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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黃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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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佛門救美

第二十六章 佛門救美

井溫道:「我不知道,你何以忽然問起?」
這個景象既可怕而又壯烈,她含淚快步衝出洞外。
這寺內的僧人不多,俱甚年老,大概個個道行深厚,剛才褚玉釧快步奔出之時,那些僧人都不轉頭觀看。
陡然間一陣森寒殺氣罩上身來,他吃一驚,轉眼望去,但見七八尺外站著一人,雙手都拿著兵器。
袁負大喝道:「速速出手,但有機會的話,儘力衝入洞內,抓走那個女孩子。」
老僧道:「閒話休提,你想在這兒動手?抑是找個寬敞一點的地方,拚個死活?」他舉手指一指左方,顯得手臂極長,又道:「那邊有一塊空地,甚是合用。」
井溫當然曉得褚玉釧乃是瞧不出交戰形勢,所以不能把握時機衝出。當下大喝道:「快走!」手中長劍勁力倍增,縱橫飛舞,威勢驚人。
那個大漢哈哈一笑,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她,攫小雞一般揪下來,道:「臭丫頭,竟把老子瞞過一次,這回走不掉了吧?」
那白髮老人立刻轉眼望著他,目光森厲,冷冷道:「好眼力,足下是誰?」
三人長劍、刀、環使得有如狂風驟雨一般,帶出使人驚心的呼呼勁響,一片光華,觸眼生輝。
井溫陰森森地站在那兒,既不移動,亦不開口。
他顯示出的功力造詣,亦是非同小可,無怪能高踞黑龍寨第五位的寶座。
那兩人迫到切近,戈遠道:「按理說我們不該聯手合力對付你,但我們另有要事,不容耽誤時候。」
正在這時,外面的老僧面色一變。他仍然低頭打掃著,先前那個大漢和另外一個人邊說邊走,又折回此地。
那個大漢大喝一聲,正待揮刀攻去。
如此又鬥了二十餘招,井溫厲聲笑道:「原來你們的技藝也不過如此,何不把人手都召來,讓井溫殺個痛快。」
老僧畏懼地搖搖頭,那個大漢的長刀迫到他咽喉間,厲聲道:「你敢裝糊塗?快說!」
井溫愣了一下,才道:「原來你和朱宗潛的關係甚深……但這是一回事,目下的處境卻不容許我選擇。」他苦笑一下,又道:「你讓我為你流點血汗又有何妨?」
九指翁袁負也揮刀從劍光中覓隙反擊。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遠處傳來一個響亮的口音,道:「喂!老和尚,你見到一個女子走過沒有?」
這兩位名家果然是功力深厚,招數精奇之極。猛一合力出擊,威力之強,當世罕見。
他面色的變化來人可瞧不見。只聽那大漢道:「這邊都搜過了,問老和尚時,他竟騙得屬下到那座偏殿內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個老僧也不例外,直到褚玉釧站在他身邊連連喘息,他這才掉轉頭,望她一眼。
她心下甚是疑惑,想道:「莫非他嫌我褻瀆菩薩,凡是我經行過之處,都加以掃拂才行?唉!我今日如若逃得大難,定要到此進香還願,以謝佛恩。」
井溫微微一哂,沒有開腔。他曉得對方見他只有三四旬年紀,是以把他當作後輩,這原是不必爭論之事,在武林之中,即使輩份很低,但只要武功高強,一樣受人尊敬,倚老賣老之舉,適見無聊而已。
