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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7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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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原始森林

第十一章 原始森林

一聽說他有法子,大帳中諸人頓時歡騰起來,這都是源自首戰大勝,林晚榮帶給眾人的信心。
「林將軍,現在我們往哪裡走?」高酋取出水囊咕嘟了口,小聲問道。眼下他們行進在浩瀚的賀蘭山深處,越走越偏僻,四處都是一望無際的林海,野草長得比人的脖子還高,前方早已沒有了道路,戰馬走幾步便要回頭。
「好功夫!」林晚榮讚了一聲,帶頭鼓掌。

李武陵抹抹眼淚鼻涕,臉上的神情瞬間肅穆了起來。林晚榮點點頭,拍拍他肩膀,神色無比的鄭重:「將這些兄弟的名字記在此處——若我能活著回去,我向你保證,他們將是我大華最尊貴的人。」
胡不歸與高酋同時望去,只見那溪水流向與羅盤所指的南北成傾斜角度,高酋奇怪道:「咦,這溪水像是西北方向流過來的。」
徐芷晴點頭道:「兩條峽谷,固然可守,只是我們的兵力卻要分散了。突厥人可任取一條,集中兵力猛攻,那主動權就要落到他們手裡了。」
行路難!在這無邊無際的賀蘭山裡行路就更難了!林晚榮深深的感慨。
這賀蘭山的天池占地廣闊,沿著湖岸走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完全繞過。越往前行,腳下的土地越發的鬆軟,沉積的淤泥越來越多,不僅是戰馬,就連人也難以踏足過去。眾人唯有小心翼翼的牽馬而行。
高酋深深吸了口氣。極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林兄弟,我看到了——前面,草原!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這小子是受了驚還是被嚇了,累成這個樣子。林晚榮拍拍他肩膀,笑道:「不錯不錯,小李子,你跑步的姿勢都快和我一樣帥了。你探了什麼軍情,快快報來。」
林晚榮的威嚴是血戰打出來的,手下之人哪個不服?杜修元雖面有失望,也唯有領了將令。
看他心意已決,笑容中沒有絲毫的勉強,徐芷晴沉默半晌,終是咬了咬銀牙:「好,我這就向元帥稟報,命你領軍自東向西橫貫賀蘭山,奇襲胡人要塞巴彥浩特。」
帳中一時安靜之極,彷彿落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徐芷晴身上。看她怎麼個說法。徐小姐盯著地圖,咬著紅唇沉默良久,方才輕輕開口:「走這條路,你有多大的把握?」
的確是太靜了,這麼大個林子,聽不見鳥叫蟲鳴,看不見雜草野花,幽幽落日下,樹林中竟閃爍著淡黃的詭異光芒,點點發亮,胡不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的拉住了身邊高酋的袖子。幾人還沒說話,就聽前面突然一聲慘叫:「退,兄弟們快退,啊——」
「允了?」胡不歸大喜:「太好了,這次要叫突厥人吃不了兜著走,奶奶的。」
林晚榮鄭重搖頭:「沒有把握。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賀蘭山的東西麓,必定有路相通,只是我們一時還沒有找到而已。」
「你才打擺子呢,」徐芷晴白他一眼,臉頰發燙:「我是在思慮你的提議,也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其二,從他們紮營的帳篷就可以看出,這些絕不是牧民,將軍請看——」胡不歸指著遠處的氈房解釋著:「他們這營帳安紮的極有規律。呈一個大圓狀,外圍帳篷最密。越往裡帳篷越少,乃是眾星拱月之勢,越往當心處,那地位越尊貴。而如果是普通放牧的突厥人,都是全家出動,部落內各自為政,帳篷鬆散許多,絕不會這樣緊湊有規律。」
徐芷晴臉色蒼白,截斷他話,輕道:「可若這是條絕路呢——」
林晚榮觀察細微,分析的極有邏輯,高酋聽得直點頭,胡不歸興奮道:「將軍,你是說,我們沿著這溪流而上追溯源頭,就可以到達巴彥浩特?」
話聲一落,便聽有人反對道:「林將軍,你打了勝仗也不能驕奢啊。你可知,這賀蘭山南北向的大峽谷有兩條,叫我們怎麼個守法?」
為了防止方向偏離,高酋手執羅盤不斷的定位,那溪水竟然真如林晚榮所預料的一路直向西北,叫所有人都信心大增。前路雖仍是艱險重重,大家也不懼怕了。
徐芷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幽幽道:「我相信凝兒。」
「走!」怒喝聲中。他雙手鬆開,繩索摩擦的窸窸窣窣傳入耳中,林晚榮一馬當先,身子如一隻展翅的大鳥,疾速向對岸滑過去。裊裊雲霧踏在腳下,呼呼風聲飄過耳邊。林晚榮回頭張望,黝黑的天幕下,遠處賀蘭山的青山綠水、崇崖峻嶺漸漸遠去,像是一縷縹緲的風般,不著蹤跡。
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一聽說要炸峽谷,便齊齊變了臉色。
徐小姐的一句話,頓叫大帳沉寂了下來。胡人如果戒掉了焦躁冒進,那他們的戰力就太可怕了。還有那突厥國師祿東贊,他的聰明機智,早就是人所共知了。
灌了鉛的雙腿無比的沉重,這幾步有如萬米之遙,好不容易才到達山坡頂上,只掃了一眼,林晚榮的雙眼,剎那就濕潤了。
整封家書除了諸位夫人的畫像,剩下的一個字都沒有,卻叫人看的心頭火熱。這真是世界上最有創意的家書了,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實在太特別、太有才了!
他搖頭晃腦,說的淒苦不堪,那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他決意要去了。
于宗才偷偷看了看徐芷晴,搖頭道:「林將軍,你怕是對胡人的習性不瞭解。突厥人馬背上長大,精於騎射,他們行軍之時,單兵口糧乾肉幾乎都是隨身攜帶。最多時,每人可攜帶十幾天的口糧。要去襲擊他們的糧草,只怕是無處下手。」
林晚榮嘿嘿道:「用沙子洗臉,用磚頭搓澡,堅持十年,大事可成!」
「絕對不是牧民。」胡不歸極其肯定答道。
徐芷晴給出的十日期限已經過了三天,算上折返時間,最遲也要在三天之內趕到巴彥浩特。若是超過了十天,就算奇襲成功,那賀蘭山關口已經被破了。屆時他們這八千人便會被絕斷退路,兇猛的突厥人像在草原上逮兔子一樣捕殺著他們,遙遙大漠就是這數萬兒郎的埋骨之處了。
「記得,記得。」
腳踩炸藥,鎮守五原,率萬餘勇士血戰突厥,有勇有謀、敢作敢當,林晚榮一戰成名,不過幾日功夫,他的名字就傳遍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銘刻在了六十萬戍關將士的心中。相比之下,昔日剿滅白蓮的功勞,則是完全不值一提了。
「這有什麼好看的?」他搖頭無語:「一道苦大仇深的懸崖!」
那祟皮年代久遠了,上面用焦炭畫的記號,除了幾座用三角標注的山脈,大部已辨別不清,但是箭頭的最終方向,確如胡不歸所說,是往西北而去的。林晚榮看了幾眼。對照記憶中的地圖,只覺似是而非,模糊遠比清晰多。
從山崖上下來時,所有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盔甲都是濕淋淋的,手腳麻木的彷彿都不屬於自己了,幾千人躺在冰冷的峽谷地上,深深的喘著粗氣。那情景,就連胡不歸這種與突厥人交手二十餘年的好漢,也忍不住的驚嘆不已。
「我只要一件。」徐芷晴凝望著他,長長的睫毛顫抖,豆大的淚珠無聲滴落:「請你記住,一定要回來!!若是不然,我最漂亮的衣衫穿給誰看?我的身軀,又要葬在哪裡?」
無數的戍關將士,做夢都想提馬縱韁、直踏突厥草原,用血與火粹成的戰刀,一洗昂昂大華數百年來遭受的恥辱磨難。
林晚榮哈哈道:「好小子,幹的不錯。等搶了胡人的女人,給你分兩個白|嫩的。」
幾人哈哈笑了起來。一掃前幾日的陰霾。林晚榮盯住對面的湖水。悠悠沉思半晌。忽地開口道:「胡大哥,以你經驗來看,要想解決對面那些胡人,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我要一個不漏的!」
望著徐芷晴晶瑩剔透的淚珠、美麗純淨的笑容,林晚榮無聲的愣住了,他心裡彷彿灌入了空氣,飄飄蕩蕩,剎那間,連自己都忘卻了……
……
嚴峻的形勢擺在眼前,首戰大勝的喜悅被沖淡了許多,大帳裡鴉雀無聲,人人都在皺眉沉思。
林晚榮點了點頭,心裡頓起沉重之感。這賀蘭山的東西走廊只存在他的記憶中,對於能不能走通這條路,他一點把握都沒有。但形勢逼人,突厥鐵騎步步進逼,過不了幾日便要兵臨賀蘭山下。奇襲巴彥浩特,是最出人意料、也是最有效的一著棋,當然與之相伴的,是那重重的危險與困境。
高酋點頭道:「也是啊,以前我與林兄弟說起哪家的小姐長得漂亮,他眼裡放的全是亮光。這兩天任我怎麼說。還千辛萬苦弄了幾本畫冊給他,他卻怎麼都不會笑了。」
南北向的大峽谷有兩條,徐芷晴要分兵而守,任何一條都不能鬆懈。而突厥人手握主動,卻可集中兵力選其一而攻之。為了給他奇襲巴彥浩特爭取時間,徐芷晴要率軍堅守賀蘭山十數日比原來預想的足足多出了一倍,其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林晚榮跨進中軍的時候,日頭已沉到大漠深處,營前守衛的將士,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他,齊刷刷向他行禮。這是對強者的信任與尊重,是對血戰突厥勇士的最高褒獎。
林晚榮走到地圖前,默然凝望良久,忽地長嘆了口氣:「徐軍師,各位大哥,你們怎麼看這賀蘭山的走勢?」
「是小李子。」胡不歸大驚,急急跨上兩步,拉住李武陵的袖子:「小李子,林將軍在這裡。」
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于老弟,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有突破的可能。這條路你沒有親自走過,你怎麼就能斷定它是一條死路?」
他這貿然一問,倒叫大傢伙都愣住了。這賀蘭山能有什麼走勢,不就是一座巨大的山脈麼?它橫亙南北,乃是大華與突厥的天然阻隔,也是兩種文化的分水嶺,除此之外,還能看出什麼?
