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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

作者:傑克.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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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遇赦

二十 遇赦

處罰依舊遲遲沒有實施。神只是拿了一塊肉,送到牠的鼻子跟前;那肉彷彿也沒什麼不好。雖然手急促的將肉送給牠的動作明示出邀請的意思,但白牙仍然非常懷疑,拒絕碰一碰肉。神聰明絕頂,誰也難以料定,在這表面上看來顯然無害的肉後面。隱藏著什麼樣的陰謀詭計。根據以往的經驗,特別是與印第安婦女相處的經驗,肉與處罰常常不祥的聯繫在一起。
最後,司各特將肉扔到白牙腳下的雪地上。白牙小心翼翼的嗅一嗅,與此同時,眼睛盯著人而不是肉。什麼事也沒有。牠將肉吞進口中,吃了。還是沒事,司各特又給了牠另外一塊肉。牠仍然拒絕從手中接肉,牠便照舊將肉丟給了牠。這樣,重複了許多次。
兩個人站起身來,相互看一看。
在牠看來,這是對於神和神聖的褻瀆。根據與神相互接觸的經驗,事情發展下去,必然有某種可怕的事正等著牠。
威登.司各特也看見了,點一點頭,一句話也不說。
那時,牠不過是一隻小狗,天賦的素質尚未定型,非常柔軟,有待環境用拇指開始對牠工作。但是現在,情形截然不同。環境拇指的工作幾近完美,已經將牠陶冶、塑造、鍛鍊成一隻凶惡、懷恨、不知愛也不可愛的「戰狼」。要完成這次改變,就像要生活顛倒過來一樣。但是,此時此刻,牠不再擁有青年時的那種可塑性,牠的素質變得堅硬而結實,鋼鐵一般粗糙,堅韌而剛強,牠的精神變得剛毅似鐵,牠的全部的本能與公理,已經結晶成為固定的規律、訓誡、厭惡與欲望。
當然,在這次重新定位的過程中,壓迫牠,推動牠的,還是環境的拇指,這隻拇指的就是威登.司各特。它一直深入到白牙天性的根基,用仁慈打動牠已經失去生機,幾近枯死的生命潛力,軟化已經變得堅硬了的素質,再塑造成比較好的形式。
邁特驚駭的感嘆:「上帝啊!」
又一聲恐懼到幾乎瘋狂的慘叫,似乎在催促他們快點出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喜歡」在加速向「愛」進化。白牙並不知道什麼是「愛」的意識,但牠開始感覺到生活上那種空虛——如饑似渴,即令人痛苦又使人思慕、需要充實的空虛的感覺。那是一種痛苦,一種不安,只有在這位新神面前的時候,才感到舒適、愉悅,一種猛烈的令人震顫的滿足。然而,一離開牠的神,痛苦不安又會來臨,心裡的空虛之感驟然發作,那種如饑似渴的心情就不住的折磨牠,讓牠感覺到空虛。
同樣,漸漸的,牠將邁特作為主人的財產的一部分也容忍了。主人很少餵牠,餵牠的是邁特,這是他的工作;但白牙明白,自己吃的是主人的食物,邁特不過是代替主人在餵牠。邁特想給牠套上挽具,讓牠和別的狗一起拉雪橇,結果失敗了。直到威登.司各特親自將挽具套在牠身上時,牠才懂得,主人的意志是要邁特來駕馭和使用牠,就像駕馭和使用主人的其他狗一樣。
牠所理解的生命,其中不僅沒有容納牠現在所做事情的地位,而且它的一切方向,都與牠現在獻身從事的南轅北轍。就事情的全部而言,牠必須改弦更張,而且,這一次改變的角度,要比主動從「荒原」回歸,接受灰海獺為主人的那一次大得多。
他們一眼便看到了這一切。威登.司各特立刻走上去,抱住白牙的脖子將牠拖開。白牙邊掙扎邊咆哮,並不想停咬。主人厲聲責斥,牠很快就安靜下來。
過了很長時間,神站起來,走進小屋裡去。出來和-圖-書時,白牙滿懷憂懼的觀察著,他既沒有木棒、皮鞭,也沒有武器,受傷的手倒背在後面,也沒戴任何東西。像以前一樣,隔著幾呎,他仍然坐在原來的地方。
戰鬥只會有一個結果。那些狗大敗而逃,顏面掃地。天黑以後,一個個才滿懷對白牙的忠實的馴順,卑躬屈膝的偷偷摸摸的溜了回來。
邁特看到,地上有兩種東西,舉燈湊近了看,用腳尖指點給司各特:一條鎖狗的鐵鏈,一根粗木棍。
接著,本能的刺|激與以往的經驗又再次警告牠,神們非常狡猾,可以用種種出人意料的方法來達到目的。牠想,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白牙太大了。已經形成了一種堅強地性格。牠太矜持,也太安於孤獨,還有牠的沉默不語、孤芳自賞、乖僻,都養成很久了。牠不善於用新的方式表現自己。從出生以來,牠沒有汪汪叫過,現在,神來的時候,牠還學不會用汪汪的叫聲表示歡迎。牠一點也不善於表示愛,既不會誇張,也不會撒嬌,而總是隔著一段距離等待著。牠默默無聲的愛著,帶有一些崇拜,是一種難以言傳的沉默的敬愛。此外,當神看著牠,和牠說話的時候,由於極力要表現自我的愛與生理上的無能為力之間的衝突,牠顯現出一種尷尬的忸怩。
