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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黃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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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為其難

第十九章 我為其難

朱宗潛道:「假使你對黑龍頭之事全不知情,那就走遠些。如若曉得,那就悉隨尊便。」他的話說得厲害不過,不但迫得史良不能加入,同時又點明了史良他縱然走開,也並非就全不知情。
當朱宗潛疾退之際,眼角彷彿瞥見一絲白光微閃即隱。他一停足之後,迅即把這個大漢掉轉身軀,目光極快地在這大漢的背部查看一遍。他的眼力何等銳利,已瞧出這名大漢後背左側之處,有一點白色的針尖露在衣服之外。
他大喝道:「歐陽幫主,聽聞你擅長觀測之術,最好請你指出在下此舉的原因。」
他這麼一提,大夥便移步動身,直奔朱宅。到了朱宅大門,眾人方始發覺楊元化不知去向。
歐大先生大聲問道:「那廝幾時逃掉的?」
外面忽然傳來人聲,緊接著許多道人影出現在牆頭。門、史二人大為震凜,心想對方敢情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目光到處,竟是龍門隊一眾高手,除了先前歡宴時見過諸人之外,還多了一個身量魁偉,方面大耳,氣概威凜的六旬老者。
朱宗潛一直密切察看門逵的眼色,當然亦不曾疏忽了黑鷹史良。門逵內心中的震驚他業已覺察,心念電轉之際,便已推測出對方這空垂的雙手必有莫大古怪,如若不然,他實無其他理由震驚。
眾人一聽敢情朱宗潛是運用訛嚇手法,便都鬆一口氣。朱宗潛突然仰天長笑一聲,又使眾人都緊張起來。等到他笑聲收歇,門逵冷冷道:「朱少俠何事發笑?」
眾人都為之瞠目,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如此凌厲進攻。
一影大師問道:「你今日幾時見過她的面?」
門逵冷冷道:「到時自知,何須猜測?」
這一處地方並非湊巧碰上,而是朱宗潛事前查勘過的,認為是理想的拚鬥場地,所以他帶領著他們一直往這邊走。當他們轉入巷子之後,假如黑鷹史良不發難攔阻他前奔的話,他亦將停步,設法迫使對方同意出手。
一影大師道:「她可有什麼特別的話告訴你?」
朱宗潛道:「好吧,就算他有理。諸位聽到現在,定必覺得在下仍是一味訛詐胡混,其實我卻大有用意,馬上就可以見效了。」
在龍門隊中,歐大先生和一影大師隱然是領袖人物。他們這麼一說,大家都不作聲,取道返回歐陽謙昏睡的宅第。
陰陽手馮天保聞言會意,曉得歐大先生乃是把史良交給他全神監視之意,當即退了六七步,轉身斜望著史良,遙加監視,另一方面仍可以稍稍見到門逵這一邊的情形。
由於朱宗潛本身的嫌疑亦極大,說不定門逵竟能證明朱宗潛方是那作惡多端的「黑龍頭」。
朱宗潛面色一沉,咬牙道:「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這身份還不夠嗎?」
朱宗潛想通了這一點,便是發出第一聲大笑之時。他接著又想到這兩人其實已經是一而二、二而一,已不能分開。因此,他的對象將是兩個而不是一個,這兩個人之中,任何一個都曾是黑龍頭……因此,他又大笑兩聲。
朱宗潛提聚全身功力,抱元守一,手中長劍擺出門戶,冷冷道:「這話有理,動手吧!」他擺的門戶乃是「乾元劍法」中的絕招,氣度森嚴高峻,誰也測不透其中的奧妙深淺。
