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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家丁8

作者: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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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突厥商隊

第一章 突厥商隊

免費宣傳?老胡老高二人同時一愣,還是胡不歸開口道:「林將軍,什麼免費宣傳?我們怎麼不知道?!」
胡不歸白眼一翻,徹底無語了。
其餘的突厥商人見月牙兒被拿住,頓時急紅了眼,嘩啦一聲拔出戰刀,嗷嗷怒吼著往林晚榮衝來。胡不歸疾步上前,手起刀落,刷刷的砍翻兩個,殷紅的鮮血潑灑在碧綠的草原上。
這一次高酋倒不是胡說了,李武陵呼吸孱弱,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可是茫茫草原,到哪去尋那上好的活血藥材呢?大軍跨越天險時輕裝簡從,連最常用的藥材也都帶得極少,何況那上好的活血之物?
林晚榮哈哈大笑,搖著頭看她幾眼:「玉伽小姐,你只學會了大華的文字和醫術,卻永遠不會瞭解我們華人的性格。我和我的弟兄既然敢來,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拿這些來威脅我,那是自取其辱。」
馬隊中間有數十輛大車,從那駝馬被壓彎的脊梁和嘎吱嘎吱作響的車軲轆就可以判斷出,這大車裡,定然藏有不少好貨。
淡淡的幽香自懷裡傳來,正是蕭家香水的味道。突厥少女的身體在他懷裡瑟瑟發抖,淡藍的眼眸卻狠狠瞪住他,小拳頭握的緊緊。
胡不歸驚道:「怎麼個不妙?」
林晚榮大手一揮:「命令前方所有斥候,隱藏行蹤,隨時監視這商隊的舉動。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輕舉妄動。」
高酋頓時大奇:「咦,這個花招。我以前在八大胡同的娘們身上使過呢,舒爽的很,沒想到林兄弟竟也是精深此道啊。」
「不錯。」胡不歸笑著點頭:「聽說那祿東贊在我大華向霓裳公主求親的時候,就被林將軍擊敗過,還在林兄弟手下吃過暗虧。若不是皇上耳根子軟了,他現在還在我大華的天牢裡待著呢。這私仇暫且不說,以林將軍現下的大華雙肩駙馬、抗胡右路統帥,祿東贊要真是能拿住了林將軍,即便在賀蘭山峽谷鎩羽而歸,那也是突厥的大勝了。」
遠處的蒼穹下,無數巨大的氈房彷彿搖曳在天際的白色花朵,一眼望不到邊。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悠閒的放牧,緩緩向氈房靠近,不時有嘹亮的歌聲飄散過來,突厥人特有的高亢嗓音穿透了草原,這巨大的胡人部落,在落日夕陽下,顯得格外的寧靜安詳。
行進中的突厥商隊,顯然沒有料到在茫茫大草原、自己的地盤上,竟然會有人劫道。看到一幫身著破爛胡衫、鬚髮皆長的彪悍「劫匪」高舉馬刀風一般的衝過來,他們頓時也慌了神。
這丫頭不是吃了「含笑半步顛」吧?!林晚榮被她笑得頭皮發麻,急忙揚揚手中長刀:「不准笑,再笑我殺人了。」
高酋一刀迎上。正抵住他刀鋒,大喝道:「你們這小姑娘被我林兄弟調戲,那是她的榮幸。要你這胡人來搗什麼亂?」
望著那奔湧而來、殘餘的五百突厥人,胡不歸手中染紅了的戰刀朝前一指,胡人的鮮血順著刀尖滴滴而下。他哈哈大笑道:「來的好!兒郎們,叫突厥人也嘗嘗那痛苦的滋味吧,跟我殺啊——」
林晚榮嘆口氣道:「沒辦法,最近天太熱,我只好把內褲脫了,免得影響了我的發育。唉,看這規模,以後要用大麻袋做內褲了。從前有一首歌是怎麼唱來著——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真是太適合我此刻的心情了……」
高酋鄭重的點點頭:「極有可能。林兄弟你想想,這些時日我們看到的突厥商隊,唯有這一支,不是那突厥小妞,還會有誰來?」
歡呼跳躍的突厥人,正興奮的奔湧著,向回歸的「部落勇士」們衝來。待到高酋的刀光閃起,斬殺那崗哨,血跡灑滿草地,他們忍不住的愣了愣,旋即便看清了「部落勇士」們的面容,黃膚黑髮黑眼。與突厥人是兩般面貌。
我靠!林晚榮差點暈倒了過去,老胡這廝,切口喊得這麼順,真當我是劫道的來了?!他怎麼也不翻譯成突厥語喊?不就是一個「月牙兒」麼,何至於如此?!
撇去變純潔了的老高不提,既然把這計畫與他二人說了,林晚榮也不再隱瞞,取過徐芷晴草繪的地圖,將構思已久的計畫和盤托出:「胡大哥你看。從徐軍師的地圖上判斷,我們目前所處的位置,應該是阿拉善草原的最西南端。而突厥王庭克孜爾,在草原的北端。如果我們沿著草原一直向北走,自然可以到達克孜爾。但這中間有無數的胡人部落橫亙其中,就算我們擊敗了全部的突厥部落,等我們攻到克孜爾的時候,也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到時候胡人王庭等待著我們的,就是十萬突厥鐵騎,那仗也不用打了。」
「月牙兒」見同伴被高酋攔下,也知他相助無望,小手將馬鞭抓的緊緊,銀牙緊咬,俏臉急怒,嬌喝道:「米萊薩(放開)!米萊薩(放開)!」
「什麼國家?你怎麼知道?!」月牙兒望他一眼,滿是疑惑。
可惜的是,徐小姐的地圖對於阿拉善草原上各部落的方位標注都極為簡單,聚居人數更是語焉不詳。胡不歸派出三路斥候搜尋了幾十里的路程,仍然沒有看到達蘭扎的影子。
咦?學會質問了?不錯,不錯!林晚榮哈哈道:「我軍即將進入強行軍、快移動、高節奏的草原作戰時代。為了確保月牙兒妹妹的安全,經過我們三人組的嚴格討論,從即日起,對玉伽小姐施行更嚴密的保護——與本帥同吃、同住、同勞動!」
林晚榮取了紙張揉成兩個小團,分往兩邊一擺:「這裡是五原,另外一邊是巴彥浩特。而我們現在處的位置,就在這二者之間。當胡人的兩萬鐵騎到達了巴彥浩特之後——」
「很疼!是不是?!」取出塞進玉伽口中的破布,林晚榮眼也不抬,淡淡道。
「喂,兩位大哥,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們知不知道這月牙兒的厲害?!」看兩位一個勁的淫笑。絲毫不為將來的命運擔心,正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林將軍忍不住的大吼一聲。
他猛的咬牙,手中銅板嗖的飛上天去,翻滾了無數個跟頭,無聲的墜落在草地上……
老高二人情不自禁的點頭,確如林晚榮所說,擁有這樣氣魄的女人,在世上當屬鳳毛麟角。胡不歸沉默一會兒,忽然道:「看月牙兒這風度氣勢,絕非凡俗女子,如此一來,末將倒想起一事。昔日突厥剿殺鐵勒、一統草原之時,鐵勒汗國王室盡滅,傳說只有一名襁褓中的達達被忠心的族人救走,自此流落大漠草原,下落不明。你說這月牙兒,會不會就是鐵勒失蹤的這位達達?!」
老高不好意思的嘿嘿兩聲,正色道:「林兄弟,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向你看齊,做一個外表放蕩、但內心高尚的人。目前我已經有這個苗頭了。」
望著突厥少女如水的雙眸、粉紅的俏臉,林晚榮忽地一笑,從懷裡摸出樣東西來:「神醫,這個送給你。」
「死個痛快!」三個人六隻手,緊緊握在一起,豪邁的笑聲,飛出了老遠……
這樣也能吸引少女的目光?林晚榮不由自主的搖頭嘆氣。老高說的不錯,真正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就好比沙堆裡的金子,無論你怎麼掩蓋,那萬丈光芒都是遮擋不了的。絕症啊,沒法治了!
就這一句話,讓玉伽頓時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看那流寇得意洋洋的模樣,她眼中閃過濃濃的悲色。
「我是——呸——你才報信了呢!」突厥少女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著了他的道,忍不住的紅暈上臉,怒斥了幾聲。
高酋聽他們二人說著話,仔細的查看地圖,點頭道:「既然林兄弟說可以,那就一定能行。不過,最關鍵的是眼下,我們怎麼到達伊吾呢?這中間,還隔著好幾個突厥人的部落呢!」
玉伽聞聲抬起頭來,倔強道:「無數的事實早已證明了,你們大華,永遠不是我們突厥的對手。反抗,只會帶來更大的血腥,我勸你們還是早些放棄。只要你們肯放下兵刃,我們突厥絕不會濫殺一名大華子民。」
「將軍,有一事末將想要提醒幾句。」胡不歸往中間的馬車上看了幾眼,壓低聲音道:「這個玉伽的身分,只怕不簡單。」
林晚榮搖頭嘆息:「高大哥,你又錯了。如果我說,不是我在調戲她,而是她在調戲我,你信不信?」
高酋朝遠處呶呶嘴,笑道:「那不是嗎?!他正在玉伽姑娘身上摸索草原明珠的位置呢!」
林晚榮惱火的哼了聲:「不就是一把破刀麼?別說是金的,就算是珍珠瑪瑙堆成的,我也不稀罕。那好,換個條件,如果你輸了,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我的突厥名字叫上十遍,不,一百遍!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殺人!」
突厥少女淡然哼道:「你胡說,我有什麼破綻?」
車內另有幾樣女子用品,最為顯眼的是一方小枕,枕邊放著個小瓶,淡淡的清香傳來,竟是名聞遐邇的蕭家香水。林晚榮嘿嘿笑了幾聲,如果猜的不錯的話,這車廂就是「月牙兒」的臨時閨房了。這突厥小妞竟以藥房為閨房,倒也奇怪的很。
「拜託你,玉伽小姐,眼光純潔點。」林晚榮惱火道:「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就算你願意,我老婆還不同意呢!同住一個帳篷而已,又不是同床,中間還可以拉上簾子的。對了,你們突厥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狗屁規矩吧——咦,你要自殺?!」
哈哈大笑聲中拔腿就要走,玉伽神色一急,咬牙輕聲道:「三割氏——窩老攻,請你等等。」
林晚榮眨眨眼,不解道:「胡大哥,這丫頭在說什麼,幹嘛要把我的手帕搶走了?!」
馬車中寂靜一片,除了李武陵的呼吸,再聽不到別的聲音。他二人眼神凌厲,相互對視著,竟是針鋒相對,誰也不肯低頭。
「這個月牙兒太神秘了。」跟在他二人身邊的高酋沉聲哼道:「依我之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她的族人統統殺掉,就留她一個人給小李子治病好了,看她還能翻起什麼波浪。」
這一仗林晚榮是特意落在最後的。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雖只有一年不到的時間,但看著老高和老胡率領五千將士狼一般的砍殺,那血紅的雙眼和激動的臉龐後面,掩藏了太多的悲哀和沉重。林晚榮深深的理解著他們的心情,這一仗應該是屬於他們,屬於所有受苦受難死去的同胞。
月牙兒有些驚奇的看他幾眼,良久才哼出一聲:「原來你對醫術也有涉獵,那還要我來幹什麼。」
「胡大哥,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走?!」笑了幾聲,林晚榮瞇著雙眼,向胡不歸問道。
一句話說的幾人哈哈大笑,連那愁思也減輕了許多。
玩到高興處,她抓起幾把藥材,輕輕灑在車廂地上,堆積出兩個華語小楷,卻是她的名字——「玉伽」。突厥少女滿意的點點頭,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小巧的金色彎刀,那刀鞘把壁金光閃閃,名貴無比。玉伽將金色彎刀放在自己的名字下首,仔細打量幾眼,臉上浮起幾抹嫣紅,又忍不住的輕咬著嘴唇,微笑起來。
說到淫|盪處,這兩個人一掃先前頹勁,眉飛色舞,餿主意層出不窮,直叫林晚榮哭不得笑不得,研習兵法時,怎麼就沒見到你們這麼帶勁呢?倒是老高先前的那一句「入了套了」,叫他心裡生出模模糊糊相同的感覺,可是再往細處一想,就沒有頭緒了。
「樹莫奴西薩!」月牙兒怒聲急叱,眼眸中蘊滿了淚珠,猛的自他手裡扯過肚兜,呼啦一聲撕為兩截扔在地上,抬起馬靴狠狠的踩踏著,口裡還念叨著什麼。
……
好一個「窩老攻大人」,林晚榮哭笑不得:「是嗎?我以為我以前的樣子已經是最帥的了,沒想到還可以更帥——謝謝姑娘的提醒。」
胡不歸笑著道:「高兄弟莫要心急,這是林將軍吩咐過的。我們深入草原的第一仗,一定要打響打狠打贏。在未探明達蘭扎的具體情形之前,我們寧願慢,也不可冒進,更不能讓突厥人輕易發現我們的行蹤。故此,探查敵情的這幾路兄弟,行進的謹慎了些。至於那達蘭扎的位置麼,我看,林將軍心裡早就有數了——咦,林將軍呢?!」
林晚榮淡淡哦了聲,笑著揮揮手,轉身向馬隊中間去了。
「看什麼?!」見流寇的目光不斷在自己身上打量,月牙兒似乎有些惱怒,將幾樣藥草狠狠的砸到他身上:「給我碾藥!」
「對啊,還是用藥——」胡不歸脫口而出,旋即又搖頭道:「不行不行,這月牙兒本人就是個大夫,藥性比誰都熟,用藥只怕不成,依我看還是用強的好了,這樣她就無法反抗了。哭哭啼啼幾天也就過去了,女人嘛,都是這樣,正所謂,感情為輔,用強為主嘛!」
三人當中。與玉伽接觸最多的是林晚榮,最明白突厥少女厲害的也是他。
老高的眼光落在林晚榮身上,高酋大駭:「你是說,祿東贊想抓我林兄弟?!」
這丫頭倒是野性的很,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很自然的在她小手上又摸了兩下,這才放開她。
林晚榮仔細打量帳房,李武陵神色安靜的躺在行軍床上,臉色煞白,呼吸雖緩慢,卻無異樣,只是身上包裹的紗布觸目驚心。這是今日紮營時,林晚榮親自為小李子換藥包紮的傷口,他自然認得清楚,榻前前還放著一碗湯藥,帳篷裡瀰漫著濃濃的草藥味道,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了!
這突厥少女卻是烈性之極,眼見搶藥無望,她猛的怒叱一聲,淚珠兒像天山融雪般嘩嘩流下,手中的馬刀順勢舉起。狠狠往自己雪白的脖子抹去。
這一發現,直讓所有人熱淚盈眶,對這突厥少女的態度頓時改觀了許多,連林晚榮都變得靦腆了,不好意思再去調戲女神醫。
「這麼容易就捉住突厥公主?」面對林將軍的淫心壯志,老胡愣了愣:「再說了,一個突厥公主,又怎會混到商隊裡去呢?這又不是演俠義小說。」
看著月牙兒曼妙的身姿彷彿條小蛇般不斷的扭動,臀峰乳浪,瑰麗無比,林晚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順手在她嫩滑的柔荑上撫摸了幾下,嘿嘿道:「玉伽姑娘。你到底是想殺我,還是想投懷送抱?!唉。我自己都搞不清了。」
玉伽看他一眼,嘴唇撇了撇,偏過頭去,暗自哼了聲。
月牙兒抬頭望去,遠處的胡不歸帶著數十名兵士,正在一個個解開突厥人的繩索。這些突厥人先是不敢相信,待到試探著走了幾步,見大華士兵無反應,這才欣喜若狂、拔足飛奔了起來。
林晚榮點了點頭,無奈一嘆:「高大哥,以你看法,要怎樣才能讓小李子體內血脈通暢起來?」
在草原上剿殺突厥人,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讓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突厥人隨意欺負大華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這種聚居制度,多是從大華借鑒而來,只不過根據草原的情況,進行了一些改良,可以稱之為半定居。在半定居政策的指引下,阿拉善草原漸漸地形成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突厥人聚居地,少的有數千人,大的則有上萬人。
高酋點點頭,剛抓起個長白野參,就聽一聲淒厲的嬌叱,那邊的「月牙兒」雙眸含淚,神情悲憤,紗裙在風中盡情舞動,似是漂浮的清風般直衝了過來。
倒是林晚榮早已見識過這異族少女的魅力,此時眾人之中,就數他頭腦最為清醒。他苦笑著拍拍胡不歸的肩膀:「醒醒。醒醒!胡大哥,該動手了!」
「曼陀羅!」
月牙兒搖搖頭,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玉伽聽得沉吟半天,末了才道:「你說的好聽,那紡織、冶煉,都是你們大華的珍藏,你會那麼無私的傳授於我們嗎?可笑。」
高酋驚道:「咦,這個我認得!它叫肚兜!」
「我抓住了這麼傑出尊貴的人物,還特意放了你兩個族人出去報信。這兩萬突厥騎兵,即使是懷疑我們的真實去向,他也絕對不敢置你的生命於不顧。最不濟,他也是要兵分兩路,一路往五原追擊,保護尊貴的玉伽小姐,另一路則是往他們自己懷疑的方向試探。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可能調集全軍向一個無法確定的方向撲來吧——你看,破綻!這不就是破綻麼?我敢和你打賭,他們奔出百里,找不到我們的影子,這試探就結束了,你的兩萬救兵,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往五原而去。怎麼樣,玉伽小姐,你敢不敢和我賭上一賭?」
她的手指修長潔白宛如素蔥玉花,雖有小李子重傷當前,林晚榮卻也忍不住心中的騷勁,藉著拿藥草的機會在她小手輕蹭了幾下,滑如春|水的感覺,叫人愛不釋手。
一句話?!老胡和老高面面相覷,林兄弟不會是真的被這突厥女人搞定了吧。還是高酋反應的快些,急忙道:「林兄弟,是一句什麼話,你儘管說來。你放心,我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扛的住的。」
「將軍,你的確已經釋放他們了啊。」胡不歸詭笑道:「只是他們運氣不太好,又再次撞到了我們手上而已。玉伽小姐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她的族人不爭氣,逃跑的時候不用腦子。」
「啊——你幹什麼?!」玉伽的驚叫聲中,車簾子已經被林晚榮嘩啦扯開,他躍身而入,嗖的一刀就往月牙兒頭上劈去。
胡不歸吞了口口水,小聲道:「將軍,還動手嗎?!」
這一刀劈過去,風聲呼呼,氣勢十足,可謂十拿九穩。只是巨力之下,刀鋒卻無一絲停頓,直直劈下去,竟是落了個空。再看眼前,空空如也,別說是人,見連個飛蠅的影子都沒有。
「言之有理。」林晚榮驚奇的看他一眼,笑道:「高大哥,你現在對兵法是越來越精熟了,都快攆上小弟我了。佩服,佩服。」
強烈的反差,讓所有的突厥人都呆了,竟連逃走也忘記了。
他緊盯住月牙兒。發出陣野狼般的怪笑,臉上滿是得色。
十頂,二十頂,百頂,那星星之火越燒越大,越燃越亮,當達蘭扎的數千頂帳篷在蒼穹下熊熊燃燒之時,便如一顆顆綻放的煙花燒灼著夜空,那火熱的光芒,好像綻放在草原上的血花,映紅了茫茫天際。
老高說的不錯,李武陵雖在高溫發燒,卻總比之前的一點反應都沒有要強的多。林晚榮朝玉伽作了個揖,嘻嘻笑道:「謝謝突厥女神醫。在你我的通力合作之下,我們終於創造了一個奇蹟。」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突厥少女突然站起身子,輕聲道:「今日就到這裡吧。你這同伴的傷勢已趨於穩定,等到明天,我再過來查看。」
林晚榮嗯了一聲,放眼朝前望去。遙遠的蒼穹下,白色的氈房一個連著一個,直沒入天際。炊煙裊裊升起,放牧歸來的駿馬,滴滴答答的蹄聲輕踏著草原,突厥人的悠揚的牧歌隨風飄來,久久不散。
胡不歸搖頭道:「高兄弟你錯了。我們這五千孤軍在突厥人眼裡肯定不成氣候,他這六萬人馬來來回回的奔波,就只為了一個人。」
林晚榮哈哈大笑著捉住她手,讓她動彈不得:「我老婆的自然是圓的,比你的還大,比你的還圓呢。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可全都是我辛勤勞作、摸摸抓抓的結果。可你呢,還沒結婚呢,怎麼就變得這麼大這麼圓?嚴重違反饅頭標準,太沒天理了。——咦,我怎麼能聽懂你說話了?!」
看到這裡,胡不歸也忍不住的納悶了,這還是俘虜嗎?她怎麼比在茶館裡喝茶還要悠閒。
四個戰士抬著李武陵的擔架,行走得小心翼翼,將士們自發的將李武陵護在中間,為他抵擋寒風雨露。
這一去,離著故鄉是越來越遠了,青璿、巧巧、大小姐、凝兒、仙子、安狐狸……也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去見到她們。他心裡頓生出些悲涼感覺,眼眶隱隱濕潤。
五千將士把所有的苦難和仇恨,都化成凌厲的刀劍,送給了眼前被團團圍住剿殺的突厥人。在此刻,這五百胡人就是大華將士的活靶子,他們的每一刀下去,都能響起一陣哀嚎。
林晚榮長長的鬆了口氣。離開巴彥浩特都六個時辰了,按理說消息早該到胡人耳中了,突厥人卻一直沒有動靜,這叫他心裡很是不安。眼下這兩萬突厥鐵騎雖是姍姍來遲,總算叫他心中安定了許多。
五千人馬,帶著半路俘虜的數百胡人,急急往南奔行。一路之上,林晚榮格外的小心,斥候前派到百里開外,走了數個時辰,卻連突厥騎兵的影子都沒見著。茫茫草原上天地靜謐,彷彿就只剩下了這一支大華的孤軍流寇。
「這個——」
林晚榮跟在老胡和高酋身後,見這馬隊裡帶頭的突厥人威風凜凜。那握刀的模樣,一看就知是身經百戰的草原勇士。林將軍的突厥語除了一句國罵外,其他的都是擺設,這胡人喊了些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明白,忍不住老臉一黑,怒道:「奶奶的,這廝的突厥語怎麼如此不地道,一聽就知道是王庭郊區那疙瘩的,害我都聽不懂。老胡,你翻譯一下!」
玉伽愣了愣,看著流寇輕蔑的笑容,她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大草原是她和她族人的地盤,但是在這大華流寇面前,竟有種命運由別人主宰的感覺,自己所有的聰明才智,在這悍不畏死的大華人身上,全都不管用了。
林晚榮一路走過來,望著那幼稚的身軀和藍色眼眸裡射出的仇恨光芒,他頭皮陣陣的發麻。這麼多人,全都是婦女和孩子,怎麼處理?!他眉頭一皺,嘆道:「兩位大哥,你們看怎麼辦?!」
「犯我強華者,雖遠必誅!」胡不歸與五千將士齊齊大吼著。迅捷的身形如閃過的流星,直往達蘭扎那連天的帳篷衝去。
他一甩馬鞭,突厥大馬嘶鳴幾聲,四蹄騰空,直直往前奔去,萬丈彩霞中,這一人一馬迅速化為一個遙遠的黑點,絕塵而去。胡不歸和高酋二人急急催馬,跟在了他身後。
林晚榮將紙片遞給月牙兒,玉伽隨便瞥了一眼,不屑哼道:「三割氏——窩老攻。這是什麼名字,難聽之極。」
胡不歸急喝一聲,上前扶穩了他:「勿要驚慌,林將軍在此,有何軍情,爾速速報來。」
胡不歸很自覺的將他話裡面某些內容略去,翻譯之後,月牙兒冷哼了聲,撇頭道:「草原諺語說,光輝的明月永不會照耀貪婪的狼群。我玉伽絕不和你這樣卑鄙無恥、齷齪下流的人做交易——」
「金銀花!」
老高這廝念念不忘暖床的事,幾人聽得忍俊不禁。
一路拚殺,終於靠近了達蘭扎那無數的、一眼望不到邊的氈房。這些都是胡人部落用來居住的帳篷,與普通的行軍氈房不同,不僅更為結實,而且面積更大,一家人居住在裡面也綽綽有餘。
見這兩位老哥有些洩氣的感覺,林晚榮哈哈笑道:「能入什麼套呢?大不了就是個美人計。兩位大哥可別忘了,這月牙兒再厲害,也是個女人,是握在我們手心裡的。我很謙虛的說,這個世界上長著兩條腿的雌性動物,就沒有我搞不定的。」
高酋那邊解決了最後一名突厥人,揮舞著手中滴血的戰刀,殺氣抖擻的大聲笑道:「殺人怎能不放火?老胡,還在等什麼?!」
玉伽猶豫了半晌,低下頭道:「沒什麼。請你記住要遵守承諾,及時釋放我的族人。」
老高有些沉不住氣的道:「是不是徐軍師弄錯了?我們這方圓百里,哪有什麼明珠?」
林晚榮大喜,恨不得抱著月牙兒親上幾口。拋開民族之爭不談,這個突厥女子的醫術,的確讓人佩服。
玉伽神色冷冷:「還要我再說一遍嗎?玉伽可沒你那麼卑鄙,草原之神可以為我作證。你不要高估了自己,我族中英傑輩出,想要看穿你這小小的計謀,易如反掌!還需要有人報信嗎?」
