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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黃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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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險死還生

第四十四章 險死還生

於是他們分頭出去,廣詢眾人意見。
畢玄通機警過人,一聽而知,事情不妙,插口道:「家師兄不大過問山中之事,但據貧道所知,這一瓶靈藥敝派已珍藏了一百八十年以上。可是時間太久,以致失去靈效?」
他閉起雙眼,過了一陣,才道:「煩你去請一影大師來,最好只讓他一個人來。」
他說話之時,即已發覺歐大先生得到那五名道人馳援,聲勢大盛,已經渡過險關。心中大恨不已,胸中充滿了殺機。
話聲未絕,突然一傘點去,迅快如電,傘尖所取的,卻是中之必死的大穴要害。
歐大先生道:「道兄說這話就見外了,想咱們聲氣相連,患難相扶,歷時已逾三十載之久。道兄的俠骨義膽,武林中有誰不知呢?」
這話說得如此軟弱,一影大師曉得他一定十分疲乏,而由於身體上的疲倦,使得精神沮喪,鬥志全消。
安順橫傘攔阻,其中一個越眾而出,迎了上來,但見他相貌不俗,眉宇疏朗。雖然如此,卻是雙目無神,因此看上去毫不起眼。
一影恍然大悟,敢情佟長白是向朱宗潛問計去了。
他緩緩道:「佟兄何能過責歐兄?試想沈千機是何等厲害的角色?人手又多,假如換了佟兄,難道就有把握不中他詭謀嗎?」
宋炎一向是黑龍寨的軍師,智謀之高,自然也不在話下,他在這指顧之間,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後的結論是:「即使靈藥是在歐陽慎言身上,能及時送給朱宗潛,但據沈老大的推測,這一點藥物份量未足,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用。最要緊的還是留下歐大先生,使一影大師不能與他合參出配方。況且,今日若能擊敗歐大先生,則在場之人,那怕是置身事外的殭屍黨,亦變成武當派的仇人。我能拖這些人下水,何樂而不為?」
他停頓一下,又道:「晚輩略通醫道,假如大師放心得過,肯把配方賜告的話,或者有法子找出代替百歲紅花的藥物也未可料。」
他的話聲一如常人,絲毫沒有異處。而且一開口就報上師門來歷,生似是江湖經驗極嫩,而又不擅心計之人。
安順又笑哈哈的道:「歐兄早先的劍法凌厲不過,等到日落之後,兄弟還要再行領教。」話聲未歇,陡然間,疾如掣電般躍上去,左手的百寶傘猛掃,風聲呼呼。歐大先生長劍錚一聲出鞘,抵住對方偷襲的一招。
這正是他閱歷經驗豐富老到之處,因為他不大深悉武當派內部的情形,如若過於推崇畢玄通,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歐大先生的反感。事後他曾對范遜談論說,當那畢玄通下令檢查坐騎之時,那已充份顯示出此人不但才智過人,兼且心細如髮,將必是領袖一派的人物。
但歐、畢二人卻心領神會,半瞑的眼中,不時射出心癢難搔那種奇異表情。他們乃是正宗內家高手,以往習藝之時,受過嚴格訓練,是以一聽之下,無一字不是牢牢記住。
他憫然一歎,想道:「我們好不容易合兩大門派的至高秘密,研究出配方。但現下卻因缺乏一味主藥,束手無策。難道是天意如此,朱大俠氣數當盡不成?」