朱宗潛道:「卓大俠是你們兩位的結盟兄弟,史前輩亦作證的話,當然可以採信了。」
要知朱宗潛一向以氣勢堅強莫敵見長,但目下一則不宜使出看家本領,以致敵人一眼就瞧穿他的假面目。二則他心中正在想著一件事,這一分神,亦無法使氣勢堅如往昔。
正因門逵這種陰毒手法乃是近年才發明的,外間無人得知。而對方竟迅即改變位置,得以嚴密防備他忽下毒手,使他不由得大為震驚,暗想假如敵人此舉是由於絕頂機警的話,則此人的智謀方是最可怕的大患。
史良正因他笑得奇怪,才壓刀不發,銳利地觀察對方。朱宗潛又暢快地大笑兩聲,但覺胸中悶氣全消,對頭已有了著落,實是此生第一件酣暢歡愉之事。
因為剛才那口白色細針明明是他發出的,假如他取針發射的動作快到連自己也瞧不見,則他當真等如有三隻手了。
原來當他憋了一肚子疑團之際,猛可一道靈光照過心頭,宛如在滿天陰霾濃霧之中,突然艷陽普照,大地完全晴明開朗。
一影大師道:「阿彌陀佛,門施主就是門施主,難道還會變為別人不成?」
這一來旁人須得探手入囊取出暗器,而他卻只須暗運玄功,以臂部的肌肉控制皮袋,各種暗器均可隨心所欲地落在他雙掌之中,有如變魔法一般,外人全然瞧不出來。因此,他對敵之時,就可以空垂雙手,外表上毫無出手的跡象。
那是一塊銀質的令牌,只有三指寬,五寸長。當中鏤刻著一頭豹子,另一面則刻有「東廠令」三個字。
門逵因見一影大師在場,不敢胡說,道:「從未見過。」
朱宗潛坦然道:「她說明天要走。」
他搖搖頭,歉然地望了歐陽慎言一眼,道:「在下實是不知,因為她並非在下的師妹,這一點幫主想已曉得,www•hetubook.com•com但在下仍然脫不了關係。」
黑鷹史良道:「我呢?」
門、史二人此時亦十分震驚於朱宗潛的老練縝密,只因門逵在這等形勢之下出手暗襲,極罕得有人竟會防備得及,何況事實上也很難抵禦,認真講究起來,必須是武功超卓之士,而又一直都注意著門逵的動靜,方能辦得到。
朱宗潛這刻乃是展開對付他的攻勢,故意先問一個他決計不曉得的問題,以便擾亂他的思路,所以緊接著便又問道:「你老幾時見過金羅尊者的?」
朱宗潛道:「在下住在右側。」
朱宗潛道:「在下因知這一門功夫還有一個人極是擅長,那人便是『黑龍頭』了。」
他根本不須瞧清楚,就曉得這是東廠的令牌,所以很快揣入懷中。心想這廝敢情是東廠高手,無疑是符直遣派跟蹤的人,卻不知最初門逵是用什麼手法制住他?又何故驟下毒手,難道要殺他滅口不成?
朱宗潛一手抓住那大漢,但覺衝來的勁道急猛無比。若要站得住腳,必須運功抵拒。他可沒有運功化解這大漢衝來之勢,反而順著這股勢道,哧哧哧連退幾步,直到後背靠貼牆壁,方始停下。這一來那個大漢便一直掩護住他的身軀,門逵不論如何出手,也無法命中。
史良用盡了全身本事,總算抵住對方的三招。饒他身經百戰,武功高強,這刻也不由得心驚膽寒不已。
朱宗潛先不回答,回頭一望,但見那門逵毫無表情地凝視著他,雙手垂下,好像絲毫沒有出手之意。他回轉頭,突然間一側身,退到牆邊,後背靠著石牆,這樣便免去了腹背受敵之險。
門逵向史良望了一眼,史良點點頭,舉步奔上前,厲聲道:「你小心了!」他亦已拔刀在手,氣勢洶洶,竟把朱宗潛迫得退了兩步。
歐大先生又道:「我們大夥兒往這兒來,有一半乃是巧合。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們會在此處動上手,事實上乃是由於歐陽世兄失蹤,我們準備去找朱宗潛探詢幾句話,正走之時,程兄想到這會不會與那黃面漢子有關。因為他突然現身把你們兩位騙走,以常理而言,我們定會暗暗跟隨。這一來暫時便不能發現歐陽世兄失蹤之事了。我們都覺得很有道理,便推測你們的下落。符兄提醒我們說,有三個無人居住的住宅,園子很大,不妨繞點路瞧瞧。這兒便是其中的一處了。」
