指在那厚厚的黃沙上緩緩勾勒著,不一會兒,幾張栩栩如生的俏臉躍然眼前。
夕陽緩緩落下,遠遠的大漠深處,塵沙似雪,漫天的黃沙籠罩著落日血色中帶著些昏暗。無數白色的帳篷,像是一朵朵盛開的小花,散落在塵沙中間,戰馬的嘶鳴與風沙的狂舞交雜在一起,匯成首淒涼的塞外小調。裊裊的炊煙在塵土中搖搖晃晃升起,遠望去,就像是落日下舞動的面紗。
左丘點點頭,疑惑道:「退出五原自是必須,但擺在我們眼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繼續前進,給與胡人當頭重擊。要麼退後幾里,與胡人相峙!林兄弟為何偏偏選擇後者呢?!」
徐芷晴輕哼了聲,俏臉如西邊的彩霞,不敢多言。看她輕紗覆面,藕荷色的褶裙就像這沙漠裡的一汪綠洲,玲瓏的身材劃出個美妙的波浪,眉眼間的溫柔彷彿能擰出水來,林晚榮嘖嘖嘆道:「現在才想起來——徐小姐,你這衣裳是特意穿給我看的嗎?!」
三人翻身上馬,背後的冷箭嗖嗖,直往背心射來。胡人顯然是認出了這方才喊話的「大華雄獅右路元帥林三」,頓時呼喊之聲絡繹不絕,神色興奮之極。
杜修元應了聲,便帶領兵士將那宅子圍了,高酋一馬當先的衝在最前,將那宅子的大門拍得嘩嘩亂響,怒聲喝道:「開門,開門,官軍查房了!」
突厥騎兵見大華敗退,長長的號角頓時響便全營,城外的馬蹄聲更加響亮,無數的突厥騎兵洶湧而入,穿過五原城,向大華殘兵追擊。
林晚榮嘿嘿笑道:「我就是來了。驚喜吧?意外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大帳中沉寂了下來。徐小姐說的不錯,此戰最為關鍵的一環就是誘敵。六萬突厥騎兵瘋狂進攻,腳下又埋滿火藥,一個處置不當,那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誰敢坐鎮五原?
望著那晃動的簾子,高酋也省悟了,嘿嘿一笑,湊到林晚榮身邊道:「兄弟,人家是突厥人,聽不懂咱們大華話,該用突厥語才是。喂,那老頭,裡面有人嗎,這句用突厥語怎麼說?」
徐芷晴美目輕瞟,目光自眾人臉上一一劃過,似是詢問大家的意見。
叫你小子心思齷齪!林晚榮報復得逞,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放心吧,我和你鬧著玩的。胡大哥,你只管把我吩咐的事情辦好就成了,記住啊。越是長得漂亮的,就越要報給我,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他大手一揮,怒號聲與那漫天風沙混雜在一起,彷彿一道道的鼓點,敲擊著戰士們的胸膛:「以我們的生命和尊嚴發誓——犯我大華者,雖遠必誅!」
一下子冒出來了三人,徐芷晴猶豫了一會兒,向左丘和林晚榮道:「依二位將軍之見,該派何人入駐五原?」
「得令!」那斥候轉身傳達命令去了。胡不歸搖頭道:「胡人的斥候都是選用突厥最好的寶馬,只要他們想跑,杜兄弟怕是難以追擊。」
「誓斬胡人於馬下!」眾將齊齊喝了聲,便告辭出營,忙著回去安排了。
「決戰是一定的,但絕不是遂了胡人的心願。」林晚榮盯住徐芷晴嬌俏的臉頰,神秘一笑。徐小姐有些敵不住他目光,急急低下頭去,嗔道:「做個什麼怪,還不快些說?到底如何決戰?!」
打白蓮教?以現在的眼光看來,那就跟玩似的。林晚榮嘿嘿笑著搖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和胡人打仗,我心裡老是忐忑不安。想以前,我可是有名的虎膽英雄,孤身闖入紅粉陣,大戰巾幗幾千人,唉,現在真的退步了很多啊!」
「轟——」「轟——」這幾聲怒號。落在林晚榮耳裡,就像是仙音那麼美妙。響箭方落,李聖的火炮便齊齊發出怒吼。朵朵焰火閃爍,直往五原城撲射而去。
這銀針乃是安狐狸和寧仙子的師門絕技,別人模仿不來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出手相救,除了寧仙子,還會有誰呢?林晚榮心中的激動已難以用言語形容,似有一把熊熊的火焰燃燒在胸膛。
徐芷晴滿是期盼的看他一眼,急切道:「如何個退法,你快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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