她咬緊牙關,放步飛奔,霎時已奔落潛溪寺中。這座古寺之內,仍然是那麼寧謐安靜,間有一兩個年老僧人,在花樹叢中打掃收拾。
褚玉釧笑道:「也許是你疑心太大,人家也是來游龍門的亦未可知。」
兩人對瞪了片刻,老僧微哂一聲,道:「老猴頭果然有點道行,居然瞧破了貧僧的裝偽,可見得近年功力又大有精進了。」
九指翁袁負冷笑一聲,道:「好狂妄的小子,竟以為老夫等人是找你的?雖然你剛才退入洞中的一下身法,頗見功力,但還不放在老夫眼中。還有就是你居然敢與老夫稱兄道弟,哼、哼!即使是你師父在此,恐怕也得尊稱老夫一聲前輩呢!」
井溫平生從沒有如此忍氣吞聲過,他為了褚玉釧眼下的安全著想,又為了她將來打算,其勢不能得罪他們。當下道:「負老乃是武林名家,褚姑娘卻是閥閱門第,與江湖全無瓜葛,何以負老找到她頭上?本來以負老的聲名,褚姑娘又是馮天保前輩的親戚,隨您走一趟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在下既然陪她出來,自應確知內情,始能放心,也有一個交代,負老您說是也不是?」
褚玉釧心知已經躲不過,只好硬著頭皮站起身,走了出來。
袁負道:「內情可不便向姑娘洩露,怎麼樣?跟我們走可好?」
突然間停下腳步,忖道:「不對,袁、戈等人既知我們乘坐馬車,上來之時一定已派得有人對付車把式。我這一出去,反而落在他們掌m.hetubook.com.com中。」
白髮老人訝異地伸手一摸,道:「沒有什麼呀!」
褚玉釧一路穿過許多廟落禪房,奔到大門。
他拚了命施展出大開大闔的劍法,以便捲住四敵,好讓褚玉釧得以乘隙遁走。誰知褚玉釧看不出來。兀自哆嗦含淚觀戰。
她忽然醒悟這些地方,都是她躲入龕內一定會踐踏到的。但當時已被老僧掃拂過,是以不留一點痕跡。
褚玉釧道:「你已確知那位老人家就是袁負了麼?」
戈遠首先發出號令,坡下躍上那兩名大漢,手中都提著出了鞘的鋒快長刀。
井溫點點頭,卻不出去,過了一會,但見那白髮老人探囊取物,用的果然是左手,但單憑這一點,還不能認定他是用左手的人。井溫心生一計,大聲道:「老丈,你頭髮上是什麼物事?」
他鼻孔中嗤了一聲,又道:「拳腳兵刃,任憑挑選,糟老頭兒,你說吧,可別怯場啊!」這幾句話比潑婦罵街還要刻薄惡毒得多。
井溫搖搖頭道:「我可不是那種不自量力的人,假如是朱宗潛佔據了你的芳心,我便全無指望,焉能不浩然長嘆呢?事實上我對你決沒有別的念頭,只不過假設我有資格娶你為妻的話,亦無法與朱宗潛相爭。」
過了好一會,她才問道:「你何故嘆息呢?」
兩人從賓陽洞出來,褚玉釧猛然被人攔腰抱住,騰雲駕霧一般退回當中的石洞內。
褚玉釧吃一驚,問道:「你可曾瞧出是什麼人?」
井溫又道:「朱宗潛如彗星般光芒萬丈地掠掃過武林,對所有的人都發生強烈的影響,尤其是他已擊破了武林中多年來保持的均衡之勢,掀起了一場無比的風暴。以我想來,一般所謂黑道的名家高手,不外有兩種反應,一是像我這樣,生出羞慚之心,覺得他凜凜大義的行徑,至足羨慕,是以不覺有隱退之意。另一種則是用全力對付他,以殺死他為榮。所以我敢保證,現在全國各地的黑道高人,全都向這兒趕來。」
井溫厲聲大笑,道:「要打就打,何須多言。」
井溫大為振奮,道:「假如你有機會的話,便須從速逃走,只要你一旦逃掉,情勢就大不相同,我或者可以轉敗為勝,切記切記。又你若是逃返洛陽,先別回家,免得又落在敵人手中。」
井溫隨即轉身走到洞口,朗聲道:「請袁、戈兩位說話。」
褚玉釧被迫不過,道:「不,若然要你負責,便太不公平了。你要知道這些人其實都是衝著朱宗潛而來,你沒有理由因他喪命。」