門逵感到十分意外,事實上他聽卓蒙講過這一門閉穴神功,但已記不得他有沒有講到解救之法。他這刻也無暇與史良研究,當下冷冷一哂,道:「放屁,你怎會是我那大哥的徒弟?」
門逵本已把四下形勢看得十分清楚,但他一向是謹慎無比之人,是以在這刻還再查看一遍,才又說道:「即使我面上戴有人皮面具,朱宗潛你又能證明我什麼了?」
眾人都測不透其中古怪,所以毫無回聲。連那素以機智著稱的門逵也十分迷惑,左思右想,都找不出一點點頭緒。
朱宗潛啞聲而哂,道:「我是講究實際的人,若是讓一個敵人老是在背後盯住,總是覺得不妥當。」
且說朱宗潛帶領著門、史二人迅快走去,折入一條僻靜巷子之時,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像一頭鷹隼般越過朱宗潛的頭頂,落下來阻止他的去路。
門逵坦然道:「三十年前我曾游歷天下,歸來後因與卓大哥八拜結盟,遂定居於襄陽,閉戶不履塵世,天下間只有卓大哥和史三弟與我往來,直到最近,方始搬遷。」
朱宗潛聞報出見,由歐大先生引見過門、史和歐陽慎言三人。
歐陽慎言搖搖頭,道:「朱兄這樣說法便太見外了,事實上我們來此並非為了以前之事。」
門逵仍然坦然自若,到目前為止,對方尚未提出一點點於他不利的證據。他道:「我搬走之時,曾經用了一點心機和錢財,使那購買房屋之人對外宣稱我已搬走了許久,你沒有查明白,無怪自以為是。」
史良道:「就憑這個!」說時,揚一揚手中的長刀,又道:「你若不先露兩手,說什麼都等如放屁。」
朱宗潛接口道:「你們憑什麼不相信我的話?」
黑鷹史良也冷笑道:「這真是咄咄怪事。」
以朱宗潛的功力智謀,這刻馬上突圍逃生的話,並不如何困難。這是因為他還有一步好棋隨時可以動用,敢情在那數丈外的樹後,銅面凶神佟長白埋伏不動,單等他暗號一發,便即行撲出。因此,朱宗潛縱是被對方困住,衝不出重圍。但有佟長白出手相助,情勢自然大不相同。他考慮到的問題是佟長白一旦出現,則史、門二人便可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這麼一來,朱宗潛他欲想設計在某一個場合中揭破門、史二人的真面目之舉,決難成功。
朱宗潛道:「這一節又暫且不提,在下建議九位前輩把在下和門逵兩人包圍在當中,哪一個想逃走的話,你們必須全力出手,格殺不論。」
歐大先生道:「此舉對任何人皆無妨害,可以照辦。」其餘的人也紛紛表示贊成。朱宗潛在這個當兒還提出亮出兵器的要求hetubook.com.com,大家也答應了。
他卻自知萬萬無法從他們的語言表情以及其他動作之中,查出任何端倪。因為這兩人都是如此的老謀深算,配合的如此精密嚴密,即使是諸葛亮復生,想來亦將束手無策。
門逵聽了歐大先生這番話,頓時明白那個被他殺死的漢子,乃是符直派遣的。符直從那漢子一路留下的暗記,追到此處,即捏造一番鬼話騙過別人。
朱宗潛突然向門逵說道:「門前輩見多識廣,可曉得武林中有冰宮這一家派嗎?」
黑鷹史良首先從那一頭躍過圍牆,門逵亦跟著越牆而入。他們放眼一瞥,但見四下樹木錯植,若然有人隱匿此間,確實不易查出。猛聽朱宗潛長笑一聲,道:「在下先領教過兩位的武功,再說別的。」
朱宗潛道:「她獨居一院,在本宅左後方,大師問起此事有何用意?」
一影大師道:「你住在哪一處?」他竟沒有說出詢問這話的理由。
門逵道:「我那位大哥一生俠義,講究氣節。極重尊卑長幼之序,如若你是他的弟子,早就該過來叩頭行禮,豈敢如此狂妄放肆?」