他難過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呼一大口氣,有氣無力地道:「假如有人能教給我一個解決難題之法,我願出任何代價。」
他想了一下,才道:「咱們最後一招已經使過啦!昨天你用陰極針延長我的壽命之舉,即使是康老前輩親自到此,亦不過如此而已?要知他被沈千機囚禁了三十年之久,從何而藏有那等靈藥?」
佟長白已經極是信服朱宗潛,他說什麼話都深信沒錯,聞言之下,登時雙眼射出絕望頹喪的神色。
此時如有旁人觀戰,一定覺得那五個道人有如生龍活虎,而這個迎敵安順的道人,顯然呆滯死板得多。
催馬前行,霎時和范遜兩人已繞過對方,走出老遠,方始停下。他們走多麼遠,羅岡等人也走多麼遠,雙方暗中仍然保持對峙之勢。
他並非隨口誇獎之言,實是發自內心。只因相交尚淺,是以淺淺數言即止。
佟長白勃然道:「你們怕他,咱老佟可不怕!」
一影大師感激地望他一眼,道:「這樣太好了,但說到貧衲心目中的人選,雖是有這末一個人,可是年事尚輕,敝派有相神功,他只煉到第三層,遠不如法音師弟已修習到最高的第五層境界,以此之故,此訣傳了與他,定須三五年之後,方有出手之能。」
畢玄通向他揚起的右手望去,果然見到血跡已透過包紮的布條,當下歉然稽首道:「貧道願為敝派歐長老,向安施主奉達歉疚之情。唉!出家之人,豈宜揮劍拚鬥?假如施主讓開,貧道決不敢得罪。」
一影大師道:「朱大俠定必是命不該絕,老天要假借他的雙手,蕩平妖氛,這才能使武當派毅然拏出紫雲丹秘方。」
一影大師擺手道:「現下時間充裕得很,咱們大夥兒先去瞧瞧朱大俠再說。」
但見盒內一本薄薄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冊子,一共才只有五六頁,每一頁都是巴掌大小,紙質古舊,卻裱糊在黃綾上,是以尚可取拿翻閱。如是不曾裱貼綾上,那原來的紙質業已朽敗,勢必一觸即碎。
一名道人已上前抓住三馬的韁繩。畢玄通沉聲道:「赤木,上前細心檢查。」
佟長白道:「使得,老佟素來翻臉不認人,誰敢跟著他,咱就揍扁他。」
他念頭電轉,只不過費了眨眼的時間而已。當下說道:「小弟的愚見,是不必和銀衣幫正面衝突結恨,安兄高見如何?」
宋炎怪叫一聲,率眾急退。這一群兇手端的來得快,逃得也快,只有三個黑衣勁裝大漢,被劍陣所傷,但均未失去行動之能,霎時間,都逃個一乾二淨,全無影蹤。
朱宗潛心中十分感動,道:「老佟,你當必也知道,兄弟專門要做出別人做不到之事。這個難題雖然使眾人束手無策,但在兄弟看來,還未曾完全絕望。」
歐陽慎言道:「這個自然。」
歐大先生微微一笑,道:「道兄如此慷慨,足見高風亮節,此意甚佳,咱們擇人而傳,更是美事。唉!咱們已是七旬之人,縱然煉成了絕世之功,亦不過如曇花一現,無補於事。」
他的話聲停歇了一下,又道:「自然道兄們亦知那一門把三陽功化入劍法中的功夫,敝寺尚未失傳,貧衲尚還記得,可以作主奉贈。如何之處,尚請卓裁。」
他嚴肅地凝目望住歐大先生,又道:「貧衲竟蒙歐兄信任,實是光寵萬分。貧衲心中的感激,難以言宣。」
他轉身大步而去,一影不知他有什麼神機妙算,但總算是有一絲希望,便耐心等候。
即使是在解釋之時,仍然滿口術語,內容艱深怪奧,縱是練武之人,亦未必全懂,若是外行人聽了,更是不知所云。
安順心中叫聲倒霉,百寶傘全力招架,卻也不過是勉強支撐住殘局而已。
但身在局中的安順,卻不是這麼想法,他眼見對方單以一招劍法,就迫使自己沒有法子攔阻別人,這等手段,錯非是一流高手,如何能辦得到?