但見這個老僧枯槁的面上很快就變得甚是紅潤,目光從呆滯而呈現活潑銳利。他炯炯地和袁負對覷,毫不相讓。
不過以他豐富的江湖經驗,卻感覺出對方實在不懷好意。
躲在洞內的褚玉釧直瞧得目眩膽戰,替井溫出了一把冷汗。
若是蹈險急攻,對方凶性一發,抱定同歸於盡之心,可就很容易拚掉他們之間任何的一個了。
井溫一聽而知對方老練異常,決計問不出什麼頭緒,況且自己提起馮天保名頭之時,彷彿見到他嘴角微現冷笑。可見得他不但不把馮天保放在心上,甚至可能與馮天保有關。這樣說來,他今日已難善罷干休。假如挺身架樑,能將這一檔子事移到自己身上,也不負褚玉釧的青眼相加。
袁負雖是失去機先,成了捱打的局勢,但他似是深諳對方棒法家數,仍然守得住。
那大漢持刀奔入偏殿,四下張望。最後,迅即走近龕前,凝神向龕中佛像打量。
老僧見她如此慌張,不由得信了,便向殿內一指,道:「殿內的龕洞可以躲藏一時……阿彌陀佛,這叫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褚玉釧沉默了一陣,才道:「我並不同意你的話。」
因此她駭得渾身發抖,美眸中孕含著兩泡眼淚,心中直在禱告神佛,保佑井溫別死在她眼前。
井溫腳踢劍挑,抵住對方這一記反擊,並且竟然不失先手,而又再度運劍進擊。
褚玉釧略感安心,忖道:「若是黑龍寨之人,他一定認得出,可見得不會是黑龍寨之人。而我只有黑龍寨之人想加害於我,是別的人便不是衝著我來的。」過了一陣,她低低道:「他們為何不衝入來?」
他們步行登山,先游潛溪寺,裏面除了牡丹特多之外,還有一個大石佛龕。
褚玉釧聽了這話,不覺暗暗替朱宗潛擔心起來。
戈遠雙環自行一碰,發出嗆啷啷一陣脆響,道:「今日定難善罷干休,咱們還是動手吧!」
那名大漢並不浪費時間去搜索殿內的許多陰暗地方,卻十分精細地查看地面。
老僧手中還握著那和_圖_書支竹掃,輕輕一抖,底下的掃頭掉在地上,剩下一根五尺長的棒身。
井溫道:「是在下眼花了,若然到了老丈這等年紀之時,不知要鬧出多少笑話啦!」他回轉頭向褚玉釧低聲道:「這些人想是打算殺死我,所以你不要害怕,但須躲在洞內,必要時抬出馮天保的名頭,便可保無恙了。我得出去瞧瞧他們有什麼打算?」
井溫忽然嘆息一聲,默默地望住車外的田野。她雖是聽見了,可是卻因朱宗潛的危險而思索著,一時沒有反應。
那兩名勁裝大漢齊齊揮刀撲上。
褚玉釧突然在井溫背後出現,高聲問道:「我要請問一聲,你們兩位為何找上了我?打算怎麼樣?」
戈、袁二人何等老練,一瞧而知這個敵手確實不易收拾。當即抱定穩紮穩打的主意,決不蹈險搶攻。
九指翁袁負氣得直瞪眼睛,白鬚亂飄。井溫誚聲喝道:「好一個不知進退的糟老頭,敢情以為大爺怕你,有本事先收拾了大爺,再談別的。」
井溫道:「當然啦,黑道中盡多奇才異能之士,假如這些人散佈全國各地,各自為政,自然沒有什麼。但一旦因有了同一目標而結合起來,這股力量當然難以估測了。」
袁負只氣得哇哇大叫,招手道:「小子,來,老夫以一雙肉掌,讓你使用兵刃,今日非宰了你這小子不可。」
這話大有「一言驚醒夢中人」之慨。
老僧灰眉一皺,道:「這是佛門靜地,嚴禁殺生,女檀樾休得驚慌。」
褚玉釧道:「我即使很關心他,你亦不必浩歎啊!」
褚玉釧若有所悟地想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更不能連累你。」
她撥轉頭又跑回寺內,繞到一座偏殿,只見一個僧人正在打掃。
老僧怒罵一聲:「好狡惡的老猴頭。」手中那根降龍棒使得更急驟兇猛,橫抽直掃,緊緊迫攻。
那就是說,對方利用褚玉釧分散自己心神,自己何嘗不可以這麼做,也利用褚玉釧分散他們的心神,在這剎那間把握機會,反敗為勝?