「啊——是大華人!」也不知誰率先喊出了一句,無數的突厥人急急剎住腳步。望著大華流寇那滴血的尖刀,他們似乎嚇的呆傻了,眼中剎時充滿從未有過的恐懼。沒有人想得到,這些凶悍的大華人竟會殺入草原,就像突厥人經常做的那樣,將戰火燃燒在突厥人自以為固若金湯的草原後方。
他的突厥名字?!月牙兒斟酌一番,點頭道:「三割氏——窩老攻,這是什麼破名字。喊就喊,我還怕了你麼?」
老高這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啊。林晚榮嘿嘿搖頭:「高大哥你錯了。這突厥女子的心思,絕不如你想像的這麼簡單。你還記得在馬車上為小李子治傷時候的情形嗎?」
「什麼人?!」大驚之下,林晚榮動作極快,刷的長刀出鞘,直直砍了出去。他這一系列動作都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又準又狠。連突厥人都敵不過他,可謂迅疾。
「這個呢?」
胡不歸也不是愚人,聞言悚然一驚:「將軍,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有詐?」
「咦,兩位大哥好興致啊,這麼清早就起來賽馬?!」林晚榮揮揮手笑道。
「哦,對了。」剛走過幾步,流寇忽然又轉過頭來,朝著玉伽詭異一笑:「只顧著高興,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忘了通知月牙兒小妹妹了。」
「各位兄弟辛苦了。」林晚榮微微點頭,剛剛掀開簾子,就覺眼前白影一閃,淡淡的清風拂身而過,似有輕鴻疾掠而去。
氈房就是突厥人的家了,跨在大馬上的胡不歸眼中閃過凜冽寒光,他右手一刀砍翻側邊偷襲而來的胡人,左手中高舉著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劈啪的輕響聲,淹沒在突厥人此起彼伏的哭喊聲裡。
胡不歸點點頭:「草原之神在突厥人心中至高無上,這胡人女子心高氣傲,絕不會對著草原神說謊的。看來那突厥騎兵之中,必有高人。將軍,你真的認為這些胡人沒有發現我們,他們目前只是在朝這個方向試探?!」
林晚榮渾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走近她身邊。一屁股坐下:「卑鄙不卑鄙,不是玉伽姑娘你說了就能算的。話說回來,你在我兄弟身上不也留了暗著嗎?」
「胡大哥,你告訴她,要想保全她的族人,就得老老實實聽我的話、為我辦事。否則,我心情一差,隨時都會砍這些人腦袋的。到時候,就是她害了她的族人,跟我沒有關係。」
玉伽面色不變,緩緩道:「享譽草原的國師祿東贊大人,凡是我突厥子民,怎會不認識他呢?」
林晚榮一本正經道:「私造圓形饅頭,還造的這麼圓這麼大,我告訴你,你已經違標了,這個問題很嚴重。對我視覺和心靈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引發了難以預料的後果——你一定要整改,狠狠的整,整成方的!」
「未必。」林晚榮神色鄭重的搖頭:「以月牙兒的心計,她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只是我們將她與她的族人阻隔開了,她才無計可施。」
當中自有胡不歸翻譯,聽他自吹自擂,月牙兒不屑的哼了聲:「我不是女神醫,用不著你來讚美。只希望你謹守承諾,釋放我族人。」
玉伽抽回手去,只見晶瑩如玉的手腕上。兩道深深的紅痕清晰可見,這流寇下手之狠可見一斑。她憤然哼了一聲,雙眸噴火的望著林晚榮,對他的仇恨已是刻骨。
從李武陵營帳裡走出來,他有警惕的四周望了望,寂靜一片,除了不時傳來戰馬的噴嚏,再也聽不到什麼雜響。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皮的人,玉伽微微哼了聲:「既然,你說是我將我的族人引來了,那我倒想請問將軍大人一句了。玉伽孤身一人被你們關在車上,一言一行都在你們的眼皮底下,我要如何向我的族人報信?」
林晚榮跳下馬車來,背心早已被汗珠濕透。他擦擦額前汗珠。回想和這突厥少女的交鋒過程,可謂步步驚險。這個玉伽縝密的心思、準確的判斷、對人心的把握,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還好這一回合,被我挫了些銳氣,要不然,還不知道她會搞出些什麼事端呢。
老高總算開竅了:「林兄弟,你是說,胡人會從五原和巴彥浩特,對我們兩面夾擊?」
林晚榮抬頭望她一眼,玉伽蒼白著臉頰,微弱道:「那些都是婦人和孩子,你能不能——」
「審出來了一半。」林晚榮笑著將方纔的情形大致講了一遍。高酋小聲驚道:「咦,這麼說來,真不是她報的信了?」
「達蘭扎?是你們突厥的部落嗎?!」林晚榮嘿嘿笑了兩聲,眼中寒光閃過:「玉伽小姐放心,若然有空的話,我會去光顧的。」
林晚榮神色如常,大言不慚的打了個哈哈:「咦,好大一塊紅手帕啊,我兩隻手都握不住了呢!正好還缺個洗臉的手巾,這手帕歸我了——」
玉伽急忙拂起簾子,只見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名突厥人身首異處,汩汩鮮血灑滿了草地,赫里葉雙手雙腳被綁成粽子,神色猙獰的憤怒嚎叫著。那名叫做胡不歸的流寇,嘴角獰笑著,毫不在意的輕吹著大刀上的血跡,神色輕鬆,眼中卻是殺氣凌厲。
「你,你幹什麼?!」玉伽氣惱著,手指緊緊抓住身上的絲帶,連架在脖子上的鋼刀也顧不得了,修長的頸子略微前傾,那鋼刀卻無絲毫回收的意思,雪白粉|嫩的頸脖頓時擠壓出一條窄窄的紋路,血漬隱現。
說話間,月牙兒的匕首已經接近胸口箭傷的位置,她神色越發的凝重,匕首每動作一下都輕如履冰,晶瑩的汗漬浸濕了臉上的紗巾。
「真的?!」林晚榮興奮大叫,急忙朝那邊揮揮手。不耐煩道:「高大哥,別打了,哐哐噹噹吵死人了!你先下來休息,跟我拿藥去!」
「殺啊——」伴隨著他的一聲長喝,五千將士像是出了柵門的猛和*圖*書虎一般,縱馬狂奔,咆哮著向達蘭扎衝去。明晃晃的戰刀,在落日中閃耀著冰冷的光芒。
「原來你是認識他的。」林晚榮意味深長笑道:「也好,等什麼時候有了空,麻煩你給他帶個話,就說我歡迎他再到大華作客,這次我絕不再訛他的辣鼻草了。對了,那個盛產辣鼻草的地方叫做什麼來著,阿爾泰山,科布多,好地方,好地方啊!」
「該死的大華人,叫你嘗嘗我赫里葉的厲害!殺——」那突厥武士嗷嗷狼吼著,聚集全身力氣,馬刀帶著呼呼風聲與老高硬拚了一刀。「哐噹」大響中,赫里葉雙腳刷的裂入草地中,臉色漲的通紅。高酋手腕震麻,也不自覺的倒退了一步,氣息紊亂。
他一連問了幾人的名字,興致甚是高昂。月牙兒何嘗看不出他的心思,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冷笑不語。
林晚榮悠悠道:「高大哥,如果你是祿東贊,你會不會猜到我們撤退的路線?」
玉伽哼了聲,冷冷注視著他:「請不要將每個人都想的和你這流寇一樣的卑鄙,我們突厥人的胸懷,寬廣的你無法想像。」
「是,是。」老胡抹了臉上冷汗,遙遙一指中間的馬車:「玉伽在車裡。方才老高叫人把小李子抬進了馬車,聽說她正要施法救治呢。」
月牙兒把玩著手中的玉笳,不屑哼道:「不要以為你自己多麼聰明,草原上的狼群,永遠鬥不過聰明的獵手。」
阿拉善草原人煙稀疏,行了這麼久,也沒看見過胡人的影子。突厥建立汗國之後,將許多小的部落集合在一起,按照人數多少劃分封地,各封地之間互不干涉。在枯草期和冬天來臨時,各部族都在自己的封地內放牧生息。待到春暖花開,水草充足,則整個部落出動放牧,那磅礴的氣勢,就像是草原上流動的雲彩。
「林兄弟好功夫!」高酋看的眉飛色舞。拍手起哄:「對啊,小姑娘,你快使勁拉啊!我倒要看看這鞭能拉多長!」
可愛?聯想到玉伽昨夜的舉止行為,林晚榮怎麼也無法將這突厥少女與可愛這個詞畫上等號,不說她可恨已是抬舉她了。
玉伽搬出了草原之神,看來是真的不屑於搞這樣的陰謀詭計了。林晚榮頭腦中亮光一閃,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來他們並沒有真正的發現我們。」
林晚榮哈哈笑道:「這幾天風沙大,我洗臉的時候多用了點水,一時沒擦乾淨。神醫見笑了。」
「下流!齷齪!思想骯髒複雜!」林晚榮憤憤大怒,狠狠吐了幾口吐沫:「她想占我的便宜?門都沒有!我們大華兒郎的貞操,宛如天山上晶瑩美麗的白雪,容不得任何的侮辱褻瀆,哪怕她思想上敢對我有一絲的雜念,那也是不允許的,是犯罪!!人神共憤之!!」
林晚榮眼神冰冷、凶神惡煞一般向月牙兒逼過去:「就算你死了,我也有一百種辦法。叫你的靈魂都會顫抖,你信不信?!」
「得令!」那斥候急急縱馬而去。胡不歸長長的舒了口氣,興奮的揮揮拳:「這真是久旱逢甘霖,想要什麼就來什麼。突厥人的商隊,到我大華從不空手而歸,上好的藥材絕少不了。」
這話說的一點不假,要在草原上打游擊戰,以戰養戰是最大的法門,要想不被胡人發現,那是不可能的事。
見這突厥少女容顏絕麗,野性十足,異族風情盡顯無疑,林晚榮忍不住的微微一笑,輕嘆道:「其實名字只是一個符號,叫什麼都無所謂。就比如我吧。在大華的時候,我的匪號叫林三。但是到了突厥呢,我就有了個很有詩意的突厥名字,大家都很喜歡的。」
太神奇了!這丫頭竟然會活用成語,林晚榮樂得哈哈大笑。
林晚榮大感冤枉,分明是這小姑娘拿鞭子調戲我嘛,高大哥怎麼反過來說。
還來不及翻譯完,「月牙兒」的身形便近在眼前,胡不歸哐噹一刀輕挑,突厥少女便急退了幾步,踉踉蹌蹌險些摔倒。
「將軍,問出來什麼沒有?」看林將軍騎在馬上飛奔,一路沉默著,胡不歸小心翼翼靠上前去,偷聲問道。
「恨我?!」林晚榮冷冷一笑,不屑道:「那就恨吧。反正,我從來就沒指望你會愛上我。」
黑臉的「流寇」在突厥少女額頭上臉蛋上細細的擦拭著,月牙兒眼睜睜的被他占了便宜,雙眼蘊滿淚珠,眼瞅著就要滴落下來。
「別啊,停下幹嘛。」林晚榮連連擺手道:「你們就算相信我,也不能相信那月牙兒啊。這小妞的花花腸子比我還多,她要真是暗中使了什麼手段報了信,我們不是坐在這裡挨打嗎?為安全計,咱們繼續往西挺進草原,往胡人心窩子裡插,怎麼震撼就怎麼打,非要把突厥人的膽嚇破了不可。另外,這兩萬突厥騎兵,胡大哥你也繼續派兄弟偵查,總有和他們會面的時候。」
林晚榮看也不看她,冷冷笑道:「我要不要臉,還輪不到你們突厥人來評說。神醫小姐,我是來提醒你,現在是用藥時間。你得給我兄弟看病了!」
高酋忍著笑道:「林兄弟,既是凝兒夫人為你做的衣衫,那自然寶貴的很。你怎麼捨得把如此至寶束之高閣,豈不太浪費了?」
哦?林晚榮大奇,急急縱馬奔了過去,方一掀開簾子,就見突厥少女持著一柄尖刀,正往李武陵胸口刺去。
聽胡不歸這一報,玉伽頓時臉色煞白,急切望了林晚榮一眼,想說些什麼,囁嚅半天,卻似乎開不了口。
玉伽小臉微微一紅,憤怒看他一眼:「不要臉的大華屠夫。你手上沾滿了我族人的鮮血,現在來說這些有什麼用?!」
奶奶的,我可是什麼都沒幹,冤枉啊!見突厥少女得意的模樣,林晚榮忍不住道:「你笑什麼?破壞別人睡眠,引發無端猜想,這個問題是很嚴重的,你知不知道?!」
你哪句話不是騙人的?突厥少女對這大華流寇無絲毫的好感,憤憤哼道:「再說一遍,我不叫月牙兒,我的名字叫玉伽。你敢欺負我,草原之神定然不會饒恕你的。」
突厥人的商隊?一直未發言的高酋忽然抬起頭來,神秘兮兮道:「林兄弟,會不會是那個人?」
林晚榮豎起大拇指讚了聲:「胡大哥說的好,祿東贊想不到的,就是我們要做的,唯有出其不意,才能料敵制勝。突厥人費勁心思要將我們擠壓在巴彥浩特和五原之間,那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他大手往地圖上狠狠一指:「我們往這裡走。」
他朝身邊望去,方纔還在旁邊談笑風生的林晚榮,此時卻消失不見了。
他不說還好,經他這一解釋,胡不歸卻越發的迷糊了。林將軍是不是見一個愛一個,世上自有公論,姑且撇在一邊不談。可這說了半天,將軍和月牙兒到底有沒有關係呢?這真是個謎團。他不敢多問,唯有硬著頭皮抱拳:「末將省得了。高兄弟,待會兒我們兩個一起衝上去,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連這個都知道?!這丫頭對我大華的文化,瞭解的真是博大精深啊。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甚是得意。
「報——」前方一騎飛奔而來,斥候的喊聲驚醒了沉默中的林晚榮,「稟將軍,前方四十里處發現突厥人蹤跡!」
林晚榮親自率軍奇襲草原之城巴彥浩特,力斬突厥猛將拉布里。
「我也不會讓草原上的小母狼,糟蹋我的身子。」林晚榮哼了聲道:「本來想給你一個刺殺我的機會。不過,既然你不願意。好吧,你自殺吧,小李子的傷勢,應該不要緊了吧!」
想踩我?林晚榮嘿的一聲,將她雙腕猛的急扭,一腳蹬在那青馬上。青馬嘶鳴著疾奔而去,月牙兒的身形頓時落了空,像一顆美麗的花枝橫停在半空。林晚榮橫手反抄,將她嬌軀摟進懷裡,放在身前的馬背上,張開大嘴,便向她臉頰咬去。
救人?胡不歸大駭。這突厥女子分明是劍指小李子胸口,難道捅刀子也是為了救人?只是林將軍神色正經的很,不像是開玩笑,他也只好抑制了心中疑惑,去看突厥少女玉伽如何的救人。
林晚榮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這幾天就要委屈神醫了。我兄弟一天不醒來,你就不要指望我放走你的族人。當然,你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即使是非分的,我也認了。胡大哥,你去給神醫騰出一輛最寬敞的馬車,以備她的特殊需求。」
就你這廝也好意思說是行醫多年?我看你是在八大胡同行醫吧。林晚榮不屑的嘿了聲:「高大哥,這些都是什麼藥材,怎麼我的月牙兒用起草藥來這麼靈光?」
「這仗打的輕鬆,以後要是每天都有這麼一回,那就爽快了。」老高嘻嘻笑著,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其實,那些突厥壯丁還生擒了好些。只不過,他們很『湊巧』的找到了一個逃跑的機會,又很不湊巧的,撞在了我們的連環弩上——嘿嘿——」
這丫頭盯住我看什麼?林晚榮瞅瞅自己,馬靴早已開了幾道口子,衫子破破爛爛,血漬汗珠粘連在一起附在身上,就像在玩人體藝術。滿面的塵沙灰土,髮鬚長如亂草,面貌猙獰無比,整個就是一還未進化好的草原野人。
月牙兒毫無表情的看著他,眼神平淡,似乎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高酋嘿嘿一笑:「兄弟你忘了?就是在興慶府遇到的那個、你還吃過人家胭脂的……」
突厥少女眼中厲芒疾閃,訝異之色再也無法掩藏,卻是倔強哼道:「你要賭什麼?」
「放著近在咫尺的巴德魯三十萬大軍不用,依末將看來,唯有兩種可能。其一,是我大軍頑強抵抗,賀蘭山峽谷戰事吃緊,巴德魯和祿東贊縱是想馳援巴彥浩特,也無兵可調。」
林晚榮嗯了聲,正要下車,月牙兒忽道:「窩老攻大人——」
這時候,林晚榮早已急亂了腦袋,抱著懷中的李武陵不知如何是好。還好,旁邊的高酋略懂醫理,給李武陵檢查了傷勢,立即就知道詳細情況。
他嘆了口氣跨上車去,卻正看見突厥少女血紅的雙眸。滾動的淚珠,深深的仇恨,和無助的悲哀。
馬就是突厥人的生命,當著他們的面斬殺駿馬,那是一種巨大的侮辱。胡人頓時群情激奮,「月牙兒」面色一寒,咬牙怒視了林晚榮幾眼,眼中噴出熊熊的火焰。
又向草原深處疾行了一個多時辰才駐紮下來,安排好各路斥候明哨暗哨之後,已是月掛中空了。胡不歸指著地圖道:「那兩萬突厥精兵,此時在我們東北角的約三百里開外,以他們行進的速度,預計明日一早就可以到達巴彥浩特了。末將琢磨,胡人會在此留下一部分兵力修繕城池,剩餘人等則會繼續向前追緝,達到合圍我們的目的。」
胡不歸看的驚喜不已:「將軍,真有這麼一條道路麼?若是真的,只要我們到達伊吾,便可以繞過突厥人的封堵了。」
「白日做夢。」不待他說完,玉伽就截斷他的話,輕蔑道:「能得我贈這金刀的人,還沒在世上出生呢。」
「什麼?」林晚榮大吃一驚,雖然心裡早已經有了準備,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才不過幾個時辰,突厥人就出現在了距己僅有四十里的地方。
玉伽哼了聲:「都是你的猜測而已,得意什麼?有本事你就停在這裡不走,看看到底誰是真的勇士!」
林晚榮將手指往前挪動,指著地圖上一處,笑道:「這個地方,叫做伊吾,我曾聽說過,有一條神奇的絲綢之路,可以貫穿大漠雪山,經伊吾、南台,跨過烏倫古河,到達阿爾泰山。翻越阿爾泰山,正面就是長了辣鼻草的科布多,穿過科布多,就是突厥王庭克孜爾了。」
老高耍的這些小手段,林晚榮也懶得去管了,笑笑了之。
「不錯,我們大華是很富饒。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富饒就能解決的。就像你學習的大華文字、醫術、藝術,這和富饒有關麼?這是一個民族積累千年的底蘊,是民族智慧的結晶,和生活在哪裡,沒有關係。要想讓你的族人過上好的日子,不是通過侵略、占有別人的資源實現的,那是要靠你們自己勤勞智慧的雙手去創造的。你們可以和鄰邦通郵、通商、通婚。學習鄰邦的先進技術,紡織、冶煉、放牧、礦藏、旅遊。你們擁有天然的條件,有很多的手段可以發家致富,為什麼一定要擠壓別的民族的生存空間才能活下去。我告訴你,任何一個靠侵略別人發家的民族,都是不會長久的——我說這些,你聽得明白嗎?」
「玉伽?!」林晚榮臉色變了變,神情尷尬:「無緣無故的,胡大哥你說起她幹什麼?」
玉伽臉罩嚴霜,淡藍的眼眸泛起陣陣冷意:「先前釋放我的兩個族人,其用意何在,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是誰在耍花招,你們大華人自己心裡有數。只是無法想像,像你這樣狡詐卑鄙、無恥下流的人。是如何在大華當上官的。」
林晚榮神秘道:「那哪捨得?你現在可是我的寶貝,八抬大轎都請不來的,我這五千弟兄,還都指望著你救命呢。」
林晚榮嘿嘿淫笑:「難不成是個突厥公主?!要真是的話那我們就發達了,就算當不成金刀駙馬,我也要把那金刀染綠了,嘿嘿!」
突厥少女玉伽臉色漲紅,雙手握成拳頭,潔白的頸項間,細細的血管瞬時膨脹。
高酋點點頭,正色道:「以我行走江湖、救死扶傷的經驗來看,小李子身上的箭頭雖拔了出來,但他經脈受到異常的血氣擠壓、通行不暢……」
「喀嚓」一聲,二人鋼刀相觸,那胡人怒吼了聲,急退一步,臉色煞白。高酋小退了半步,氣息急促許多,他與胡不歸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有些驚詫:「這是哪裡來的胡人,竟有這分力道。」
突厥少女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到近在咫尺的危險,神駿的青色小馬快步疾行,身影婀娜,紗裙飄舞,遠遠望去,就像綠色草原上漂浮的美麗花朵。
「房中術!!!」
老胡嘿嘿幾聲:「我們要做的,就是祿東贊想不到的。將軍早已妙計在心了,還要屬下獻醜?」
二人相互望了望,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無比的恐懼和驚慌,彷彿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
「這麼說,你只做過幾十次這樣的手術了?」林晚榮驚奇的望著她,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玉伽金色的彎刀架在脖子上,淚珠充滿眼眶:「玉伽絕不會讓惡狼侮辱我的清白——」
玉伽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光彩:「落在你手中,未必就是我輸。玉伽可以肯定的說,你一定會敗在我的手中,我要叫你心悅誠服。」
「不好,是大華人——啊——」達蘭扎部落的崗哨心驚膽顫之下,一聲告警還未發出,當先便有匹駿馬橫跨過來,凌厲的刀鋒仿如雪白的長練一閃而過。血跡四濺中,突厥人的身子自中間斷為兩截,噗通一聲自馬上摔落下來。深陷的雙眸驚顫著往外突出,眼中的淒光清晰可見,顯然,他至死也沒想到,竟會在家園門口,葬身在大華的刀斧之下。
「這麼說,倒是我連累兄弟們了。」林晚榮唉聲嘆氣的搖頭:「兩位大哥,你們都知道,我真的很無辜啊。裙帶關係一向是我最痛恨的,怎麼連突厥人也這麼庸俗呢?」
高酋深以為是的點點頭:「林兄弟高見。這廝說話確實有股子泥土味,應該是郊區口音無疑,難怪我也聽不明白!」
看林晚榮用藥草將李武陵傷口止了血,一直在旁邊靜觀不語的高酋突然長長吁了口氣,嘆道:「我老高行醫這麼多年,直到今天才開了眼界。沒想到幾樣東西搭配起來,竟是如此上好的止血藥。」
「我就不相信難不倒你!」林晚榮暗自惱怒,在車廂裡胡亂摸了幾把,只覺入手的藥材手感極好,薄如輕紗,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胡不歸恍然大悟,頓時哈哈笑了起來,對林將軍的手段滿是佩服。
「是我,殺了你們的丈夫、你們的父親!因為,他們殺了我的親人、我的同胞,其中有無數像你們一樣的婦孺兒童!你們可以不相信,因為你們的可汗會說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從不敢對著草原之神發誓。這話,我只說這一遍,以後絕不重複!我的突厥名字,三割氏——窩老攻——你們都記住我這張臉。有仇有怨都朝我來,我要怕了你們,我就是你爺爺!」他似狼般咆哮著,那兇惡的模樣,連在母親懷中嗷嗷待哺的嬰兒都嚇的停止了哭泣。所有突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恐懼,更多的是仇恨。
對這廝徹底無語!林晚榮好笑的搖搖頭:「胡大哥,別聽老高胡扯。我是那麼貪花好色,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嗎?說出去誰都不信哪!待會兒兒動起手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千萬別想的太多了。」
林晚榮淡淡道:「說我野狼,那是玉伽小姐抬舉我了。我離狼性還差的遠呢。我們大華有一句老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玉伽小姐你體恤你的族人,看著他們流血受傷,你會痛不欲生、心如刀絞。這很好,很有人情味。可是在你的族人屠殺我大華同胞的時候,玉伽小姐你有沒有體恤過我同胞的心情?是不是同樣有人為他們悲慟哭泣?而你氾濫的同情心又到哪裡去了?不錯,我殺了你的族人,我很卑鄙。但你們突厥人屠殺我大華無數的同胞,難道就是高尚?說白了,突厥也不過是匹滅絕人性的野狼。而美麗的玉伽小姐,你所有的道德標準,都是針對別人,唯獨不針對自己。偏偏你還義正詞嚴,自以為高人一等。可笑,實在可笑!」
他二人猜測了半天,卻是越說越害怕,萬一林將軍真的把持不住、入贅了草原,那不要說這支深入草原的孤軍,就連兩位公主、徐小姐,甚至整個大華,也全都玩完了。
玉伽愣了一愣,良久才咬牙道:「若照你這麼說,我的族人生來就該困在草原上,受這淒風冷雨、疾病寒苦?」
連續換了數十樣,月牙兒都準確無誤的叫出名字,看林晚榮的眼神卻越來越輕蔑。
這次他卻是說的華語,口音生硬之極,高酋好不容易才聽明白,當下朗笑一聲道:「聰明!你爺爺就是大華來的好漢。小子,再吃高爺爺一刀!」
林晚榮嘆了口氣。苦笑道:「胡大哥,有了你這想法,只怕小李子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彷彿草原拂過的微風,清淨自然,純潔無暇,此時的月牙兒就是一個最天真爛漫的突厥少女,任誰也無法將她與昨夜那個凌厲無匹的玉伽姑娘聯繫起來。胡不歸喃喃道:「草原上竟也有這麼清純可愛的女子?!我真是大長了見識。」
孱弱的大華人能夠深入茫茫草原燒殺劫掠?這是幾百年都沒有過的事情。何況前方還有三十萬突厥大軍圍困著賀蘭山峽谷,這些流寇一樣的大華人怎麼可能穿越重重封鎖?莫非他們是從天而降?太難以置信了!