朱宗潛忙道:「大師這話,實教晚輩領受不起。」
一影大師閉口良久,歐、畢二人兀自神遊於奧祕神奇的上乘武學領域之內,瞑目凝思窮想著,不能自休。
佟長白道:「聽起來似乎很有把握,那麼咱想想辦法吧!」
再者,歐大先生自知若是算計錯了,以他隻身孤劍之勢,加以人乏馬倦,一旦動手,定必死無葬身之地。
一影大師的聲音不徐不疾的迴旋在房間中。先是誦唸出一首七言歌訣,然後逐句解釋。
這座武當劍陣,雖然破不了對方的「分屍大陣」,可是自保卻似乎綽有餘裕。歐大先生簡直不用動手,因此目光不時往畢玄通那邊望去。
但他目下只好咬牙苦等,決計不能流露出絲毫焦灼不安,更不能先行挑釁動手,這等情況,自是苦不堪言。
安順突然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道:「歐兄想是極為疲倦,是以費了許多時間調元運息,現下大概已經功行圓滿了吧?」
過了一陣,大行和尚匆匆奔來,稟道:「佟施主走入朱大俠房中,把別人都趕出來。」
歐大先生額手稱慶,道:「這太好了。」
那道人道:「貧道畢玄通,乃是武當門下弟子。」
他接著掂了掂那隻玉瓶的重量,道:「這百歲紅花份量也足夠了,現在老衲只要知道這一瓶珍貴無比的靈藥,貴派已收藏了多久?」
安順自家也感到十拏九穩,這一傘點去之時,口中險險喝出「倒下」二字。但話聲未發,已因畢玄通橫移兩尺避過了他這招偷襲,遂告嚥回腹中。
朱宗潛沉吟道:「果然很好,但畢長老勢必要耗費一年半載的苦功,才可望有所成就。不似貴寺的有相神功轉變成無相神功這麼容易。」
歐陽慎言道:「那本是殭屍黨三人的坐騎,看來竟是賣個人情,送給咱們做腳力呢!」
宋炎也掣出那對新月刀,撲了上去,冷冷道:「歐老兒,你趁早棄劍投降,奉上藥物,還可饒你一死。」
歐大先生顧不得介紹相見之事,開口便道:「兄弟受阻來遲,真是該死,只不知朱大俠他……」
一影道:「目下不是賭氣之時,你且想想看,可有法子弄到百歲紅花?」
一影見了朱宗潛,先問過他感覺如何,這才道:「貧衲等太以無能,竟使朱大俠在這等情形之下,還要操心。」
歐大先生和畢玄通立刻面容沉肅,露出凝神專注的神情。
他的聲音清亮異常,遠傳數里。安順曉得定必被殭屍黨之人聽到,更加感到嗔怒,傘招頓時一變。
他心中驚喜交集,忖道:「想我歐凡出道以來,縱橫江湖數十年,為師門爭回不少聲譽,但如今終不免有垂垂老矣之感,且喜畢長老才智驚世,天資超俗。本派有此人繼起領導,行將大放異彩,威鎮天下無疑!」
一影和-圖-書大師凝神閱看冊上的蠅頭小字,不一會工夫,已完全看過一遍,隨即閉卷闔眼,默然忖想。
歐大先生早已明白此意,當下毫無驚異,點點頭,道:「時機緊急,道兄方面也須速速安排了。」
一影大師道:「不瞞你說,我正在傷腦筋選擇一個心性根骨和現有造詣都高之人,那法音師弟雖然可以入選,但他年逾六旬,為人又過於厚道,非是擔當大任之人。」
但見他出手不快,揮動百寶傘之時,如挽千鈞重物。畢玄通馬上感到長劍刺劈之時,甚是黏滯。
大家悄然走入朱宗潛臥室,只見他面色紅潤,呼吸均勻。乍看之下,並無傷病之態。
歐大先生率眾奔入,黑暗中佈防嚴密,入寺後共有三處暗樁打過招呼。他們奔抵禪院時,一影大師和巴靈、佟長白等三人,站在院門外迎候,一望而知,他們已在這兒等了許久。
緊接著六條灰色人影,星飛丸瀉般,沿著山崖疾撲下來,轉眼間,已落到地面。安順唰地退出戰圈,蓄勢迎敵。