萬丈霞光噴薄而出,徐芷晴的身影呆呆凝立峰頭,彷彿是凝固了的望夫石,久久不能移動半分……
「小李子,你挺住啊!」林晚榮急聲怒叫,兩手抓緊李武陵的手,拚命的將他往上拉。只是那泥沼千年堆積而成,勁道極大,任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李武陵的身體依然緩緩向泥面下沉去。
「徐小姐,你去勸勸將軍吧。」落日下,胡不歸、高酋、杜修元三人站在徐芷晴身邊,凝望著遠處林晚榮寬厚的背影,默默嘆氣。
「是啊,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于宗才附和道:「林將軍,你莫非是想做英雄想瘋了?若這條路通了,我們和突厥,還有什麼天險可以阻隔?」
「三天?」林晚榮眼中凶光一閃,猛的拍掌道:「橫豎都是個死,三天就三天吧。徐軍師,我有一計。」
那就是巴彥浩特?!林晚榮心裡的激動,實在無法以言語形容。在最絕望的時候,目的地的突然出現,給他驚喜的同時,也在他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成群的牛羊,
出發前的這一夜是最難熬的,面對生死未卜的旅程,誰能安然入寢?緩緩撫摸著諸位夫人的畫像,想起與她們相知相交的經歷,一幕一幕浮現眼前,溫馨浪漫,記憶猶新,林晚榮悲喜交加,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感覺。
首戰殲敵雖只hetubook.com.com有四萬餘人,卻是在大華人數戰力皆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取得,其戰役之經典,足可寫入教科書。這是一場里程碑式的勝利,對鼓舞大華民眾與將士的士氣,意義無比重大。
「怎麼了?」胡不歸小聲問道。
這老高的臆想症真是不輕啊。林晚榮大笑著拍拍他肩膀:「高大哥,這次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不僅不會搶戰馬,恰恰相反,我還要送戰馬!」
徐芷晴羞澀輕笑:「好看麼?!」
胡不歸理解他的用意,點點頭去了。望著夕陽下金光閃閃的湖面,林晚榮駐足良久,猛的一揮馬鞭。率先行去了。
也就是說,巴彥浩特真的就在眼前了!林晚榮心裡急跳了幾下。暗自吞了口口水。哼道:「胡大哥,你說這些戰馬突厥人都馴服了嗎?我們能不能騎?」
他又念詩了!徐芷晴心裡突突急跳,面頰發熱,忙輕聲道:「你在說什麼?」
「好,好,」林晚榮忙不迭點頭:「不要說一件,就是一百件,我也答應。」
這話太武斷了些,林晚榮搖頭道:「即便到不了巴彥浩特,只怕也是相距不遠了。高大哥,傳我命令,全軍改變路線,人馬都不停歇,沿這小溪逆流而上,並派出斥候先行探查其源泉。」
這的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要想從幾十萬突厥人中穿過去,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眾人都把目光放在林晚榮身上,聽他怎麼說。
林晚榮長長唉了一聲,無奈道:「你以為我想去麼?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最可恨的是,偏偏我還是最適合去做這件事的人——除了自認倒霉,我還能做什麼。」
望著徐小姐身影裊裊婀娜遠去,杜修元幾人這才哈哈大笑。高酋四周望了一眼。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兩位兄弟,你們發覺沒有,軍師與林兄弟的關係,這兩日似乎好轉了許多。她沒事就到我們營中轉,看林兄弟的眼神,那個纏綿啊——又像風兒又像沙!看來我送林兄弟的畫冊,過不了兩天,就要有用武之地了,嘎嘎——」
想起徐芷晴講的那葬沙的典故,林晚榮淡淡嘆了口氣,喜悅和憂愁同時湧上心頭。他咬了咬牙,馬鞭一揮,奔騰的駿馬絕塵而去,再不回頭。
「林兄弟,你看,是徐小姐,她送我們來了!」高酋小聲道。
林晚榮卻沒有功夫理會這些,此次大戰,從山東帶出來的精銳損失慘重,無數年輕的將士在他眼前倒下,刺|激的他難以安眠。這一路走下去,他發了瘋似的練兵,早起晚睡,玩命的程度讓胡不歸等人也暗暗吃驚。
落日下,一匹白馬,如疾射的利箭般穿透風沙夕陽,直往右路大營馳去。餘暉下的影子,拖成了一條長長的斜線。
林晚榮不解的望了他一眼。胡不歸笑著解釋:「突厥人雖是遊牧,但也不會一次派出幾百人去放牧的,對面那人數委實多了些。」
徐芷晴眼眶微紅,輕道:「你這人,沒有來由的道個什麼謝,這抗擊胡人,還是你一家的事不成?」
高酋大言不慚道:「林兄弟,我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全才嗎?!」
悠悠清唱傳入耳中,帶著淡淡的憂愁與哀傷,深深觸動這些即將遠征兒郎的心房。
「目前尚不能判斷。」胡不歸搖搖頭。緊緊盯住了遠處的那十餘座帳篷。微弱的燈光從帳篷裡透出,星星點點,彷彿是草原上寂寥的星辰:「不過可以確定的一點。他們人數應該不是很多,幾百人而已。最多不超過一千。」
低沉優雅的馬頭琴聲,如大漠的迷霧般緩緩飄過,不知從哪裡傳來女子清越淒涼的歌聲,淒淒瀝瀝迴盪在人心房:
「湖水?」林晚榮一把抓住小李子的肩膀,面色狂喜的大聲道:「哪裡有湖水?」
「諸位將軍,對於眼下情勢,你們怎麼看?」徐小姐微微嘆了口氣。目光掠過帳中諸將,輕聲詢問道。
過了泥淖險阻已是次日的五更時分,天色仍是幽暗,那紮營的計畫早已泡了湯。林晚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整齊隊伍,一口氣又前進了幾十里地。
于宗才不服道:「就算祿東贊要調集大量的糧草,那也是在他們後方草原進行。幾十萬胡人橫亙在我軍面前,難道我們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偷襲?」
這汪巨大的湖水,正位於賀蘭山幾座高聳的山峰之間,峰壁林立,如刀削的竹筍直衝雲霄。萬年的水流沖積,在山峰之間形成一條雄偉的峽谷,碎石林立,艱險難行。這天池正處峽谷中間,占地足有數十畝不止,就彷彿是上天墜落的一汪清泉,潔淨清幽,不沾染一絲人世的塵沙。清澈的湖水碧波蕩漾,倒映著人的影子,不遠處幾口小小的地下泉眼噴吐著熱氣,煙霧裊裊中,離天又似近了幾分。
「切!」李武陵擺擺手,不屑的哼了聲,胡不歸咧嘴哈哈大笑。
高酋眼中淚珠隱現,吶吶道:「林兄弟,我們成功了!草原,長滿了青草的碧綠草原,突厥人的草原,就在我們面前!」
送戰馬?高酋愣住了。一下子沒想通林兄弟的意思。
高酋應了聲,忙將羅盤送過去遞於他手上。林晚榮一聲不吭,將羅盤放好安靜良久,臉上閃出抹濃濃的喜色:「胡大哥,你快看——」
胡不歸自信滿滿的一笑:「突厥人麼,成群結隊起來才可怕,這區區幾百號人,也算落了單,只要讓他們龜縮在營裡,不叫他們騎馬跑起來,對付起來就易如反掌了,估摸著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林晚榮笑了笑,輕輕將手深入溪水,清涼中帶著冰冷的感覺直入心頭。他自泥土中挖出一塊小小的鵝卵石,注視良久,悠悠道:「你們看這溪水,能在如此茂密的森林中,沖出一道溝渠,力量何其之大。再看這鵝卵石,絕非人工放置,而是千百年的流水沖積自然形成。這說明了什麼?」
接下來便是凝兒、巧巧、玉霜、仙兒……幾位夫人每人都自畫了一副肖像,情形場景各異,姿態模樣更不同,卻與各自脾性本能暗相符合,更把那無盡的相思展現了個淋漓盡致。
湖水依著峽谷緩緩流淌,在微風下輕輕拍打著岸邊岩石,發出輕輕的聲響,就彷彿是一章和諧寧靜的詩篇。這鑲嵌在賀蘭山頂的天池,縹緲靜謐,不帶一絲的塵埃,竟是從未有人來過的聖地。
數百年的歲月,突厥人的鐵騎無數次踐踏大華的邊關城池,在我們豐饒的沃土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數不清的兄弟姐妹被他們蹂躪、慘死在他們的鐵騎屠刀之下,鮮血白骨掩蓋了大漠的漠漠風沙,造就了大華百年的奇恥大辱。