高酋信心滿滿道:「老胡,你還不相信我嗎?我老高行走江湖二十餘年,凡是落到我手中的病號,除了醫死的,剩下的,就沒有醫不好的!」
「不錯。孤軍深入,千里奇襲,貴就貴在一個奇字。可事成之後,奇兵失去了隱蔽性,危險陡然增加無數。在這種情形下,選擇向後回撤,與大營會合,這是人之本能,祿東贊一定會想到的。高大哥請看——」
林晚榮搖搖頭,混不在意道:「不怕,不怕。我有的是時間可以等。就算是砍了我的腦袋,我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手足兄弟。玉伽神醫。謝謝你了。」
林晚榮點點頭,神色無比的嚴肅:「高大哥你想想,我們在馬車上那般的調笑說話。這月牙兒外表看起來震怒異常,但其眼神清澈、波瀾不驚,其言其行冷靜無比,在如此巨大的心情波動之下,還能凝神靜氣的為小李子療傷,不出絲毫的差錯,這是怎樣的心理素質?不要說是女子,就是在男子中間。又能找出幾個這樣沉穩的人來?偏偏我們還察覺不到,自以為調笑的甚是歡樂,殊不知,從心理上,我們都是被這月牙兒調戲的對象呢!」
李武陵重傷在身,數遍全軍五千人,也就高酋這個半吊子郎中還能說得出些枝枝椏椏,其他人更是差得遠了。看來只能矮子裡面挑將軍了,望著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小李子,林晚榮拉住他的手,無聲苦笑。
月牙兒?林晚榮吃了一驚。這都什麼時候了,老高這廝還在惦記著突厥女人。再說了,人家月牙兒品的是玉笳,老高這廝比劃的卻是吹喇叭,實有天壤之別!
「草原之神?」林晚榮哈哈大笑:「我是大華人,信的是觀音菩薩如來佛。你們草原之神的手再長,要想破除地方保護主義、實行跨部門執法,那也是不行的。」
他話聲停住,雙手持住兩個紙團,往中間狠狠一擠。
「來的好!」高酋大喝一聲,身形率先衝入前方,十餘名將士緊跟其後。他們都是經歷了血與火考驗的精兵,刀術戰法哪是這幾個胡商可比。不到五個回合,衝出來的幾名胡人,就盡數被斬殺。那領頭的突厥大漢神色大憤,怒吼一聲,與胡不歸緊緊戰在一處。
林晚榮正色道:「如果不是月牙兒報信,那麼這些胡人絕對不會發現我們的行蹤,頂多也就是懷疑。而且,依現在的情形來看,玉伽在突厥人中的地位應該極其重要,胡人絕不敢輕視。在沒有確定我們的真實方位前,那五原他們是必須去的。倒是這個月牙兒,嘿嘿,高大哥,你先前說的一點不錯,這就是條大魚啊。」
那帶頭的突厥大漢眼中怒火閃閃,手持馬刀,緊緊的護衛在「月牙兒」身前。
「將軍果然神機妙算,前面就是達蘭扎了,你看——」胡不歸大手一指,臉上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帶著幾路斥候急行軍至此,已經潛伏了有些時候了,沒想到林將軍竟也親自跟來查探敵情。如此近距離的窺視突厥人的部落,在整個大華歷史上都是第一次。遙想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胡不歸頓時興奮不已。
被圍著的人群,黑壓壓的一片,足有三四千之多,全是突厥婦孺和稚童。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還在襁褓之中。稚童們緊緊依偎在母親的身邊,眼中射出各種各樣複雜的光芒,或恐懼,或仇恨。有幾個甚至手中提著小小的彎弓,雖無殺傷力,那箭弩卻直接對準了大華騎兵。被俘的突厥婦女則是緊緊將孩子抱在懷中,望著眼前大華兵士冰冷的刀槍,眼中射出悲觀絕望的光芒。
突厥人和大華人,真的有很大的差別。林晚榮看的搖頭嘆息,踩踏死傷的同伴,這樣手足相殘的事情,任何一個有血性的大華軍人都做不出來。不僅如此,對於大華將士來說,保存戰友的遺骸,就和保護自己的生命一樣的重要。可是突厥人的信念全然相反,他們只尊重強者,為了取勝,任何人的性命都是可以犧牲的,哪怕是生死相依的戰友。人性和狼性,就在這一刻,生動的體現了出來。
老高呸呸嘴,不屑道:「我怕個球。那日在營中圈圈叉叉的戲言,看林兄弟你不吱聲,我就知道這事還沒完。果不其然,我們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要朝胡人的老窩而去。哈哈,痛快,痛快,跟著林兄弟你,做的都是我老高這一輩子都沒有經歷的愉快之事。」
玉伽左手抓起一把碾碎的藥草揉搓著,看準那匕首劃破的傷口,輕輕將草藥貼上去。說也奇怪,這藥草才敷上片刻,李武陵胸前的鮮血便止住了。
胡不歸面色凝重的點頭:「確實如此。末將也沒想到,率先馳援巴彥浩特的,不是幾百里外巴德魯所率的三十萬大軍,而是草原深處的胡人鐵騎。捨近而求遠,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什麼緣分?!」玉枷冷冷笑道:「我們突厥和你們大華本就是生死仇敵。你捉了我的族人,逼迫我為大華人治病。這麼卑鄙的手段,委實沒有辱沒你這大華人的稱號。」
「滿地都是我同胞的鮮血,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她喃喃自語著,語聲清幽,有一股難以訴說的悲痛。
高酋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處,當下臉色大變,若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玉伽臉色一變,眼中滿是駭然,小手忍不住的顫抖,眼淚也不敢流了。
「三割氏——窩老攻,」玉伽不屑道:「如此醜陋的名字,我要聽它幹什麼?」
林晚榮微微點頭,朝胡不歸道:「胡大哥,你呢,去不去?!」
林晚榮雙眼瞇起。微微笑道:「不需要你承認,每個人心裡自然會有一把標尺。就像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一樣,不用問過程,只看結果就可以了。」
好一朵帶刺的玫瑰!!
這是兩人第二次實打實的交手,這個叫做赫里葉的突厥人,身具絕世莽力,叫老高越發吃驚,頓時收起了輕慢之心。
突厥少女似乎根本聽不懂大華語般,目帶寒光,狠狠盯住他,一言不發。
「胡大哥你說的好,」他拍了老胡肩膀兩下,重重哼了聲:「看來只有動用我無敵萬人迷的魅力去審問拷打一番了。胡大哥,備好狼牙棒,將月牙兒帶上來。哼哼,有我林某人出馬,我看她是脫還是不脫——」
胡不歸在一邊聽他二人說話,神色鄭重的搖頭:「高兄弟,要通知徐軍師,哪有說的這麼容易。三十萬胡人擺在五原一線,就是隻蒼蠅也飛不進去,要怎麼通知她?!」
望著突厥少女水般濕潤的眼神,林晚榮心裡急跳了幾下,頭腦裡卻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個詞——與虎同行!
老高的屠刀倏地在那突厥人的頭頂上停下,得意洋洋的偷笑。
「目前還在摸索中,」林晚榮嚴肅道:「不過你放心,正所謂,只要功夫深,鐵棒摸成針,一定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相信我。」
「啊——」月牙兒與他交手片刻,即便是被他擒於馬上,也未有過半點驚慌。只是這一刻,一個披頭散髮、凶神惡煞般的面孔直往她如花似玉的臉頰咬來,縱是再堅強的女子,也要魂魄都嚇飛了。
好一個有道之淫!高酋深表同情的點點頭,林兄弟確實不是個隨便的人,冒著罵名調戲月牙兒,受盡了千古奇冤,卻還能如此看得開,真是叫人佩服之極。
「那就用事實來說話吧,我們拭目以待!」
心裡淫笑了兩聲,見那車隊逐漸的進入了攻擊範圍,他點點頭正要下令,忽聽「叮」的脆響,胡人隊中突地躍出一匹神駿的青色小馬,脖子上掛著個精緻的鈴鐺,蹄聲歡快,叮叮脆響不絕於耳。
深層次的打擊?!難道我現在的層次還不夠深麼?林晚榮唉了一聲,搖頭道:「胡大哥,高大哥,你們來的正好,關於這月牙兒,我只有一句話——」
「你——你幹什麼?!」月牙兒大驚之下,面色疾變,對著林晚榮狠狠的揚起小拳頭,憤怒的像是草原上的小母狼:「你殺了我的族人!」
高酋神秘兮兮的左右望了幾眼,唉聲嘆氣道:「林兄弟昨天跟我們說的都是些大話。看現在這模樣,只怕不是他搞定了那突厥女人,而是那突厥女人搞定了他。」
為了安全起見剩餘的幾十號突厥人,早就被大亂了順序,化成十餘小組分別看押起來,其中那個叫做赫里葉的突厥壯漢更是被重重的捆綁,由胡不歸麾下親兵親自看守,唯剩孤孤單單的月牙兒獨居一個帳篷,便離這裡不遠,四周又有許多守衛,諒她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玉伽鼻子裡哼了聲,不屑道:「就你這種人,草原上的野狼都要比你高尚,還能起個什麼好聽的突厥名字。」
欺負這突厥少女不懂華語,林晚榮和老高肆無忌憚的淫笑著。那邊赫里葉雖然聽得懂他們的話,卻被高酋纏住了拚鬥,唯有嗷嗷怒吼著,拿他們沒有辦法。
這突厥話,真的很有大華特色,胡不歸暗自搖頭偷笑。
老高張大了嘴巴:「不是背書。是這車裡的東西,開十個藥鋪都夠了。」
他殺氣凜凜、神色兇惡,目中的凶光彷彿就是草原上兇猛的野狼,就連這些高大勇猛的突厥人也從心裡生出些懼怕。
這一番分析,高酋聽得恍然大悟:「林兄弟你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呢,這丫頭的確沉穩的過分了——哦,我明白了。在馬車上林兄弟你那調笑都是故意之為、來試探這丫頭的?!佩服佩服,兄弟演技之高超,連我老高都晃過了。」
她咬咬牙,臉上滿是怒火,奮力的朝林晚榮揮揮小拳頭,意思是,我玉伽絕不放過你。那難得一見的小女兒神態,倒叫林晚榮愣了半晌,心裡也是莞爾。
胡不歸自然能聽懂林大人的「突厥語」,急忙翻譯了過去,玉伽微微沉默一會兒,便把手中的藥草向他遞過來。
就當你是誇我了。林晚榮嘿嘿一笑:「月牙兒妹妹。我們大華文化的博大精神,看來你還沒有深刻領悟。不過也無所謂了,你能說上幾句流利的大華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對了,看你醫術華語都是如此的熟練,你是不是到我們大華留過學?但不知是在哪所學校鍍的金,師承何人?徐渭你認不認識?梅硯秋呢——還有顧順章——」
「我在興慶府撿到的。」林晚榮將那方小小的玉笳塞進她手裡,淡淡道:「那一夜,我還差點被突厥的勁弩射殺了。」
震天的馬蹄聲也驚醒了放牧歸來的突厥人,他們站在帳篷邊上,手搭在雙眼上向這邊眺望,那一支狂飆的馬隊身著破亂的袍子,神情無比的凶悍。達蘭扎的突厥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忽然發出一陣興奮的歡叫,爭先恐後的向馬隊湧來,興奮的呼喊聲、歡叫聲剎那傳遍了草原。
高酋嗯了一聲,神情嚴肅的點頭。林晚榮哈哈大笑道:「要想通知徐小姐,也不是那麼困難的。說不定這會兒,那些胡人正在為我免費宣傳呢。」
胡不歸顯然也在猶豫,末了抱抱拳,小聲道:「一切都聽將軍處置。」
老胡二人計議到和-圖-書深夜。主意出了無數,卻仍沒找出一個行之有效的制服月牙兒的辦法,二人這才明白林將軍的偉大之處。正所謂,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遙想林將軍談笑間摘取各位小姐的芳心,看似探囊取物,這風光的背後包含了多少辛勤的汗水啊,真是可敬可嘆。
林晚榮眉毛一掃,冷哼了聲。玉伽臉色大變,身形微微顫抖,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怒聲道:「我們突厥人,絕不低下高貴的頭顱。總有一天,你做過什麼,我都要百倍的找回——喂——」
胡不歸遠遠的看了一眼,頓時啞然失笑。林晚榮不知何時已竄到了月牙兒馬車旁,正挑開簾子,鬼鬼祟祟往裡面張望。
「這你都不知道?高大哥果然變純潔了!」林晚榮笑著看他一眼:「柳下惠的表哥——惠下柳嘛!」
一切都無異常,莫非真的行軍太累,看迷糊了?林晚榮情不自禁的揉揉眼睛。幾名護衛見林將軍東摸摸西聞聞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就是想不通他在做什麼。
突厥少女緩緩轉過身來,淡淡月色中,她雙眸幽邃如水,卻又有股難以馴服的野性,倆行晶瑩的淚痕清晰可見,潔白如玉的臉龐彷彿天上的明月一樣美麗動人。
「好,」胡不歸大笑中伸出手掌:「既然如此,我們就到胡人心臟裡去捅他幾刀,就算死,也要死他娘個痛快。」
突厥少女驚急之下,怒啊了一聲,卻無絲毫懼怕之色,她手中金色彎刀快如閃電,往林晚榮小腹刺去。
「很簡單哪。」林晚榮笑道:「我放走你的兩個族人,故意傳回去假消息。那兩萬突厥騎兵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稍微聰明點的,就會想到聲東擊西的可能性。反正前面的五原還有四萬人馬等著,也不擔心我們會飛了,所以這兩萬人馬可以放心大膽的反向行軍。來試探我們的真實方位,根本不需要有人報信,這就是無間道嘛,我最喜歡看這種戲了。還要感謝玉伽姑娘你提醒了我,沒想到。突厥人裡面也會有這種人才。」
攻取巴彥浩特之後,大軍早已補充了六七天的給養。就算深入草原之後搜不到一粒糧草,他們也可以支持七天不敗。
突厥少女望他一眼,淡藍的雙眸深處,隱有疾光閃過。林晚榮面沉如水,微微瞇起了眼睛。
「那你是要逼我出絕招了。」林晚榮鼻子裡哼出一聲:「既然你不願意正著數,那我們就反著數好了。高大哥,磨刀子殺人!我倒想看看,要殺到第幾個,這小妞才會服軟。」
林晚榮指出的道路,自伊吾開始,已經出了阿拉善草原,繞了一個小小的弧線之後,翻越阿爾泰山,再重新進入草原,面對的就是胡人至寶辣鼻草所在的科布多和王庭克孜爾了。
流寇停下腳步,眉開眼笑道:「好,好,這一聲叫的好。女神醫,你叫住我幹什麼?」
「是,是,的確很寬廣。」流寇惱怒的盯住她「寬廣」的胸懷,口水滴答,眼放綠光。
知道林晚榮也是「杏林高手」,高酋可不敢再胡吹牛皮了,小心謹慎的道:「外傷的處置就不需說了,我已給小李子用了上好的金創藥,防止傷口潰爛。但體內傷勢要想控制則頗為不易,需要內治外敷、通血化淤,更需上好的藥草相助。小李子此時心跳極弱,全憑一口血氣在支撐,若不及時救治,只怕會兇相再現。」
「咦,這小刀不錯,金光燦燦的。」林晚榮笑著道:「你要輸了的話,就把這小刀送給我好了,我得空的時候,可以削削水果、修修指甲——」
望著突厥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材,高酋看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忍不住嘿嘿兩聲,得意道:「林兄弟,怎麼樣?!我老高神機妙算吧。這下她可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了,林兄弟你又有了暖床的。」
月牙兒咬著牙堅定搖頭,不屑的望著他,一言不發。
原本想著進入草原就是以戰養戰,信手殲滅幾個胡人部落,已經是了不起的成績了,卻沒想到林將軍心裡竟是蘊藏著這樣雄偉的計畫,胡不歸早已激動的熱血沸騰,哇哇道:「去!我要是不去,我就是個蹲著撒尿的!」
林晚榮嘿嘿道:「這個,不太好吧,我答應月牙兒釋放他們的。」
「這麼厲害的威脅啊!我好怕怕哦!」林晚榮不屑的冷笑:「真當我是嚇大的了?既然她不願意談條件——高大哥,還在等什麼,動手!」
她歇息了一會兒,那鋒利的匕首靠近李武陵胸前箭傷處,又劃出一道小口子,正要用止血藥劑。林晚榮忙湊過去道:「我來,我來,你專心做手術就可以了。」
林晚榮眼神疾閃,忽地轉向玉伽的馬車望去。那簾子已經悄無聲息的打了下來,月牙兒的身形影影綽綽,若隱若現,車廂裡安靜的有幾分詭異。
突厥少女看他幾眼,哼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聽懂他的話。
這少女聲音嬌嫩,突厥語速又疾又快,林晚榮聽得眼冒金星,只見她嘴皮子動,就是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人家是郊區口音了,只得拉住胡不歸道:「胡大哥,這小姑娘說話太慢,我腦子又轉的太快,二者不兼容,所以沒聽清她說什麼。你來翻譯一下。」
高酋臉上滿是惋異之色:「老胡,這麼漂亮個小姑娘,突厥人裡幾百年才出一個,殺了多可惜。倒不如叫我給她下點迷惑神經的藥,讓她一輩子只記住林兄弟一人,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漫天的血光中,突厥人這才醒悟過來。「快跑啊——」驚恐之下,無數的突厥人面帶恐懼,撒開腳丫子就往回飛奔,遠遠望去,就像是鍋裡沸騰的餃子。
「胡不歸。」林晚榮大吼一聲,指著遠處那殘存的突厥人冷笑道:「去,將這些胡人統統斬了,一個也不許留!」
「伊裡嘎(停下)!」一個清脆而急促的叫聲傳來,昂揚清越,說話的正是那迷人的少女「月牙兒」。首次聽到這突厥少女說話,林晚榮大感驚奇,同樣的突厥語,由盛丹、拉布里說來就那麼的難聽,怎麼換了「月牙兒」,就如此的清脆動人呢?人與人還真是不能比啊。
「我明白了。」胡不歸一拍手道:「林將軍身為我軍進入草原的首腦,俘虜了玉伽,這名字勢必是要傳遍草原大漠的。以徐小姐的聰明才智,只要聽到林將軍的突厥名字,她就明白了我們的意圖。將軍,你受委屈了,末將從來沒有這樣佩服過你。」
咦,這小妞怎麼學會了我的手腕?難不成她要調戲我了?林晚榮眼睛眨了眨:「我這個人啊,最怕少女對我表真心了,她們很多人得不到我,就會對我施展暴力手段,所以,你還是先說假話好了。」
自五原到賀蘭山峽谷三百里的地界,眼下已經全部落到胡人手中。也就是說,要想回到賀蘭山峽谷與徐芷晴會師,還有近千里的征程,更有三十萬突厥鐵騎隨時等待著他們。就算真的能突破重圍,這五千將士,又能剩下幾個?