一影大師接口道:「不妨事,歐兄只管放心。」
佟長白跳起老高,大喜道:「這就行啦!」
但他神色冷靜如常,既不動手,也不發話,安順乃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老奸巨猾,極是沉得住氣,亦是不言不動。心想:「你若是有種,我們就這樣對耗上三日三夜吧!」
他越是想弄死對方,那股笑容就更加和藹可親,這正是得到「笑裏藏刀」這個外號的緣由。
時間不停地流逝,看看已耗去一炷香之久,歐大先生心中其實大是焦灼,情知這一陣耽誤,已經絕無及時趕到洛陽的希望了。
畢玄通插口道:「大師何不早早參研救治朱大俠的配方?若然皇天有眼,大師定必能夠想出這救治之法。」
歐大先生道:「確實的期間難以追查了,但以兄弟所知,總得有一百五十年之久啦!」
他心中有數,曉得安順的武功,非同小可,若是單打獨鬥,只怕還勝過他歐大先生。可是畢玄通卻顯示出深厚絕倫的功力,絲毫不遜於安順,而那師門祕傳的內家劍法,更是奇招迭出,使安順應付維艱。
於是六騎迅急馳趕,一路上平安無事,抵達洛陽城郊的護國迎恩寺時,已是子夜,早就過了限期。
佟長白睜大那對凶睛,黃銅版的面上毫無表情,想了一會,才道:「假如找到百歲紅花,你們有把握治得了小朱嗎?」
他為人老成持重,情知那玉瓶木匣兩宗物事,皆是世間重寶,若然接到手中,關係太過重大,因此他寧可在必須之時,方肯接取。
這畢玄通一上來,江湖經驗表現的如此的稚嫩,性情如此的老實,竟把安順瞞過,才有出手偷襲之舉。
歐大先生替雙方介紹,歐陽慎言道:「畢長老劍術蓋世,才略過人,兄弟甚感敬佩。」
一影大師說道:「這兩日龍門隊的隊友聞訊趕來的,計有禿天王楊元化兄、陰陽手馮天保兄、巫山雲歸奉節兄三位,現下又得歐陽幫主和范兄趕到,更是人多勢眾。何況武當畢長老功力通神,大堪與任何強敵放對一拚,這安全方面,似乎已絕無問題了。」
在那房間內,佟長白一五一十把剛才和一影對答之言,完全照版翻給朱宗潛聽,最後道:「小朱,你可別心急絕望,反正咱們還有最後一招,他們還未知道。」
歐大先生心中一寬,那安順又道:「但此事兄弟不敢作主,宋兄,依你高見,我們是合力出手攻襲呢?抑是這樣子對耗下去的好?」
歐大先生放低聲音,道:「兄弟走的是另一路,未修習過三陽功,是以多想無益。但畢師弟卻是專攻三陽功之人,因此之故,目下不能自休,倒教道兄見笑了。」
一影大師最後問到佟長白之時,天色業已大亮,又是一個長夜過去了。
這名道人年紀只有三十多歲,提劍迫近,使出一招「仙人問路」,封住安順揮傘旁擊之路。恰在此時,餘下的五名道人齊齊從兩側掠過,逕直撲向歐大先生那邊的戰場中。
畢玄通接口道:「但不知朱大俠痊癒之後,武功可會減退甚多?」
歐陽慎言果然有一幫雄主之風,魄力過人、竟然毫不遲疑,轉眼望向范遜,提高聲音,道:「羅當家的既然願意依照歐兄之言,俾不傷江湖和氣,咱們自然更不可有違歐兄美意。」
一影大師道:「沈千機精通醫藥之道,他一嗅便知此藥是否見風即生變化,無怪他要安順等人繼續攔截,俾便阻滯你們的行程。」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雖然對方武功造詣之高,至足令人震駭。但安順最吃驚的,卻是對方的心計。
一影大師面色沉肅,緩緩道:「本來貴派以這隻上佳玉質白瓶子盛裝,決無失去靈效之理。可是貧衲卻忽然記起,這等百歲紅花似是有一種特性,若是藏放逾兩甲子以上,便不可見風,一旦見風,務須在三個時辰之內使用,否則便將失去靈效。」
