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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傳: 晚明的英雄兒女故事

作者:孟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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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十六

「他媽的,你哭什麼?有話不好講麼?」
圓圓按住胸口,希望自己能立刻逃出魔掌。
「嗯,鳥槍換砲,越玩越大發了。」自成不安地笑笑:「你安心養傷,我們總不能輸給滿韃子。」
「宗敏,把那個臭女人放了,我一定為你找一個更好的!」
正當他引領佇候時,部下進來說,故友唐通來拜。唐通是三桂的老友,且也是玩伴,也是和他同時受崇禎重任鎮守居庸的。也是因唐通,打開了最重要的門戶,才使李自成直逼京師。如今,他到山海關來幹什麼呢?三桂心裡不覺納悶。他手握重兵,身處這樣局面,無疑的,他也心存觀望。唐通來,他多希望能從老友口裡得到最可靠的消息。於是,他立刻親自迎了出去。久別重逢,先是一番寒暄,然後慢慢轉入正題。唐通受命而來,先開口了:「先帝已殉社稷,如今新主登基,大行仁義,所有降臣都受到最好禮遇,令尊大人尤其受尊敬,這是家書,老兄先看吧!」
「然則歸降呢?」他恨恨地:「圓圓便永遠跟定了另外一個男人!」
退出北京可以,但先得過過皇帝癮,於是詔告臣民,於四月廿九日在武英殿登極。
圓圓癱軟了,幾乎暈倒在地上。
「聽說被劉宗敏擄去了!」唐通不在意地說。因為他以為圓圓只不過是一寄籍梨園的風塵女子,三桂曾對她有興趣,也曾將她娶回家中,這事在豪闊子弟中是再平常也不過的事,尤其三桂,年輕風流,隨意看上一個女人,又隨意娶回,原是微不足道。卻不想吳三桂立刻變了顏色,一把將他抓住,倒嚇了他一跳,便期期艾艾地解釋道:「圓圓雖被那劉宗敏擄去,日後天下承平,江南多佳麗……」
入夜,雙方休戰,吳三桂提出了議和條件:一、雙方罷兵;二、交出太子;三、李軍退出北京,三桂擁立太子繼位。李自成仔細玩味這三個條件,退出北京是難事,但是回到關中老家去做皇帝,衣錦還鄉,也一樣有好滋味。而且入宮中擄劫了崇禎捨不得花的十幾庫金銀,早已結隊運回老家……這些想法,消磨了李自成的鬥志,他有心議和,而且他又想:「宗敏的傷不輕,該多休息。」
「宗敏,我叫你放了他!」
「聽說吳三桂長得很俊,是不是?」宗敏忽然望過來。
於是,化敵為友,他們白馬祀天,烏牛祭地,滴血斬衣為盟誓。就這樣,吳三桂打開了山海關。清室的十四萬大兵,就如此輕易地侵入了中國。
圓圓竭力壓住心跳,裝出淡然的樣子:「他怎能比得了將軍?他是一個不忠不孝,反覆無常的小人。」
「對,」多爾袞說:「由我來全力對付吳三桂,只怕想反覆也不能。」
四月十二日,李自成與劉宗敏親征討吳。為了怕人乘隙擁立太子復國,便帶了他兄弟同行。
「他竟敢借滿韃子來殺自己人!」宗敏氣得直拍床沿。
「令尊大人無恙,東宮太子目前也很受禮遇,新主專等將軍共圖大業。假若你作了開國元勳,自也免不了通侯之賞!」唐通說到這裡,逐漸恢復自然,想起了與三桂的私交,往日花街柳巷時時玩在一起,今日雖啣「國命」,也一樣可以私誼勸之。於是,他放棄矜持,走到三桂面前,拍拍他的肩說:「老吳,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手上雖有一點兵…和-圖-書…」
「喂,闖王,」宗敏恃功而驕:「我們打了一輩子的仗,怎麼單怕一個吳三桂?他不才五十萬人麼?你交給我,我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想不到吳三桂還有這樣一支奇兵殿後!」李自成大吃一驚:「莫非是滿韃子麼?」