尤其是他時時得放棄了迅躍追擊的機會,因為假如他一擊未能成功,敵方即可分出一人搶入洞內,挾走褚玉釧。
一會已走近香案,目光落在香案上以及龕邊各處。這刻如若褚玉釧仍然在發抖,決計瞞不過這個大漢的聽覺。
老僧驚駭地伸手向偏殿內指去,那個大漢冷笑一聲,轉身奔入殿內,銳利的目光四下搜索。
他望了對方一眼,卻趕快移開目光,因為對方美麗溫柔的神情使他有點受不了。
褚玉釧道:「假如他們想殺死你,何不把你堵在洞內?若在外面動手,你逃脫的機會當然大得多了。」
又過了一會工夫,老僧身軀一震,忽然挺直了腰肢,顯出比常人高出不少的身量,並且旋轉身子,面對袁負。他轉身的動作十分輕快,使那大漢吃了一驚。
井溫沉吟一下,迅快忖道:「他竟然不知我是誰,難道並非衝著我來的?」當然這個想法太無稽了,教任何人也難以置信,當下仰天冷笑了一陣,道:「在下外號是護花使者,只不知袁老兄以及一些名家高手,緊緊跟躡著在下,有何用意?」
褚玉釧趕快奔入殿內,但見正面龕內供著巨大的佛像。
戈遠一長身,雙環如破雷般向他長劍上砸去。
九指翁袁負哼了一聲,道:「你這竹竿精休想在我眼前耍花樣。不過我得承認你這縮骨功夫已經很夠火候,錯非是我下苦功研究過,即使功力比我更高之人,也無法瞧出破綻。」
他暗自忖道:「當她矜持如仙子之時,我倒覺得很自在,很喜歡瞧她。可是她一旦露出柔情似水的神情,反而使我忐忑不安,好像比她矮了一頭,大有自慚形穢之感,這真是奇怪之事。」
佛像後面的褚玉釧,聽見步聲,曉得是敵人進來搜索。她本來驚得全身發抖,但事到臨頭,敵人迫近了,反倒冷靜下來,全然不動地坐在佛像後面。
褚玉釧想了一下,道:「這話倒是不錯,他們怎會找上我呢?不過假使他們有意誘你出去,外面必有極厲害的埋伏,所以你不如在洞內靜觀其變的好。」
這一來可以省去這場拚鬥,老實說,他們成名已久,即使殺死了井溫,也不會增添聲名,而井溫功力精深,非是易與之輩,這等兇殺拚命之事,自是能免則免。
她匆匆走近去,欲待說話,卻已喘做一團,開口不得。
井溫這刻可就顧不得敵方是否尚有人手未曾現身,厲喝一聲,劍光暴射,捲將上去,竟把這四個強敵都籠罩在劍圈中。
井溫道:「這也行,我且喝破那個老匹夫的真面目,看他們有何反應?」當下和*圖*書等褚玉釧退入洞內之後,才朗聲一笑,道:「尊駕可是九指翁袁負麼?何故藏頭縮尾,故作神祕?」
袁負不由得向左方投瞥一眼,忽覺勁風拂頂,心頭一震,趕緊揮刀封住頭頂,左手呼一聲劈出去。
因此,她曉得井溫那一句「擲頭顱,洒鮮血」並非虛言。而是實實在在之事,說不定在任何一剎那間,便出現這等可怖景象了。
他們一齊舉步迫近,井溫撤劍在手,嚴陣以待。但覺這兩人自有一種迫人的威勢,心想:「果然不愧是名家高手,氣勢大是不凡。」
褚玉釧道:「那麼朱先生的處境豈不是十分危險?」
老僧果然是趁他分神之際,出棒猛擊。這一棒擊在刀上,「嗆」的大響一聲,竟把袁負震退兩步。
井溫道:「決不會錯,他應聲出手摸頭髮時,用的是左手,可見得他向來用慣了左手。」
那個大漢頓時愣住,心想這個毫不起眼的老和尚,敢情是武林異人。剛才他若是惱了火,恨我拿刀迫他,當時突然出手,定能殺死我無疑……想到此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在那大漢旁邊的正是九指翁袁負,他霜眉一皺,停步凝眸打量那老僧背影。
褚玉釧忖想一下,道:「那麼我先到我姊夫家中,他姓鄭名友恭。」
左手是寒光耀眼的鋒快長刀,右手是一柄泛起淡紅光輝的長劍。這人年紀雖輕,但威儀赫赫,具有一種懾人的氣度。
那個老僧隨即進來,褚玉釧見他迅快打掃,甚至她踏過的香案上也拂拭過,這才轉身出去。
這話使褚玉釧十分感動,不禁衝口道:「好,我先謝謝你。」
九指翁袁負立刻橫刀作勢,流露出十分慎重戒備的神色。
他口氣之中,流露出無限傾慕敬仰之意。這幾句話在褚玉釧心湖上掀起了波浪,心想:「一個人居然能使敵人地敬畏仰慕,真是太了不起啦!只不知那個能使他心焦的林盼秋姑娘是誰?」