朱宗潛如旋風疾捲,迅即撲入樹木之內,他在勝勢上風之際,突然撤退,此舉又大出對方意料之外。因此,直到他隱沒在樹林之內,門、史二人這才醒悟撲去。然而已遲了一步,朱宗潛全無影蹤。他們追撲之時,可不敢有絲毫大意,假如朱宗潛埋伏在一側,突然衝出猛攻,他們也受不了。因此之故,他們只搜查了幾叢樹木,便齊齊作罷,退回到草地上面。
三手殃神門逵嘿嘿冷笑道:「妙極了,這一著果然厲害不過。」他目光四下轉動,掃瞥這一座寬敞高大的廳堂,瞧清楚這座廳堂除了大門之外。尚有兩道側門。目下朱宗潛所立的位置,正好切斷他向大門衝出之路。自然衝過他之後,後面尚有龍門隊高手的防線。因此,他決計無法從這一面衝出,唯有從兩邊側門著手。史良則站在靠大門旁邊,倒是很易奪門而出。正因史良在該處,也就使得朱宗潛無法闖過龍門隊的圓陣之後,就可以逕出大門。這是假如朱宗潛反而要逃走的話,形勢便是如此。
總之,他越向牛角尖鑽入,就越是無法解決。然而事到如今,亦只好出手一試了。
歐陽慎言道:「那麼老夫就從實說出,得罪門兄之處,還望宥諒。朱兄意思是指門兄戴了面具,想是製作極為精巧的人皮面具,可以一生一世戴在面上,不用取下。這等面具製作得十分精妙,哭笑之際,全然不露痕跡。唯一的破綻就是細微的表情無法表露。」
朱宗潛道:「搬到什麼地方?」
朱宗潛冷冷道:「世上總會有人見過黑龍頭,你露出真面目,便知分曉。」
史良哼了一聲,退開了六七步。朱宗潛領先入陣,門逵緊緊跟隨在後,到圓陣當中站好之後,朱宗潛四瞧一眼,便道:「盛啟前輩、杜七姨前輩和歸奉節前輩太大意了,假如在下情急突圍的話,一定向你們三位當中的一位下手。」
門逵乾笑一聲,道:「你如何得知他不懂解救手法?」
門逵道:「史老三小心一點才行,這廝可真不是等閒之輩。」他直到現在,才敢判斷這個奇異的敵人機智絕世。適才種種搶先一步的防備動作,完全是由於他機智過人,而不是巧合。因此,他趕快發出暗語,教史良全力攻敵。他們搭檔了幾十年,練就了許多聯手絕招。這一句話暗示一種手法,對方卻聽不出一點破綻。
朱宗潛面色一沉,道:「但據我所知,卓大俠只曉得這一門神功,卻不懂得解救之法。」
三手殃神門逵大是震駭驚心,暗忖這個神祕人物到底是由於謹慎的天性,抑是由於過人的機智,方能迅速採取有效的防禦措施?他自己心中有數的是他本來極擅暗器之道,所以有「三手殃神」的外號。而晚近數年來,他發明了一種巧妙手法,將幾種體積細小的暗器藏放在特製的軟皮袋中,這些軟皮袋分別貼肉綁在雙臂,外有衣袖遮掩,誰也瞧不出來。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剎那間,朱宗潛猛可仰天大笑一聲,唰地斜躍丈許。他的笑聲之中充滿了得意暢快之情。任何人一聽而知,更別說門、史二人了。
盛、杜、歸三人心中凜然,連忙提聚功力,全神戒備。
這一點方是關鍵所在,他若不使龍門隊高手們相信門、史二人就是「黑龍頭」的化身,則以後想替師父洗脫「狼人」罪孽之時,便將遭遇極大困難。
門逵露出懷疑之色,朱宗潛趁他心神未定,不會突施暗算之際,唰地躍入巷子,旋即縱過圍牆,落在那一片平坦曠闊的草地上。
朱宗潛趁這機會伸手出去,從這個全身僵硬的大漢脅下穿過,很快地在他胸口摸到腰間。他手指一落,已觸到一件堅硬的物事,立即探入衣下捏住,縮回手瞧了一眼,便收在懷中。
他想的是剛才門、史二人的動作之中,到底誰是發號施令的人。門逵先向史良瞧去,史良點頭之後才奔出應戰,卻又變成好像是門逵用眼色支使他上陣出hetubook.com•com手一般。
這一句輕描淡寫的反問,竟使得大廳內的氣氛更為緊張嚴重。只因他們眼下正是以生命名譽等作賭注,非是普通的人那樣賭氣鬥口。人人都曉得門逵不是好惹的人,向來城府極深,誰也測不透他的心意。因此,他剛才雖然透露出,好像真有人皮面具遮住真面目的口氣,其實也許是一個陷阱,乃是以實為虛之計。