這突厥小妞竟然知道我的外號?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別急嘛,既然是交易,那就可以討價還價。這樣吧,你說說,要放幾個人,你才肯治病救人?」
高酋他雙手放在嘴邊,比劃了個吹喇叭的模樣,林晚榮看得一頭霧水:「高大哥,哪個人?你到底在說誰?」
胡不歸也知道原路走不得,但是要以五千殘兵闖入三十萬敵軍陣中,就算有算無遺策的林將軍帶領,那也是死路一條。
「桔梗!」
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把,突厥婦孺仇恨的眼神,大華將士期盼的目光,他緩緩踱著步子,冷汗濕透了脊背。高酋和胡不歸也都瞭解他的難處,望著他緊皺的眉頭,皆都一聲不吭。
看他賊眉鼠眼的樣子,玉伽偏過頭去,鼻子裡哼出一聲,林晚榮惱火道:「胡大哥,磨刀,殺人!」
胡不歸仔細打量著地圖,點頭道:「將軍說的極對。如果一路向北直闖,不僅暴露了我們的目的,更是自尋死路,殊不足取。要想攻到克孜爾,必須像奇襲巴彥浩特一樣,走一條胡人無法察覺的道路。」
把能預料到的因素都排除盡了,也想不出個因果所以來,就乾脆懶得費心思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早些回家睡覺最實在。
「當然不是這麼念的了。」林晚榮哼了一聲:「別人看我這個名字,都以為我是精蟲上腦、無恥下流、不擇手段調戲小姑娘。其實叫我來說,那些猜錯我名字含義、還對我橫加指責的人,才是真正的精蟲上腦。胡大哥,你思想比較正直,你把我的突厥名字反過來唸唸,看看到底是什麼?!」
「什,什麼意思?難道林兄弟你的突厥名字,不是這麼念的?」高酋結結巴巴道。
玉伽雙眸微閉,兩行淚珠無聲滴下,緩緩道:「好吧,你贏了。只要你放走我一半的族人,我就為你醫治那傷病的人。」
突厥少女對他的輕蔑與不屑一覽無餘,這其中固然有對大華的天生偏見,與這流寇的下流表現也不無關係。
聽他胡扯,那玉伽便忍不住的惱怒了:「誰與大華人私奔?我們草原女兒嚮往的是無敵的勇士,你們大華男人膽怯懦弱,就像草原裡的野棉花,一腳踩下去就軟了,沒骨氣!」
一步跨下馬車,林晚榮手中的戰刀高揚出鞘,憤怒的吼聲響徹草原:「兄弟們,讓胡人永遠銘記住這傷痛。殺啊——」
望著那倒在血泊中的族人,她再鼓不起勇氣拒絕,憤怒哼了聲,揀了幾樣藥草,跳下車來。
林晚榮偷偷朝那隊伍中間的馬車看了眼,低下頭來,一字一頓咬牙道:「珍——愛——生——命,遠——離——玉——伽——」
現在的情形是,月牙兒神秘的就像天上的月亮,誰都不知道她的來歷。可是以她對大華文字和醫術的瞭解,說她沒聽過林晚榮的名字,任誰都不會相信。昨夜的那一番交談,突厥少女機智百變,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直逼七寸,彷彿就是看準了林晚榮的命門來的,又準又狠。
「玉伽姑娘,你要相信,我真的很有誠意——」林晚榮臉上泛起個大灰狼般的微笑:「血債,唯有血來償!」
行進了數里的距離,眼瞅著雙方僅餘數百丈,還是那突厥人的崗哨率先發現了異常。這支凶悍的馬隊來勢兇猛,手中雪亮的戰刀彷彿劃過天際的冷光,泛著凜凜殺氣。那馬上的騎士黃膚黑髮,冷酷的眼神,如同臘月的寒冰般冰冷無情。
讓這二人齷齪去吧。林晚榮懶得與他們囉嗦了,邁了步子行出來直往安置李武陵的帳篷而去。
老高大嘿一聲,急退幾步閃出戰圈,扔掉那砍得滿是缺口的長刀:「你叫赫里葉是吧。不錯不錯,功夫比那個什麼拉布里強多了。老胡,將這姓赫的看住了,等我拿完藥、換把刀再來砍他。」
林晚榮哦了一聲,原來她只是通過匕首劃破傷口周圍,排出小李子胸腔內的淤血,不是玩手術刀啊。但這膽量、氣勢和眼光,卻非比尋常。林晚榮重重點頭:「瞭解,非常的瞭解。神醫,冒昧問一句,這樣的手術,你做過多少次了。」
望著擔架上李武陵沉睡的面容,林晚榮咬牙揮手:「為了小李子,我們別無選擇!胡大哥,高大哥,你們跟我上去看看。駕——」
「十個?」林晚榮臉色蒼白。
林晚榮眼神冷的彷彿臘月寒冰:「不會放過我?!玉伽小姐你在說笑吧!三十萬的突厥鐵騎,踐踏我大華邊關,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我無數的同胞被你們蹂躪、慘死在你們突厥人的屠刀之下,美麗的玉伽小姐卻可以義正詞嚴的來指責我屠殺、指責我不要臉——好吧,我就屠殺、我就不要臉了,你能把我怎麼著了!」
低頭望去,只見李武陵胸前的淤血已經排出,血漬變得鮮紅,難怪玉伽要叫止血呢。林晚榮急急將藥草往小李子傷口抹去,匆忙之中,一時手忙腳亂,狼狽的很。
「胡大哥,你確認這兩萬突厥人是從草原深處趕來的?」盯住眼前的地圖,林晚榮哼了聲。
這丫頭還敢威脅我?林晚榮不緊不慢道:「玉伽和月牙兒本來就是一個意思,只不過一個是突厥語,另一個是大華話而已。不過,我一向是很尊重別人的,既然你不喜歡我叫你月牙兒,那我以後就叫你玉伽好了。你看怎麼樣,月牙兒妹妹?」
說話間,那胡人商隊已經緩緩行了過來,胡不歸雙指塞進口中、猛的打了個呼哨,遠處千軍萬馬齊聲應和起來。老胡戰刀一揮,草叢中刷的立起數百名戰士,個個神情彪悍:「弟兄們,跟我衝啊——」
「林兄弟,好消息,好消息。」高酋一路急叫著,與胡不歸一起自隊伍的後面飛奔過來。
「冬蟲夏草!」
林晚榮雙手一攤,臉色無辜的道:「玉伽小姐你弄錯了!殺人的是我的胡大哥,不是我。我維護你說不的權利,當然,我也維護胡大哥殺人的權利。你現在可以選擇繼續搖頭,我的耐性很好的。」
林晚榮緩緩的勒住馬韁,速度減慢了些,沉著臉微微搖頭:「她不吃我的狼牙棒,我風華絕代的魅力在她面前也派不上用場,這小妞很有可能是某方面比較冷淡。可惜了,可惜了。」
百名將士神情振奮,跟在他身後。像是草原上飢餓的野狼,又快又疾,直往胡人馬隊衝去。
這最後一句話,就像一記重錘敲在了老高老胡的心上。林將軍說的一點不錯,請這突厥女人來醫治李武陵,本就是機遇和危險共存的事情。他們可以借助玉伽的族人來威脅玉伽,但玉伽又何嘗不可以借助李武陵來威脅他們呢?難道真的置小李子的安危於不顧,殺光玉伽的族人?這話也只能嚇嚇人而已。他們和玉伽,本就是相互利用、制約和反制約的關係,就看誰的手段更厲害了。
這突厥商人在方才的衝鋒中,被大華軍士砍成重傷,雙腿早已斷了。聽流寇首領點著名要自己先走,頓時急怒攻心,我他媽要能走的話,首先就過來砍了你這小黑臉。那突厥人一氣之下,身子往後一仰。直直的昏倒了過去。
突厥少女不屑的看著他:「怎麼。你是不是怕了?!」
突厥少女甩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美麗的眼角微微彎下,彷彿一抹誘人的月牙兒。她得意的模樣,連那先前的鬱氣都一掃而空,變成了一個開朗活潑的突厥女孩。
「這可不行。」胡不歸急忙搖頭:「高兄弟,你不瞭解胡人,他們的宗族觀念極為強烈,若真殺了月牙兒的族人,這小姑娘一定會以死相殉的,到時候小李子怎麼辦?!」
林晚榮嘿嘿道:「其實你報不報信都無所謂。我既然敢往草原裡去,早晚都會有被人發現的一天,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不管你是兩萬人,還是二十萬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更何況你的族人現在離我們還有兩百多里,我有充足的時間調整部署,我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絕對叫他們討不了好去。」
管他是什麼人物,林晚榮大手一揮,嘿嘿道:「不要伊裡嘎!大家繼續!」
藥材乃是在中間那幾輛大車上發現的,林晚榮與高酋還未走近,便聞見幽幽藥香輕輕漂浮過來,只聞這味道,便知道藥材的質地了,端的是上好極品。
高酋嗯了一聲、笑道:「就算她再不簡單,那也是個女人啊。以林兄弟你對付女人的手腕,恐怕到時候哭著喊著求你寵幸她的。也是這月牙兒了,還用的著怕她嗎?」
玉伽掀起簾子看著這些狼奔豕竄的大華殘軍,那黑臉的流寇首腦騎行在最前,一路甩起鞭子怒喝狂奔著。
月牙兒望著他,嘴角冷笑:「怎麼,你不殺我了?!」
「高大哥,你能不能說得簡單點?」拿袖子胡亂的擦了把冷汗,林晚榮心有餘悸道:「你就直接說說,小李子為什麼心臟還在跳動,卻始終醒不過來?」
「你這歹毒的女子——」跟在林晚榮身後的胡不歸剛剛鑽進馬車,就見那驚險的一幕,頓時魂飛魄散,匆忙之下急聲怒吼,伸出手就往玉伽手腕抓去,眼看著就要拿住她。
月牙兒冷笑道:「我說這樣的救治已經幾千幾百次了,你信不信?」
這個人棍!林晚榮不滿的看他一眼,深深告誡道:「高大哥,你要學我,做人一定要正直,要有理想,不要沉溺於低級趣味!俗語說得好,峰山有路淫為徑,慾海無涯蕩作舟,這麼深刻的道理,你一定要好好領會!」
他與高酋二人衝在最前,五千精銳騎兵緊隨其後,怒聲高喝:「殺啊,讓突厥人嘗嘗痛苦的滋味——」
為了保證各部族都擁有充足的牧場,突厥人的聚居地之間,至少保持著數百里的距離。也正是這種距離,才讓大華騎兵有了充裕活動的空間。眼下突厥三十多萬最精銳的騎兵,正圍在賀蘭山峽谷,各部落的精壯男子都已抽調一空,這也給林晚榮孤軍深入草原,增添了許多的底氣。
月牙兒急怒一聲,俏臉紅如火花,目光中的熊熊燃燒的怒火,足以將他焚燒幾百遍。
林晚榮盯住她雙眼,不緊不慢道:「其實,我在突厥也有個算不上朋友的朋友。他叫祿東贊,為人很聰明,不過玉伽姑娘你比他更聰明。月牙兒妹妹,你認識祿東贊嗎?」
將士們疾速往大車靠去,那突厥少女一急,修長雙腿一夾馬背,青馬騰的躍起,她身形微傾,手中馬鞭急甩,便往一名大華兵士的臉上砸去。
林晚榮哈哈大笑:「瞧高大哥你說的,我可不是那麼三俗的人。」
玩陰的?林晚榮冷哼了聲,雙手猛伸,又疾又準,正握住她晶瑩的手腕。月牙兒哼了聲,手上失去力道,那彎刀便向地上墜去。
「將軍,我們當真要從五原穿過、回到賀蘭山?」胡不歸在戰馬屁股上重重拍了幾下,攆上林晚榮的步伐,抹了臉頰上的汗珠問道。
「咦,你怎麼哭了?」林晚榮大驚:「唉,即使感動也用不著哭泣嘛,這下可好,待會兒我還要給你擦淚珠呢。高大哥,我騎的馬上有一件行囊,裡面裝著一條花內褲,是凝兒特意為我做的,我只穿了兩次,還沒來及發生齷齪的事。在花內褲裡面包著一條美麗的鴛鴦手娟,洗的很乾淨的,你快去取來了,待會兒我給玉伽姑娘擦眼淚兒。唉,這兩樣可是我貼身的至寶啊。」
什麼「迎風一刀斬」,不就是灑了一把沙子嗎?這人牛皮吹的倒大!突厥少女哼了一聲,伸展雙臂護在自己族人面前,無懼無畏的盯住林晚榮,嬌聲怒道:「西西里提喂!極木西奇怒哈索泥摸西亞!」
老高長長嘆了一聲:「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正所謂,螃蟹終歸水裡死,將軍難免陣上亡,林兄弟一生辛勤、採花無數,就算最後折損在百花叢中,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高酋默然。林晚榮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高大哥,胡大哥,我總覺得,我們似把這個月牙兒看的太簡單了。不說別的,就憑她如此美麗的女子,敢於單身來往於興慶府塞內塞外,落入我們手中也不慌亂,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也敢為小李子動手術。這份膽魄,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夠做到?!」
林將軍的理由真夠獨特的!胡不歸笑道:「她說,你殺了我吧,不要殺我的族人!」
「不會吧,」胡不歸聽得大駭:「林將軍可是我們大華最有魅力的男子了,曾溺水三千、閱女無數,可謂水火不浸之身,怎麼可能被一個胡人女子打敗?!這太不可思議了。」
「神醫小姐,看病的時間到了。」遠處的胡不歸緩緩擦拭著大刀上的血跡,不時瞄準一個突厥人晃悠幾下,看起來甚是悠閒。黑臉的流寇不緊不慢的聲音在玉伽耳邊響起,有一股說不出的平靜和冷淡。他嘴角掛著的不屑的笑容,一覽無遺。
他慷慨激昂,像是發表演講般。口水噴了滿地,嘴巴都抽筋了。
「你來幹什麼?!」突厥少女看了他一眼,滿是厭惡道。
玉伽哼了一聲:「以進為退,你倒也奸猾。不過,誠如你所說,你深入草原,早晚都會被人發現。我又何苦以我和我的數百名族人的生命作為代價,花費冤枉力氣去報信呢?!你以為玉伽會和你一樣的笨嗎?!」
人大概都是有兩面性的吧,在極端條件下,誰都有變成惡狼的可能性。林晚榮淡淡嘆了聲:「胡大哥,釋放的月牙兒那些族人呢,你怎麼處置了?!」
「哦,是跳豔舞麼?!」林晚榮頭也不回的笑道:「那我們可以一起跳,還有鋼管的——」
果如高酋所說,這車廂裡的藥材分門別類、種類齊全,每一樣都用皮紙包裹著,許多在大華也不常見的、名貴的草藥都可以找到。
胡不歸早已從高酋口中得知了月牙兒的厲害之處,聞言哼了聲道:「將軍,依末將之見,不管這月牙兒是個什麼身分,但她必是個棘手人物無疑,為免除後患,倒不如等她治好了小李子——」他話聲停住。將手放在脖子上,惡狠狠的比劃了一下。
胡不歸大概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拉住老高小聲道:「高兄弟,請問你以前醫好過多少病人?」
「這你都不知道?三哥是——我老公!老公,說的通俗點,那就是相公、夫君的意思。這名字是專給月牙兒小姑娘念的,你懂不懂?」高酋得意洋洋的給胡不歸上課。
聽他瘋言瘋語,突厥少女小臉嫣紅,牙齒咬得緊緊,刷的一聲跨上馬車,那掀下來的簾子狠狠砸在林將軍鼻梁上。
高酋應了聲,挎著大刀,一步一步的往突厥商人中行去。他在宮中幹的就是專門嚇人的營生,樣貌極具氣勢,兼之方才大戰赫里葉占了上風,這一吹鬍子瞪眼,那些突厥商人誰也不敢掠其虎鬚,不自覺的往後退去。
對啊,不是她提起,我險些忘了,現在是打仗呢,我和這丫頭鬼扯這些有個屁用,真對不起兄弟們啊,林晚榮暗自慚愧。
「哎呀——」劇烈的疼痛傳來,林晚榮的手背上頓時現出一排光潔整齊的牙印。像是彎美麗的月牙兒,深入肉裡,鮮血汩汩。
高酋想了一想,點頭道:「我們襲擊巴彥浩特,他當然想不到。但我們要與徐小姐會師,賀蘭山的天險又是能下不能上,自然而然,就只剩五原一條路可走了。」
林晚榮長長喘了口氣,沉聲道:「你們守在營外,可曾看到有人衝出去?!」
五千人馬悄無聲息的調轉了方向,取了與原來路徑截然相反的道路,由東向西,在茫茫夜色中,往一望無際的草原深處跨去。
胡不歸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們暗地跟隨他們,到了離這達蘭扎的不遠處,為免他們報信,所以不得不——」他朝脖子上狠狠抹了幾下,意喻不言自明。
聽到「月牙兒」說話,那領頭的突厥大漢一刀逼開胡不歸,急急躍回她身邊。老胡硬拚了一刀,急退兩步,面色漲紅,大口大口喘氣道:「好大的手勁,這廝定不是簡單人物。」
玉伽望他一眼,悠悠道:「那你最擅長的,又是哪門學術?!」
「奶奶的,」老高情不自禁的抓住胡不歸的肩膀,狠狠道:「禍水,禍國殃民的水!林兄弟,我代表大華子民,強烈要求你收復這禍水,揚我大華天威。」
老高愣了半天,終於緩過神來,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林兄弟可真有本事,柳下惠的表哥,果然是「會下流」啊!
西邊的落日緩緩垂下,露出小半個臉龐,金色的餘暉灑落在草原,映照著遠處的青草綠花。暮色漸漸降臨,略帶寒意的春風,拂動著腳下的野草小花,像是微風掠過水面,掀起淡淡的波紋。
高酋怒號一聲,揚起大刀便往突厥人頭上劈去。
「你放開我!!」月牙兒急喝怒斥,語聲清脆,說的正是大華語。雖比不上林晚榮這種靠嘴皮子吃飯的,卻也甚是流利。
胡不歸和高酋聽的頭都大了:明裡看著,是他們掌控著玉伽。可暗地裡,玉伽何嘗不是遙控著他們呢?這個月牙兒到底是個什麼來頭?怎麼到了草原上,隨便遇到個小姑娘都這麼厲害。這又是鬥勇,又是鬥智的,還叫不叫人活了?
方才探進頭去,便覺一縷冷風迅疾自臉上閃過,玉伽憤怒的嬌喝同時響起:「無恥的大華人,你又要幹什麼?!」
「謝謝神醫了。」林晚榮掀開簾子,目送玉伽跳下車去。等她走了幾步,他忽然開口笑道:「對了,月牙兒妹妹,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胡不歸的聲音在車外響起:「稟將軍,戰事已結束了。我軍將士陣亡一十八人,傷三十人。達蘭扎的突厥成年男子則全數被殲,眼前剩下的,只有三千多婦孺和稚童——如何處置,請將軍示下。」
神醫能有什麼特殊需求?胡不歸甚是不解。不過將軍吩咐的,應該錯不了,當下便告辭出來。
林晚榮眼珠一轉,嘿了聲:「這突厥女孩太小氣了,我們都是文明人,怎麼會搶呢?!胡大哥,你告訴她,我會花銀子把這些藥材全部買下來,我的信譽可是個金子招牌哦——嗯,先打個欠條好了,歡迎她有空的時候到大華坐坐,順便到皇宮找皇上老爺子結賬。」
「啊——」突厥少女再次發出驚叫,是被林晚榮的鬼臉給活生生嚇出來的。
胡不歸悚然驚道:「將軍,你決定了?!」
「她調戲你?!」老高聽得眼睛都直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敢調戲林兄弟的女子?那她的道行要高到什麼境界啊。
「不是鐵勒達達,難道她是突厥公主?!」高酋瞪大了眼睛道:「那這次我們可發達了。把她抓回去給林兄弟暖床,我們立即就成了全大華的英雄了。」
突厥少女似是察覺了他猥瑣的行徑,怒哼了聲,憤憤瞪他幾眼。林晚榮一本正經道:「咦,這藥草好滑啊,差點就沒捉住。月牙兒妹妹。等忙完了我再脫|光衣裳讓你看個夠,現在你還是別看我了,先做手術吧。」
「放過?!那是不可能的事。」林晚榮堅定搖頭:「當你們侵入大華、屠殺我同胞的那一剎那,你們可曾想過放過我的同胞?戰爭不是兒戲,既然突厥開啟了戰端,那就必須有人付出代價。只有你流了血,你才會懂得什麼是傷痛。屍橫遍野、家園殘破、妻離子散、流離失所,不叫你們深刻的領悟這傷痛的滋味,突厥人永遠不會知道大華遭受過什麼!」
「好,」林晚榮頭也不回,自車廂裡隨手摸出根藥材:「那我就來考考你。這個叫做什麼?」
觀這些胡人的臉色便知他們的想法,高酋急呼了幾口氣,得意洋洋大吼一聲:「怎麼?不相信?不瞞你們說,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呢。可老子偏偏就來了,你們這些孫子能把爺爺怎麼著吧?!」
胡不歸解釋道:「玉伽在突厥語中的意思,就是美麗的月牙兒。」
玉伽緩緩閉上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在美麗的眼角躊躇半晌,終於輕輕落下。
兩馬交錯,靠的極近,月牙兒一擊不成,雙腕又被他拿住,她急惱之中,忽地自青馬上掠起,雙腳直往他面門蹬踏。
林晚榮搖頭笑道:「神醫誤會了。我是出了名的眼高手低,叫的出藥名,但是開不出藥材。說來慚愧,諸門學術之中,這醫術乃是我最弱的一項。」
這一舉手一投足便顯示出了真功夫。月牙兒的騎術極為精湛,連胡不歸也是不及她,更別提林晚榮了。
苦思無果,胡不歸也不去多想了,大不了把性命交待在這裡了,能戰死在茫茫大草原,那是大華軍人無上的榮耀。
他這句話似是有心,又似是無意。信口說來,叫那玉伽也忍不住的呆了一呆,淡藍的雙眸幽邃如水。
少女一手持刀,另一隻手卻緊握著絲裙的腰帶,怒目而視中,卻有幾分羞窘。
胡不歸撓頭半天,也不知道「地方保護主義、跨部門執法」該怎麼翻譯成突厥語。彆彆扭扭的譯了幾句。看月牙兒的神色,也知她是迷糊再迷糊。
玉伽明顯的誤會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的臉頰一紅,怒道:「你休想。兇猛的惡狼永遠不能侮辱草原女兒——」
一方玉笳橫放在她唇邊,清脆的音符從竹管中顆顆蹦出,時而歡快,時而凝緩,像是大漠的風,拂過她的面龐。
赫里葉和那剩下的突厥商人見「月牙兒」如此剛烈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大叫著就向這邊撲來。
能將戰火燃燒在突厥人的草原,這是大華將士百年來的夢想,也是他們一雪前恥的時候。所有人眼中都閃爍著狂熱的火焰,漲紅了臉龐,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馬蹄掀起的塵土,覆蓋了半邊天際。
以如此小的傷亡,殲滅一個胡人部落,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蹟。
「胡大哥,怎麼樣了?!」一個人影竄到胡不歸潛伏的草叢,趴在他身邊小聲問道。
「陳皮!」
「好一個殺人放火,我就讓突厥人也嘗嘗這痛苦的滋味。」老胡長聲大笑,朝那漫天的帳篷掃過幾眼,他眸中血光綻放,「啪」的一聲,便將火把丟在了最近的帳篷上。
「得意什麼,他離恢復還遠著呢!」玉伽看他驚喜的神色,心裡很是惱怒,極力的想打擊他。
玉伽小手顫抖了下,陣陣寒意湧上心頭,她忽然展顏一笑。搖頭道:「自作聰明的大華人,原來你把我當作祿東贊派來的人了。」
她緩緩睜開眼來,沒有想像中的血流滿面,除了潔淨的紗裙面紗上沾了些風沙塵土外,再無異常。
月牙兒冷哼了幾聲,臉上滿是不屑。
「你們突厥土地貧瘠,但是你的族人體格健壯,不受別人欺負。上天賜你有長有短,你卻總喜歡拿自己的短處,去比別人的長處,對自己占的便宜隻口不提。玉伽小姐,世界上真有這麼兩頭占便宜的好事麼?」林晚榮目光熊熊,緊緊盯住她面龐。
老高擠眉弄眼的淫笑,胡不歸相對純潔一些,也聽不懂他二人的暗語,嗯了幾聲道:「那我軍目前應該如何行動呢?要停下嗎?」
每次翻譯林將軍的話,都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和_圖_書奈何人家官大好幾級,胡不歸也無法,唯有硬著頭皮譯了過去。突厥少女眼神疾眨,顯然沒有料到怏怏大華、千年文明古國,竟然會出這麼一個有個性的敗類,實在意外的令人不敢相信!