馬車在大路上不快不慢地駛行,井溫偶爾向車外打量,卻不是瀏覽田野的風光,而是用他機警銳利的目光,查看大路上的情況。
九指翁袁負沉吟一下,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無論你怎樣說,此事都與你無干。老夫勸你還是趁早走開的好,免得自討苦吃。」
他一開口又叫出戈遠的姓名,這一著極為厲害。戈遠一抖包袱,亮出他那對仗以成名的紫金環,沉聲道:「想不到袁兄與我隱遁多年,江湖上仍然有人認得。袁兄,這廝真有點眼力,不可掉以輕心。」
袁負聽他改口稱自己為「負老」,顏色稍霽。但口氣仍然冰冰冷冷,毫無商量餘地說道:「老夫有意帶褚姑娘去一處地方。」
褚玉釧道:「你們可不可以退遠一些,讓我和井先生商量一下?」
褚玉釧突然問道:「你可是沒法子脫離黑龍寨麼?」
她又把地址說出,以便井溫脫身之後,得以前往報訊會晤。她伸出手,道:「你千萬小心啊!」
井溫握住她那隻柔軟白皙的纖手,頷首道:「我會應付他們,假如他們都被我纏住,你須得把握時機,速速逃走,只要找到馬車,那個趕車的是我的一個心腹手下,姓費名成,很有本事,定能把你安然送到城裏。」
才走了兩三丈,耳聽井溫慘哼一聲,回頭望去,但見井溫左邊身子鮮血淋漓,一把長刀恰好從他臂上收回。
褚玉釧向那面貌慈藹的老人望去,因為他恰好向這邊瞧看,唇邊泛起笑容,甚是可親。她伸手拉住井溫,道:「這位老丈又是什麼人呢?」
井溫道:「奇怪,他們都走啦,難道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袁、戈二人都同意了,退到坡下,彼此都瞧不見。
她發現抱她的正是丹青客井溫,不覺訝道:「什麼事呀?」
井溫怔一下,道:「這名字我聽過,但卻不知道他的外貌特徵,讓我看看他是不是只有九隻指頭?」
井溫心知如若要平反敗局,唯有出奇制勝。
話聲甫歇,袁負和戈遠兩人已躍上來,都拿著兵刃。戈遠是一對紫金環,袁負卻是一口長刀,寒光森森。
轉眼間,這個大漢轉身出殿去了。褚玉釧鬆一口氣,猛然間渾身抖個不住,反而令她覺得好笑起來。
井溫沉聲道:「好像有人想找麻煩,但你不必害怕,我縱然擲頭顱洒鮮血,也得護送你安然返家。」
他這一注意觀察,登時看出龕內尚有地方可以藏匿,當下冷笑一聲,狠狠地道:「小妞兒出來吧,老子已瞧見你躲在佛像後面啦,快點……」
戈遠接口道:「袁兄這話千真萬確,褚姑娘無妨相信,跟我們走一趟。」
井溫哼一聲,亮出長劍,這時三條人影縱上山坡,但見這三www.hetubook.com.com人有兩個是勁裝疾服的大漢,帶著長刀。另一個卻是個衣飾華美,神態傲岸,宛如達官貴人的老者,手中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他最驚訝的是對方居然並非衝著自己來的,那麼敢莫是專程加害褚玉釧?如若這樣,則今日這一場架更是非打不可,甚至比之衝著自己來更為凶險。他徐徐道:「那麼恕在下誤會了,只不知負老打算對付什麼人呢?」
袁負首先說道:「你是個女孩兒家,不懂武功,我們決不會傷害你。這次找你,只不過要你去做個證人,以便了卻一宗重大公案而已。」
老僧毫無懼色地望住他,緩緩道:「既然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那就只好一拚了。」
袁負怒道:「你這是自尋死路。」
袁負卻喝止了他,又道:「在這附近搜一搜,剛才搜過的地方更須小心,先把那女孩子拿住再說。」
他邁動長腿,只跨前一步,便已抵得上對方兩步,伸臂掄棒,迅快攻去。但聽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響處,袁負被他迫得連退了六七步之多。
馬車緩緩停下來,他們往外面瞧去,但見兩山對峙,伊水中流,這便是舉國知名的龍門了。