范文程被找來了,他是最早降清的人,也是最得多爾袞信任的人。他被問及這件事,便說:「如今李自成之勢,如火燎原,假若我們有志於關內,就必須先消滅他。吳三桂來借兵,正是良機不可失。」
自成在這重要關頭,終於又讓了步,深深地嘆口氣,說:「好吧!你就去打吳三桂!」
「不!」
圓圓聽了,又驚又喜,知道三桂依然如此熱愛著她!只是他原有降意,這一點卻不可原諒。
「你放心,北京丟了,我也照樣為你拿回來,耽誤不了你做皇帝。」
這四月的天氣在北方還不很熱,三桂卻汗下如雨,焦慮不堪。他走出營帳,獨自悶悶地徘徊躑躅,遠處敵營燈火,多如繁星,那還不是敵人武力的十分之一。而自己,身為大明武將,明亡,他便像一匹刖去四足的馬,那還有奔馳殺伐的力量?……遠處傳來擊柝聲,是營裡的老兵,提著燈籠,在照應各營的安全。那斷續的聲音飄散在晚風裡,格外勾人鄉愁!他真想立刻回去,他真想早日與圓圓團聚!只為圓圓以李靖許他!一位英雄,難道力不足以保妻孥?尤其是他最心愛的一婦人!於是他終於決定玩火,也不免存了過多的僥倖心:玩火的人不一定焚身!而且不但不焚身,還可以燒得敵人片甲不留!李自成算什麼?流寇而已!滿韃子算什麼?生蕃而已!且看來日寰宇中,竟是誰家之天下!這樣想,吳三桂有了決定,回到營帳,立刻修書,派親信星夜送往清營。
宗敏被騙得服貼,伸手抱她到懷裡:「別哭了,哭得我心亂!」
「宗敏!」
「你就怕丟北京,北京一丟,你就坐不了金鑾殿,是不是?」
三桂為圓圓已入敵手的消息,焦慮不可終日,他已決定訴之於兵,訴之於戰,那怕拼個你死我活,也非把圓圓再奪回不可。既然主意已定,便該見諸行動。於是,首先就把李自成派來協防的兩萬軍隊殺了個落花流水。那些零落逃歸的傷殘士兵,回到京師報告了戰敗消息,李自成已大驚失色,再加上唐通回來詳細報告經過,他更知道三桂的不降,只是為了一個陳圓圓!為了一個女人,他竟然敢捋虎鬚!如今兩萬人被他吃了個乾淨,以後的麻煩還會接二連三而來。如今天下得手,這肘腋之患焉能不除?李自成的心裡煩躁異常。他知道要圍剿吳三桂的五十萬大軍並不是難事!但他也知道,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是相等的五十萬或者會更多一些!這是他所不想付出的。所以最簡便的方法就是把陳圓圓還給他,然後再不費一兵一卒,將吳三桂的大軍予以收編。但是,他同時也知道,要從劉宗敏手裡討回陳圓圓比犧牲五十萬大軍還更難!那天酒筵席前,宗敏的態度已很明顯,這莽夫竟被圓圓的美色所迷!一個同生共死的朋友竟會為一個女人而不顧大局,想來痛心!李自成不願與劉宗敏衝突,不自覺將一番憤怒都發洩到陳圓圓身上,他真想手刃之而後快!但是為了大https://m.hetubook.com.com局,他必須隱忍。於是他只好做了另一件事以洩憤,殺了吳襄一家三十餘口,以示與三桂決裂,一切訴之於兵。
「假若他有意窺遼,我們怎能袖手?」
「將軍言重了!」多爾袞說:「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兄弟了。」
「哎!」自成感到疲倦:「打了十幾年,也該歇歇了。」
這一次長途行軍,使李自成心裡填上更多陰影,真怕煮熟的鴨子又飛了,九五之尊不能享,征伐之勞倒推不掉,如今,又跨上戰馬,再事殺伐!這次,是四十萬大軍,沿途逶迤七百里,聲勢浩蕩,吳三桂得到消息,嚴陣以待。他要在李軍未安營以前予以奇襲。於是雙方有三次正面接觸,各有勝負。但是吳三桂看見密密匝匝的敵兵,心是虛的。知道敵兵還會源源而至,眾寡懸殊,不是敵手。這夜,他不曾好睡,既不肯放棄圓圓,這一仗就必打,卻不一定能操勝算!不勝,一切徒勞。萬般無奈中,他只想到一條可以解救目前危機的辦法,就是向關外虎視眈眈的清人借兵,兵,他們會借,只是自己在玩火,這火,不僅一定焚身,而且燎原!死不足慮,其奈為千古民族罪人何!