他覺得實在沒有理和_圖_書由如此,尋思了片刻,起身過去拍拍歐大先生的肩膊,徐徐說道:「歐兄,振作一點。俗語有道是一人計短,咱們不妨向諸位高朋好友請教請教,說不定出個奇蹟,有人弄得到靈藥也未可知。」
眾人瞧了一會,悄然退出。
那安順目下顯示出他深厚絕倫的功力,傘招復又奇詭之極,一傘擊出,風聲忽強忽弱,變化多端。
一影大師恭容接過玉瓶和朱漆木盒,緩緩道:「貴派這一張秘方,蘊含得有一種內功心法,落在外人手中,倒還罷了。但若是落在敝寺的人手中,即可將有相神功精進一層,化為無相。其間的神通威力,相去有如天壤之別。這一點兩位道兄當必早已知道了。」
歐大先生深深瞭解一影心情的矛盾,一方面他想把這曠世奇緣,留給一個年輕而又能光大門戶的人選。但另一方面,目下正是多事之秋,急須造就一個超級高手支撐危局。這是難以兩全其美之事,他實是無法借箸代籌。
一影大師沒有再作進一步的表示,卻忽然換個話題,道:「據貧衲所知,貴派的三陽功如能化入劍法中,威力之強,不下於玄門罡氣。但欲要三陽功化入劍法之中,卻缺乏一道橋樑,只不知這話是也不是?」
歐大先生道:「既然如此,道兄何不等待些時,返寺再擇傳人?」
現在,他們開始研究那百歲紅花的難題,歐大先生簡直恨得咬牙切齒,因為沈千機的詭謀,使他白忙了一場,以致功敗垂成。
他從懷中取出那隻玉瓶,畢玄通連忙掏出一個朱漆木盒,交給歐大先生。
歐大先生知他出言相試,應付略有不慎,立時觸發大戰,當下微微一笑,緩緩的道:「諸位深信只要攔阻得住老朽,朱大俠便必死無疑,是也不是?」
畢玄通叫道:「你這人怎的不出一聲,便下毒手?哼!由此可見,一定是心黑手辣,罔顧江湖規矩之輩。」
這些黑龍寨的兇手們,個個武功高強,悍不畏死,又擅長群毆之術,只要使出「分屍大陣」,向無活著出陣之人,只有朱宗潛是唯一的例外。
朱宗潛道:「你先別叫,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這一句話,已決定法音大師不能達到超級高手的命運了。
他迅即奔去,很快就帶了一影進來,自家守住房門,眼中凶光四射,一望而知,誰也休想闖過他這一關。
一影大師道:「如若醫不好他,那是沒話可說。假如醫得好,這等舉世無儔的配方和靈藥,對他只有好處,決無功力減退的情事。」
但他毫無懼色,猛可振腕抖出幾朵劍花,竟以一招「千霞吐鋒」,用「滑卸」兩訣,疾攻敵人。
歐大先生也飄身落地,面色冷峻沉寒,就是差沒有亮出長劍而已。安順笑道:「別忙,我們耗到日落之時再說。」
他也不揭破,以便萬一實在不支之時,或者還有機會毀去此藥。方轉念間,敵方的一傘雙刃,攻發如奔雷掣電,迫得他連退數步,才穩住了陣腳。
歐大先生是旁觀者清,當機立斷,道:「道兄就如此決定好了。」
歐陽慎言何嘗不知此舉陷歐大先生於十分不利的境地,假如他和范遜不撤走,以他們三人之力,聯手拒敵。敵人之勢雖強,也得大大費一番氣力,付出鉅大的代價,方能把他們給攔住。然而他又深知歐大先生才智過人,既然提出此議,必有難測之用心,決不是僅僅為了江湖義氣而已。
暗算失風,那當真是奇恥大辱,並且日後永遠得被對方嗤笑。饒是安順這等老奸巨猾,亦有罩不住的感覺,一時老羞成怒,揮傘進擊,滿面漲紅。
歐大先生苦笑一下,道:「道兄講這話時,自家心中可相信有此可能嗎?」