有氣無力地道:「女檀樾何事驚慌?」
他們從褚遂良的字談到龍門二十品,興致頗高。當下決定立刻前往老君洞,因為極著名的龍門二十品中,竟有十九品是在老君洞中。
他又發出一陣嘿嘿冷笑,接著道:「這一猜準沒有錯,看來你們對我丹青客井溫還是不敢太於大意呢!」
袁負呵呵笑道:「老夫只道你當真已剃度出家,那知還是昔年故習,降龍棒永不離手。」
過了好一會工夫,袁負依舊默默凝視。
褚玉釧低聲向井溫道:「我看還是跟他們走一趟,瞧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好不好?」
戈遠道:「這廝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輩,袁兄,咱們先取他性命再說。」
她從佛像手臂的間隙中望去,但見這個凶悍的漢子,目光一直在香案以及龕邊巡邏。
他們向洞口移去,褚玉釧躲在他背後,但見右側站著一個白髮老人,面貌慈祥,正在眺望四下景色。
袁、戈二人俱是閱歷經驗都十分豐富的老江湖,一聽此言,便發覺有可乘之機。假如她願意跟他們走,則井溫沒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井溫努力尋思,但這件突如其來之事,全無半點線索,所以毫無辦法推測內情。
再上去就是賓陽洞,一共是三洞平列,每個石洞中各有大佛一尊,俱是就著山石鑿成,每尊佛俱是丈六金身。此外,龕頂以至四周壁間,都雕滿了佛像,意態生動,良足觀賞。龕外有唐褚遂良刻的「三龕記」。
井溫道:「我一直不敢妄測你識得不識得朱宗潛,現在才知道你不但認識,甚且還極為關心他,因此不禁發為浩歎。」
褚玉釧斷斷續續的道:「有幾個……惡人……想加害我們……,大師找個……地方讓我……藏起來……」
這個當兒她怎笑得出?心中想道:「那位老師父好生精明,竟然先一步把我的足印拂去。莫非他曾是風塵中的異人,目下削髮出家,是以懂得這一套?」
九指翁袁負冷笑一聲,道:「可惜的是悔之晚矣,我和那幾位弟兄昔年曾走遍天涯,踏破了鐵鞋,都沒有找著你,卻不料今日狹路相逢,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叫做天意,你這回決計跑不掉了。嘿!嘿!」
袁、戈二人都不禁想道:「對呀,我們把手下都召來,使他難以兼顧,定有機會衝入洞內。同時亦可以趁機擊殺此人。」
是以他不敢離開洞口半步,這麼一來即使換了武功再高之人,也必是有敗無勝之局。
井溫沉重地道:「我雖是測度不出他們的用心,不過卻感覺得出他們實是不懷好意。本來若然單單是對付你的話,只須派兩個人就辦得到。現下袁、戈二人親自出馬。可見得他們查悉我的底細,為了定要達到目的,所以他們親自趕來?必要時可以把我拚掉。情勢如此嚴重,你萬萬不可落在他們手中,受他們利用。」
褚玉釧一面急喘,一面道:「大師……救命……」
井溫激鬥了四十招以上之後,可就感到對方壓力越發增強,艱難應付。
當她掠過這些正在激戰中的人們之時,恰好見到井溫一劍搠死一個壯漢,大股鮮血濺到他身上。
井溫想一下,才道:「那倒不是,目下黑龍寨已分崩離析,談不到脫離不脫離的問題。不過我個人卻是早在龍頭大哥被對頭們查出以前,就有離開之意。」
井溫可就不知不覺地退了四五步,護住洞口,耳中忽聽褚玉釧道:「那一個老的就是紫金環戈遠了。」
只因目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他們已穩握勝券,只差在時間遲早而已。
井溫道:「這不是連累不連累的問題、我既然邀你出遊,自應負起保護之責。」
褚玉釧輕輕問道:「他們是誰呀?」
另外那兩名大漢竟沒有現身,井溫心中暗叫不妙,但面上卻不露一點神色,冷冷道:「兄弟已再三考慮過,決定不讓褚姑娘跟你們走。」
褚玉釧忙道:「他一向用左手,為的是避免人家見到他右手只餘四指的特徵,你記住這一點。」