「宗敏,」自成見圓圓已走,才輕聲地說:「你知道麼,吳三桂拿了我四萬銀子,又殺了兩萬大軍,不但不肯歸順,還申言要擁立太子復明!」
「嗯!」
圓圓懂得這粗漢所表現的,正是對自己的愛慕與對三桂的嫉妒。他表現得笨拙,卻有一股愚直之力,這愚直之力,已足以震撼她而有餘了。
「九千歲助我義師,至死不忘!」吳三桂激動地從腰間抽出一支羽箭折斷了,並且說:「如今折箭為盟,吳三桂從此效忠清室,若有二心,有如此箭!」
「也許他志在消滅李自成,所以不得不向我們借兵。」裕王說。
「依臣之見,李自成必亡者三,」范文程具體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第一,他逼死崇禎,凡忠於明朝的人,都恨死了他;第二,聽說李自成入京以後,刑戮縉紳,壓榨資財,引起讀書人的普遍不滿;第三,李自成入京後,軍紀蕩然,淫掠不已,老百姓不能一日安枕,都希望他早日敗亡。根據這三點判斷,都對我們有利;第一,有一天我們得天下,是得之於闖王,不是得之於大明,這一點頗有利於收拾民心,非常重要;第二,我們心在天下,不在財富,將來一定要做到秋毫無犯;第三,我們要嚴整軍紀,不蹈李軍覆轍。依老臣愚見,能把握這良機,得天下易於反掌。」
他心裡想,反正來日方長,又何必亟亟於目前?誰知道就在這片刻間,國亡了!國亡了,家還能不破麼?若先能預計及此,必會不顧一切地將她放在身邊,以安全為第一了。如今,作任何安排都已太晚。他焦躁地等著家報,而家報卻久久不至。
「他比我俊嘛!」宗敏酸溜溜地。
自成放心了些,卻不安地守在那裡,直到劉宗敏又睜開眼睛。他看見自成,立刻說:「是他媽的滿韃子!吳三桂沒種,咱們自己打仗,幹麼召來外人?」
「只差一分便射到心上了!如今生命無礙,只是流血太多,要靜養。」
「我的心呢?只有剖給你看!」她真順手取宗敏佩劍。
「你看,」李自成遞去手中的揭貼:「京師說和-圖-書不定就有人造反!我們把大兵開到山海關,北京丟了,怎麼辦?」
「老唐,你不要再說下了!」三桂傲然地推開他,變臉變色地:「你是無恥降將,居然有臉見我?我若不念過去情誼,今天就不會讓你活著回去!你走吧!去告訴李自成,我生為大明臣,死為大明鬼,那篡位奪國,逼死先帝的流寇,我發誓要趕他們出北京!我吳三桂從今天起,決定擁立太子復國,死而不休。你回去對我父親說,我忠孝不能兩全。」
「此人生性反覆,不足成大事!」范文程說:「一朝降順,必須嚴加督視。」
假若他有這種疑慮,對她說是十分危險的。因此矢口否認:「我為什麼要想他?我想他幹什麼?」
正當他們討論著天下大勢時,吳三桂又連派幾個專使,再三坦率陳辭,多爾袞才決定借兵。於是十四萬人兼程而來,還未紮營,吳三桂已騎上一匹快馬捲塵相迎。攝政王一見,親自出見,吳三桂滾下馬鞍,俯伏稱臣。攝政王這時又驚又喜,伸過手來,一把拉起他:「將軍少禮,將軍少禮。」
吳三桂擔心陳圓圓的安全,深深後悔著當初為什麼不堅持將她帶到軍中?那時,他不僅怕受到批評,且因為軍中是凶地,他也怕她受苦。
圓圓扶著牆壁,不讓自己倒下。
「我們先防這一著棋,他就很難動手了。」多爾袞說。顯然,他是比兩位兄弟更有把握的。
這消息傳到劉宗敏的耳裡,在臥榻上大笑大罵:「他奶奶的,大家都是強盜,到底誰拜誰呀?憑什麼做皇帝的應該是他?我的仗不比他打得好?我的血不比他流得多?」