「不錯,胡人的速度不算慢了。」林晚榮點頭道:「這樣說來,明天一早,我們放走的那個瘸子和瞎子,就能把我們的行蹤『準確』的報告給突厥人了。」
經過一番惡戰,上將軍李泰的孫兒李武陵卻身中八箭,奄奄一息。
看他如虎似狼的目光,突厥少女咬牙怒哼了聲,眼中滿是輕蔑。胡不歸翻譯道:「將軍,她說,你不要做美夢了。我寧願和我的族人們一起身死,也不會讓你侮辱草原女兒的清白。」
語言隔閡害死人哪!林晚榮不得不再次向老胡求助:「咦,她臉紅了!胡大哥,這丫頭說什麼?」
「不提也罷。」林晚榮擺手嘆道:「世人皆只看到我放縱不羈的外表,哪能理解我炙熱而赤誠的內心?這樣的有道之淫卻被認為荒淫——唉,被人誤會多了,我早已經習慣了。不提,不提。」
林晚榮嘿嘿一笑,「月牙兒」不在這車隊裡更好。要不然待會兒動起手來,看到這突厥小美人,老子到底是殺還是不殺呢?
高酋疾步上前,一把抓住疾馳的突厥大馬,那駿馬嘶的一聲仰天長鳴,穩穩的立住了。馬上的斥候跨下鞍來,卻是雙膝一軟,疲累的直直往前栽去。
這流寇情真意切,眼中亮晶晶的,突厥少女低下頭去,不屑的哼道:「你們大華男人,都是這麼愛哭的嗎?!」
玉伽盯著他,潔白的牙齒緊咬著紅唇,冷冷道:「你要偷襲達蘭扎?!」
玉伽咬咬牙,一聲不吭的將那玉笳接回手裡,小心翼翼的摩挲幾下,忽的展顏一笑,將那玉笳又遞回他手裡:「既是你撿到的,那就送給你了。這樣的玉笳,我有的是。」
林晚榮掠身疾躲,剛讓開駿馬,一道冷光便向面前劃來,突厥少女手中短小的馬刀,幽幽閃著寒光,直向他臉膛劈來。
玉伽停住笑聲,望他一眼:「自作聰明的大華人哪,不要以你狹隘的心思來揣度別人。我以草原之神的名義發誓,絕不是祿東贊國師派我來的。」
商隊裡的突厥人,以「月牙兒」為中心,自覺的組成了一個圓圈,將突厥少女護在正中間。他們的眼神中滿是崇敬和迷戀,似乎只要能保護這少女,就算要葬送他們的性命,他們也在所不惜。突厥少女在商隊裡的地位,一覽無餘。
胡不歸急急翻譯道:「她說,她採集這些藥材,是要親手為他父親治病的。若我們敢動這些藥材,她就跟我們拚——哎呀,她殺過來了。」
一路上雖偶遇抵抗,卻都是部落裡殘餘的老弱病殘,戰力相隔甚遠,哪裡是胡不歸以及手下兄弟的對手。這些老弱病殘已是達蘭扎最後的抵抗力量,除了大部分年老體弱之外,剩下的一些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殘突厥人,幾無戰力可言。雖明知實力相差懸殊,他們卻仍然悍不畏死的阻擋著大華騎兵前進的步伐,血光洶湧中,蔚為壯觀。
杏林高手?我呸!林晚榮狠狠吐了口吐沫,對這狗頭郎中滿是鄙夷。
林晚榮察言觀色,心中把握更足,嘿嘿道:「賭注麼,也簡單的很。如果是你贏了,我即刻就放掉你十個族人。」
聽他說起月牙兒,老胡忍不住朝中間精美的馬車看去,那一方車簾子微微掀起,露出突厥少女的身影。婀娜的身段,俏麗的面龐,淡藍的幽邃雙眸,嘴角還帶著絲淺淺的微笑,嫻靜如水,鎮定自若。
「報——緊急軍情!」遠遠的,一匹駿馬如箭般飛馳而來,斥候的大喊聲響徹了草原。那突厥大馬渾身上下濕的通透,馬上的騎士滿面塵沙,揮汗如雨,直往中軍衝來。
神奇了!林晚榮看的目瞪口呆,月牙兒手上的幾樣藥草都是自她的藥車中取出來的,林晚榮也沒見過,可是這止血功效卻是一等一的神奇。
「那是當然,我的誠實善良,全大華都知道的。」林晚榮眉開眼笑,頻頻點頭:「高大哥,去把月牙兒神醫的族人再放走一個,哦,我記得那裡面有個瞎子,就先放他走吧,咱們再壞也不能虐待殘疾人哪。祝賀這位突厥老兄,終於可以用心去尋找草原上的明燈了!」
走上幾步,就見遠處的草地上,背對著自己,靜坐著一個寧靜的身子。取下金絲小氈,如雲般的順滑的秀髮自然的落下,猶如銀河直落的飛瀑。黑底金邊的胡式長裙漫不經心的耷拉在草地上,那美妙的身影就如草原的一朵金花,盛開在皎潔的月光之下。
「月牙兒!!!」林晚榮看的呆呆愣愣,沒想到真叫老高給說中了,這就是月牙兒的商隊,世上的事還真是巧合多多啊!
「你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啊!」林晚榮神秘一笑:「你忘了?月牙兒還有幾十號族人呢。我辛辛苦苦帶著他們幹什麼?這,就是最好的嚮導!」
「突厥也能長出這麼好看的女人?」老高的口水流了滿地,吶吶自語著。
突厥少女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她忽地咯咯嬌笑起來,越笑越厲害,扶著車窗的身形直顫,到最後連手中的金刀都拿不穩了。她索性彎下身子捧腹大笑,臉頰漲的通紅,粉|嫩的酥胸一起一伏,那銀鈴般的聲音飛出去老遠。
那突厥女子似是明瞭他的意圖,眼中淚珠滾滾,語聲清脆的嘰哩呱啦一番,然後憤然悲喝,舉刀就向林晚榮刺來。
「高大哥,胡大哥,幹的好。」跳下車來的時候,見胡不歸和高酋站在一旁等著,出鞘的戰刀猶在滴血,林晚榮忍不住的在二人肩膀上輕拍了幾下,以示讚賞。
高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雙手揮舞著,口水噴了滿地,為帳中諸人講解著李武陵的傷勢。他手勢疾揮,動作瀟灑,若是不清楚的,定還以為他是什麼醫學院的國手呢。
「小李子身中八矢,除去雙手雙足四箭、兩肩的肩井與缺盆大穴各中一支外,另在右肋與左胸的天池穴,也各中利矢。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他主要是因為左胸天池穴受創,氣沖、關門、乳根、氣戶自下而上經脈遭受壓迫,氣血不暢,而致使後腦處天柱、風府、百會三處大穴血氣梗塞,淤血成積,難以清醒。而且按照我的推斷,不僅是左胸,在他下腹至丹田處也定有一塊淤血凝集,從而導致他疼痛難當、氣血受阻。要治療此種下腹腫痛淤血,須得以藏紅花為藥引,配以蜂蜜、桔梗、雛菊通暢經脈。」
高酋急忙點頭道:「林兄弟,其實我們是這樣想的。小李子的傷勢,現在的確離不開月牙兒,沒辦法,只有把她綁上與我們一路同行了。這丫頭嘛,手段雖是有一點,不過正如你昨日所說,不管她多麼厲害,總是在我們掌握之中的,最不濟也就是下藥用強,保管叫你吃不了虧就是了。」
老高跟在林晚榮身邊時日長了,將他的口吻也學了個六七成,「搞定」這個詞清晰好記、朗朗上口,他也會活學活用了。
他說完這幾個字,長長的出了口氣,心情似乎輕鬆了不少。胡不歸二人聽得發愣,有這麼誇張嗎?不就是一個突厥小姑娘麼,怎麼在林將軍眼裡卻成了洪水猛獸。
「迎風一刀斬!」林晚榮大喝一聲,自地上揀起個玩意,看也沒看就憤怒出手。
趁著他說話的功夫,胡不歸和高酋二人也趕了過來。那斥候小聲道:「商隊還在五里開外,過不了片刻便會打此經過。」
又咬?!鑽心的疼痛傳來,林晚榮齜牙咧嘴,怒吼一聲甩開她身子,玉伽嚶的一聲跌在草地上。低頭看去,只見手背上又多了一道清晰入骨的月牙印記,汩汩血絲緩緩溢出,與前日咬出的印子一左一右,交相輝映。
看他將那藥泥塗在李武陵的胸口,玉伽沉默了一陣,忽地開口道:「林將軍,能不能請你,不要再屠殺我的族人?!」
「說起徐軍師。我老高倒想起一件事來。」高酋小聲道:「我們臨時改變計畫,不返回五原,反而繼續西進挺入大草原,這事是不是應該讓徐軍師知道呢?她也可以策應大軍與我們相配合,說不定會讓我們事半功倍。」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新名字嘛,第一次念總是有些拗口的,你多念幾次就會習慣了,以後就用這個名字稱呼我吧,我很喜歡聽的。」
胡不歸轉過頭來,林晚榮滿面鬍茬的臉龐出現在他眼前。這些時日的行軍作戰,所有人都是不修邊幅,沙塵滿臉,頭髮鬍子一把抓,在這種情形下,連林晚榮的面容都有些看不清了。唯獨他獨有的小麥色的健康肌膚,沾上一層淡淡的汗珠,在落日餘暉裡,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胡不歸哈哈笑道:「末將到現在才明瞭,原來將軍放掉月牙兒的族人,內裡還有這麼深層次的意思,這下突厥人更是堅定了要兩面合圍我們的信心了。那小姑娘只怕做夢也想不到,他的族人給我們做了助力。」
「大家都知道,我聽不懂突厥語的。」林晚榮嘿嘿冷笑,朝四周揮手,已有將士躍上了馬車。
就你們二位的水平,連那突厥嬰兒都尚是不如,要能聽懂那才怪了!胡不歸將這二人鄙視了一番,哈哈笑著道:「也沒什麼,這人罵我們是草原上的流寇。」
「月牙兒」掃了他幾眼,忽地柳眉一彎,嘴角輕翹,幽邃雙眸似是三月的春|水,竟是緩緩微笑了起來。
月牙兒神色鄭重,手中鋒利的匕首緩緩的貼近了李武陵胸膛,輕輕劃破了他胸前的肌膚,一汩鮮豔的血漬緩緩流出,讓人心顫。李武陵臉色煞白,躺在車中一動不動,對這疼痛沒有絲毫的感覺。
「月牙兒」顯然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怒聲嬌喝著,淚珠滾滾。一連串的突厥語從她口中吐出。
林晚榮哈哈大笑著拍拍胡不歸肩膀:「胡大哥幹嘛這麼照顧我的面子呢,直接翻譯成色狼不就得了!無妨無妨,她這是不瞭解我。才會為我的外表所誤導。等到接觸久了,她就會明白我的為人。我怎麼會是色狼呢。這實在太侮辱我了——我分明是色魔嘛!」
玉伽引用的每一句突厥諺語,都與狼有關,林晚榮聽得啼笑皆非。他搖了搖頭,笑道:「你也知道,我這人心軟,做野狼是不夠格的。比不上玉伽姑娘你,咆哮起來,比草原上發|情的母狼還要厲害百倍,我看叫你做個狼王。勉強才能與你的身分相配。」
林晚榮嘿嘿冷笑,眼神直直盯住她:「小妹妹,做人可要厚道。別以為我是小白,就可以任你欺負!你只救了一個,卻要我放走這麼多人,到底誰是奸商,相信大家心裡都有數。一口價,我放十個,你救一個!」
高酋雖說是天天為林兄弟唱讚歌。此時也禁不起的心虛了:「兄弟。你真有這把握?你可別忘了,你的諸位夫人,都是我們大華的千金小姐,喜歡的都是什麼情情愛愛的詩啊詞啊的,兼之你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才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是這突厥女人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們都是草原上的野馬,崇尚的是武力,崇拜的是英雄,最喜歡的男人粗獷面容和絡腮鬍子,這些都不是你的強項啊。要想騎上這野馬——我看也別講什麼感情了,還是用藥來的比較妥當。」
「壞了!」老高和老胡相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懼之色。只要這月牙兒一笑,林將軍必定要受到打擊,這幾乎就是鐵律了。
「錯了,錯了。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林晚榮笑道:「今晚的月光這麼好,曬的我睡不著覺,正巧我獸|性大發要吟幾首小詩——啊,漠上草原放光華,玉伽姑娘吹玉簫。最喜春時花照水,笑看月色雪映沙——啊,好詩,好詩。玉伽姑娘莫非也是被我詩歌所吸引?按照我們大華的話來說,那就是猿糞,天降的猿糞哪。」
這人實在是不要臉。玉伽聽得大火:「你這無恥的大華人,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麼?我救你一個大華傷員,你才放我一個族人,當我是這麼好騙地嗎?你這無良的奸商!!!」
胡不歸一語正說到點子上,連林晚榮都沒想到這一層含義。他現在是大華兩位公主的駙馬,左有徐渭,右有李泰,後面有大華皇帝罩著,身分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只是他自己懶得有此覺悟而已。可是以祿東贊的才華,是絕不可能放過這條大魚的。
林晚榮疑惑的也正是這個問題。撒藥材?周圍都是兵士監視著她,甭說撒藥材了,就是丟下一根繡花針,也能有人看到。吹玉笳報信?別逗了,要是胡人近的都能聽到她的笛聲,我他媽早死了幾百次了。他嗯了一聲,點點頭,神色嚴肅道:「我猜不到——那你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三輪箭雨過後,數千突厥人僅僅殘餘一半不到,五六百名突厥人倒在眼前的草地上。大多數已做了箭下亡魂,少數負傷的,也是渾身插滿了箭矢,奄奄一息。
胡不歸將他的話翻譯過去。突厥少女冷哼了聲,小手卻是忍不住的微顫了下。
原來這丫頭是在換衣裳,林晚榮啞然失笑。他朝玉伽酥胸上瞅了幾眼,臉上的神色卻是無比的兇惡:「幹什麼?你瞧不見嗎——」他將手中的鋼刀狠狠晃了晃:「——我要殺人!」
「是嗎?這又是突厥諺語?」林晚榮點頭道:「那很好。關於狼,我們大華也有句著名的諺語,叫做一夜七次狼,意思是,我們大華男人。一夜可以化身七匹惡狼,你們草原有這麼厲害的獵手嗎?」
少女玉伽正持著一把小巧精緻的彎刀,小心翼翼的雕刻著手中玉笳的竹管,還不時將玉笳放在唇邊,吹出幾絲歡快的音符。她彎彎的柳眉下,長長的睫毛不時的輕顫,眸子裡隱隱露出淡淡的笑意,分外甜美。
老高眨巴眨巴眼睛,臉上的神情同樣疑惑著:「咦?莫不是昨夜失手了?不對啊,他昨夜和月牙兒笑的那麼歡快,正是戀情奸熱的時候,我們大家都親耳聽到的,怎麼會失手呢——應該是失身才對啊!!!」
「誰說不是呢。」胡不歸也深有同感:「這胡人的部落,就和我大華的村莊差不多。若不是親眼看到他們侵入大華、屠戮我們的親人,我幾乎不敢想像,眼前寧靜的突厥部落,竟然會在剎那,變成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林晚榮嘿嘿了幾聲,取過她扔出來的藥草:「金銀花、田七、雪參,這幾樣是消炎降淤、明神去火的。血鰻、錦鯉鱗、當歸,生血溢津的。嗯,不錯,不錯。神醫的藥方真不錯,很有針對性。」
「少年心事當拿雲,誰念幽寒坐鳴呃——」他嘻嘻笑著,重重的踏出倆步,將那青草踩得嘩嘩作響:「長夜漫漫,誰伴我眠——咦,這不是玉伽姑娘嗎?你也睡不著啊?」
林晚榮點了點頭,笑著道:「月牙兒妹妹,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來歷,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似你這麼美麗聰慧的人物,在突厥人中的地位絕對不低。我說的對不對?!」
「奶奶的,這突厥人是要開藥鋪啊!」林晚榮也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沉默片刻才嘿道:「管他呢,現在是小李子最重要,藥越多越好。高大哥,要什麼藥材只管拿,拿不完的全部打包!」
小李子的安危現在是重中之重,那帳篷紮在營房正中,緊鄰著林晚榮的大營,門口四周足有十數名守衛,看護格外的嚴密。
「胡大哥。你是演義小說看多了吧。」林晚榮拍著他肩膀笑道:「什麼被族人救走的公主,這些大多都是胡亂編纂、吸引人眼球的。若月牙兒真是什麼鐵勒達達,她與突厥人應該有著亡國之恨了。可是你仔細看看。她像是仇恨突厥人的樣子嗎?再說了,這麼漂亮的鐵勒達達在大草原上四處閒逛、唯恐別人看不到,你說是月牙兒傻啊,還是突厥人傻?」
林晚榮嘿了聲,冷冷道:「我們大華有史以來最公平的比試方法——擲銅板!當我手裡的銅板,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正面,代表你們可以安然離去。若是反面,那你們就把命留下、為我同胞償債!請觀世音菩薩和草原之神為我們作證——開——」
「得令!」胡不歸大聲應道,邁著虎步往那些突厥商人行去。
胡不歸邊打量將軍的臉色,邊斟酌著道:「不知將軍昨夜與她交流的結果如何,會不會入贅——咳,咳,末將的意思是說,會不會對她進行更深層次的打擊?!」
「藥材!到哪去找藥材?」林晚榮喃喃自語著,愁眉緊鎖。
「你不識數麼?」突厥少女有些惱怒了,狠狠道:「第一個!!!」
胡不歸也反應過來,急聲道:「對。茶葉、絲綢和藥材,凡是到過我大華的突厥人商隊,必定會帶有這幾樣寶貝。這下小李子有救了!」
林晚榮點頭一笑:「要不,能叫最高機密嗎?!怎麼,高大哥,你害怕了?!」
胡不歸的疑慮,林晚榮也想到了,這同樣是他的不解之處。莫非真的只是一次巧遇?