眾人躍落草地上,歐大先生道:「兄弟替你們引見引見。」他指住那位魁偉威凜的人,又道:「這位是銀衣幫幫主歐陽慎言。」門、史二人跟他施禮寒暄幾句。
朱宗潛道:「沒有,若然大師想見見她,在下便派人喚她出來。」
他暗暗忖測符直派人跟蹤的用意何在?若說是為了放心不下,怕門、史二人被那黃面漢子暗算,這理由很勉強,諒他也沒有這麼好的心腸,如若是想查明那黃面漢子的底蘊,便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朱宗潛立刻直搗要害,朗聲道:「然則門前輩如何懂得解救生死大穴的手法?」
一影大師問道:「令師妹住在本宅內的哪一處地方?」
朱宗潛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道:「你可有異議嗎?」
朱宗潛轉眼望著史良道:「史前輩的意思,可是說卓大俠識得這種解穴手法?」
門逵搖頭道:「從未聽過。」
門逵反詰道:「這又有何不可?你說來聽聽。」
史良雙眼射出冷電般的光芒,沉聲道:「聽說閣下武功高強之至,今日可是有意思找我們較量一下?」
朱宗潛喝破黑鷹史良意圖移動之際,沒有一個人轉頭去瞧,但那些高手們乃是佈下圓陣,是以有兩三人面對著史良,只須目光一閃,便自見到。歐大先生正是其中之一,他沉聲道:「馮兄退後一點。」
門逵也厲聲道:「我那盟兄在什麼地方?」
他停頓了一下,視察過眾人表情,曉得這一著很收效。大家都相信他將提出極有力的證據,足以證明門逵是黑龍頭,所以作此佈置。假如門逵不同意的話,無疑等如承認。
朱宗潛剎住腳步,望著這位武林名家黑鷹史良,心中大為震動,原來他這一下身法,頗似「七煞祕笈」中的一種奇功祕藝。假如敵人在他欲落之時,突然出手猛攻。他有本事憑仗那一口丹田之氣,驀然閃開老遠。自然亦可以仗著這一口氣,在空中停留片刻,全力反擊。
門逵道:「原來如此,這確是應該弄個清楚的事。」
朱宗潛道:「現在已經到啦,我瞧你們竟還未知,才會有此一問。」門逵退了兩步,轉眼向四下打量,由於這一區皆是富家大戶的宅第,所以除了正面的街道上車馬不絕之外,在這側面的橫街上反而杳無人跡。
眾人仍然默默不響,俱在心中想道:「你嫌疑甚大,又說不知她的去向,如若真的不知,怎追得上?如若說的假話,豈不是可以乘機溜掉?」不過誰也不肯貿然說出不可以的話,因為此事非同小可,定須有憑有據,才可說出。
朱宗潛驚道:「難道她又去找過歐陽兄不成?」
盛啟心直口快,旁人都不作聲,他卻插口道:「門兄有理,這等閒事朱兄你管不著。」
這便是說,朱宗潛已可以使人相信,卓蒙當真不懂得那門功夫的解救手法。這樣,便等於證明門逵是黑龍頭,是他把這門功夫傳與屈羅。
門逵道:「不錯。」
他以極自然的姿勢,右手掠過針尖露出之處,已經把針拔出。又藉著扶理頭髮的姿勢,把這根只有兩寸長的細針插在巾上。這些動作都迅快而自然,實在沒有什麼破綻。他口中哼了一聲,道:「這一手露得真不差,但若要在下心服,還須再抖露兩三手才行。」
這便是朱宗潛何以身處這等險惡危急的局勢,仍然先後連笑三聲,顯示出心中歡愉暢快的緣故了。
朱宗潛打個哈哈道:「你說的如此暴戾兇惡,竟不怕旁人聽去麼?」這刻他雖然已在鬥智方面佔了上風,因為史良在他擺佈之下,已留下了把柄。然而他心中卻大感迷惑,只因眼前這兩個人都顯得極其高深莫測。那門逵本是最大嫌疑的人,可是史良卻曾在無意之中露出「七煞祕笈」中的祕功絕藝。加上史良曾經三度敗在卓蒙同一劍式之下,正與屈羅對康神農所說的相同。這麼一來,史良又可能是沈千機的化身了?