這天,他正計劃調兵遣將,又有人向他報告民心不穩的消息,因為他們在京城大街上看見揭貼,上面這樣寫:「明朝天數未盡,人思效忠,於本月二十日,立東宮為帝,改元義興。」李自成沉吟半晌,知道眼前至少不宜大舉征伐,為什麼不試圖說服宗敏呢?於是,他去了劉家。
「聽說李自成有六百萬精兵,而且京師得手,已經做了大順皇帝,」多爾袞問:「你以為有希望消滅他?」
「那就不如索性與吳三桂聯防了!」多爾袞說:「這樣,可以使李自成不敢輕試其鋒。」
圓圓終於失去!吳三桂衷心煩亂不已,他痛恨這一批新的征服者無形中侮辱了他。原來想降順的心意,至此完全改變。他怎肯對搶去他心愛的圓圓的人屈膝?他無法與死敵劉宗敏共立於朝!因此忿然接下去:「我吳三桂是個堂堂大丈夫,豈肯做一員降將?我身為大明忠臣,先帝雖已殉社稷,太子還在,我身為武將,應擁立太子復國!」
說完,唐通奉上家書。吳三桂接到手裡,是父親的親筆,他首先放了心,然後,他看裡面:「……汝以深恩特簡,得專閫任,非真累戰功,歷年歲也。不過為強敵在前,非有異恩激勸,不足誘致,此管子所以行素賓之計,而漢高一見韓彭,即予重任,蓋此類也。……事機已去,天命難回,吾君已逝,爾父須叟,嗚呼,識時務者亦可以知變計矣。昔徐元直棄漢歸魏,不為不忠;子胥逃楚適吳,不為不孝。然以二者揆之,為子胥難,為元直易。我為爾計,不若反手啣璧,負鑕輿棺,及今早降,不失通侯之賞,而猶全孝子之名,萬一徒恃憤驕,全無節制,客主之勢hetubook•com.com既殊,眾寡之形不敵,頓甲堅城,一朝殲盡,使爾父無辜受戮,身名俱喪,臣子均失,不亦大可痛哉!……」
雙方開始交鋒,真是旗鼓相當。太子在山頂上看得興高采烈。忽然,他又看見數萬鐵騎從吳軍後面繞出,騎術嫻熟,射法準確,四面衝殺,如入無人之境,看得太子呆了,不覺拍手叫起好來。
「宗敏!」自成色變。
「講什麼?講你也不信!」她哭得更傷心。
三桂看了這封信很受激動,他知道,這雖是老父的親筆,如此整飭的家報,寫於縲絏之中,自是有人授意起稿,父親被逼抄寫而已。但是細味其中深意,也看得出李自成對他這一支重兵的重視。顯然是以他一家大小為人質,逼他屈膝歸降。如今衡情度勢:自己雖然重兵在握,在重重包圍中要想有所作為卻也很難;趁機降順,不但可成孝子之名,而且實力無損,實可謂計之兩得。所以他想了一想,望望唐通:「家父的信裡,很望我識些時務……」
「你在想什麼?」宗敏更不放心:「吳三桂?」
「嗯,」多爾袞皺皺眉:「李自成是可慮的。假若他親自率大兵前來,其志定不在小;或者,他們不止為一個山海關;進而有窺遼之意吧?」
「不,我喜歡打仗,你讓我去殺個快活。」
這時,太子正被李自成帶在身邊,他是識得吳三桂的。而且對吳三桂始終有極好的印象。這孩子在月餘來的巨大變化中,加速度地成熟了自己,因此也看清楚了今日大勢:李自成亡了他朱家天下,吳三桂是他的家臣,既然與李自成作對,自然是為朱家效命!所以太子站在山頭觀陣,唯恐三桂不贏。
「我要是不肯呢?」宗敏虎虎地望過去。
於是,他接受了吳三桂的和議。派人送太子前往吳軍,永王無利用價值,被他隨意拋向路邊。
圓圓聽了,痛苦不堪,她早有所聞,但她真希望這不是真的。假若三桂一愚至此,不僅她大失所望,更如何能洗清這千古罵名?