月牙兒面色不變,將身子挪動的離他遠遠,冷哼了一聲,眼眸深處,卻有幾絲淡淡的寒光。
「末將初步估算了一下,這達蘭扎總共有八千餘突厥人。除了一千五百餘壯丁外,其餘計有女子兩千餘人,稚童兩千餘,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胡不歸摩拳擦掌,興奮道。像這樣一個萬人的突厥部落,盛時壯丁數至少在五六千人。只不過眼下突厥與大華大戰,部落裡的絕大部分壯丁都被抽調到前線,留下這樣一個幾乎不設防的胡人部落,對胡不歸以及他手下的五千大華兒郎來說,這就是一塊幾乎到了口裡的肥肉。
「胡大哥,慢著——」斜刺裡伸出一隻大手,穩而有力抓住了他,林晚榮凝重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要動,她在救人。」
高酋嗯了一聲,笑道:「怕個什麼,這老虎再厲害,也是隻母大蟲。我和老胡都對兄弟你有信心,你就放手去幹吧。」
馬上的大華騎士們,手中的勁弩齊齊怒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彷彿無邊的蜂針,將眼前的這片草原瞬間封殺成一片慘烈的地獄。無數的突厥人哀嚎著從馬上摔落,瞬間又被後面的同伴踩成肉餅。
第二日大早拔營啟程,望見林晚榮單騎隻馬走在最前,耷拉著腦袋,神情蔫答答的樣子,一夜之間似乎連黑眼圈都暴漲了許多,胡不歸忍不住拉住身邊的高酋,朝林將軍蕭索的背影呶了呶嘴:「高兄弟,你看,將軍這是怎麼了?昨兒個夜裡不還好好的麼?!」
「正是,正是。」老胡打了個哈哈。
突厥少女淡藍的眼眸疾射出怒火,揮舞著拳頭嬌聲怒斥:「可惡的大華人,你到底想怎樣?若連半數的族人都無法保全,我寧願與他們一起,死在你們這些強盜的屠刀之下!」
被釋放的突厥人放步如飛,片刻已經衝出去一里地,哪裡還能聽到她的呼喊。月牙兒大急之下,身形就要往前撲出,卻被一雙強壯有力的臂膀攔住了。
突厥少女咬牙半天,才哼出一聲:「我叫玉伽!」
「稟將軍,千真萬確!!!」那斥候焦急道:「前方尚有三路兄弟暗中潛藏,半個時辰之後,還會有消息再報。」
苗頭個屁,你是外表放蕩,內心更放蕩!聽老高虛情假意的表白心跡,連胡不歸都不齒的一笑。
正在愜意擺弄著玉笳的突厥少女,微微抬起眼簾,望著前面漸漸會合在一處的三匹駿馬,忍不住的嘴角輕佻,眸子裡泛起幾絲淡淡的冷笑。
真沒有想到,林將軍原來是如此深刻的一個人,老胡感嘆的搖搖頭。看來以後不能只看他外表花花的臭皮囊,要更多的看到他孤苦伶仃的內心世界。
眼見著暮色越來越沉,後續的人馬也跟了上來,將突厥大馬上帶了口嚼子,五千將士放慢了速度,悄無聲息的前行。
高酋在旁邊直打冷顫,聽林兄弟一席話。他才明白了學海無涯、淫海無邊的道理。
草原之神在突厥人心裡的地位無與倫比,月牙兒如此發誓,難道她真的不是祿東贊派來的?被玉伽一攪和,林晚榮頓時也懵了。他縱有泡妞無數的經驗。在這突厥少女玉伽面前,卻有種大刀砍棉花的感覺,使的都是冤枉勁。
「卑鄙!」玉伽眼中射出熊熊火焰:「以屠殺我的族人來威脅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見眼前的胡人即將被消滅,剩餘的幾人也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留下高酋帶隊繼續圍殺,胡不歸刷的一揮手,數千名將士從隊伍中撤出,緊緊跟隨在他身後,朝達蘭扎那連天的白色帳篷踏去。
高酋咬咬牙,狠狠一比劃:「突厥人攻下大華城池,對我同胞不管男女老少,從不留情,一律屠城!正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怎麼對我們,我們就怎麼待他們!」
「這天大的破綻麼,就是你自己了。」林晚榮眼睛瞇成一條縫,笑意淫淫。
老高兀自殺的痛快,那突厥少女見自己的族人盡數落入大華流寇手中,眼眸瞬時濕潤。她被林晚榮拿住無計可施,急怒下猛的低頭。張口便往林晚榮手上咬去。
「不要臉——」突厥少女急斥著,手腳並用,狠狠的向他身上蹬來。
「怎麼,高兄弟,你怕了?」老胡笑著望他。
老胡雖翻譯的隱諱,林晚榮是何等人物,眨眨眼就明白了,月牙兒這是叫我去死嘛。他哈哈笑了兩聲:「無妨無妨,打是親罵是愛,愛到極致用腳踹。我從來不怕小姑娘罵。她罵的越多我就越開心——咳,咳,經過我嚴格的測試,玉伽姑娘確實認識這些藥草,應該是會看病不假。胡大哥,你跟她說,現有大華第一正直善良多情種,要和她做個童叟無欺的交易。」
玉伽看清他手裡的物事,頓時呆了呆:「你,你怎麼會有我的玉笳?!」
林將軍這小曲唱的!老高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駭之下,牙齒都嚇掉了。
雖是面臨被包圍的絕境,「月牙兒」跨坐在神駿的素馬上,卻是神色鎮定,不急不驚,滑若凝脂的美麗肌膚像是剛洗過牛奶浴,凹凸玲瓏的身材包裹在薄薄的絲裙中,宛若挺拔的春樹。她的眼神淡淡,波光流轉,略略掃過面前的人群,微帶些天藍色的眼眸,幽靜深邃,清澈的彷彿是草原深處的納木錯。
高酋長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玉伽想了想,忽地意識到什麼,神色即刻大變,拚了命的衝出去,朝著遠方奔走的族人頓足大喝:「押麻胡(回來),索裡押麻胡(你們快回來)——」
剛剛還嬉皮笑臉的流寇首腦,此刻早已臉黑如墨。長刀靠近嘴邊,慢慢悠悠吹了口氣,刃上血跡一滴一滴落下,好不詭異。
「對啊,對啊,」老胡接道:「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我和高兄弟都感覺,這玉伽在突厥人中的地位絕對不低。把她帶在身邊,到了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發揮重大作用呢。這也是為兄弟們的安危著想。」
林晚榮盯住她豐|滿的酥胸,惡狠狠吞了口口水,點頭道:「相信你已經猜到了。不錯,就是你隨身帶的乾糧。你知道嗎?饅頭是不能隨便做的,那是有標準的。就拿我家裡來說吧,饅頭一定要做成長方形的,那體積形狀、長寬高扁,都是有嚴格規定的,這是我林家定的標準,不能隨便改變規格的,變了,那就不叫饅頭了。你再看看你,兩個饅頭又圓又大,完全不符合標準。難看,難看之極啊!」
「講的好像有點道理。」林晚榮笑著點頭:「這麼說,真的不是你報信了?那會是誰呢?」
胡不歸翻譯道:「她說,不要搶我的藥材。」
和這種人實在沒有什麼話可說,玉伽怒哼了聲,偏過頭去不再理他。
「不看——」月牙兒咬咬牙,方才哼出口來,便聽遠處「啊」的一聲淒叫,伴隨著陣陣突厥語的咆哮,似乎是那赫里葉的聲音。
「林兄弟,我感覺,我們像是入了套了。」高酋懵了半晌,才哼出這麼一句話來,老胡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似乎也有問題。
幾個護衛急忙搖頭:「沒有。自今夜紮營以來,除了您和高將軍胡將軍之前來探過,再無人靠近這營帳。」
「是嗎?!」林晚榮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他將那小小的玉笳握在手裡,微微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麼珍貴的玉笳,我只有一個。」
這一仗是毫無疑問的取勝了。此役大概也是大華與突厥數百年的恩怨中,最叫胡人想不到、也最讓大華將士們痛快淋漓的一場戰役了。在草原上圍剿突厥人,想想都令人熱血沸騰,就像做夢一樣,但這一切偏偏就如此真實的發生在眼前。
胡不歸和高酋二人同時應了兩聲,便著手安排去了。大隊人馬加速往西行進,越跑越快,彷彿那兩萬突厥騎兵就在屁股後面追似的。
雖是見慣了她的聰慧,但聽月牙兒一語戳穿自己的目的,林晚榮仍是忍不住的心中吃驚。這突厥少女集美貌智慧於一身,實在是一個大大的厲害人物。有她一人,足可抵十萬突厥鐵騎。萬幸的是,她落在了我的手中,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明晃晃的鋼刀架住突厥少女雪白粉|嫩的脖子,這玉伽雖是女子,頑強猶勝男兒,美目瞪得圓圓,手中的金刀離著林晚榮小腹僅僅咫尺之遙,只要他一動手,二人便要拚個魚死網破。車廂裡一時靜住了,玉伽緊咬著嘴唇,狠狠的望著他,美目中冰冷一片。
玉伽哼了聲,瞥他幾眼,臉上滿是不屑。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兩位大哥,我毫不客氣的說,我名字的含義,就是我軍的最高機密。現在你們瞭解了這個機密,應該知道我們殺入草原,最終的目的是哪裡了吧?」
三個人又一起去探望了李武陵,那月牙兒也不知是用了些什麼藥劑,李武陵地額頭雖仍是發燙,卻已不似先前那般火燒的感覺,觸摸鼻息,竟已隱隱有了些極為緩慢的呼吸。
「叮噹——」
他們三人說話,淫笑不止,突厥少女玉伽緊緊低著頭,目光注視在李武陵傷口,耳根到頸脖染上淡淡的熏紅。
撲通,林晚榮一屁股坐在車廂地上,額頭直冒冷汗。原來李武陵竟然做了月牙兒的小白鼠,這小妞竟然鎮定的沒有露出蛛絲馬跡,奶奶的,原來是個假神醫。
「好吧!」林晚榮勉為其難的嘆口氣:「一半就一半吧。唉,真沒見過像我這麼仁慈的強盜!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這兄弟受了箭傷,還在昏迷中——」他眼中凶光一閃,惡狠狠道:「你要救不回我兄弟,我也不管你什麼月牙兒月彎兒,你也不要怪我辣手無情,我要你們所有的胡人都為他陪葬!」
「將軍!」見他緩步過來。數名護衛精神一振。急忙行禮。
「你大概是只見慣了我大華同胞的鮮血吧。」林晚榮冷笑著:「要想搞明白這個問題,簡單,去問問你們尊貴的毗迦可汗吧。從他發動戰爭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個劊子手。這一切,就是你們突厥人應得的。」
將那藥草碾好,半數口服,半數外敷。給李武陵換藥這種事情,玉伽是不會動手的,一直都是由林晚榮和高酋來執行。
「林將軍,怎麼樣,怎麼樣,審出來什麼沒有?」胡不歸和高酋急急躍馬奔到他身前,急切問道。從林將軍目前的狀態來看,眉飛色舞、春風滿面,不像是在月牙兒面前受了挫的樣子,難道是林將軍折服了玉伽?老高二人一陣迷惑。
這幾句話已經彰顯了他的決心,突厥人一定要付出鮮血作為代價,這絕不是可以討價還價的事。他的強硬激怒了玉伽,突厥少女柳眉輕揚,嬌聲道:「我族人的鮮血絕不會平白流淌,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這淫貨,又想岔了。看著老高的騷勁,林晚榮忍不住的搖頭嘆氣,我真是那麼容易讓人誤會的人嗎?!
那馬上的騎士頭戴金黃小氈,身著黑邊紅底的金絲紗裙,雙腿修長有力,身形婀娜似柳,縱馬飛奔中,面上的薄薄輕紗時起時落,晶瑩的肌膚在淡淡的晨暉中,閃爍著美麗的金色。她的眼眸潤如春|水,帶著一絲深邃的淡藍,微笑間,雙眸略略彎合,便如天邊最美麗的月牙兒!
胡不歸也是個聰明人,聞言立時一驚:「將軍,你的意思是說。是月牙兒估計使了手段,叫小李子無法清醒?」
見月牙兒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樣子,林晚榮大急,連手帶腳比劃道:「我的,止血。你的,手術。我們的,配合,珠聯璧合,喲西!」
如果是對盛丹、拉布里談起這番言論,那無異於對牛彈琴,徒留笑柄。但這玉伽是一個熟習大華文化、智慧超群的人物,這些話聽在她耳裡,立時又有了些不同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燃燒著的氈房那劇烈的火焰,烤紅了每個人的臉龐。無數的突厥婦孺冷眼望著這個掌握了他們命運黑臉的大華人,默默無聲。
他眼中的駭色清晰可見。留守五原城的四萬胡人,巴彥浩特的兩萬鐵騎,總共六萬突厥人。從兩面包夾五千大華孤軍。這仗還用打麼?
「你殺人我也要笑——」這突厥少女彷彿遇到了世間最有趣的事情一般,根本不去管他威脅,連串清脆的笑聲灑遍了草原。
「野狼會撩起利爪,因為那是它最後的武器。你要殺就殺,我要是皺了一下眉頭,我就不是草原的女兒玉伽。」突厥少女鼻子裡哼出一聲,不屑看他幾眼,緩緩的閉上雙眸,神色無比的平靜。
李武陵胸口遍佈傷疤,臉色蒼白。胡不歸去摸他額頭,只覺燙的嚇人,高酋卻是驚喜過望:「體表發燙,雖過熱,卻是身體機理開始作用之症狀,林兄弟,小李子真的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這位月牙兒小姑娘簡直太神奇了。」
他剛邁出一步。就聽遠處傳來幾聲清澈的翠笛,那曲調寧靜輕https://m.hetubook.com.com緩,似是天外而來,清幽中帶著股淡淡的哀傷。彷彿春野的雨露,滴滴答答,輕輕落打著枇杷。
按照時辰推算,就算突厥騎兵是隻蝸牛,也應該得知巴彥浩特的消息了,可他們偏偏就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詭異的情形頓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林晚榮哦了聲,心裡也不見驚喜。這兩萬突厥人發現上當,必然會調頭回轉的,與他們相遇,也不過是早晚的事。那玉伽倒還老實,沒有說假話。不過以這丫頭的聰穎智慧,比十萬突厥人還可怕。
「叮」,一聲脆響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千鈞一髮之際,林晚榮冷著臉挑開了月牙兒的彎刀,少女的脖子上現出道淡淡的紅線,隱有血漬。那馬刀旋轉著飛出老遠,刷的一聲深深插入地下。
老高和老胡遠遠的自帳篷裡探出個腦袋,向這邊望了幾眼,見到林晚榮的身影挨在月牙兒身旁,頓時眼睛一亮,齊刷刷的伸出大拇指,笑得無比的猥瑣和曖昧,只有鬼才知道這兩個淫貨想到哪裡去了。
林晚榮斷然搖頭:「這不可能。以突厥國師祿東贊的機智,他絕不會將手中的牌一次全部打出,何況攻取賀蘭山峽谷的主動權全在他們手裡。光是在五原,他們就保留有至少四萬的兵力。絕不會出現無兵可調的情況。」
胡不歸和高酋二人看的大為豔羨。什麼叫做藝高人膽大?!看林大人就知道了。占便宜的時機挑選的如此精準,就像拿算盤算好了一樣,佩服,實在佩服。
「駕——」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老高老胡齊齊長喝,一鞭子甩在馬屁股上。駿馬飛奔,直直往林將軍身後追去。
老胡說的有道理,林晚榮點了點頭,對這突厥少女玉伽的身分越發的好奇起來。
想想這流寇的手段,玉伽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無數婦孺稚童的面龐在她眼前浮現,她彷彿已經看到了那鍘刀前,遍地的血跡……
高酋看了一眼,頓時大驚:「林兄弟,我們要殺進草原?!」
林晚榮悠悠道:「這樣漂亮的突厥女子落到我們手裡,以月牙兒的聰明才智,定然會留些自保的手段。我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對小李子做了什麼手腳,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說,她絕對有令李武陵永遠無法醒來的能力和手段。」
馬車上的情形老高那是歷歷不忘的,林兄弟的高超手段令人嘆為觀止。老高忍不住淫笑幾聲:「記得,記得。那突厥少女受不得你的調戲,差點兒就落荒而逃了。兄弟真是好手段啊。」
「月牙兒」卻彷彿沒有聽懂他的話,示威似的朝他無聲微笑,彎彎的柳眉微微上翹,好看之極。
玉伽臉色疾變,憤怒道:「你這人胡說些什麼,我以大草原為家,乃是草原的女兒,哪有什麼真實身分?」
「高大哥,這事兒以後就別再提了。要叫不相干的人聽見,還以為我是強搶民女呢。我一向是只動口,不動手,大家都知道的。」
林晚榮仔細打量這突厥少女的動作。她看病的手段極為豐富,除了華醫傳統的幾樣診問方法,她對外傷也極為擅長。像昨日對小李子實施的排出胸腔淤血的方法,一般的華醫就不可能做到,這很明顯是自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
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麻煩,該如何處置,真叫林晚榮左右為難。
待到匕首拔出,鮮血止住,突厥少女長長吁了口氣,緩緩坐在車廂地上,光滑潔白的額頭滿是晶瑩的汗珠,連那輕紗都濕透了。
狼牙棒?胡不歸大吃一驚,那一棒下去,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突厥美人就會變成一灘稀泥了,林將軍怎麼能下的了手?還有那什麼鋼管舞,雖不知是個什麼東西,但見林將軍臉泛淫光,便知那玩意兒和洞玄子三十六散手乃是一個套路。
突厥少女咿咿呀呀的怒吼著,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看來是真的沒有退路了。林晚榮舉首往那馬車望去,簾子捲了起來,突厥少女蹲坐在馬車的地上,細心的撿拾著藥草,口中輕哼著林晚榮聽不懂的草原小調,掛著薄薄輕紗的臉上,不時洋溢出春花般的笑容,美麗之極。
林晚榮嗯了聲,微微嘆氣:「要不是那白色的氈房、如雲的牧羊,我還以為回到了我們大華寧靜的小村莊呢。」
胡不歸哦了一聲,仔細回想了一下,小心道:「攻老窩——氏割三!是不是這麼念的,林將軍?!」
如果說先前那一陣,還是黑臉流寇險勝的話,現在的玉伽卻有一股難以說出的感覺。這流寇首腦只不過變了個臉色,便給她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甚至讓她心裡首次產生了束手束腳的感覺。
突厥少女言辭犀利,眼中飽含著熱淚,卻是頑強的與他對視,似在尋找著答案。
「不錯!反過來念就是。攻老窩,是哥仨——攻老窩,是哥仨!!!」林晚榮哼哼道:「這就是我名字唯一正確的念法,也是我要告訴徐小姐的秘密。高大哥,你看看,你都想了些什麼?精蟲上腦了吧!」
當無邊的帳篷一個個燃燒。沖天的火焰照亮了臉龐之時,無數的將士騎在馬上,高舉戰刀,來回飛奔著奮力的歡呼,雄壯的激|情,充滿了他們年輕而滄桑的面龐。
連胡不歸這樣的鐵血漢子都不願意對「月牙兒」動手,可見這突厥少女的確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魔力,讓人一見難忘。不待林晚榮回答,高酋已嘿嘿道:「動手,當然要動手了!男的殺光,女的脫|光,胡人每次劫掠咱們的城池,不就是這麼幹的嗎?咱還沒搶過突厥女人呢,以這小姑娘的姿色,勉強也夠得上給林兄弟的夫人做個小丫環了。」
老高這個淫貨!林晚榮搖頭長嘆道:「同樣的一個名字,在不同人眼裡,內涵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你所看到的,都是你內心思想的真實反映。唉,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說話的功夫,好幾百戰士高舉著戰刀,手中利弩瞄準商隊,早已將這些胡人團團的圍了起來。
林晚榮裝模作樣的點頭:「草原女兒?嗯,這個故事一定很動人了,期待著月牙兒神醫給我們帶來最精采的講述。」
高酋滿口的專業術語,高深莫測,胡不歸聽得直擦鼻梁上的汗珠。林晚榮也是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刷刷直流。照這麼一分析,李武陵的症狀,咋和痛經這麼相像呢?老高這廝,莫非是個婦科郎中?
玉伽也是長身而起,無懼的與他對視著:「現在就將你的兄弟叫醒?很抱歉。以玉伽的醫術,我無法做到。當然,你還是可以選擇現在就釋放我和我的族人,若真是如此,玉伽將無限感激。」
「你輸了嘛——」林晚榮打了個哈哈,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轉,直放綠光。玉伽急忙掩起了胸前衣衫,金刀緊緊護住胸口,怒喝道:「兇惡的野狼,永遠休想侮辱草原女兒的清白——」
林晚榮緊緊握住少女的手腕,冷笑道:「月牙兒小妹妹,你記住了,不要在我面前耍手段。我不僅會嚇人,更會殺人!!」
林晚榮搖搖頭,放聲笑道:「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存在公平,上天賜你有所長,也定會賜你有所短。就像你們突厥人體高馬大,力大無窮,而我們大華民眾的體格,則相對弱小許多,打起仗來,你們先天占盡優勢,玉伽小姐,你說,這公平嗎?」
載著小李子的馬車行在隊伍正中,二人上了車來的時候,李武陵仍在沉睡中,神情平坦,呼吸也順暢了許多,隱隱有恢復的跡象。
同伴的鮮血染紅了胡人的雙眼,突厥人的凶性在這一刻盡顯無疑,他們嗷嗷大叫著,重新組織起攻勢,不屈不撓的踏過同伴的屍體,甚至踩踏著仍在呻|吟的同伴的胸膛,如風般疾衝過來。
「胡說。」高酋嘿了聲,大大的不滿:「這些突厥人指鹿為馬,真是沒見識。說我也就罷了,可他們何時見過像林兄弟這般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草原流寇?」
「要不然你說怎麼辦?」林晚榮沒有回答他的話,凝重反問道:「難道要沿著來時的山脈再爬回去?」
突厥少女咬著紅唇一聲不吭,小手緊緊握住了,天鵝般純淨潔白的頸子隱隱凸出一根青色的、細細的血管。
那領頭的突厥大漢忽然怒吼一聲,他身後數十名突厥商人急躍而出,揮刀便往林晚榮砍來。
「咦,怎麼不見月牙兒?」高酋藏在林晚榮身邊,叼著根青草,眼珠子骨碌著四處打量。「月牙兒」這名字本是林晚榮給那突厥女子取的,老高借用來,卻也一點也不見外。他四周打量了好久,見到的全是突厥男人,沒有一個女子的身影,更別提那美如天仙的「月牙兒」,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站在這個時代的角度,玉伽的想法的確與眾不同。她承認了大華的富饒,也夢想著突厥人有一天也能過上這種富足安穩的生活,這本身是不錯的。只是,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鑽進牛角尖,突厥少女身上,隱隱可以看出個影子。
突厥少女咬著牙,輕呼出聲,匕首又略進一分。李武陵胸膛頓時血流汩汩。卻是烏黑色。林晚榮看呆了,這是什麼功夫,怎麼這一刀下去,傷口處的淤血都排了出來。
「可是,我們連這幾個部落的位置都不知道!」胡不歸疑惑道。
胡不歸道:「將軍,她說,你要敢殺我的族人,我就自殺身死,請草原之神降下萬鈞雷霆懲罰你!」
一個在暗,一個在明,我還沒出手,就先輸了一半,這仗還怎麼打?!林晚榮沉默了半晌,苦笑搖頭道:「高大哥,胡大哥,帶上這玉伽同行,那無異於與虎謀皮啊!」
林晚榮微微嘆了口氣:「胡大哥的意思是。此中有詐。」
月牙兒的小刀觸在傷口上,正適逢要緊之際,看他髒兮兮的袖子擦來,頓時睜大了眼睛,神情震怒,卻不能有絲毫的異動。
三十萬胡人圍困賀蘭山,沿著五原,幾百里的土地,早已落入突厥人的鐵蹄之下。若要穿過三十萬胡人的包圍回到賀蘭山,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高大哥,你是想說小李子胸前神經受到壓迫、導致大腦供血不足,無法甦醒,是這個意思嗎?」林晚榮截斷高酋的話,開門見山的問道。
林晚榮立馬回望,黝黑的天幕中蒼茫一片,看不到草原和大漠的連接處,更看不到那魂牽夢繞的賀蘭山峽谷。
胡不歸遵了林晚榮的將令,將斥候放的遠遠,從調頭的那一刻起,這五千孤軍就注定要和胡人玩貓抓老鼠的遊戲了。茫茫的阿拉善草原,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段茫然未知的征程,誰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
望見自己主帥手裡鮮豔的肚兜,大華「流寇」們忍俊不禁,拚命的忍住笑意,臉上的神色要多曖昧就有多曖昧。那月牙兒更是臉如塗丹,雙拳緊握,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如水的眼神噴出萬丈怒火,死死的盯住了他。