「林大哥,怎麼樣,是不是這裡?!」李武陵捧起湖水灑在臉上,又胡亂的抹了把水珠,得意洋洋笑道。
徐芷晴忽地嫣然輕笑,無比的淒美:「林三,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他怒吼一聲,拉動強弩抬弓就射。那飛矢帶著繩索疾速奔馳,咚的大響聲中,正中對面老樹樹幹,箭身盡根而沒。
對面的湖岸上,成千上萬的戰馬安靜歇息,遠遠望去,就像一片濃密的烏雲,撩撥的林晚榮心癢癢。
帳中諸位與胡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對他們的習性當然瞭解的清楚,皆都贊成的點點頭。
「向逝去的勇士們——敬禮!」林晚榮長喝一聲。
徐芷晴臉上泛起股淡淡的紅暈,柔道:「你家有嬌妻美眷,深情款款、關懷厚愛,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橫貫賀蘭山、扼住胡人的咽喉,這般危險的事情,你還要去麼?!」
炸斷峽谷固然能延緩突厥人的步伐,但同時也阻斷了興慶通往大漠的咽喉要道,丟棄了五原不說,更將賀蘭山拱手送給了突厥人。三十萬大軍也唯有退回興慶府一條路可走。一旦胡人將峽谷清理完畢,興慶府便再無天險可守,孤零零的暴露在胡人鐵騎之下,此無異於飲鴆止渴。
他手勁大,李武陵被他抓的齜牙咧嘴哎喲了幾聲,林晚榮忙鬆開了他,眉開眼笑道:「騷蕊騷蕊,一時沒注意。你說的那湖水在哪裡?」
她輕柔的話語不斷在林晚榮耳邊迴盪,倒叫林晚榮愣神了半晌。是啊,我傻了?這麼危險的事情,怎麼都攬到自己頭上了,這不是我的風格啊!他思前想後,恍然有種直覺,在那保家衛國、血火交融的戰場上,但凡流著熱血的男兒,都會身不由己的投入其中,這是潛藏在每個人心底的渴望。即便是他這樣狡猾奸詐、從不吃虧的人,也沒有例外。
得了斥候的稟報,林晚榮淡淡點頭,望著那吞沒了二十餘兄弟的沼澤,眼中閃過火一般的火焰。
那倒也是,林晚榮笑了笑,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回營安排去了。為了爭取時間,明天一早,我們就動身。」
「左大哥說笑了,這功勞本來就是大家的,還用搶麼?」林晚榮微微笑道。
長調聲悠揚護送你去遠方
徐小姐臉上微笑,脈脈望著他,神情淡雅。
林晚榮微笑點頭,讚賞的看他一眼。
高酋跟在林晚榮身邊,時間長了,對他習性越來越瞭解,頓時欣喜道:「林兄弟,是不是要宰了對面那些兔崽子?搞突厥女人,搶突厥戰馬,我老高期盼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要在胡人老窩裡當鬍子,奶奶的。說出去誰都不信哪,哈哈——」
徐芷晴下意識的伸出小手,方要觸到耳根,忽地清醒了,急呸道:「你做什麼?!又來唬我,你才是紅耳根!你天天都紅耳根!」
胡不歸點點頭,自懷裡取出一張泛黃的羊皮遞給他:「這兩日我走訪了賀蘭山中殘存的幾家獵戶,聽他們所言,的確曾有傳說,有人橫穿過賀蘭山脈,還親眼見到了巴彥浩特的金毛裘。只是年代久遠了,又都是獵戶的傳說。我們無從考證。這張羊皮是在一名獵戶家中找到的,我看這箭頭似乎往西北方向,就取回來了。」
左丘狠狠拍掌道:「林兄弟,就數你斬馬首這手最漂亮,比那五原城裡埋火藥還要痛快。胡人馬背上長大,那戰馬就是他們的生命,你這一斬,叫那突厥人都膽寒哪!我們大華數百年來,缺的就是這個狠字!這幾刀下去——痛快,真他娘痛快!」
嘿嘿嘿嘿,林晚榮望著她得意淫笑。徐芷晴急急低下頭去,耳根熱的像火燒,二人一時無語,氣氛卻是旖旎溫馨。
不知道何時,他身邊已經聚集了無數的兄弟。所有人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望著眼前一望無邊的草原,神情又癡又呆。
而賀蘭山對於大華的意義也絕不僅僅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那麼簡單,它是農耕與遊牧民族的交界,是鎮守大華的天關,對於將士們的心理意義非同凡響。
「是泥沼死潭——停,全部停下。」胡不歸的喊聲遲了些,行在最前的十餘幾名斥候身子頓歪,還沒來得及眨眼,泥淖便淹沒了他們的頭頂。
「大小姐!」林晚榮喜不自禁,這又是蕭玉若的一副自畫像,那疲憊奔波中的刻骨思念一覽無遺。
「看完了嗎?!」徐芷晴悠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高酋嘿嘿大笑,又射出兩根繩索,皆是正中目標。他將腰間繩索綁好,朝諸人抱抱拳,身體一滑,疾如流星,直往對面崖上奔去。
山中行路,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林晚榮自然深諳和_圖_書此理,取出羅盤辨明南北向。見前進的方位無誤,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高酋眼神極好,盯住他奇道:「兄弟,你怎地了,眼圈都紅了?」
「徐小姐,找我有事?」看左丘他們走出老遠了,林晚榮轉過身來,嘻嘻笑道。
林晚榮笑道:「高大哥,你不是和李武陵一起去當尖兵了嗎?怎麼,你看到了什麼?」
這還用你判斷,我也看的到,林晚榮嘿嘿乾笑幾聲,接著道:「這是牧民嗎?」
「刷——」,無數雪白的鋼刀,齊齊劃出道鋒利的弧線,高舉在戰士們胸前。閃閃的寒光衝破森林山峰,直入蒼穹深處。
倒是林晚榮心裡保持著清醒,突厥人雖是首戰折了四萬精銳,卻還有二十六萬人馬壓在五原城前。這一戰,胡人敗在驕傲輕敵,又是孤軍深入,大華才能突出奇謀,克敵制勝。此戰有一定的偶然性,且是不可複製的。隨著戰事的推進,胡人吃一塹長一智,警惕性提高了許多,再想有這樣的大勝,那是難如登天了。
「無數的先人傳說的事情,難道還會有錯?」于宗才哼了聲。
默默凝視那顆火紅的「星星」良久,林晚榮緊緊捏了捏手掌,目光轉向對面懸崖:「高大哥,你會射箭麼?」
一隻腳踏入了草原,林晚榮便又恢復了以前的那個老調調,言談中嬉笑多了幾分、無比的輕鬆自在。
林晚榮神色正經道:「徐軍師,若是突厥二十萬人全部來襲,我軍扼守此兩條峽谷,以你的看法,我們能堅守幾天?」
胡不歸嘿嘿點頭:「對,就是這樣,現在這個階段,突厥馬是不分胡人和華人的。如果我們調|教的好。這些突厥戰馬忠於我大華也未嘗可知。」
徐芷晴自衣衫裡取出一封書信,也不言語,默默遞給他。林晚榮拆開信封掃了眼,只見那首頁畫著個清淡如仙的女子,端坐小亭之中,秀眉微蹙,神情楚楚,小腹微微鼓起,卻是個心懷思念的閨中少婦。
林晚榮翻身下馬,淡淡點頭:「允了。」
嘀嗒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黎明到來前賀蘭山的沉寂。一隊壯碩的大華軍士,沿東麓蜿蜒而上,身形漸漸沒入悠悠的山谷。
「不要哭。」林晚榮臉色如墨,默默拾起泥沼裡一柄殘留下來的大刀,撫摸良久,遞到李武陵手中,惡狠狠號道:「你給我把腰桿挺直了——李武陵,你記住,男人,只有勝利的時候才哭。」
林晚榮點點頭:「不錯。據徐軍師說,巴彥浩特山前的沖積平原草場遼闊,物產豐美,盛產的就是灘羊。既是沖積平原,而它又湊巧挨近賀蘭山,那你們說,那巴彥浩特草原上豐潤的水土,是從哪裡來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問,倒叫胡不歸愣了愣。他笑著答道:「胡人一年四季都不洗澡,最怕的就是水了,高兄弟,你有什麼高招?」
尤以凝兒這丫頭最有創意,橫臥在牙床,神情慵懶,絲被裹著嬌軀,微微露出個粉|嫩的肩頭,一隻潔白皓腕伸出衾被,輕挑著鮮紅的火燭,紅潤小臉上籠罩著層淡淡的粉暈,嬌媚的連那燭火都要壓了下去。
林晚榮刷的站了起來,一把握住高酋的手:「高大哥,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翻越了兩座崇山峻嶺,所有將士的體力都已到達了極限。兩日裡不眠不休的急行軍,就是個鐵人也撐不住了。看前面峽谷隱隱有風聲傳來,林晚榮終於揮了揮手,命將士們紮營休整。