朱宗潛雙臂一振,躍上牆頭,放眼一瞥,只見牆後乃是一片園林,極是幽靜。
要知朱宗潛的劍法竟有一種異常的壓力,使對方在難於招架之時,心理上大受壓迫,泛起無法力敵的意念。否則以黑鷹史良這種高手,焉會心驚膽寒不已?
朱宗潛道:「說老實話,在下真不知道。」
朱宗潛不假思索地應道:「世上之人都想查出黑龍頭之祕,你們自然亦不例外,我告訴你們,本人便是真真正正的黑龍頭了。」
黑鷹史良勃然大怒,厲聲道:「好小子,竟敢耍弄爺們,今日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門逵首先應道:「這話有理,史老三往那邊查看,這一邊由我負責。」他率先轉身奔去,史良亦向相反方向疾走。
歐陽慎言道:「不錯,她m.hetubook.com.com已把犬子擄走,不知去向。」
朱宗潛跌足道:「她好生狡猾,故意說明天才走,其實今日便動身離開,還帶走了歐陽兄。」
歸奉節自恃輕功,問道:「你知道她走的方向嗎?」
一影大師道:「好極了,請你立即派人請她。」
一影大師點點頭,道:「以後就沒有跟她碰頭了?」
朱宗潛厲聲喝道:「你撒謊,明明已搬遷了很久,我已經打聽過。」
門逵道:「你別淨在裝腔作勢了,有話快說。」
朱宗潛道:「你說你一直住在襄陽,最近方搬,對不對?」
一影大師道:「這麼說來,你們住處相隔頗遠,如非特意前往看她,便不會見到她了?」
於是他們先行擺好一個圓陣,九般不同的兵器都對著圓陣當中。以這九大高手聯合擺下之陣,當今之世,大概沒有人膽敢自誇可以任意出入的了。
朱宗潛厲聲道:「我明明親自問過卓大俠,他自承不懂解穴手法,你們卻要硬說他懂得,你說可笑不可笑?」
馮天保應道:「那人業已氣絕身亡啦!」
他迅即掣出長劍,又冷笑道:「你們哪一位先上來?」
朱宗潛第四招尚未發出,驀然躍出戰圈,長劍連揮,叮叮叮數聲微響過處,幾宗體積微細的暗器落在草地上。敢情他掠出戰圈這一瞬間,門逵竟一聲不響地施展陰毒暗器偷襲。他遠在兩丈以外,但仍然使用這等細小的暗器,可見得他功力何等高強了。
朱宗潛卻先開口,拍拍胸脯,道:「歐陽兄的安危包在在下身上,在下立刻動身追趕,大概可以追得上她。」
朱宗潛道:「早上見過一次。」
史良頷首道:「當然啦!」
他曉得目下的情勢比之以往他面對歐大先生等人之時,還要凶險百倍。心念一轉,且不開步,道:「你們想必已知道是誰要找你們了?」
門逵接口道:「巷外有個人曾被那廝暗算,我們乃是因此而動手的,只不知那人是生是死?」他把暗算那個跟蹤而來的東廠好手之事,推賴在朱宗潛身上,正是死無對證,眾人不信也不行。
他本是滿肚子計謀之人,當下隨機應變的說道:「兩位如若有意賜教,請分頭到巷口查看一下,把跟蹤我們的人制住,我們便可以放心出手,不虞別人趕來阻擾了。」
黑鷹史良已迫到切近,朱宗潛雙眉緊皺,心中被這許許多多的疑問謎團弄得苦惱不堪。
江湖上無數高人都一直無法查究出「黑龍頭」的來歷,而他朱宗潛不但已弄清楚,甚至進一步連「沈千機」的底蘊,「狼人」的祕密等等都弄明白了。
門逵不但沒有這種反應,甚至雙手下垂全露出來,好像故意教人瞧得清楚一些,因此他反而感到不對勁,趕緊採取防範措施。
門逵道:「何以見得黑龍頭擅長這一門神功?」
門逵似是防備朱宗潛溜走,動也不動,說道:「你不妨把這廝放在此處,兩個時辰之後,他自會恢復知覺。」