歐大先生禁不住定睛看了一陣,發覺畢玄通的劍法,沒有一招不是他也極為熟悉的。但在畢玄通劍上使出來,威力迥異凡俗。雖說他功深力厚,逾於別人。但最主要的,是應敵變化之時,他選用的招式,無一不是恰到好處,大收克敵制勝之妙。
一影大師見他們已經同意,當即小心地打開那朱漆木盒。
又過了一會,安順躍下馬背,立時所有的人都這麼做,一個黑衣勁裝大漢奔上來,把安、宋二人的坐騎帶走了。
過了一會兒,一影大師道:「歐兄,貧衲之意原想選擇敝寺的大慧師侄作為傳人。」
一影大師見了他們的神色,點頭道:「是的,貧衲當其時也十分驚訝,假如不是朱大俠親自指點佟兄的話,貧衲一定會出言阻止,而這三穴一旦刺過,朱大俠立時恢復旺盛無比的生機,多延個三五天不成問題。」
安順笑道:「那麼咱們就耗上一兩天再說吧!」
一影覺得這話有點含意,當下道:「實不相瞞,歐兄為了朱大俠的傷勢,竟然把他武當三寶之一的『紫雲丹』秘方帶了來,因此老衲才研究得出配方。」
一影大師大吃一驚,道:「已經藏了這許久?」
朱宗潛剛剛睡醒,精神極足,目光透過窗子,www.hetubook.com.com可以看見早晨蔚藍明亮的天空,這景色使他心境開朗了不少。
歐大先生隻身孤劍,面對安順和宋炎、以及十多名著名的黑龍寨兇手。這等形勢,不問而知,實是危險萬分。
這一手實在使人大感意外,以這安順的名望身份,怎麼說亦不應有偷襲之理,再者以他的武功造詣而論,但凡偷襲暗算,決無失手之理。
范遜欲言又止,一望而知,他十分的不贊成此議。但歐陽慎言的話已當眾說出,豈能不遵,只好勉強的點點頭。
一影大師低聲道:「要知這紫雲丹的一段煉功祕訣,若由敝寺修習過有相神功之人得到,只須修習七日,即可略有成就。際此風雲變幻時勢危急之際,如能立時造就出一個超級高手,何等重要?」
這歐陽慎言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安順等人,未必就肯答應讓他和范遜撤走,因為萬一那瓶藥物改藏在他們身上,則放他們過去,等如放棄攔截的意圖了。但假如安順不答應他們撤走,歐大先生仍然不至於人孤勢單,而敵方卻已少了三個難惹的強敵。
宋炎沉吟一下,道:「假如安兄答應的話,小弟主張馬上動手。」
但見這六人皆是道士,手中都提著長劍,乍看時真分不出誰是領導者,只因這六位玄門之士,個個看上去都是三旬左右的人,裝束兵刃上也沒有分別。
歐陽慎言和范遜催馬趕了上來,還未說話,忽聽對面來路上蹄聲雜沓,眾人轉眼望去,卻是三匹空空無人的坐騎奔來。
一影大師愣一下,才搖了搖頭,道:「憑良心說,貧衲也覺得沒有什麼希望,但不妨姑且一試,反正沒有什麼損失可言。」
歐大先生道:「這兒離嵩山不遠,如若道兄心目之中,已有了人選。兄弟可以代道兄走一趟,把功夫傳給他,著他苦修七日之後,趕來幫助咱們。」
他最後又道:「這麼一來,我們兩派都可以造就出超級高手,又互不欠情,實是兩全其美之法。」
正當這一幫慓悍兇手們堪堪形成合圍之勢,山崖上傳來一聲清嘯,宛如鶴唳九霄,嘹亮非常。
這其中的利害得失,十分微妙,連范遜這等精明幹練之人,一時之間,也無法考慮周全。
又過了好一會,歐大先生才睜開雙眼,向一影大師稽首致謝。畢玄通則依然沉思默想如故,毫不動彈。
一影大師道:「既然屬實,貧衲就大膽提出一個辦法,還望兩位道兄裁奪。那就是貧衲和歐兄各擇一人,轉授心法,使他們可望為一代宗匠,正如昔年貴派的啞仙韓長老,和敝派的金羅尊者一般,共為天下矚目之人。」