林晚榮回過頭來,只見徐小姐眼眸如霧,臉上紅暈點點,纖纖素手緩緩取掉頭盔,露出滿頭青絲烏髮,恍如江南最美的綢緞,柔順的垂至肩頭。
「你早些給她們回個信吧,」望著他將諸位夫人的畫像緊緊抓在手中,戀戀不捨的樣子,徐芷晴幽幽道:「翹盼生華髮,相思催心肝。那離別的滋味最是難過,你莫要輕待了這些好女子。」
「不錯,就是西北方向。」林晚榮猛的抬頭,眼中閃過精光:「高大哥,你還記得巴彥浩特最著名的特產是什麼嗎?」
將這林將軍震顫敵膽圖裝了信封,看看天色,已是五更時分。高酋、胡不歸和八千弟兄早已整裝待發,齊齊等著他了。
無數期盼的、興奮的目光望著他。愛戴、崇敬、生命相託,那裡面包含了太多的意義。林晚榮微微哽咽,猛的大手一揮,威武的聲音穿金碎石,直入蒼穹:「勇士們,大華的歷史,就在此刻改寫!!你們——我最親愛的兄弟——將是踏破突厥草原的第一人!!你們的身影,將注定成為我大華——千秋萬代——永遠銘記的豐碑!——戰刀在哪裡?!」
「青璿!」林晚榮大喜,這竟是京中寄來的一封家書,首頁便是肖小姐的自畫像。肖青璿一字未著,這輕輕的一副素像,卻已將千言萬語全數寄至。
見徐芷晴盯在自己身上,臉上顏色時紅時白,時喜時憂,也不知是個什麼症狀。林晚榮急忙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幾晃:「徐小姐,你怎麼了?哎呀,看你的樣子,好像是染了風寒打擺子,快把雙手伸出來,我來為你號個脈。」
徐芷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待到帳中安靜下來,她指著牆上地圖,沉聲道:「我軍現在所處位置,在賀蘭山北麓一線,離著五原約有四百里的路程。沿賀蘭山峽谷而行,便是興慶府了,這也是我軍的背後倚靠。我們乃是興慶府前唯一的一道防線。五原之戰,雖以我軍大勝告終,但胡人主力巴德魯所部已全軍會合於五原城下,仍有二十萬之眾,且都是突厥精銳。由於我軍首戰大勝,遠遠出乎突厥人的意料,突厥國師祿東贊已改變策略,胡人騎兵不再盲突進,而是採取穩紮穩打之勢,層層向前推進。我們要再想尋到五原那樣的出奇制勝的機會,只怕不是那麼容易了。」
絕路?林晚榮愣了愣,望見徐小姐蘊滿淚珠的眼眶,他忽的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家二小姐常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對此深信不疑,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高大哥,把羅盤給我——」林晚榮猛的跳起,疾聲大叫著向那小溪奔去。
「林大哥,」李武陵急喘幾口,睜大了眼睛道:「前面有湖,好大的一汪湖水。」
看來將胡不歸帶來真是對極了。以他與胡人交戰多年的經歷,對此次突襲大有裨益。林晚榮嗯了聲道:「既然不是牧人。那就是突厥騎兵了!」
徐芷晴惱怒的白他一眼:「你到底有什麼詭計,快說!」
結合巴彥浩特的戰略地位,林晚榮這猜測實在是合情合理。胡不歸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林晚榮跨在馬上,光著臂膀,單手持刀,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臉頰不斷滴下。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卻毫無覺察。雙腿一夾戰馬,像一陣旋風似的衝了出去。
林晚榮這幾天受了刺|激,躲在大漠裡發狠練兵,已經有兩天沒參加合議,諸人也是五原之後第一次見他,左丘拉住他笑鬧幾聲,帳中氣氛甚是歡喜。
徐小姐離他最近,只見他眼中神光閃閃,口裡喃喃自語:「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賀蘭,偉大的賀蘭——」
四天的生死行程、兩百餘位戰士的性命,終於沒有白白耗費。望見草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莽莽賀蘭山已被他們甩在身後,更加殘酷的征程即將來臨。
既是確定了路線,這淙淙流過溪水就是最好的向尋,八千餘將士調過馬頭,循溪流而上。一路上雜草叢生、淤泥堆積,都是從沒有人走過的道路,其坎坷艱辛可想而知。不時有人馬陷進淤泥,眾將士齊心施救,驚呼聲此起彼伏,響徹賀蘭山廣袤的原始森林。
林三的承諾從來就沒有落空過,這是人所周知的道理,李武陵感激的嗯了聲,抹去了眼淚,臉上卻再不復往日天真的顏色。
百年來的夢想,直到今天。才由一群從天而降的殘兵實現,他們容顏縞瘦、衣衫破爛。軍容早已慘不堪言。可是在這一刻,他們手中雪亮的戰刀,代表的就是怏怏華夏!這是怎樣激動人心的時刻?!
林晚榮哈哈大笑,帳中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看到了,我看到了——」剛剛喝了口水。一口粗氣還沒喘過來。高酋臉色通紅、風風火火的大叫著奔了過來。

徐小姐輕輕搖頭:「單就人數而言,胡人與我軍堪堪持平。我軍在火器與箭弩方面具有優勢,但突厥騎兵個人戰力更為強悍。浩瀚大漠,無險可守。若是要決戰,我軍勝算只怕不到五成。那突厥人恐怕也正盼著此刻。」
「小李子——」眼看行在斥候隊伍最後的李武陵一腳踏空,腦袋逕直朝泥沼中拱去,林晚榮急怒攻心,啊的怒吼一聲,像是匹瘋狼般撲上前去。
「哎喲。」林晚榮猛的一拍手:「我明白了,這些突厥人是往巴彥浩特送戰馬的。因為天色晚了,不利於大量戰馬的運動,所以他們才會在此駐紮,明天一早,他們就要開往巴彥浩特了。」
眾人皆都沉默著。確如林晚榮所說,現在大軍駐紮在賀蘭山腳下,突厥人正在穩紮穩打向此推進,一場血戰勢所難免。如果想不出其他辦法,就只有與突厥人決戰到底了。
「林將軍,你快看——」胡不歸的叫聲,驚醒了還在沉思中的林晚榮。他抬頭望去,只見腳下雲霧幽幽,深不見底,竟是一處絕斷的懸崖。對面三十丈處一座高聳的山峰,直直插入雲霄,險絕天際。賀蘭山天池奔流到此處,垂直落下,形成一道靚麗的瀑布直掛九天,嘩嘩的水聲沖擊著岩石,清脆無比。
胡不歸動作更急,竄上兩步拉住那已經入營減了速的駿馬。疾聲道:「將軍,軍師可應允了?」
奇襲糧草,古往今來的經典戰役多不勝數,他提出這主意,諸人倒也不覺得新鮮,唯獨怎樣才能取得奇襲的效果才是大家為難的。
林晚榮哈哈笑道:「徐軍師真聰明,這麼快就看穿了我的詭計,胡人要都有你這麼聰明,那我們就完了。」
高酋用力點頭:「搶突厥的戰馬,搶突厥的女人——我老高三十年苦練,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看我神箭,射啊——」
「你有什麼計策,快快說來!」徐芷晴欣喜不已,急忙催促他。
渾黃的淚珠滴落在將士們飽經風沙摧殘粗糙的臉上,無數的人無聲哭泣了起來。那悲痛而又驕傲的聲音,恍如春夜裡嗚咽的春蠶。幽幽響起在這夜色中的大草原。
「你的意思是說。現階段,在這些突厥大馬的眼中,我們和突厥人是一樣的?這些戰馬給誰騎都一樣?」林晚榮眼中精光閃閃。
「兩條就不能守了嗎?」林晚榮淡淡一笑:「若照于老弟你這麼說,因為賀蘭山谷口太多,所以我大華就不能守,唯有放任胡人長驅直入,攻取興慶府?」
「胡大哥,前方斥候有無消息返回?」林晚榮舔舔乾裂的嘴唇,將手中拄著的樹枝往清水裡一戳。急喘著問道。為了節省體力,這幾天所有戰士都是拄著樹枝前行。現在已經是第三日的午時了,那前路卻還一點動靜沒有,想想徐芷晴約定的十日之限,林晚榮心裡急的就像火燒似的。更為難受的是,賀蘭山那邊現在怎麼樣了、大華是不是和-圖-書已經與胡人展開了大戰,他都一無所知。與世隔絕的感覺,讓人心焦卻又無奈。
林晚榮眼睛眨了眨,忽道:「軍師,這賀蘭山峽谷天然險峻,乃是胡人進軍中原的必經之地,若是我們在此峽谷重兵把守,能否截斷突厥人南下的路線?」