林晚榮愣神片刻,碰到玉伽以來,還是首次見到她以這種柔軟的姿態說話。林晚榮神色神色肅穆的點點頭:「玉伽小姐這話問的好。那我請教你一句,你們三十萬突厥人能不能退回草原,發誓從此不再入侵我大華?!」
月牙兒愣了愣,悲憤之下,小手正要動作,忽聽那流寇小聲的自言自語:「——等你自殺完畢。我就把你的衣裳扒光,送到達蘭扎,看看有沒有人認識你——唉,真的很盼望這一刻的到來啊!」
雖只劃破了個小傷口,但這一刀的力度和範圍極難把握,可謂費力費時,月牙兒光潔如玉額頭沁出層層汗珠,璀璨晶瑩。
「對了,還有一件事。」流寇走了幾步,忽然轉過頭來,神秘一笑:「但不知月牙兒神醫,什麼時候能對我講講你的真實身分,我期待的很呢。」
依照徐芷晴地圖上的標示,現在離他們最近的胡人部落,叫做達蘭扎。達蘭扎在突厥語中,就是草原明珠的意思。按照林晚榮的設想,既然這草原明珠近在眼前,那麼大華騎軍深入草原的第一仗,就該拿這達蘭扎祭旗。
……
「是啊。」林晚榮咬著牙道:「這些都是我苦學洞玄子三十六散手所得,沒想到高大哥竟然自學成才了。」
拂曉行軍,東方的草原才微微露出一抹魚腥白,茫茫蒼穹仍是黝黑一片。林晚榮剛剛打了個呵欠,就聞身後馬蹄長響,胡不歸與高酋面色匆匆的趕了上來,與他行了個並排,一左一右的把他圍在了中間。
原來是這麼個含義!老高冷汗淋漓,難怪林兄弟要義憤填膺呢,明明是一個很高尚、很有內涵的名字,卻被那麼多人猥瑣的誤讀了,看來以前都是我誤解了他,慚愧,慚愧啊。
他沉聲靜氣,目光掃過所有突厥人,大手伸到懷裡,緩緩摸出個東西來,亮到突厥人面前:「按照你們突厥人的所作所為,於情於理,我和我的弟兄們都不會放過你們。但是,我們大華有句老話,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老話都這樣說,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上天來決定你們的命運——」
既然客串護士,就要有自知自覺,林晚榮抬起袖子,臉色鄭重的往少女那光潔的臉蛋擦去:「不要動,千萬不要動,我來替你擦汗,免得汗珠落到傷口裡引發感染。」
林晚榮朗聲笑道:「原來你真的會說我們大華話啊?!月牙兒神醫,你長得這麼好看,為什麼喜歡騙人呢?這個習慣可不太好。你看,我就從來不騙人嘛。」
將這百餘胡人盡數綁了,連月牙兒也不例外,那個叫做赫里葉的胡人初時還想掙扎,後來玉伽不知對他說了句什麼,他便老實下來了。
高酋率先掀開簾子看了幾眼,頓時驚得嘴都合不攏了:「當歸、桔梗、曼陀羅、藏紅花、川貝、魚腥草、長白野參、羚羊角、鶴頂紅、冬蟲夏草、五毒蛛、七步王蛇——」
胡不歸趕緊將他這話翻譯過去,果然,三千多婦孺的目光齊刷刷的往他面上射來。
「那我就來個絕的!」他嘿嘿冷笑幾聲,將那「藥材」扯過來舉在手中,看也沒看道:「這個呢?這個是什麼?!」
流寇不理她蛇一般扭動的誘人身軀,輕輕拍著她粉|嫩的香肩,皮笑肉不笑道:「第一回嘛,痛苦總是難免的,慢慢地,習慣了就好了。」
「將軍,你怎麼了?」門外的守衛聞聲暴喝,急忙闖了近來,只見林將軍雙手握刀,滿臉的駭色,神情震驚無比。
林將軍的突厥名字?老高急忙點頭淫笑:「知道,知道,三割氏——窩老攻,我聽月牙兒小姑娘叫過好幾回了。嘖嘖,這名字起的多好啊,一看就知道是專門占便宜的。林兄弟,老高我服你!」
月牙兒小鼻子裡哼了聲:「除非你將我族人全部放走,否則,我絕不幫你救人。」
「我怕個球啊。其實我是在為突厥女人們擔心——」老高朝林晚榮一指,騷騷笑道:「正所謂,林兄弟一出,誰與爭風?!」
這大華流寇似乎根本記不得突厥少女名叫玉伽,口口聲聲月牙兒的叫著,玉伽雖有怒火,卻也無奈,唯有任他去了。
很顯然,從未遭受過洗劫的突厥人,把這支深入草原的大華流寇,當作了凱旋而歸的部落勇士。在他們的印象中,大華人絕不可能踏入草原半步,而這種彪悍的殺氣,也絕對不會屬於孱弱的大華人。
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突厥少女唯有忍氣吞聲,哼道:「我不知道!他遭重箭創傷,淤血沒有及時排出,擠壓著胸膛,從而導致他無法醒來。我也只是排出了淤血,至於他什麼時候能夠醒來,只有草原之神知道。」
胡不歸笑得差點岔了氣,好不容易理順了呼吸:「高兄弟,現在我們是在言兵事,其他的事情等到以後回家再交流。」
「哦,原來是這樣啊。」老高老胡長長的哦了聲,卻是哈哈大笑了沒有一點擔心的意思。月牙兒好不好伺候,這不是他們關心的問題。只要林兄弟沒有被這突厥女人搞定,那就一切大吉了。至於怎麼對付月牙兒,以林兄弟的手腕,誰能相信他沒辦法?他這是謙虛呢。
「你?!」突厥少女鼻子裡哼出一聲,「骨氣倒是有一點,卻全部用到下流上去了。」
難道是我眼花?林晚榮心裡滿是疑惑,緩緩將刀收起,疾步走到小李子的榻前。
「奶奶的,這個姓祿的是不是瘋了。」漢堡雖沒見過,但看林兄弟的意思就明白了。老高憤憤不平的哼了聲:「不就是燒了他幾斤糧草嗎,犯的著用六萬人來對付我們五千人?太不厚道、太不仗義了。」
決定了行軍路線,便由胡不歸將這命令傳達了下去。將士對林將軍的奇兵突出早已經習以為常了,返回賀蘭山峽谷要穿越三十萬突厥人的封鎖,進軍大草原同樣要面對胡人的圍堵,危險是均等的。反正橫豎都是個死字,與其毫無意義的被六萬突厥人包夾殲滅,倒不如深入草原上轟轟烈烈的幹一場。
玉伽咬咬牙,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抬起頭顱,不讓這大華流寇看扁了。只是每當對上他凌厲的目光,她便不由自主的敗下陣來。
「不要自視太高,我要想占你便宜,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林晚榮神色正經的告誡:「我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相信你也知道,我們大華有個坐懷不亂的君子,叫做柳下惠的,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是柳下惠的表哥——你要不信,等我們一起睡上幾個晚上,你就會明白了。」
高酋眼巴巴的問道:「可是這到底是條什麼魚?林兄弟你有沒有摸出來呢?」
「純裡(鎮定)!」一個粗壯的聲音響起,突厥馬隊中躍出個頭人模樣的大漢,騎術精熟,左手拉韁繩,右手持著一柄厚重的馬刀,正護在月牙兒身邊,威風大喝:「玉裡牙羅布路西(是草原上的流寇)!」
「什麼好消息?」林晚榮笑著看二人來到身前,躍馬而下:「難道是徐軍師大敗了三十萬突厥人?!」
月牙兒神色急變,望望身後「弱小」的族人。淚珠蘊積眼眶,終於緩緩的點頭:「你要做什麼交易?!」
雖說制服這小母狼的時候頗費了一番手腳,臉頰被抓破了,身上也挨了她好幾下,不過林將軍自有辦法將吃過的苦都偷偷的彌補回來。
說起藥來高酋就得意了,搖頭晃腦賣弄道:「林兄弟,你不要小看這止血藥啊,裡面最起碼摻雜了五種藥材。蓮房、金猴毛、苧麻根、菊葉三七、大薊,都是我大華盛產的。我老高苦讀醫書多年,怎麼就不知道把這五味摻雜在一起止血呢?慚愧,慚愧。」
賀蘭山東邊高西邊低,他們來時是自東向西橫跨,一路走低,經歷了無數的絕峰,折損了許多戰士,才到達草原。原路返回的路子是行不通的,那無數高聳入雲的絕峰,壁立千刃,就像筆直的刀子,能下不能上。要不是這天險阻隔,胡人早已跨過賀蘭山,攻入興慶府了。
仔細搜尋了半天,根本就找不出一絲絲異樣的痕跡,林晚榮抬起頭來,哈哈笑道:「無妨無妨,我只是檢查下各位兄弟們的警惕心,看到各位兄弟無懼無畏,盡忠職守,我很欣慰。」
玉伽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她,緩緩抬起頭來,如煙花般燦爛一笑,眼眸深邃如水。
震天的馬蹄聲,讓浩瀚的草原在這一刻也顯得無比的喧囂。降臨的暮色中,黑壓壓的兩票人馬在草原戰成一團,不時響起的淒厲慘叫聲,劃破草原蒼穹,直往遠處飄去,殷紅的血跡,染遍了綠草紅花。
突厥人中鴉雀無聲。大華將士也盯住自己的主帥,不知道他要怎樣決定胡人的命運。
玉伽回過頭來,不解的望他一眼,林晚榮笑著朝遠處指指:「為了感謝神醫的盡心救治,我要送你一件小小的禮物——你半數的族人將被釋放!」
「咦,興奮的都暈了?!這傢伙,實在太沒民族氣節了。」林晚榮滿是鄙夷的看他一眼。轉身盯住玉伽諂笑道:「和我的月牙兒比,實在差的太遠了——咦,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好大好對稱啊!玉伽小妹妹,你今年幾歲了?身材這麼好,是不是經常喝奶的緣故?!那奶牛都是你們家裡自己養的嗎,我也想養唉——」
林晚榮哈哈笑道:「好,不錯。這名字有意境。你在突厥叫玉伽,華語名字就叫做月牙兒,其實是萬流歸宗的。我說月牙兒,你剛才說,要拿這些藥材回家給你父親治病,這麼說來,你會給人看病了?!」
玉伽驚得臉色發白,急聲怒喝:「無恥的大華人,你殺了我吧!」
他頓了一頓沒有言語,高酋在一邊追問道:「老胡,第二種情形是什麼?」
「叮噹——」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高大哥,我們上當了。快給小李子抬到那邊車上去,建立一個重症監護室。日夜謹守,時時刻刻不離人。他現在面臨的,是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危險!快啊——」
「是嗎?」林晚榮嬉笑道:「精美的馬車、全大華最好的蕭家香水、草原第一勇士勇相護衛,又精通大華文字和醫術,連做肚兜的絲布,都是上好的蘇州絲綢。原來大草原竟然繁榮富裕到這個境地了,連普通的草原女兒都可以用上這些奢侈品,唉,真叫人羨慕。看來以後我也要移民到草原,做一個草原的女婿了。」
她騰空中這一鞭甩的又疾又快,眼看著就要砸到那名將士的臉上。馬鞭卻在下落之際,忽地停住了。
「魔鬼!」玉伽憤怒之下,一頭撞在他胸前,抱住他胡亂揮舞的大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眾人一時沉寂下來,心情沉重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李武陵的死而復生,帶給這支深入草原的孤軍無比巨大的勇氣和信心。沒有人能夠承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那對所有人都將是致命的打擊。
奶奶的,這是怎麼回事?這丫頭還賴上了,趕都趕不走她了?看著玉伽婀娜而去的身影。林晚榮握緊了拳頭。滿腔的怒火。
徐芷晴臨行前相贈的阿拉善草原的地形圖,標注都很簡單,但那線路卻極為清晰,給這支孤軍幫了大忙,再加上經驗豐富的胡不歸一側相助,這五千人馬至少不會在草原上迷了路。
林晚榮點點頭,盯住月牙兒玲瓏的身材,急急吞了口口水:「不錯不錯,身材很棒,柔韌性也好,又能騎馬,跳起鋼管舞應該很有看點。胡大哥,拉布里那根狼牙棒你帶著沒有?我待會兒要對這女胡人用刑!」
「好了,好了,別念你的突厥咒語了。」林晚榮聽得頭皮發麻,急忙擺擺手:「你又不是突厥可汗,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麼?!對牛彈琴!」
他們二人一唱一和,雖不是刻意要留下月牙兒,但那意思也很明顯了。玉伽現在是小李子的救星,想趕走她那是不可能的。與其想著法子攆走她,倒不如考慮怎麼征服她,這才是上策。
林晚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三人便與幾名斥候一起潛伏下來。
「這個,玉伽姑娘你太絕對了。」林晚榮憤憤不平道:「你怎麼能因為一顆枯萎的小樹,而去詆毀一片茂密的森林?遠的不說,你看看我,我是軟的還是硬的?我有沒有骨氣?」
兩個人都不言語,上來就是狠著。這車廂裡地方極小,騰挪不便,林晚榮一刀下去縱是可以斬殺玉伽,自己也難免要受她刺傷。
高酋跟在他身邊,看他神色就已經知道他的心裡,忍不住勸慰道:「林兄弟,你放心,我們一定可以回去的。我老高就算拚了性命,也要護衛你周全。」
林晚榮臉色倏地變冷,大手猛的一鬆,正在奮力掙扎的突厥少女,身子像是倒垂的楊柳般,重重摔在車廂地板上。這一下暗勁不輕,月牙兒身子落地,忍不住的眉頭急皺、嚶的哼出聲來,顯是摔得極重。
林兄弟真是個善良的人!高酋感慨而又敬佩的讚了聲。
她的怒氣還沒宣洩完,黑臉的流寇卻早已跳下車去了,唯剩簾子微微的抖動,嬌脆的嗓音在車廂中不斷的迴旋。
「那就好。」林晚榮拍了拍胸膛,急呼幾口氣道:「趁著現在沒人,我有些話兒終於可以對你說了。玉伽小姐,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八萬名小姐之一,當然。排在前幾位的,都是我的老婆們,她們一律是按照姓名筆畫排名,排名不分先後。你也很漂亮,不過也就是八萬分之一的水準了,和我們家的丫環如花有的一拚。但是我今天不是要讚你漂亮,而是要說說你身上難看的地方。」
「你——你這卑鄙下流的野狼!」論起鬥嘴,天下誰人是林晚榮對手?突厥少女氣的臉色蒼白,渾身直顫。尋遍大華語的詞庫,也找不到一個詞彙來描述這大華流寇。
他說打就打,雙手握刀,以萬鈞之勢,直往突厥人頭上砍去,「叮噹」亂響中火星四濺。
林晚榮心裡怦怦直跳,惱火異常。媽的,這小妞太無禮了,這樣盯著我,分明是在對我施行「目奸」。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有點受不了「月牙兒」詭異的微笑,狠狠的吐了口吐沫,大聲道:「警告你,不准對我笑。再笑我就要殺人了!」
老高朝胡不歸打了個眼色,老胡一咬牙,硬著頭皮道:「將軍,末將有一事不明,是關於這玉伽的——」
玉伽鼻孔裡哼出一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望望身後被無數大華流寇包圍著的族人,「月牙兒」哼了聲,眼神卻是軟了下來。
高酋看了半晌,猛的一拍巴掌:「壞了,老胡。大事不妙。」
突厥少女淡藍的雙眸深邃如水,看了他幾眼。悠悠道:「草原上的狼群,永遠無人知道它的王者在哪裡。因為當你知曉的時候,你已經葬身其中了。」
這突厥女孩倒有股倔性!林晚榮哦了一聲,將血淋淋的手腕往「月牙兒」眼前一亮,捏了個拳頭惡狠狠道:「花姑娘,你的,咬我!你,和你的族人,統統死啦死啦的。我的,突厥話,你的,明白?!」
他們與徐芷晴失去聯繫已經有七八天的功夫了,眼下又是孤軍深入草原、與賀蘭山峽谷背道而馳,已經越走越遠。賀蘭山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們一無所知。
林晚榮長長的嘆了口氣:「有沒有詐我不敢妄斷。只是他們出現的時間、地點,都太過於巧合了——距離巴彥浩特如此之近,又恰恰趕在我們奇襲巴彥浩特之後。」
老胡也學了高酋那廝的本事了,臉皮越來越厚,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先見他殺人,後見他放人,縱是突厥少女絕世聰穎,卻也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神頓時有些混亂。
聽突厥少女說大華話,真是一種享受啊!林晚榮從懷裡摸出紙片鉛筆,刷刷刷的寫上幾個字,笑道:「我的突厥名字好不好,你一看就知道了。順便問一下,月牙兒神醫,你認識我們大華字吧?可別叫我白寫了。」
以五千對數百,這完全就是一場不對等的屠殺。突厥人大概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最擅長的手段,竟會被大華人原封不動的還給他們。即便這剩餘的五百壯丁是草原最驍勇善戰的勇士,也敵不過如狼似虎的大華精銳。
見林晚榮一言不發,高酋難得的紅了一次臉,尷尬笑道:「兄弟,你放心,小李子福大命大,死了都能睜三回眼,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什麼豔舞,聽他口放厥詞。突厥少女臉頰紅了紅。只是看他牛皮吹得震天響,那信心卻是十足,她也忍不住的驚訝了:「天大的破綻?什麼破綻?!」
玉伽眼神冷冷:「毗迦可汗的想法,你們身在富饒之鄉的大華人永遠無法理解。我們突厥人世世代代,奔波放牧在這貧瘠的草原大漠,那淒風冷雨的生活,不是身在其中,你怎能感受得到?玉伽弄不明白,為何那富庶的天堂之地,只有你們這些貪圖安逸、無心進取的大華人能夠獨享?為何我勤勞勇敢的族人就只能住氈房帳篷,以馬背為生?!窩老攻大人,你號稱大華最聰明的人,玉伽只想請問一句,老天這樣安排,公平嗎?!突厥可汗一心帶領族人、尋求更充裕富足的生活,難道這也錯了嗎?!」
林晚榮火了,朝胡不歸一使顏色。老胡刷的一聲躍上前去,抓住商隊裡的一匹突厥大馬,手起刀落,血光沖天,那大馬頓時身首異處,鮮血灑了滿地。
突厥少女使勁拉了幾下馬鞭,俏臉漲的通紅,那鞭子卻穩穩當當、紋絲不動,另一頭卻站著個黑臉黑膛的「野人」,騎在馬上,緊緊拿住了她馬鞭,嘻嘻笑道:「好長的一根鞭啊,都快趕上我的了。月牙兒小姑娘,你拉。你使勁拉啊!這鞭有彈性,不怕拉的!正所謂,拉妹子拉妹子拉不怕嘛!」
月牙兒哼了聲:「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愛撒謊的大華人!玉伽懶得理他了,有了族人性命相威脅,她也不敢懈怠,仔細查看李武陵傷勢。又探查了他的脈搏,一時之間忙碌起來。
「玉伽小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達蘭扎到了!!!」林晚榮笑了笑,聲音悠悠響起,玉伽身形猛的一滯,忽地瘋狂一般扭動起來,雙腿拚命向他踢過來,眼裡射出深深的痛色。
突厥人的戰力可謂強悍,明知遭遇合圍、十死無生,他們依然在拚死掙扎著,那沾滿了血污的面孔,彷彿是來自於地獄的撒旦魔鬼。「殺——」數十名大華將士齊聲怒吼,長長的槍尖瞬時從各個方向,扎入一名胡人體內,無數汨鮮血洶湧而出,那胡人被扎成了刺蝟,無力掙扎了幾下,搖搖晃晃的,終於倒了下去。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林晚榮哈哈大笑著將長刀收回鞘中:「冒昧打擾,實在不好意思,小妹妹,你接著換衣裳吧。」
火把上帶著的燈油潑灑在氈房上,「轟」的一聲輕響,火勢由小極大和-圖-書,由近及遠,巨大而寬敞的帳篷緩緩燃燒起來,似是星星之火,燃燒在茫茫草原上。不到一會兒,這氈房便被大片的火焰所吞沒,熊熊火苗隨著風勢飄擺亂竄,又燃著了相鄰的帳篷。無數的氈房,就像緊鄰的火柴棒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被點燃。
想勾引我?門都沒有!!望著那窈窕的身影,林晚榮狠狠吞了口水!
「有詐?有什麼詐?」老高甚是不解。
胡不歸可不管這些,奇襲巴彥浩特,已經證明了林晚榮選擇道路的能力。既然林將軍說能到達胡人王庭,那就一定可以。
林晚榮放眼望去,只見突厥少女猩紅小口不斷喘著粗氣,渾身羅衫半解,臉上飛霞片片。她身上胡裙的絲帶已經揭開,露出一片柔軟酥嫩的胸脯,如羊脂美玉般晶瑩潔白,身旁還放著一件嶄新的金絲紗裙。
玉伽眼神閃爍半晌,良久才咬牙哼出一聲,吶吶道:「無恥的大華人,我一定會戰勝你,叫你跪在我的面前。」
「唉,就為這事,我也背了不小的罵名,說起來挺冤枉的。」林晚榮嘆口氣,神秘道:「兩位大哥,你們知道我的突厥名字嗎?!」
「哦?!」林晚榮笑著道:「怎麼個不簡單法?」
老高豎起大拇指連晃,讚嘆不絕。胡不歸反映的慢點,不解道:「高兄弟,這名字是怎麼個占便宜法,你與我說說。」
撤離巴彥浩特已經兩個時辰了,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草原的晨風冷霧中,露珠皎潔,打濕了馬蹄,沁潤了每個人的臉頰。
胡不歸也是詫異滿臉,急聲道:「是哪來的騎兵?有多少人馬?」
林晚榮哈哈大笑,那來往大華與突厥的商隊有幾十幾百,憑什麼斷定這就是月牙兒的商隊呢?看來不搶個突厥女人,高酋是誓不罷休了。
放眼望去,茫茫的阿拉善草原野花搖曳、碧綠無邊,蔚藍的天空似是水洗般通透潔淨。輕輕的微風拂動著面龐,傳遞著野草的芬芳。五千大華殘兵奔行在寬廣的草原上,速度極快,漸漸地沒入了野草深處。
「等著我!!!」林晚榮暴喝一聲,啪的一掌拍在馬屁股上,突厥大馬嗖的奔了出去,直往那精巧的馬車而去。
老高詭笑著,眼神下流而又猥瑣。林晚榮轉頭望去,只見自己手上拿著的,是一抹鮮紅而又柔軟的綢緞,圓圓的花邊,折疊起來就只有手掌大小,還帶著淡淡的香味,似水般柔滑,火光一樣豔麗,就如同突厥少女玉伽那粉紅滾燙的面頰,甚至還能感受到些許微微的溫熱。
胡不歸駭然看他一眼,林將軍瞪大了眼睛道:「——胡大哥你瞪著我幹嘛!唉,一定是你聽錯了,我是說,要看看她招還是不招!這樣你都能聽錯?做人思想一定要純潔!」
胡不歸驚恐道:「高兄弟,真有這樣的藥?那可太好了。」
林晚榮緊望著地圖,一言不發。這支深入草原的孤軍,遠離了巴彥浩特,往東南已行了數百里的路程,距離草原和大漠的交接地帶尚有不到五百里的路程。跨過這片交接地帶,便是打響了抗胡第一槍的五原了。
胡不歸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將軍言之有理。如果不是無兵可調,那便只有第二種情形了。」
林晚榮忍住笑道:「叫長了時間就不醜陋了。這麼說來,玉伽姑娘以前是沒聽過我的名字了,可惜可惜。看你對我如此的瞭解,我還以為你曾下苦功夫研究過我呢。」
玉伽咬破了嘴唇,絲絲血漬緩緩沁出,母狼一般怒吼著:「萬惡的大華屠夫,你殺了我吧!」
徐芷晴的地圖,這段標記的甚是模糊,只註明了有幾個突厥部落,卻沒說明部落的位置。
她彎下身去,輕輕拂掉長裙上的細草塵沙,身形曼妙,嫵媚異常。
疾風刷刷而來打在她身上臉上,疼痛,十分的疼痛,卻不是刀斧加身的感覺。
林晚榮長聲一笑,用力將她身子扔下馬背。月牙兒身在空中,雙腳還未落地,袖子裡滑出一柄窄小的彎刀,鋒利無比,疾往他小腹刺去。
月牙兒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直劃破了夜空的寧靜,向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帳房飄去,引無數的將士向此張望。
玉伽卻是不懼這頭狼,輕蔑的瞥他幾眼,自信滿滿道:「只要人還沒死,我就有七分把握救活他!希望你遵守諾言,盡快釋放我族人。」
旁邊的那突厥首領見「月牙兒」陷入困境,急怒中猛然暴喝一聲,劈刀便往林晚榮頭頂砍來。
「其實你全身上下都已經長得不錯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可有一個地方長得太難看了,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兒難看的。要是有興趣的話,你可以猜猜,到底是哪個地方最難看?」
一連兩個可惜,叫胡不歸寒毛都豎了起來。
林晚榮愣了愣,怒道:「我說話,你不要打岔——我聰明,我用腦子猜的。行不行?!」
月牙兒大急,忽地嬌叱一聲,手中馬鞭微鬆,身下青馬直直往林晚榮撞來。
月牙兒想了一想,沒有回答他問題。
從他凶狠的模樣裡,似乎看出了這流寇的「狠毒」。「月牙兒」臉色疾變,嘩啦一聲自腳下揀起一把馬刀,刷的舞動幾下,曼妙的身材一陣輕晃,那馬刀已護在了她身前。
林晚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胡大哥,你有沒有想過,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怎麼會有一支突厥人的商隊,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呢?」
突厥少女玉伽茫然的望著他,美麗的大眼睛疾眨,淡藍的眼眸幽邃如草原深處最清澈的湖水,竟是真的聽不懂他的話。
「你——」月牙兒大驚失色,似乎沒有料到一個大華侵入草原的流寇,竟也有這般的眼光。
林將軍搖搖頭,滿面悲愴的深深嘆息:「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像我這樣的人,注定一生都是孤獨的。唉,習慣,習慣就好了。」