歸奉節道:「關於歐陽世兄失蹤之事,咱們若能見到朱宗潛,大概可以探問出一點頭緒。」
朱宗潛搖搖頭,道:「他就在這一堵圍牆後面。」
一影大師開口道:「歐陽世兄猶在昏睡之中,歐陽幫主已聞訊趕來,咱們且回去瞧瞧,若是歐陽幫主趕到,他耳目遍佈天下,想必有不少消息可以聽聽。」
朱宗潛朗聲道:「現下在場的人共有十二人,除了門、史二位與在下之外,剩下的九位前輩,有誰與門逵以前相識?」
黑鷹史良提刀迫上,狠狠道:「你笑什麼?」
門逵哂道:「我何懼之有?此舉有意思得很。」
此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門逵面上。朱宗潛突然厲聲道:「史良你最好別移動。」史良一隻腳剛剛提起,聞言一愣,心想他腦後難道長得有眼睛,竟見到我舉步?心念轉時,那隻腳不知不覺放下,果然打消了舉步上前之意。
其實只要他認為必須立即殺死對方的話,猝然發難,各種歹毒暗器如星漩電飛的襲出,幾乎可以穩穩制敵死命。假使他是站在敵人身後或者是側面,自然更易得手。
這樣撲朔迷離,五色繽紛般的變幻局勢,使得一眾閱歷極豐的高手們亦不由得大感刺|激和緊張。
此時有人回報說雪女已經不見了蹤跡,朱宗潛當真大感煩惱,皺眉尋思。眾人對他幾乎都懷著同一心意,那就是朱宗潛近來已跟他們脫了節,那黃面漢子出現得十分突兀,會不會就是朱宗潛的化身?所以大家都不輕易開口,各自尋思如何試探之法。
門逵眼中神情變動,道:「你說什麼?」
門逵迅快道:「那邊轉角還有一人,你且看管著他……」右手一送,那大漢便向他迎面衝來。
朱宗潛道:「黑鷹史良搬走之時,也用過這等手法?為什麼?」
朱宗潛急須曉得的是,這個大漢是什麼來歷?門逵是用什麼手法制住他的?
他當時電光石火般忖道:「這兩人雖是微妙難分,可是除了沈千機之外,誰能佈置得成如此莫測的情況?由此可知他們兩人之中,必有一個是沈千機,亦即是罪孽滔天和圖書的黑龍頭了。」
那禿天王楊元化不比等閒人物,大家雖然感到奇怪,卻並不憂慮,當下一齊走入朱府。
眾人都聽得心頭大震,瞪眼望住他們。門逵面上表情全然不變,道:「是我卓大哥昔年講解過這一門神功。」他冷哂一笑,道:「你這一問是什麼意思?」
門逵沒有做聲,亦毫無表情。
朱宗潛裝出驚訝之容,道:「諸位前輩枉駕蒞臨,定有要事。」
朱宗潛返視著門逵,雙目瞬也不瞬,這刻他已用足全身氣力精神,貫注在這個敵人身上。他深知自己略一疏懈,便將招致喪命之厄。
倘若是武功稍差之人,眼力亦相對減弱,這一點點針尖便很難得發現。又當他掉轉這個大漢之時,純係以精湛內力托起他身軀。如若不然,略有震動,這些許針尖便隱沒在衣服下面,再也瞧不出來。
他一向就有一種尊貴懾人的氣度,加上現下神色凜然,令人不得不承認他的道理。他只停頓一下,又道:「我馬上就可以證明你們是黑龍頭,首先我要問你,你原本在什麼地方居住?這問題可從三十年前說起。」
朱宗潛道:「你當然知道我說什麼,快說,你到底是誰?」
門逵目光向巷子另一頭望去,敢情史良正在那邊打手勢,大概是報告那邊的情形。
三手殃神門逵仍然那副姿勢,冷冷地瞧著他,史良嘲聲道:「憑我們兄弟的聲名,難道還會夾擊偷襲不成?」
杜七姨道:「死因尚未查出,那人的身份亦毫無線索,這真是奇怪不過之事。」
朱宗潛道:「妙極了!」說時,把那大漢放下。他絲毫不敢鬆懈,一直注意對方的姿勢,但見他兩手皆垂,實在很難在瞬息之間取出暗器發射,所以覺得十分奇怪。