胡高二人不解的互相望了眼,不待他們回答,林晚榮有力揮揮手:「——說明了這水流的源頭,活性好、沖擊力強,極有可能就是巴彥浩特草原的水土源頭。」
林晚榮捧起湖水輕嘗一口,淡淡的溫香沁入口鼻,彷彿母親的乳汁般,香甜異常。
「胡大哥,好像不太妙。」林晚榮抹了抹額頭冷汗,拉拉身邊的胡不歸,謹慎的四周望了一眼,聲音壓得極低。他們前面十幾丈處,李武陵和他的斥候小隊正在探路。
「不可輕率魯莽。」林晚榮搖頭正色道:「我們應該已走了大半的路程。這汪天池的面積如此之大。卻沒有被人發現過,除了地處山巔外,前面一定還有天險阻隔。所以才沒有人能夠找到這裡。」
他怒吼一聲。手中長刀刷的刺入立起的圓木當中,長長的刀尖戳穿木背,顫顫巍巍抖動。他身後身影雷動,數千匹戰馬掀起狂沙,騎士們怒吼著,演練沙漠攻勢。
徐芷晴望著他柔聲細語:「還記得我與你講過的葬沙的故事麼?」
一口氣前進了七八十里的路程。眼前的風景卻陡然一變,森林越來越茂密,山巖越來越陡峭,溝谷中滿是散落的碎石,或大或小,突兀嶙峋,戰馬踩在石上,不斷的打滑深陷,根本無法騎行。眾人唯有翻身而下,拉著韁繩牽馬前行。速度頓時慢了許多。
林晚榮笑道:「當然要回信了,待會兒我就回去燒水洗白白,然後畫一副寫|真送回家,是凝兒最喜歡的那種。」
林晚榮擔心的就是這個。他點頭嘆了聲:「胡大哥說的不錯,這些胡人若是跑出去了一個,那就前功盡棄了。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全殲他們,這才是最大的難題。」
帳中諸人噤若寒蟬。良久,左丘才道:「林兄弟,你是不是瘋了?胡人明知巴彥浩特依著賀蘭山西北麓,卻仍是放心大膽的將補給中轉站設在這裡,你可知這是為了什麼?」
前面行進著的五六名斥候,前腳方才落地,身子便直直往前栽去,「啊」的叫聲方過,落葉松針下的沼澤地瞬間露出黝黑的大嘴,眨眼就吞沒了他們的身體。
接下來的仗如何打,這也是林晚榮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以祿東贊的才智,他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突厥人穩紮穩打,行進速度雖然減慢了,但是威勢卻增加了許多,對大華形成的壓力將更加巨大。
胡不歸笑道:「林兄弟,說起這突厥的風俗,你可就比不上我了。突厥人馬背為生,一夜騎行幾百里,在大漠草原裡迷失方向那是常事。突厥各部落在夜間都會燃起巨大的篝火,為部族勇士指明回家的方向,這篝火也是各部落實力的象徵,部落越強,篝火也就越大越亮。突厥建立了汗國之後,由於征戰甚多,這風俗漸漸演變成了在重要的關口燃起篝火。從方位上判斷,你看到的那顆最亮的『星星』正處西北,應該就是巴彥浩特無疑了。看這距離,應該在百里開外。」
滑行甚疾,轉眼就到了對面峰頂。高酋一把拉起他,衝他豎起了大拇指,將三條繩索齊齊綁緊了,高酋輕輕打了個呼哨。對面便刷刷刷的劃過三條人影,輕如黑夜裡的燕子。
徐芷晴嗯了聲,沒有說話。林晚榮轉身行去,方要邁出營帳,卻聽徐小姐輕喚:「林三——」
諸人敘話片刻,信心頓時前所未有的高漲,連那一向沉穩的左丘也是漲紅了臉膛,首戰大勝的功效可見一斑。
徐小姐一語驚醒夢中人,帳中諸將齊齊面色大變。要知這賀蘭山脈天然險峻,唯有兩條大峽谷貫穿南北,也是歷經萬年方才形成,且地勢險峻,極難通行。而那東西向則是一望無際的崇山峻嶺,原始森林,山下颳大風,山頂下大雪,氣候惡劣多變,自古以來就沒有道路可以通行。要想東西貫穿賀蘭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徐軍師,突厥人南下,這兩條峽谷必取其一,不管你願不願意,也不管你是主動還是被動,為了保衛興慶府,這兩條路口我們都是必須守的。我說的對嗎?!」林晚榮眼光灼灼,猛盯著徐小姐的臉頰。
在林晚榮的記憶中,賀蘭山東西向最起碼有兩條峽谷可以穿行,當然,那是前世的事情了。極力的搜索腦中殘存的記憶,又將胡不歸找到的那粗糙的可憐地羊皮地圖拿來仔細對照,他鄭重點點頭:「沒錯了,就是這裡,這就是地圖上標出的第一座山脈。胡大哥,你看——」
這丫頭說的倒隱諱,林晚榮嘿了聲:「那就行了。勝向險中求,收穫與付出是成正比的。在當前的形勢下,不管這條路存不存在,我們都必須死馬當作活馬醫,總比守在這裡,坐等胡人來攻要強的多。再說了,萬一真讓我找到——」
胡不歸興奮的拍拍手:「那還等什麼,乾脆我們今夜急行軍,一鼓作氣再走上百里路程,直接殺到巴彥浩特。」
見他久久不說話,徐小姐嫣然一笑:「這和你平日裡的性子不符,要捨下如花美眷,去做那生死未卜之事,你真的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這短短的一截路,從辰時走到了暮時,統計下來,又有數百多名兄弟葬身深淵、屍骨無存。奇襲之戰還沒打響,單在路上就足足損了兩百多號人,林晚榮緊緊咬了牙,一聲未吭。
胡不歸嘿了聲:「末將也是如此認為。如果不是突厥騎兵,他們帶那麼些戰馬幹什麼?」
時間不等人啊。林晚榮嘆口氣,咬了咬牙道:「現在還不能紮營,趁著太陽沒落山。我們要繞過這天池,再向前推進五十里。胡大哥,叫兄弟們把水囊灌滿,戰馬也飲足,我們再趕一程。」
都到了這個份上,除了點頭外,還能說什麼。林晚榮深深一嘆:「謝謝你,徐小姐。」
李武陵深陷泥淖,淤泥已經沒入鼻子,臉孔漲的通紅,他拚命的搖著頭,身體掙扎著不斷下沉。
如此前進了兩天,那小溪卻像是沒有盡頭似的,看不到邊際。每日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他時候全部在趕路,林晚榮初略的計算了下,這兩天足足行了三百里不止,腳上起了大大的水泡。卻依然看不到溪水的源頭。若不是羅盤顯示方向無誤,他定然懷疑自己走錯了路。
胡不歸豎起大拇指,激動道:「八千兄弟,是我精心挑選的,都是個頂個的好漢,只聽說此行九死一生,卻沒有一個人皺眉頭的。」
雪膚,鳳眼,柳眉,櫻唇,身段便如湖邊輕垂的楊柳,去掉戎裝的徐芷晴嬌俏嫵媚、溫柔秀美,剎那間的芳華蓋過了大漠的風霜。
絕路!!!林晚榮雙眼睜得圓圓,冷汗刷刷的流了下來。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還犧牲了幾十個好兄弟,一心想著穿越著賀蘭山,卻沒想到,一堵斷崖就葬送了所有的希望。
「靜,太靜了。」林晚榮吞了口口水,目光焦急的四處打量著。他們已經行到了天池的最盡頭,眼前茂密的森林中古木蒼天,腐爛的樹葉松針落在地上,堆積起厚厚的一層氈。落日時分,本應是倦鳥歸林的時刻,但這樹林中卻有著死一般的寂靜,除了自己的呼吸,再也聽不見一絲的響動。
「這就是胡人的先天不足了,」徐芷晴接著分析道:「他們從前征服其他部落,都是在草原大漠裡打仗,糧草可隨時調配,供給尚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但此次則大為不同。胡人雖勇猛,卻從未集結過三十餘萬的重兵,此次尚是他們首次如此大規模作戰,又是南下中原,耗時日久,在各方面必然有所欠缺。這樣大規模的作戰,不僅比拚雙方將士的勇氣,更是國力的大比拚。而我可以肯定的說。在攻陷興慶府之前,這三十萬突厥人絕不可能從我大華獲得一粒糧食。因此,後勤保障,將是突厥人最薄弱的一環。」
「先人未必每件事情都是對的,路是要人踩出來的。」林晚榮嘆了口氣,悠悠道。
林晚榮光著個膀子站在幾人面前,正擦著身上的沙子。他的肌膚和臉龐一樣都是健康的小麥色,層層汗珠在黃沙落日中閃著油光,健壯之極。高酋望著他驚嘆一聲:「好肌,好肉!林兄弟,你這功夫是怎麼練成的?教教我!」
徐芷晴眼中水霧緩緩升騰,喃喃輕語:「我把每一生的思念,換做上天灑下的一粒輕沙,於是,就有了那浩瀚的塔克拉瑪干!」
「我大華從來不缺好漢!」林晚榮拍拍他肩膀,欣慰一笑。
「輕佻。」雖然他說的隱諱。但徐小姐與他相處已久,觀他賊臉便知他的寫|真會個是什麼樣子,忍不住紅著臉啐了一聲,哼道:「你說的這東西向橫貫賀蘭山的峽谷,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