這小妞口氣倒不小,林晚榮哈哈大笑:「月牙兒姑娘。你儘管放心好了,須知我號稱大華第一正直善良多情種,絕非浪得虛名。這樣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就先放你一個族人——那個,那個斷腿的,看什麼,說你呢,就是你!你可以走了!高大哥,送他根枴杖吧!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啊!」
突厥少女下口還真有幾分毒性,林晚榮額頭冷汗直冒,正要發飆,那突厥少女卻猛一甩頭,趁他不備、拔腿就跑。
「那是你自己的短視。」林晚榮怒道:「你以為這草原就是貧瘠困苦的嗎?錯了,大錯特錯。這浩瀚的阿拉善草原,蘊藏了無數的寶藏。千年之後,它將成為無數人爭奪的黃金寶地,在阿拉善草原的北方,還將屹立一個龐大的國家,它大的你無法想像——」
玉伽謹慎的看他一眼,哼道:「你又要利用我的族人為你演戲?!那若是我輸了呢——」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先前的快活心情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胡大哥,說說你的想法,胡人為什麼會捨近求遠?」
聽說眼前的這些流寇乃是大華人所扮,其中一人又能與赫里葉交戰而占得上風,突厥商人眼中頓時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玉伽眼中冷光閃過,靜心想來,今日這一番交手,與昨夜完全相反,竟是這流寇隱隱占了上風,把握了主動。
盲目而又無助的突厥人,瞬間就成了大華騎兵活生生的箭靶子。遙想昔日慘死在突厥人鐵蹄下的骨肉同胞,垂垂的老者、羸弱的婦女、無助的孩子,一個一個倒在血泊之中,那絕望而又無助的眼神,在每個人的眼前浮現。
玉伽沉默片刻,似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林晚榮看穿了她心思,淡淡一笑:「只想得到,不想付出?!那就沒得商量了!突厥人帶給我大華的恥辱,只有鮮血才能洗清。」
林晚榮痛心疾首,憤慨不已,何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理解過。
月牙兒和他剩餘的十數個族人,特意被林晚榮留在了最後,所有人都被綁的緊緊,口中塞上了破布,不能掙扎,更無法叫喊,連那月牙兒也不例外。
他幾句話撂下,也不理月牙兒的感受,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這評價,簡直是絕對骨子裡去了。林晚榮不以為意哈哈大笑:「玉伽姑娘好眼力,真的是看人看到骨髓裡了。若非我們二人是第一次相見,我定然還以為你以前見過我呢。話說回來,玉伽小姐。你以前聽說過我的名字嗎?」
這丫頭對狼性還真是夠瞭解的,林晚榮渾不在意的擺擺手,笑道:「我除了對色狼比較有研究以外,其他的就一般般了。不過,有一點我倒真的很想知道——月牙兒小妹妹,你是怎麼把那些突厥騎兵引來的呢?」
高酋大喜著拍手:「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哎呀,林兄弟,沒想到你也和我一樣,是個杏林高手啊。如此高深的學問。我只講解了一道,你就明白了!」
「我能幹什麼呢!」林蛙榮笑嘻嘻的握住她雙手。暗中使勁,玉伽手中那金色的刀鋒離著他面門就只有數尺的距離,卻再也前進不了一分。突厥少女哼了幾聲,臉色漲紅,雙手雙腳頑強的掙扎著。
這五千將士當中,論起武功,高酋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醫武相通,高酋既然武功不錯,想來行醫也有些手腕,哪知這廝卻是個繡花枕頭,囉嗦了半天,還不如林晚榮一句話解釋得清楚,想來平日習練醫術的功夫,都被他消耗在八大衚衕了。
「要想我不殺你的族人,也不是不可以。」林晚榮話鋒一轉,嘿嘿幾聲,盯住了「月牙兒」的俏臉。
林晚榮深深看他一眼,點頭道:「高大哥,你真的變純潔了,我很欣慰!」
「知道,老窩嘛——」高酋大剌剌一笑,隨口應承,過不一會兒臉色就變了:「老窩?!林兄弟,你,你是要直奔突厥人的王庭?!」
「刷——」她還沒說完,便見那流寇首領拔刀就往商隊的駿馬砍去,鮮血長濺中。駿馬悲淒的嘶鳴一聲,緩緩的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臉——」月牙兒怒斥幾聲,耳根上顯出一抹粉紅,顯然聽過這句「著名」的諺語。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臉色猛然變冷:「直接說了吧,月牙兒小姐。我可以不管你的出身、你的來歷,我也可以釋放你的族人,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在我兄弟身上耍花招。我希望能讓他盡快的醒來,和我們在一起。」
他忍不住的又朝「月牙兒」看了一眼,卻見那突厥少女也正在打量自己,顯然是方纔他開口說話,引起了對方的注意。突厥少女靜靜坐在馬上,金色小氈帽下,幾絲烏黑的秀髮微微露出,覆蓋在光潔的額頭。一方透明的輕紗微微遮掩住面頰。露出個美麗無比的輪廓。清秀的鼻梁,紅潤的小口,似月牙兒般略略上翹的嘴角,安靜中卻又帶著幾分野性。
這美麗的異族少女身上,彷彿有一股奇異的魔力,被她掃上一眼,諸人只覺呼吸都摒住了,就像要被吸進她幽邃的眼神中。
玉伽抬起頭,望著他遠去的身形,眼眸泛起一抹神秘的冷笑,好看的嘴角微微翹起,便像是天邊最美麗的月牙兒。
突厥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你怎麼知道?」
胡不歸訕訕笑了幾下,吞吞吐吐道:「這個,她讚將軍您是草原上的一頭猛獸,是女子的天敵!」
「哦!」胡不歸驚醒過來,忙揚揚手中雪亮的戰刀,惱惱大喝一聲:「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統統留下來!!!」
高酋滿面凶光,朝著突厥人的屍首狠狠吐了口吐沫,手中大刀一揮。刃上血跡灑出老遠。他威風凜凜大喝一聲:「不錯,老子就是你大華來的高爺爺。犯我強華者。雖遠必誅!」
「不信是吧?!我就知道你們不信!」林晚榮苦笑搖頭:「換成昨天,我也不信,可事實就是這麼的殘酷。你們想想,這麼一個漂亮的姑娘,落到了我們手裡,我們能把她怎麼樣?小李子一天不醒來,對她我們就不能打、不能罵、不能殺,要好吃好喝的供奉著她,就連攆她走,那也成了一種奢望。說的不客氣點,她想暗算我們,那是一百個可以。我們想要暗算她,卻是一點門都沒有。」
林晚榮心裡大概有了判斷,李武陵定然是因為左胸中箭,某條神經受到巨大壓迫,才會導致血流不暢、呼吸困難,進一步引發深度昏厥。在他的前世,這種重傷可以通過胸科手術來挽救,可是眼下他卻置身於茫茫的大草原,刀客雖有五千,但能玩轉手術刀的卻無一人。
那斥候搖頭道:「稟將軍,不是突厥騎兵,而是一個突厥人商隊,總數不過數百人。」
「什麼?這怎麼可能?!」胡不歸和高酋驚得同時跳腳:「胡人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你可有報錯?!」
她這一笑,有如金光劃破烏雲,又彷彿草原裡的百花綻放,不僅是大華將士們看的傻了,那團團圍住他的胡人,更是瞬間跪倒下去,口裡吶吶自語,神色無比的虔誠。
對比林晚榮與月牙兒的神態,一個鬱積如朽朽枯木,另一個歡快似豔麗春花,倒像把關係完全掉了個,說不出的詭異。
……
林晚榮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在老高屁股上踹了一腳,火道:「高大哥,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拿我的缺點說事兒,這些都是天生的,我想改都改不掉。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呢?!下次若再犯,就罰你連說一百遍。」
以我的手段,就不相信折服不了你這小妞!林晚榮嘿嘿笑了聲,得意洋洋問道:「月牙兒,你叫什麼名字?」
重要的事情?每次流寇嘴裡吐出這幾個字,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玉伽聽得頭皮陣陣發麻。縱然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也經不住這黑臉流寇時輕時重的折騰啊。她咬著牙道:「你有什麼事情,能不能一次說完?」
濃密的露珠浸透衣衫,冰涼的感覺寒徹骨髓,泥土芳香中夾雜著濃濃的青草味道,林晚榮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振奮。
月牙兒呆了呆,良久才臉孔微紅,怒著叱道:「無恥的大華人!」
突厥人一統草原之後,其他的種族歸降的歸降,不降的就屠殺,整個草原再無任何人能對突厥人構成威脅,這已完全是他們的天下了。達蘭扎的胡人部落,大概橫行慣了,從沒有想到過大華人竟敢孤軍深入、直往草原深處而來。他們的崗哨僅僅放在兩里開外,形同虛設。這般鬆懈的防守,對於林晚榮來說,簡直就是老天相助。
話音未落,身後的玉伽便已大怒,幾顆乾枯的藥草狠狠向他身上扔來:「下流的大華人,滾——」
玉伽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眉間卻仍是一片紅色:「林大人,林將軍,哦,險些忘了,你的突厥名字叫做三割氏——窩老攻。窩老攻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笨起來的樣子,比你自作聰明的時候,要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咯咯——」
高酋搖頭道:「兄弟你不是開玩笑麼?我老高又不是神仙,怎麼會有徐小姐的消息呢?我說的是那兩萬突厥人,果真如你所料,他們的確是在試探我們。這兩萬胡人行了不到百里,沒有收穫,便直接折轉往東,朝著五原追去了。」
五千駿騎在七彩朝霞的映照中急速前行,的蹄聲震顫草原,一路上除了馬嚏聲,聽不到一聲咳嗽,氣氛安詳之極,所有人都在為李武陵的傷勢憂心。
看她這不冷不熱的態度,林晚榮惱火道:「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只要你肯付出一定的代價,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行不通的事情。」
突厥部落達蘭扎,就如同大華無數個寧靜的村莊一樣,沐浴在晚霞的餘暉裡,靜謐安詳。
突厥少女恨恨看他幾眼,無可奈何的微微點頭。
林晚榮擺擺手笑道:「進了草原,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我這個勇士,還是專門跳豔舞的,總有那麼些突厥人喜歡跟著欣賞,我也不在乎了。至於我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猜測,玉伽姑娘心裡有數。其實我很想告訴你,這裡面還有一處天大的破綻,只是玉伽姑娘你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月牙兒」奔行之中,直覺一股勁風自背後襲來,還當是這流寇的「迎風一刀斬」,眼看便要喪身他刀下。少女嚶的輕泣一聲,猛然轉過身來,金色小氈帽被迅捷甩開。如雲的秀髮瀑布般飄灑而下,她伸出雙臂急急護在自己族人面前,盎然不懼的抬起了美麗的面頰。
「你不是流寇!」與高酋激戰正酣的那領頭的突厥人忽地跳出戰圈,眼露凶光,怒喝道:「你們是大華人!!!」
聽這大華流寇說話,人都能他噎死!月牙兒震怒,正要斥責他言而無信,黑臉的流寇毫不在意的搖手笑道:「女神醫不要著急。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等到我這兄弟甦醒康復,我自然會放了你的族人。現在只是先略表一下心意而已。對了,能不能請神醫透露一下,我這位兄弟到底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他語氣不鹹不淡,眼中神光炯炯,望著月牙兒的目光滿是可憐和不屑,彷彿這一刻,他才是突厥人的主宰。
老胡臉皮比不上林大人,哪好意思把這話翻譯成突厥語,只得哈哈笑了兩聲,算是掩過。
一百遍?!胡不歸冷汗直滴,藉著揮舞戰刀的機會,離二人遠了幾步,大聲喝道:「圍起來,將他們統統的圍起來,一個也別放過。」
和這廝說話也是白搭,胡不歸切了一聲,懶得理他。
「嘶——」商隊的頭馬前蹄躍起,發出長長的一聲淒鳴。後面的數十匹大馬跟著受驚,調轉馬頭就要奔跑。
一種濃濃的危機感湧上心頭,林晚榮倏地立起,怒聲道:「神醫小姐,你救醒小李子,我放你和你和族人走——現在,立刻,馬上!」
「殺啊——」胡不歸雙眼通紅,兇猛如草原上的野狼,與高酋並轡打馬,衝在隊伍的最前。他刷的一聲手起刀落,血柱沖天而起,一個滿是虯髯的突厥人首級高高飛起,嘩啦掉落在草地上。這突厥人雙眼睜得大大,至死都不信,大華人真的殺來了。
嘗試了幾次,皆是同樣效果,她眼神閃爍,低下頭無奈一嘆:「如果,有人願意,很慎重的考慮你的建議,你會不會放過達蘭扎?!」
玉伽氣得小臉發白,冷冷道:「對,牛彈琴!」
胡不歸小聲問道:「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這支商隊,我們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這丫頭把我當成賣國賊了!林晚榮放聲大笑:「月牙兒小姐,你的信心倒是挺足的。只可惜,你落在了我的手中。」
玉伽察言知色,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頓時捏緊拳頭,雙眸裡閃過不屈的烈焰:「卑鄙無恥的大華人,你要對達蘭扎我的族人舉起屠刀?!我恨你!玉伽恨你!」
這突厥少女的華語雖說不上字正腔圓,有些字眼的發音略顯生硬,但在突厥人中,卻已是獨一無二的流利了,比突厥國師祿東贊還要強上許多。
「殺你?!沒必要。道理也不須我講第二遍,」林晚榮不經意的揮揮手,悠悠道:「想想你們突厥人對我的同胞舉起屠刀的時候吧——只有你活著,你才能感受這刻骨銘心的傷痛。玉伽小姐,我想你慢慢就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突厥人商隊?」林晚榮呆了呆,忽的大喜道:「如果是商隊,那就一定帶有藥材!」
李武陵的胸口,縱橫交錯著幾道小小的血痕。月牙兒尋準那箭傷的位置,鋒刃略入寸許,俏臉上現出一片緊張神色,「知情知趣」的流寇急忙為她擦拭汗珠。
五千大華將士瞬間血紅了雙眼,兇惡的狼性在他們體內迸發,他們神情冰冷,緩緩拉動長弓,看著那旋轉的箭頭激射而去,穿透突厥壯漢的胸膛,聆聽他們胸骨破碎的聲音,鮮血淋漓中,似乎所有的悲慟都盡情釋放。
胡不歸神色凝重:「不說別的,單說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叫赫里葉的突厥人,其天生神力,也只有老高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降住他。我雖不知這赫里葉的名號,但有如此兇猛的突厥勇士相隨,那玉伽的身分又怎會簡單呢?!」
對面那面容黝黑的流寇神色鄭重,緊緊盯住他的右手,緩緩捏上用力一揮,沉聲道:「好功夫!普天之下,能夠毫髮無損接下我這獨一無二、驚天動地的絕技『迎風一刀斬』的,除姑娘外,再無第二人了。」
他喋喋不休的叫著,林晚榮在他身後聽得極不耐煩:「高大哥,現在是找藥,你背書幹什麼?」
又在月牙兒豐|滿的酥胸上巡視了幾把,正要跳下車去,沉默的玉伽忽地開口一笑,百媚頓生:「窩老攻大人,忘了告訴你,我也很喜歡在刀尖上跳舞。」
這也叫謙虛?老胡老高二人面面相噓,你就吹吧——那母猴子和雌猩猩你也能搞的定?我瞧是你被搞定還差不多。
林晚榮猛的定下腳步,長長嘆了口氣,望了高胡二人幾眼。
「應該有吧。」林晚榮笑了一聲:「不過也沒準,說不定是我們經歷了之後,才有了這條道路。」
「從目前看來,祿東贊應該就是想包漢堡了。」林晚榮無比正經道。
高酋不解道:「老胡,你這誓發的倒也有趣——蹲著撒尿的是什麼?」
高酋同時站起,手中馬刀劃出一道光亮,刷刷耀眼。喊出的口號格外誘人:「兄弟們,搶胡人的女人了!跟我衝——」
「將軍,她說你笨蛋,止血,快點止血!」匆忙之下,老胡也忘記了省略重點詞彙,急急翻譯了過來。
「聰明的小姑娘!」林晚榮刷的變出個笑臉,嘿嘿道:「你放心,我這個人很公平,就算你覬覦我的美色,想和我做桃色交易,那也是不可能的,我的貞操只屬於我老婆。這樣吧,只要你能我治好我的兄弟,我就一命換一命,放走你一個族人,你看怎麼樣?」
這流寇不屑的眼神,叫她有一種抗爭的慾望,只是抬起頭來時,卻怎麼也敵不住他的目光,唯有捏著拳頭哼了聲,輕輕低下頭去。
「一半?這麼多啊?!」林晚榮皺著眉,臉色很是不滿。
「你老婆才是方的呢!你這草原上的惡魔——」突厥少女終於無法忍受了,漲紅了脖子臉頰,怒斥一聲,取過剛才救治用的匕首就往他撲來。
對林將軍的臉皮,除了佩服還是佩服,胡不歸笑著道:「沒有,這突厥小姑娘性子烈。她說你摸了她的東西,就像是瘋狗咬中了草原上的鮮花,她詛咒你快些滅亡。」
林晚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眼神一瞥,便望見了行在隊伍中間那華麗的馬車,沉默良久,方道:「高大哥,這月牙兒你一定要看緊了,她絕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我有種奇怪的預感,我們這一行,就與她攸息相關了。」
乖乖。林晚榮的心情也不自禁的緊了緊,誰說突厥無美女?這月牙兒還真是有股子不同的韻味啊。
林晚榮瞇著雙眼,上上下下打量「月牙兒」,不斷的點頭微笑。突厥少女被他盯的毛骨悚然,憤然嬌叱幾聲,臉上現出一抹急怒的暗紅。
問的力氣都衰竭了,那丫頭卻是鐵板一塊,一字未吐,林晚榮暗自火起,嘿嘿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與你相好的情郎是我們大華的帥哥,你為了準備與他私奔,才苦學我們大華語和醫術。不錯不錯,有個性!」
既然是同吃同住同勞動,林晚榮自然也毫不客氣的鑽進了月牙兒香噴噴的馬車中,還示威似的,拚命的呼吸了幾口清新空氣。玉伽被捆成了粽子,拚命的掙扎著,口裡模糊不清的喊著什麼,美麗的臉頰漲的通紅,眼裡射出熊熊怒火,彷彿要將這黑臉的流寇燃燒殆盡。
數千頂帳篷熊熊燃燒,巨大的黑焰瀰漫天際。五千名戰士騎在馬上,高舉著火把,將達蘭扎照亮的如同白晝,那氣勢,倒真的像是草原上打家劫舍的流寇。他們團團圍成一個圈,眼射寒光,幽幽盯住被圍在中間的人群。
望見族人血濺五步,「月牙兒」頓時急了,也顧不得尚被林晚榮抓住的手腕,掙扎著嬌聲道:「伊裡嘎(停下)!伊裡嘎(停下)!」
看來不是假的了。老胡臉色駭然,轉向林晚榮道:「將軍,這怎麼可能?!胡人怎麼會突然調頭?!」
他這也算是小小的攤牌了,面對月牙兒這樣聰明的突厥少女,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以攻代守,看看她的底牌。
連著被玉伽在手上留下兩個記號,林晚榮也是惱火之極:「小妹妹,除了咬人,你就不會換點別的啊?!」
三人飛奔一程,遠遠的便能看見深深的草叢裡,己方幾個斥候偽裝的身影。林晚榮一躍而下,撲到幾人身側,悄聲道:「怎麼樣,那商隊過來沒有?」
「餘里戶哈莫西——」,牙兒的一聲嬌呼驚醒了發呆中的林晚榮,他抬頭一看,只見突厥少女玉伽柳眉倒豎,憤怒盯著自己,臉色又氣又急,方纔的這一聲咆哮,正是對他所發。卻聽不懂她說的什麼。
饒是如此,林晚榮仍然不放心,策馬來來回回的檢查了個遍,見每個戰士的突厥大馬上都掛滿了肉脯和乾糧,他才滿意的點點頭。
「稟將軍,」前方搜查大車的將士興奮奔過來:「如您所料,前方馬車中發現絲綢、茶葉、還有大量的藥材。」
「很簡單,打過去就行了!」林晚榮淡淡道:「到伊吾這段路,我們必須靠著自己的力量打通。我們不僅要用胡人的鮮血,給徐小姐送去信息。更重要的一點,只有戰鬥,我們才能獲取給養。」
「我感覺,我們像是入了套了。」老高的話翻來覆去在耳邊響起,林晚榮臉色蒼白,久久無語……
這一刀又快又疾,隱隱光亮彷彿是劃過的流星,照直了就往玉伽臉上劈去。
待到諸人小心翼翼的將李武陵抬走,林晚榮跨下車來。忽又掀起簾子,朝裡面望了一眼,神秘兮兮道:「月牙兒神醫。聽說你聽不懂我們大華話,是不是?!」
「嗒——嗒——」醒轉過來的突厥人,終於開始了掙扎。殘留在帳篷中的數千突厥壯漢如夢初醒般跨上馬背,狼嚎著向大華騎兵衝來。只是他們匆忙之中,全無準備,連弓箭都來不及帶上,提著大刀便衝了出來,卻如何是早有準備的大華騎士的對手。
遠遠的,悅耳的駝鈴清脆悠揚,緩緩飄入眾人耳膜,三十餘匹駿馬慢慢踏過來,進入眾人的視線。騎在駿馬上的突厥商人,身著胡袍,腰掛佩刀,深藍的眼神閃著幽光。他們大聲說笑著,吆喝著,優哉游哉的前行,渾然不知危險就在眼前。
讓他一提醒,胡不歸頓時也覺得這事太巧合了,可是,說這是突厥人詭計的話,他也不盡信。一者,從時間上來看,奇襲巴彥浩特的消息應該剛剛才傳到突厥人耳中,他們不可能在這之前就已經派出商隊,在草原上候著這支大華孤軍了。二者,耍這手段也沒必要。若突厥人真的發現了他們,大可以派出大股騎兵直接剿殺,派這麼支商隊,算是什麼意思呢?
突厥少女鼻子裡哼出一聲:「膽小的流寇,你也敢在刀尖上跳舞?」
林晚榮一揮手,數百名將士便如虎似狼般急衝而入,向馬隊中的十數輛大車奔去。
李武陵雙眼緊閉,睡容安詳,略帶稚嫩的臉頰和嘴唇因缺水有些乾裂。手觸上他額頭,雖仍是炙熱,已經有緩緩下降之勢了。
看這流寇黑膛黑臉的模樣,真是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突厥少女玉伽被他逼得再無退路,忍不住大喝道:「你若殺我族人,我玉伽可對草原之神發誓,絕不會為你救任何人。」
林晚榮未答他話,猛的跨上高處,臉色墨黑如炭,惡狠狠的大吼道:「所有的突厥人,你們都看著我這張臉——」
高酋豎著耳朵偷聽了一會兒,見林晚榮匆匆走來,急忙拉住他袖子,懇切道:「林兄弟,有一事請教——柳下惠的表哥是誰,我怎麼沒聽過?!」
沒想到倒叫這丫頭率先揭穿了,林晚榮嘿嘿冷笑:「難道不是嗎?」
他黑著面龐,不屑的盯住玉伽,眼神彷彿萬年不化的冰山,不帶一絲的情感。月牙兒愣了愣,直覺這流寇彷彿變了個人般,從下流無恥到冰冷無情,換臉就跟換衣裳似的。
林晚榮站在她身前,面含笑容,悠悠道:「你叫也沒用,他們聽不到的!你看,他們奔跑的姿勢多麼優美。唉,生命,對於每個人都是寶貴的——」
「對,對。照應一下。」高酋心領神會的嗯了一聲,嘿嘿偷笑。
數千大華騎兵衝在最前,與達蘭扎那連天的帳篷,僅有數百丈的距離。冷眼望著衝過來的裝備不整的千餘胡人,待到他們距離足夠近了,高酋嘴角帶著殘酷的冷笑,大手一揮:「連環弩弓,射——」
那斥候氣喘吁吁道:「稟將軍,大事不妙。原本向著巴彥浩特去的兩萬突厥人,今晨忽地改變了路程,折往西南我軍方向而來。眼下其先鋒,距離我軍還有二百五十餘里。」
「怕了吧?」林晚榮哈哈大笑,收回撲向她的嘴臉,長長的出了口氣。月牙兒心裡稍微寧靜了些,正要尋機再次下手,卻見那黑臉膛的惡人猛的轉過身來,雙手勾住嘴角,白眼往兩邊一翻,那神情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發現突厥騎兵的時候,已是天色近暮。前方斥候回報,約莫有兩萬餘突厥鐵騎縱馬飛奔,直往巴彥浩特馳來,顯然是得到了要塞遭襲的消息。
比我還拽嘛!林晚榮摸著鼻梁直搖頭。高酋湊在他耳邊猥瑣而又諂媚笑道:「林兄弟高見,突厥女人養奶牛,那可真是一絕啊!」
高酋神色鄭重的點頭:「嗯。等這次打完胡人回去,我就好好研究,爭取早日調配出這種藥物,老胡你就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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