他停頓一下,才道:「聽說大師得到紫雲秘方之後,已研擬出配方。但據晚輩所知,這紫雲丹秘方與貴寺之關係萬分重大,歐前輩的高情隆誼,固是難以圖報,但在大師方面而言,這宗事如何交代呢?」
歐大先生突然間醒悟一事,那就是懷中這一瓶「百歲紅花」,不但是朱宗潛必須之物,同時亦是沈千機所急需的。
歐、畢兩人都不敢作聲,過了一陣,一影大師才睜開雙眼。他第一件事是把這紫雲丹祕方交還歐大先生,這才說道:「以貧衲愚見,救治朱大俠的配方,相信已不成問題了,假如一切順利的話,朱大俠很快即可痊癒。」
他黯然嘆息一聲,道:「現在咱們的難題、便是如何尋求百歲紅花,配藥救治朱大俠了。但此藥的珍貴,咱們都是知道的,天下雖大,竟有無處可求之歎。」
他長劍幻化出千百道精芒虹光,把安順裹在其中,直是風雨不透。
當下把他們六人迎入點著燈火的房間,大家互相禮見過。佟長白一聽那畢玄通居然能孤劍擊敗安順,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幾眼。
歐大先生長長吁一口氣,道:「這就好了,也不枉我們奔波一場。」
如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勢必被畢玄通這等稚嫩而又老實姿態所惑,放心大意地出手猛攻。
此時夕陽斜暉,讓每個人都拖上一條長長的影子,離落下的時刻,已不會長久,歐大先生泛起任務失敗了的感覺,不由得輕輕歎一口氣。
安順果然懷疑藥物已放在他們身上,但他性情奸狡,暫不作答,目光向活骷髏宋炎望去,看他有何意見。
歐陽慎言等人何等知情識趣,情知一影大師參研配方之時,忌有別人在側,立時辭出,房間之內,只賸下一影大師、歐大先生和畢玄通三人。
歐大先生一算時間,大驚道:「假如兄弟一趕到就立刻使用,或者還來得及。但現在早已過了三個時辰之限,這便如何是好?」
一影道:「大俠真是有超凡絕世之才,居然發覺內中別有隱情。」
佟長白一聽那主藥百歲紅花被沈千機詭謀所毀,以致沒有法子可救朱宗潛,立時瞪大那對牛眼,凶光四射,暴怒道:「那老頭子真不中用,千辛萬苦的跑回去取藥,卻給人家容容易易就毀了,咱見了他非痛罵他一頓不可。」
此時,他們一共有六匹坐騎www.hetubook.com.com,畢玄通命那白木和赤木二徒各乘一騎,留下青木、黃木、黑木三人徒步上路。
他轉眼向畢玄通望去,道:「師弟,你是本派的棟樑之士,復又春秋鼎盛,日後本派的盛衰就要瞧你的了。此一蓋世奇緣,自是非你莫屬了。」
安順一看殭屍黨不肯得罪銀衣幫,黑龍寨也是如此,剩下他一個人,何必一意孤行的反對?於是向歐陽慎言拱手道:「幫主請吧,但望你尊重江湖規矩,走得遠些。」
這一劍奇幻絕倫,安順竟被迫得連退三步。畢玄通口中「呔」的一聲,馭劍續施奇招,攻勢如奔雷掣電一般。
一影大師道:「歐兄說哪裏來的話,貧衲恨不得畢長老立時參悟通澈,功行圓滿,這樣咱們龍門隊的實力,可以登時增強一倍也不止。」
他一面儘是煩惱痛惜之容,畢玄通忙道:「這百歲紅花的特性,實在不易記得,假使沈千機便是猜測到敝派的靈藥已藏放了兩甲子以上,又深知此藥的特性,用以施展此計,這人的心機才智,真是難以為敵了。」
另一名道人應聲躍出,把三騎全身上下都細加查驗。
安順道:「原來是畢道長,兄弟姓安名順,今日得會道長,實感榮幸。」