牧草香啊沁透了我心房;
有如此美景可賞。初時還不覺疲累,大隊人馬蜿蜒向西,踏破岩石森林,行進甚疾。
帳篷裡大笑響起,左丘拍著他肩膀笑道:「無妨。五千匹戰馬對胡人的三十萬張嘴來說,杯水車薪,也就一頓飯而已。但林老弟你留給胡人心裡的陰影,只怕一輩子都抹不去了。」
等到所有兄弟全數通過,天色早已大亮了,幽幽鳥鳴傳入耳膜,潺潺露珠打在人的臉頰,冰冷透涼的感覺。
這強弩是經過改造的,後面綁著一截極粗的繩線,足有幾十丈之多,重重盤在地上。
李武陵揉揉肩膀,長長吁了口氣,得意道:「就在前面,離著我們六十里開外,是我親眼看見的——林大哥,這次我可算立了大功吧?奇襲巴彥浩特的時候,可不能再讓我在一邊觀望了。」
「好看,好看。」林晚榮傻傻點頭。
「什麼,你說什麼?!巴彥浩特?!」林晚榮大驚。一把抓住胡不歸:「胡大哥,那不是星星?你怎麼知道那就是巴彥浩特?」
徐芷晴沉思半晌,良久才道:「扼守峽谷不比守城,除非把這峽谷炸斷,否則,我軍只能堅守三天。」
「高招麼,倒談不上。」高酋嘿嘿幾聲,自懷裡摸出一個大大的紙包,愛不釋手的摩挲著,滿臉淫笑:「——就是想起了以前林兄弟用過的手段,那真叫人神共振、精妙無窮啊。」
「吼」,雪亮的戰刀齊齊出鞘,映照著無數興奮的發紅的臉頰,萬道雪光冰冷徹骨,彷彿將這草原都割斷了……
他神情篤篤的樣子,叫徐芷晴一陣迷惑。以她對林晚榮的瞭解,這人小事上無真話,大事上無假話,尤其是這種關係著大華命脈的時刻,他絕不會無的放矢。「那你怎能如此篤定?」徐芷晴壓低了聲音,輕怨道。
本想回封家書,奉上林郎的瀟灑裸浴圖,只是下起筆來,卻不由自主了。高高的賀蘭山頂,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年輕將軍,手扶長劍,仰天怒號,昂揚身姿,震徹了胡人膽。這便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實寫照。
左路副帥于宗才,將他二人微妙的情形看在眼裡,臉色頓時煞白。
林晚榮一驚,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徐小姐呢,忙抹了嘴角口水,打個哈哈道:「看完了,看完了。青璿她們幾個,這畫畫的真不錯,就是m•hetubook•com.com衣服穿的稍微多了點,等我寫個信回去叫她們改進,下次畫幾張紅妝沐浴圖送來,要帶桑拿的。」
林晚榮聳聳肩,無奈道:「聽徐小姐這麼一說,我突然有點後悔了——我在五原砍了五千匹戰馬,那豈不是送給了胡人許多口糧?」
高酋翻了個白眼,胡不歸和杜修元大樂,笑聲與遠處戰馬的啼鳴、將士的廝殺聲混在一起,直透雲霄而去。
徐芷晴偷偷瞥他,只見他盔甲鬆散,額邊頭髮上還沾著淡淡的細沙,這兩日彷彿又曬得黑了些,嘻嘻笑笑中多出了些豪邁之氣,與參軍前的模樣又有不同,仿似兩般味道。她抿嘴微笑道:「左大哥,你也莫要逼他了,聽說從五原臨走之前,林將軍將繳獲的五千匹突厥戰馬全都斬首,還擺成『大華』二字向胡人示威。突厥左王巴德魯親臨前線,望見這染血的馬首陣,頓時暴跳如雷,懸賞一萬金,誓要拿住林三。林將軍這兩日是躲起來練兵了,他是擔心不怕死的突厥人在他身上搶金子呢!」
「李武陵?」林晚榮大吃了一驚:「小李子怎麼也跟來了?胡大哥,你這可是濫用童軍啊!」
高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那眼下我們怎麼辦,是就地駐留還是繼續前進?」
說到徐芷晴,便想起她凝立賀蘭山頭、含情脈脈、輕歌相送的一幕,那情深款款的樣子,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奶奶的,林晚榮咬咬牙,這次如果能夠活著回去,一定要把徐丫頭給辦了。老徐這下可占了大便宜了,白白撿這麼厲害個女婿,估計半夜做夢都會笑。
「當然是賀蘭山了。」胡不歸忽地一驚:「哦,我明白了——將軍,你的意思是,這溪水的源頭,極有可能也是那滋潤巴彥浩特草原的水土源頭?」
「胡大哥,你看那湖對面駐紮的,可能是些什麼人?!」躺在山坡上。悠閒的叼著根小草咀嚼,林晚榮隨手一指遠方的帳篷。愜意而輕鬆的問道。
「不是的。」胡不歸急道:「不是這懸崖。看,你快朝遠處看——」
他們二人皺眉沉思,高酋看了看湖水對面的營帳,忽的問道:「老胡,這些突厥人會不會水?」
「胡大哥,兄弟們都召集齊了嗎?」他將那羊皮收入懷中,沉聲道。
一張張年輕的面頰,充滿了對林將軍的崇拜和信心,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量,叫林晚榮看的心潮澎湃。他奮力一撥馬頭,大喝道:「目標賀蘭山西北麓、巴彥浩特,出發——」
「以胡人目前的行軍速度,三日之內必到賀蘭山前,與我軍展開大戰。這兩條南北向的大峽谷,便是興慶府前的最後一道壁壘,也是我軍防守的屏障。我向你保證,自胡人到達山下算起,十日之內,賀蘭山絕不失守。」徐芷晴秀眉輕揚,柔荑握的緊緊,堅定說道。
「斷繩!」伴隨著林晚榮的一聲輕喝。三名將士手起刀落。用來穿越峽谷的繩索齊根而斷,先緩後疾,直直往下落去,沒入渺渺雲霧裡,熱血沸騰的悲壯感覺剎那間在每個人的心胸蔓延。
「有了湖水,想必離那巴彥浩特就不遠了。」林晚榮喃喃自語,心裡的欣喜自不待言。他眼光疾掃,怒吼聲貫穿蒼野:「傳我將令,全軍加速,今日日落之前,必須趕到那溪水之源。」
徐芷晴說話井井有條,分析合情合理,諸將心裡都有了底,胡人人多力大固然不假,但也要看到他們的短處。
「就是這裡了,」遙望遠處湖水長天共一色,林晚榮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只有賀蘭山上這潔淨如雪的天上泉水,才能灌溉出巴彥浩特那麼肥沃的草原。我確定,胡人要塞,就在我們前方。」
「就是它了!」林晚榮重重一掌拍在地圖上:「突厥人的咽喉!」
「難道不可以麼?」林晚榮神色淡淡,手指直直指向賀蘭山麓西北方向:「徐軍師,這裡是不是叫做巴彥浩特?」
「將軍,你就讓我死在這裡吧。」胡不歸激動的老淚縱橫。嘩啦一聲拔出長刀,猛的朝天揮舞,迅捷的雪光劃破草原,直指蒼穹。
林晚榮嘿嘿一笑。沒有說話。倒是胡不歸想起了什麼。皺眉道:「林將軍此計不乏為上上之謀。只是要先解決對面這些突厥人,且不能放走一個,這個倒要費些思量了。」
「這還用說,灘羊和金毛裘嘛。」高酋想也不想答道。
在茅房外面練刀法?這小李子還真是什麼事情都幹的出來。林晚榮搖頭微笑,想起在京城出發前李泰囑咐過的話,一定要把李武陵練出來。沒想到這小子倒挺有覺悟,自己就開練了。只是不知道徐小姐得知李武陵的行蹤後,會擔心成什麼樣子了。
「不就是一顆星星麼,有什麼好看的?」高酋嘿嘿道。
胡不歸苦笑道:「將軍,這小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原大戰的時候。他跟在我身後衝鋒,一槍挑下了兩個胡人,卻覺不過癮。還一個勁的埋怨你沒讓他進五原城。這次更是纏住我不放,我上茅房時,他就在茅房後面練刀法,那呼呼的風聲,連氈房都要吹起來,我哪還尿得出來?我這也是被逼無奈,才把他帶來了。好在這小子年紀雖小,機靈卻是有餘,領兩隊斥候去探探路。也正合他的性子。」
望著這一張張充滿了期冀與興奮的年輕面孔,想起戰死在五原的那些兄弟,林晚榮勉強一笑,默默揮了揮手。
胡不歸嘆了口氣,在戰馬的鬃毛上摩挲了幾下,猛的狠下心來,重重一掌拍上馬屁股,戰馬揚首,嗚的嘶鳴一聲。揚蹄往森林深處奔去。數不清的戰馬跟在它身後,組成一片黑白相間的雲彩,緩緩向原始森林中沒去。
跟在他身邊的高酋頓時肝膽俱裂,急聲怒道:「林兄弟不可,那是泥沼啊——」林晚榮動作極快,刷的就衝了過去,高酋拉他不住,他啊的一聲猛的前撲,正抱住了林晚榮的雙腿,林晚榮倒地的剎那,緊緊的抓住了小李子的手。
徐芷晴呆呆望著他,忽然想起許多的事,玉佛寺中躲雨初逢,京華學院二度相見,相國寺裡說蘭贊幽草,微山湖畔撒網撈白銀,這一路走來,他嘻嘻哈哈玩笑不止,該占的便宜一樣也沒落下,那痞痞的輕佻樣子早已深入心懷。哪知上了戰場,他卻也是錚錚鐵骨的豪邁男兒,連兇猛如狼的突厥人,也要懼他三分。豪邁與輕佻,兩種極端的性格,卻出現在同樣一個人身上,讓人歡喜讓人憂。卻不知更喜歡哪一個他。