一影大師道:「阿彌陀佛,這廝滑溜得緊,不然的話,咱們今日非讓他露出真面目不可。」
朱宗潛命人去了,歐大先生便問道:「令師妹打算往何處去?」
門逵冷冷道:「原來是你要見我們。」
朱宗潛霍地轉身向著他,掣出長劍,雙目炯炯,發出威厲光芒,沉聲道:「好,我說,你到底是誰?」
門逵哼一聲,道:「這話不無道理,但我又得反問一聲,假如我並無人皮面具,便又如何?」
朱宗潛肅然道:「這話甚是,但我當然有不行禮的道理。我恩師曾對我言道,如若你們當真是黑龍頭的話,那就不要理會什麼禮數,咱們俠義中人,須以是非善惡為重。我謹記恩師之訓,是以不把你們當作長輩。」
朱宗潛道:「我們之間隔了數重廳宅院落,果然必須特地前往,方能見到。」他索性不再追問,等對方自行解釋。但其實他已有了預感,曉得這將是怎麼一回事。
這真是值得他驕傲之事。不過,眼前這兩個敵人非同小可,他若然應付之際略有差池,定必血濺當場無疑。
這個撲朔迷離的疑團實在不易澄清,甚且即使待會動手後,發現他們之中有一個擅長「七煞祕笈」中的絕藝,亦不能肯定他就是沈千機了。因為假如沈千機智謀深密無比,早就料到有一日可能在武功上露出跡象,因而讓別人亦修習這部柲芨,自家卻極力避免使用,則那查究之人很可能錯認杭州作汴州。
其實他乃是發覺那門逵的姿勢不合情理,反而大為警惕。因為雙方既是講到「較量」二字,他無論如何亦不應全無一點點準備的跡象,此是最自然的反應。
史良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厲聲斥道:「放屁,你是黑龍頭的孫子。」
朱宗潛見他神色依然不變,不禁暗感佩服。在他記憶之中,這門逵在任何場面局勢之下,面色都不會變,這等深沉的心胸,當真駭人聽聞。他道:「因為黑龍寨的三當家拘魂陰曹屈羅,亦懂得這一門閉穴手法,他的武功得自黑龍頭,由此便可推知。這話由一影大師可以作證。」他停頓一下,讓一影大師有機會點頭,才又道:「在下見你老亦懂得這一門神功,自然要探詢個明白。」
符直最先應一聲,接著便是歐陽慎言和歸奉節應了。
所有的人全都愣住,寂然無聲。馮天保最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道:「你若然真是卓大俠卓蒙的高足,這身份自然夠了。」
但聽來路的巷口那邊,傳來一聲痛哼,朱宗潛趕緊踏牆奔去。霎時到了巷口,只見門逵在巷外丈許之處,抓住一個大漢的手臂,向巷子走進來。他躍落地迎上一瞧,那大漢雙眼雖然未閉,但眼珠子已不會轉動,可知此人已失去知覺。
門逵道:「洛陽,我素來不愛應酬,現下既已說出地點,以後又得搬啦!」
門逵道:「只逃了一會工夫,說來當真慚愧,那廝是什麼路數我們還未摸出,卻讓他尋隙逃跑了。」他一面回答,一面尋思這一群高手何以會急急趕到此處?
朱宗潛自從出道以來,機警絕倫,智計百出。尤其是面對強敵之際,不肯放過任何搶制機先的機會。他雖是不曾從門逵這一句話中參詳出言外之意,但他卻不肯讓史良先出手,口中大喝一聲,長劍疾出,星飛電漩間,已凌厲無比地攻了三招之多。
朱宗潛反問道:「我有什麼地方不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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