安順聽了這話,竟也不禁有點相信這個道人性情老實忠厚,不知不覺中鬆懈了不少,道:「畢道長好說了,我又何嘗想動手拚命呢!」
那邊的五名道人,五柄長劍早已結成一座劍陣,把歐大先生護在當中,力抗黑龍寨的「分屍大陣」。
他隨即把如何以一門功夫,傳給畢長老,又如何決定把這紫雲丹秘方中的口訣,傳授與大慧師侄。
一影大師心中暗笑,想道:「我早就猜到佟長白必會如此,所以把他調開一邊,單獨與他說。如若不是早有防備,歐兄非跟他打上一架不可。」
他們湧撲上來之時,極有法度,決不會自行妨礙,亦不會影響到安順、宋炎兩人的攻勢。
他話聲略頓,接著又道:「說來真是使人難以置信,朱大俠到了太陽快落山之時,情況已顯得大是不妙,但他總算還神智清醒,一問之下,得知歐兄尚未趕到,便叫佟兄拿出一支銀針,先後刺入『靈樞』、『地鼎』、『玉台』三處穴道。」歐大先生和畢玄通同時變色,他們都通曉針灸之法,一聽而知,這三穴俱是禁穴,動之必死,是以為之大訝。
歐大先生連忙運功戒備,但聽安順口中不斷地發出笑聲,卻毫無法子可以猜測得出他笑聲的含意。
畢玄通道:「武林中除了少林寺和敝派之外,大概得數峨嵋派藏藥最多了。不過這等珍貴無比的藥物,是否藏有還成問題,何況目下相距數千里之遙,即使明知必有,亦慨蒙贈與,在時間上亦來不及。」
但一影大師還是佩服佟長白這一著的,只因他本人把朱宗潛看作垂危待救之人,竟沒有想起他的腦筋並未受傷,而朱宗潛才智過人,已是天下公認之事了。
歐陽慎言催馬行前數尺,望住安順,道:「安兄意下如何?如無異議,老朽和范堂主就過去啦!」
他終於在不知不覺之中,透露出他的苦心。要知朱宗潛若然不治而死,則龍門隊力量頓時大弱。假如少林、武當同時有相埒的高手崛起,即可彌補朱宗潛死去的損失了,故此他才會有各選一人修習絕學之議。
歐大先生奮戰了十七八招,心頭大駭,暗忖:這安順的一身武功造詣,實是高明不過。如在往日他手掌未受傷時,以一敵一,只怕也無法勝他,何況目下身倦力乏?對方又多了一個宋炎,更是難支,看來落敗傷亡,只是遲早的事而已,轉念之際,宋炎忽然發出號令,那十餘名黑衣大漢,一湧而上。
於是他立刻集中全力,貫注對方。口中仍然嘻嘻直笑,道:「道長的仙號如何稱呼呀?」
活骷髏宋炎道:「莫非我們竟猜錯了?」此人詞鋒銳利,又能令人測不透他這話後面的真意,實在不易應付。
轉念之時,但見畢玄通妙著屢施,迫得安順險狀百出。安順似是深感情勢不利,步步後退,絲毫不敢逞強。
歐大先生點頭道:「我們都曉得,但只要道兄不把此方之祕洩露,即使是道兄煉成了無相神功,也是武林之幸。」
一影大師突然振起精神,道:「這件事等一會再談,現在貧衲把那一段功夫奉告兩位,請你們留心聆聽。」
鏖戰之中,只聽安順厲嘯一聲,欻然衝破劍網,如星拋丸擲般竄上山崖,隱去身影。
歐大先生道:「道兄之言,一點不錯。」
歐大先生道:「以老朽的看法,你們此舉只對了一半。假如老朽不能及時趕到洛陽,對朱大俠雖有影響,卻不至於拖垮整個大局。」
但安順何等老奸巨猾,認定了畢玄通乃是罕逢的勁敵,絲毫不敢大意,又笑道:「歐兄乃是貴派著名人物,兄弟抵敵不住,右掌已受了傷,但望這回別讓道長把左手也弄傷才好。」
這句話充份流露出他心中的猶豫困惑,急待別人幫他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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