高酋嘿嘿笑了幾聲:「是我祖上秘傳的,學習用的畫冊。林兄弟喜歡的那種!」
這倒也是,突厥人就算錢多人傻,也不會一次派出這麼大的陣仗出來放羊吧。林晚榮點了點頭。
凝兒這丫頭,幹嘛要蓋被子呢!林晚榮惱火的哼了聲,目光在每位夫人身上都留戀半晌,口水不知滴落了多少。
眾人快活大笑,掌聲雷動。林晚榮瞅她一眼,嘻嘻笑道:「那軍師你擔不擔心呢?!」
「好!」林晚榮大叫一聲,自胡不歸手中取過強弓勁弩遞到老高手上:「高大哥,看到對面的大樹沒有,射穿他!」
「用個屁啊!」高酋屁股上挨了一腳,一個聲音在他背後笑道:「你送的畫冊上那些花招,十年前就落伍了,該更新換代了。」
隊形早已鬆散了,大家無力的躺在地上,四日的急行軍,所有將士都已鬍茬滿臉,盔甲破敗,臉頰整整瘦了一圈。就像是剛從前線撤下來的敗兵。
林晚榮凝神望著那地圖,悠悠道:「我們大華有句老話,叫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突厥人二十多萬人馬,駐紮在五原,每天糧草的消耗,定然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不像我們,可以依託興慶府來補充給養,據我所知,胡人的糧草幾乎都要從大草原上運來。我們不妨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上次在五原,五千匹突厥大馬短時間內難以馴服,他還砍了馬腦袋的,所以才有此疑問。
命令傳達下去,將士們興奮中帶著些許的悲壯。默默撫摸著朝夕相伴的戰馬,留戀之情一覽無餘。
突厥人的草原?!就在我們面前?!林晚榮嗓子乾的冒火,想要說話,聲音卻都嘶啞了。高酋拉住他,急急向對面山坡衝去。
林晚榮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難道說我以前來旅遊過?事實上賀蘭山脈確有數條東西走廊。但在這個世界能不能走得通,他也沒有幾分把握。
挑選將士的事情都是胡不歸去操辦的。林晚榮根本就沒去過問。這兩天一直忙著探路趕路,竟不知道李武陵也跟著進了賀蘭山麓的原始森林,要是讓徐小姐知道了,那還怎麼得了?
他嘿嘿了兩聲,正做著美夢憧憬,卻見遠遠一人急匆匆奔來,腳踩在溪水裡濺起水花打濕了全身的衣衫,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叫道:「閃開,快閃開,我有重大軍情稟報!」
林晚榮對她感激笑笑,望著地圖上標注的浩大山脈,神情專注,竟是有些發呆。
林晚榮大手一揮,沉聲道:「胡大哥,傳令下去,將戰馬留在這裡,所有人輕裝簡從,隨身只帶口糧和兵刃,即刻跨越峽谷。」
「杜大哥,我們之間還要講究這些麼?」林晚榮神色淡淡:「此次奔襲巴彥浩特,以戰力為首,而我右路大軍,則需一足智多謀之人鎮守,觀我軍中,除你之外,何人能當?況且五原之戰,我把你放在最危險的城中,你之勇謀有目共睹,早已不需證明了。」
胡不歸急急搖頭:「我的高兄弟,你糊塗啊,那怎麼會是星星?那就是我們誓死要找的地方——巴彥浩特!!!」
林晚榮深深吸了口氣,眼下已到森林深處,雜草叢生,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最壞的是,無論是那羊皮地圖還是他記憶中,都沒有說明下一步要如何走。如果就像個沒頭蒼蠅般在這森林中亂竄,一輩子到不了巴彥浩特不說,就連性命也要交待在這裡。
林晚榮目光掃過眾人,長聲大笑:「賀蘭是一個偉大的地方。我們不僅要守住這賀蘭山,更要從這裡攻出去。」
「哦,我騎馬走的快,風沙太大了些。」想起美麗的女軍師那懾人心魄的眼神,林晚榮又是甜蜜又是揪心。他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驅散心中雜念,拉出胡不歸道:「胡大哥。我讓你打聽的事情,可有著落?」
「是嗎?」林晚榮盯住她臉頰嘿嘿道:「徐小姐,教你個竅門。人說謊的時候。耳根一定會紅的,不信的話,你摸摸看。」
看高酋還在發愣。胡不歸笑著在他耳邊輕言了幾句。老高啊了幾聲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讚道:「林兄弟,你真是妙計無窮、用兵如神啊,這次可夠突厥人喝上好幾壺了。」
高酋吃驚道:「林兄弟,你的意思是我們順著繩子滑過去?可是戰馬怎麼辦?」
從這頂峰往前行了三四十里,眼前的山坡倏地陡峭起來,像是鋼刀切過般的險峻,那盤旋的羊腸小道遍佈嶙石,唯有一腳寬窄,後面就是無盡的懸崖,八千人馬像是一隻隻爬壁的壁虎,雙手緊扒住岩壁,一步一步挪動著。汗水化成雨滴直往懸崖底下落去,從山腳望去,無邊雲霧裡,他們就像賀蘭山巖畫上那靜謐的圖騰,引人膜拜。
李武陵疾奔之下,渾身衣衫濕透,盔甲已被樹枝掛的歪倒,臉色蒼白,拉著胡不歸直喘粗氣。
無端損失了二十餘名好兄弟,營中氣氛頓時沉悶了起來,這沼澤卻是通往西北向的唯一通路www.hetubook.com•com,非走不可。胡不歸組織人馬連夜砍樹,無數的木板組合在一起增大受力面積,沿著沼澤一寸一寸往前鋪去。新組建的斥候隊腳踏木板,謹慎緩慢的向前探去,足足走了五六里地,才穿出森林,踏上厚重的黑土。
胡不歸經驗老到,稍一愣神便想通了其中關鍵。頓時喜道:「送戰馬?!好,好啊!這一著保管叫胡人想不到。」
「賀蘭山峰高千韌,最高的地方叫做敖包圪墶,乃是大華西北的最高峰,綿延八百里,巍峨壯觀,峰巒重疊。立於賀蘭頂峰,往東,可俯瞰黃河河套和鄂爾多斯高原。往西則先陡後緩,直入阿拉善草原——」徐芷晴細心解釋著,取過紅色小楷,在地圖上標出她所言的各處位置。
故鄉風啊撫摸著我臉龐;
「高大哥,你送給將軍的是什麼畫冊?」杜修元奇怪道。
靄靄暮色中,眼前的大草原顯得無比的開闊博大,青的草,藍的天,連空氣中都帶著淡淡的青草味道。山腳下就是一汪碧綠的湖水,清澈幽靜,在落日餘暉裡波光粼粼,閃著金色的光彩,無數的牛羊在湖邊草地上悠閒的漫步,遠遠傳來如雷的鼓點聲。地震山搖中,萬匹突厥駿馬像是飄飛的雲彩般,盡情奔騰,仰天長鳴,那紛飛的黑的、白的鬃毛,在落日中飄蕩起伏,彷彿是三月的江南飄飛的柳絮。遙遠的湖邊,二十餘座白色帳篷有如綠色草原上盛開的潔白小花,光潔耀眼。
論起口才,于宗才哪是他對手,這番反駁,頓叫于副帥無話可說。
林晚榮拍了拍他肩膀,無聲一笑,目光掃過面前那無數張憔悴而又激動的臉頰。
「徐小姐,你——」林晚榮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直直呆住了。
胡人之禍綿延百年,鬱鬱沉痾,終在今朝得雪,這揚眉吐氣的一刻,大華已經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徐小姐白他幾眼,臉頰染暈,微微轉過頭去,細如蚊蟲的輕嗯了聲,甜美之極。
眾人繃緊了神經,急急盯住高酋飛速滑動的身軀,繩索刷刷作響。片刻之間高酋便已到達對岸,躍上崖壁,對著所有人興奮招手。
徐芷晴微笑道:「于大哥,你錯會了林將軍的意思。胡人口糧隨身攜帶不假,但那是在他們急速行軍、來去如風之時,十餘天的口糧足夠他們打完一場大仗了。但此次不同,我軍在五原大勝,大大出乎突厥人的意料,那祿東贊謹慎異常。一定要將前方情形探查清楚之後,才肯繼續推進,行軍速度大大的延緩了下來。從五原到這裡,他們至少還需要三天的時間。再加上從草原奔襲至五原耗費的時間,也即是說,在到達賀蘭山口之前,尚未與我軍主力對壘,突厥人至少已耗去了一半的口糧。若你是祿東贊,你會怎麼辦?」
那羊皮地圖歷經多年,墨跡早已殘缺不全,胡不歸只認得地圖上的三角代表的是山脈,其他的卻是看不懂了。「看情形這像是圖上畫的第一座山,」他猶豫了一下道:「可是,我們眼前沒有路了。接下來要朝哪裡走?」
林晚榮綁好繩索,試了試牢靠程度,微微點頭。