他十分勇猛地守住洞口,使對方深信他隨時隨地會施展出換命的招數,因而不敢過份逼迫。
她雖是不懂武功,可是間中仍可以見到井溫在敵人兵器間隙中閃過的景象。每一次都是間不容髮,驚險異常。
井溫一怔,道:「這話有理,我一時倒沒有考慮到。或者是時機未至,所以他們暫不動手。但無論如何,他們決不會衝著你而來的,對不對?黑龍寨行兇多年,結仇無算,這些賬誰也算不清,反正一定是找我無疑。」
井溫大感驚詫,其原因一方面固然是為了紫金環戈遠,非是等閒人物。另一方面亦因褚玉釧居然識得這些久未出世的高手,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來人是個勁裝疾服的大漢,他用長刀向老僧一晃,又問了一遍。
她攀爬上去,躲向佛像後面,果然是處極隱蔽的地方。
褚玉釧頓時駭得渾身發抖,外面的老僧沒有做聲,直到那個發話的人走到他身邊,才龍鍾地抬頭瞧看。
他這刻可無暇詢問褚玉釧怎會識得這些人,抖丹田仰天大笑數聲,笑聲中含蘊著極強勁的內力,頓時使得袁、戈二人刮目相看。
井溫道:「剛才有四五個人,一望而知乃是武林高手,但這刻都走了。」
九指翁袁負哂道:「雖然眼力甚高,無奈今日人孤勢單,諒他沒有什麼作為。不過……」他沉吟一下,才道:「不過咱們此來目標並不在他,若然他肯乖乖交出那個女孩子,這場干戈就可以避免了。」
井溫的話很有道理,那些魑魅魍魎散佈全國各地之時,果然容易對付些,一旦集合起來,朱宗潛縱然有三頭六臂,也很難應付得住。
他們一同舉步,向井溫迫去。
話聲中唰的一劍刺出,疾取戈遠。這一劍凌厲之極,竟迫得旁邊的九指翁袁負不能不出手幫助戈遠。
褚玉釧道:「什麼公案?我也有證人的資格?」
到了那時,他投鼠忌器,可就全然無法可想了。
井溫搖搖頭,道:「還未曾瞧出來歷,但必是高手名家無疑,早先我在關林就察覺出不大對。」
老和尚道:「昔年匪號,你也不必提了,貧僧自從托庇佛門,痛悔前非,便自稱悔往和尚……」
那個大漢不敢做聲,詫異地打量那個老邁的背影,心中大感不解。
老僧一逕低頭打掃,動作遲緩,顯得龍鍾老邁。但九指翁袁負仍然凝視著,好像發現了什麼奇怪物事。
褚玉釧還在等他說話。井溫舉手撫摸肩上的劍柄,又道:「當然我不敢公然叛離黑龍寨,因為我們的老大太厲害了,連我們這些跟了他許多年的人,也從來未見過他的真面目,亦不知他的姓名。而且我的武功,大半還是得他指點,方能有今日的成就。唉!正因如此,更可見得朱宗潛實在是舉世無雙的高手,他不但能查出我們老大的底細,而且能佈置好陷阱,讓沈老大往陷阱裏掉進去,當著龍門隊高手們,揭開他的真面目。」
褚玉釧被他這一聲驚醒,心知此是自己生死關頭,亦是井溫萬一之機。奮起勇氣,放步向洞外便走。
這個院落中雖然有三人之多,卻靜闃得像沒有人一般。
井溫笑聲一收,便厲聲道:「袁老兒,你的算盤打錯啦,敢情你一再以言語相激,竟是想我暴怒出手,因而你得以把我纏住,由別人去對付褚姑娘。嘿、嘿!假如你們不知我是什麼人的話,憑你與戈遠這等身份,焉會如此小題大做,一直追蹤到此處還不說,尚且施展詭計方肯下手?」
井溫道:「洞內地方太小,一動手就變成短刀肉搏的局勢,所以他們不肯貿然進來。」
她手掌的溫暖傳入他心中,使他戰志高昂,完全把危險置之度外。而褚玉釧也從他的堅強有力的手掌中,獲得勇氣和信心。
褚玉釧認真地道:「我聽說有一位很出名的人,姓袁名負,外號九指翁,形貌正如此老。」
井溫精神一振,大喜道:「這話可是當真?」旋即又恢復常態,笑道:「你這句話真是功德無量,將來我回想起這些情事,定必感到十分安慰。」
心意一決,當即放出驕狂之態,仰天傲笑數聲。他原是狂傲橫行之人,這等態度,正是他擅長習見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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