「不像我,是個煤窖裡挖出來的。」宗敏望著圓圓,不勝惆悵。好像越覺得自己無法配上圓圓似的。半晌又不放心地問:「我是個打鐵匠出身,長得又醜,你看不出來?」
唐通狼狽而去。
「嗯,」宗敏早有耳聞,只輕應一聲:「嗯!」
「宗敏,我讓你放開那女人!」自成命令地。
「俊有什麼好?小白臉,沒有好心眼!」她使出女人的撒手鐧,委屈地哭了:「你看你,老欺侮我!」
「還是問問范先生好,他懂得那些南蠻子的心理。」英王謹慎地。
這時皇太極已死,順治即位,還是個孩子,叔父便以攝政王的身份專政。他們幾兄弟窺邊已久,聽說李自成殺到北京,久想趁亂入關,以收漁人之利。只為吳三桂邊防甚嚴,未予以可乘之機。所以雖在邊關聚集了十萬人,卻始終未敢輕動。這時,忽然接到吳三桂借兵的信,十分疑慮不定,便對裕王、英王說:「這是誘我之計麼?怎麼這樣巧?正當我們聚十萬人想趁虛而入,他便來請兵?」
「三桂願為前鋒!」
守在旁邊的陳圓圓不相信他又活過來了,心裡好生懊惱,宗敏不死,一切希望皆成泡影。因此她時時想設法脫身,越想逃離,越怕被發現,因此更得裝出死心塌地的樣子以圖掩飾。她雖出身梨園,會做戲,也深https://m.hetubook.com.com以這輾轉騰挪為苦。如今聽說李自成就要退出北京,吳三桂就要擁立太子復國,這真是大好良機,卻不知如何把握?正自徬徨萬狀,劉宗敏一對如炬雙目射來,嚇得她幾乎失神,卻終於努力地收歛了自己,勉強一笑,抓住宗敏的話尾,異常親切地:「將軍是百戰英豪,蓋世無雙。」
「正是呢,吳三桂不是凡夫,自他鎮守山海關以來,我們曾三攻不克。」英王說。
「不,俺只認一個女人,這女人,就是陳圓圓!」
「你住口!」吳三桂猛吼一聲。
「唐通回來說,他本有降意,是聽說圓圓被你搶了,才決定造反的。」
宗敏慌亂地一手搶過,責備道:「女人家,動刀動劍,這算什麼?」
「比起那吳三桂來呢?」
「嗯!」吳三桂聽了,更加高興,但是他心裡卻有件最不放心的事,終於問:「家人無恙,是我最放心的,不過,你知不知道圓圓她……」
圓圓一驚,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脈脈地送去一對多情的眼睛。
吳三桂有了後援,膽子大了,就與李自成交戰於一片石。多爾袞與李自成各在山頭觀陣,多爾袞的目的是要看清楚吳三桂是不是誘敵?李自成則以為吳三桂是一員能將,倒要領教一下他有多大本領?
「那麼,吳三桂呢?」
他看見劉宗敏在陣中,殺得十分驍勇。雖然敵勢如潮,卻了無懼色。這一員愛將的確沒有負他!但是其他將士,顯然已失去往日鬥志,好像是腰纏萬金,行動已不能自如了。至於吳三桂,卻全軍縞素,為崇禎皇帝服喪。這顯然是一支哀兵,哀兵必勝,李自成似已敏感到自己的敗亡命運。他悵悵然地從高崗上下來,還沒有回到營裡,一團人已護著劉宗敏倉皇而入。宗敏為流矢所中,身負重創,自成一見,心裡更難過。自從征伐以來,宗敏永遠是急先鋒,如今面臨危局,他卻先已負傷,李自成不勝愴然地追過去,劉宗敏咬著牙拔出那支箭便暈倒了。自成立刻喚來大夫為他止血敷藥,十分關切地:「怎麼?不要緊吧?」
「是呀!」唐通笑笑:「我此行不止為給你這一份家報,新主還著我奉上四萬銀子犒軍,現已連車運至。」
宗敏這粗漢,自從得到圓圓,竟也整天捨不得離開,他蹂躪她,也憐愛她。圓圓輾轉於他的力腕之下,只苟活著期待三桂的歸來。接二連三的消息都不惡,他拒絕向流寇稱臣;他吃掉流寇兩萬人;他誓死效忠大明……這種種英雄行徑,使圓圓更相信自己的慧眼,衷心有說不出的高興,痛苦的是,她不敢將這深藏心底的秘密有絲毫洩漏,她怕那粗漢揮來嫉妒的刀,使她失去了與三桂重逢的機會。
信是寫給清攝政王多爾袞九王爺帳下的。
「假若吳三桂有誘我之心呢?」英王問。
李自成一進門,她就看出他的神色不對,便立刻恭謹地跪迎,李自成只充滿了敵意地橫掃了她一眼,卻拉了一把宗敏說:「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圓圓知道必定是談論她,而且必是勸宗敏放棄她!假若真這樣,她該多麼幸福,她不願有一絲笑容被他們看見,因此悄悄躲開,也悄悄偷聽他們談話。
「我們應該及早分兵固守。」
吳三桂在山海關早已得到崇禎殉國與李自成破京師的消息,對於這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心理上首先反應出來的,卻是陳圓圓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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