徐芷晴點點頭:「于大哥說的很對,這也是我難以理解的地方,但不知林將軍要如何奇襲?」
方才踏進中軍帳,便聽一聲豪邁大笑:「好你個林兄弟,打了大勝仗,卻兩日不露面,怎地,莫不是怕我們搶了你的功勞?」說話的左丘,拉住他胳膊,笑著不依不饒。
二十餘名斥候,唯有行在最後的李武陵得救,其餘的全部沒入了這深深的泥沼,連遺體都沒找著。李武陵緊握拳頭,臉色煞白,望著戰友們消失的泥沼,眼裡噙滿了淚珠。剎那之之間,這無憂無慮的少年便成熟了許多。
「軍師的意思是說,要跨過賀蘭山,祿東贊必須從草原深處調集糧草!」左丘恍然大悟。
第二頁又是個女子。這女子坐在馬車中,掀起簾子露出個美麗動人的臉頰,眉間英氣中帶著淡淡的幽怨,那蓮足不經意伸出車廂來,腳踝上一截鮮豔的紅線輕輕飛舞。
「願聞其詳。」林晚榮抱抱拳。
徐芷晴自也知道這個道理。一時很是躊躇,沉默良久,方才嘆道:「今日先議到此處吧,待我好生想想。」
說起正事,林晚榮也不笑了,臉色變得異常嚴肅:「別管我是從哪裡聽來的,徐小姐,我只問你一句,你相不相信我?」
連日的奔波,今日又見到了大草原,將士們的疲憊與興奮一起湧了上來,早已紮營安歇多時了,林晚榮則與胡不歸幾人商討著當下形勢。
左丘搖搖頭,嘆道:「不僅是因為此處物產豐美、距離五原路程極近,更為重要的一點,乃是因為這賀蘭山自東向西北,千古以來就是死路一條,從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去過。若非如此,突厥人早就殺過來了。把補給的中轉站設在這裡,他們比我們更放心哪!」
高酋在旁邊聽他二人說話,聞言大笑:「奶奶的,這些突厥大馬如此神駿,我還以為它們不會背叛家國呢,鬧了半天。這些突厥馬也和我們大華的馬一個尿性啊!真他媽馬奸!」
原始森林裡霧氣重,又是沿著溪水前進,深一腳淺一腳的淤泥,每個人都是渾身濕漉漉的,難受之極。頭一天下來,戰馬因陷進淤泥損失了二十匹,被蛇蟲鼠蟻咬傷的戰士更是多達百人。第二日更甚,足有二百人掛彩。
攻出去?徐小姐盯住地圖沉默半晌,忽地面色疾變:「你,你難道是想自東向西、橫貫賀蘭山,殺入阿拉善草原?」
今日大帳中來的人不少,左中右三路的統帥副將,足有三十人之多,望見林晚榮進來,人人臉上都有喜色。大華首仗就打得如此漂亮,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不僅一洗大華多年頹勢,更叫胡人止步五原,不敢冒進,怎不叫人歡樂開顏。
「軍師,若是我軍擺開陣勢,與胡人決戰,勝算能有多大?」左丘沉思半晌,咬牙問道。
杜修元望著他的笑容,不滿的哼了聲:「林將軍,為何老胡能去,我就去不得?」
林晚榮搖頭苦笑:「不是我篤定,實在是情勢所逼。如果哪位大哥能想出更好的辦法。鬼才願意去深山老林裡旅遊呢。」
身為主帥,心中的焦急卻不能表現出來,他默默安靜了會兒,耳中忽有淙淙的流水聲傳來。抬頭看去,不遠處一條清澈的小溪緩緩流淌,漫過濃濃草皮,將叢林沖刷出一條淺淺小溝,幾顆淡白的鵝卵石沉積水中。樹林深處休息的數匹戰馬,伸長了脖子低頭去吸那清澈的溪水,安靜異常。
眾人知她為難。便皆告辭了出來,林晚榮還未走出幾步,卻被徐小姐拉住了:「你先等等——」
這葬沙的故事再次聽來,真的是動人心魄,望著徐小姐沾滿淚水的臉頰,林晚榮嘴唇囁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武陵報回的消息,迅速在將士們中間流傳開來,所有人都彷彿看到了巴彥浩特正在對著自己招手。將士們熱情高漲,疲憊的身軀抖地注入了巨大的力量,全軍齊心合力,在林中踏出一條泥濘的小路,披荊斬棘,花了兩個時辰,就趕到了李武陵所講的溪流源頭。
但這張羊皮最起碼證明了一點,的確曾有勇敢的獵戶做過這方面的探索。東西橫貫賀蘭,並非遠不可及,林晚榮心裡安穩了些。
這樣盯住我幹什麼?徐芷晴瞥他幾眼,臉頰微紅:「不錯,此兩條峽谷,我軍必守。怎地,你要安放炸藥再炸一次麼?那胡人上次吃了虧,這次恐怕不會上當了。」
徐芷晴咬著牙點點頭:「不錯,這裡就是巴彥浩特,位於賀蘭山西北方向。平原開闊,擅產灘羊,其灘羊毛色細潤,捲曲如雲,便是名聞遐邇的『千金裘』。突厥人的補給,大多是經此周轉而來。」
牧童還坐在馬背上,
遠處天邊,一輪彎月潔白如雪。淡淡幽光灑滿大漠草原的每個角落。昏暗的天際,晨星或明或暗,幽幽閃爍。夾雜在遙遠的天地一色中,卻有顆異常火紅的小星星,不斷飄搖閃爍著。
「林將軍回來了!」杜修元刷的站了起來,眼神急切。
胡不歸瞭解他的意思,點頭道:「這些是胡人馬場裡剛剛送來的馬,現在還不會認主,只有送到突厥騎兵手裡加以調|教,才能與人合一。上次在五原宰掉的,就是那些被調|教的精熟的突厥大馬。」
說起戰馬,林晚榮頓時一來神,他們的戰馬在過絕峰時就全部留在了對面。而在洶湧的大草原上,失去了戰馬無異於自斷雙腿,他對馬匹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強烈。
林晚榮抬頭仰望,山高林厚,鬱鬱蔥蔥的樹枝遮住了太陽的光線。林中朦朦朧朧時亮時暗,竟已分不清東西南北。
決戰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輕易使用,左丘嘆了口氣。
徐芷晴幽幽一嘆:「他的性子你們不知道麼?笑起來比誰都開心,倔起來比石頭還硬,誰能勸得了他。」
「我來!」胡不歸大喝一聲,猛的撲倒在泥地,拉住李武陵另一隻手,後面數名將士臥倒在地,緊緊抱住胡不歸的雙腿。如此拔蘿蔔之勢,十數人齊齊發力,將李武陵的身子一寸寸的拖出泥沼。
自東向西進入賀蘭山,天氣便漸漸地轉寒,初時道路尚寬闊,兩旁高聳入雲的油松、雲杉棵棵林立,千里雲海,一眼望不到邊。嫣紅的櫻桃、結紫的丁香、粉色的扁桃,各種獨有的美麗灌木遍佈山谷溝壑。層層林海色彩斑斕,與那花香鳥語、小橋流水交相輝映,風景美麗異常。難以計數的各種巖畫分佈在溝谷兩岸,日月星辰、牛馬羊驢、狩獵、祭祀、婚娶,五彩斑斕的賀蘭石壁,便是一條賀蘭山史的藝術畫廊。
草原!突厥人的草原!我們真的到了!林晚榮捏緊了拳頭,恨不能仰天長嘯,一抒心中淤積已久的鬱氣,這感覺,就像六月天裡吃了冰淇淋,無比的爽快。
如果胡不歸估計無誤的話。他們現在所處地位置離著巴彥浩特也不過七八十里的路程了,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突厥人隨時都可能出現在面前。從橫穿賀蘭山遇到的險阻看來。突厥人把糧草補給站設在巴彥浩特,完全是有理由的,而林晚榮和這八千將士的突然出現,也會更具神秘色彩,將給突厥人帶來無與倫比的心理衝擊與震撼。
五原一役大勝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至興慶、朔方、雁門關,長城內外一片歡騰。無數的戍關將士歡欣雀躍、熱血沸騰,激動的淚水灑遍垛口炮臺。
林三喜歡的,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徐小姐輕啐了口,臉頰微赧:「今日合議的時辰到了。高統領,你去請林三到我帳中議事。」
林晚榮捏緊拳頭咬牙道:「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巴彥浩特是突厥人的糧倉,想來不缺馬吧!高大哥,你只需回答我,能不能過去?」
胡不歸抹了臉上的汗珠,點點頭:「一大早就把李武陵那小子放了出去,他帶著一隊二十人的斥候前去探路。也不知怎麼搞的,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殺——」
林晚榮回望東麓,朦朦朧朧的紅日中,徐芷晴美麗苗條的身影,像是山頂上一朵挺立的花枝。旭日映照著她潔淨的臉龐,閃爍著淡淡的金光。兩行晶瑩的淚珠無聲滴落臉頰,仿如賀蘭山中最純潔的晨露,婉轉淒美,斷人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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