邁特將那人扶起身,站起來時,放下那人交叉的手臂。露出了美人史密斯滿是獸|性的面孔,像一個人手拿了一塊燃燒的炭火一樣,邁特慌慌忙忙放開了他。
然而,神無休無止的對白牙講下去。聲調略帶柔和,充滿了溫柔與撫慰,白牙從來也沒聽到過這樣的講話,牠在某種意義和某種程度上打動了白牙。白牙情不自禁的置本能的一切嚴厲警告於度外,開始信任這位神,擁有一種安全感。而這,與牠過去與人相處的所有經驗並不相符。
春末的時候,白牙遇到了一種重大的苦惱。主人毫無預兆的不見了。其實,預示是有的,而是白牙並不熟悉這種事,不理解收拾提包意味著什麼。後來,牠想起來了,收拾提包是在主人離開之前幾小時的事,而當時,牠什麼也沒懷疑。
白天,白牙在雪橇上工作。即使晚上,牠也不放棄保衛主人財產的責任。因此,牠任何時候都在工作,警覺而忠實,是所有的狗中最有價值的狗。
白牙依然非常激動,聳立毛髮一再咆哮。漸漸的,毛髮平伏下去,那種模糊的咿呀聲又湧上喉嚨。
邁特看著他的老板,一副頗不以為然的樣子。
在塞克爾城,威登.司各特讀到:
和邁肯齊的輕便雪橇不同,科郎代克的雪橇下面有滑板;駕馭狗的方法也有區別,狗們一個接一個的排成縱隊而不是扇形,兩根挽帶拖著雪橇。而且,領導狗在這裡,就是實實在在的領導者,由最聰明最強壯的狗來擔任,其餘的夥伴都必須服從牠,畏懼牠。自然而然,白牙很快不可避免的取得了這一職位。在許多糾紛麻煩以後,邁特知道非如此不能滿足牠。白牙選擇了這個位置,邁特便根據以前進行過的試驗,用激烈的言語支持牠。
手抬起來,又落下,周而復始的、輕輕的拍著撫慰牠。白牙的毛隨著手的每一次抬起,就聳立起來,而隨著手的每一次落下就倒下去,甕聲甕氣的咆哮聲湧到喉嚨口。白牙警告的堅持吼了又吼,表示自己準備對可能受到的任何傷害進行報復。誰也說不定,這位神的隱藏著的動機會何時暴露,那種使人感到信任的聲音隨時都有可能在瞬間變成怒吼,溫和而愛撫的手也許和_圖_書會在突然間像老虎鉗一樣夾得牠毫無辦法,從而進行處罰。
然而,神繼續和氣的講下去,手一直是輕輕拉起來,又落下,毫無敵意。白牙的感覺是雙重的,這輕拍束縛牠,違反要求個體自由的意願,與牠的本能的口味不相吻合;但也沒有造成肉體上的痛苦。從生理角度講,牠反倒是愉快的,這種愉悅甚至隨著輕拍漸漸的變成對耳根的摩擦而更加增強。然而,牠繼續保持著恐懼與警惕,擔心會遭到意想不到的不幸。兩種感情此起彼伏的支配著牠。牠一時苦,一時樂。
他拿出一小塊肉來。白牙豎起耳朵,以一種懷疑而警惕的態度同時觀察著肉與神,注意著任何可以發現的動作,全身緊張,預備著看見任何有敵意的徵兆就逃開。
清晨,為了見神一面,牠不再四處閒逛亂闖,或躺在隱蔽的角落裡,或在枯燥無味的石階上等待幾個小時。晚上,當神回到家裡以後,為了去接受友好的彈指之聲和打招呼的話,牠會離開自己在雪裡挖成的溫暖的睡床。為了與神在一起,為了接受他的撫摩,為了陪他到市鎮上去,牠甚至於連肉都可以放棄。
回家後不久的一天晚上,睡覺前,司各特和邁特玩著紙牌。
但是後來,司各特拒絕將肉扔出來,堅持用手送給牠。肉很好,白牙則很餓,牠懷著無限的小心,一點一點的向手接近,最終決定從手裡吃肉。牠目不轉睛的盯著神,伸著腦袋,耳朵倒貼,脖子上的毛髮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喉嚨裡滾動著一種低低的吼聲,警告道跟牠開玩笑是不行的。牠吃了肉,沒事;又一塊塊吃了所有的肉,也沒事。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鎮靜下來,說:「我早就說過,這狼是條狗,你看牠!」
牠們看見白牙走出了小屋,就向牠撲了過來。
離牠還有幾呎,神坐下了。由此,白牙並未看到有什麼危險。神總是站著執行處罰的,而且這位神既沒有木棒、皮鞭,也沒有火器。何況是自由的,沒有鐵鏈、木棒的束縛。在神站起來時,牠完全可以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牠暫且等一等時機。
威登.司各特灰色的眼睛裡,再一次射出憤恨的目光,惡狠狠的喃喃罵到:「那個畜牲!」
司各特四面打量著房間,問:「那隻狼呢?」
牠的話音打破沉默的時候,白牙跳開了一步,粗暴的向他吼叫。
跨過半間房子,威登.司各特向牠走過去,嘴裡呼喚著牠。白牙也走了過來,不是跳,但很快。由於尷尬,牠變得忸怩不安。牠走近的時候,目光中泛溢出一種奇怪的表情,某種東西,某種無以言傳的感情的洪流,湧上牠的眼睛,光芒四射。
無需多言。美人史密斯走了。
邁特捲著袖子,從小屋裡出來,手端一盆洗刷過碗碟的汙水正要倒掉。正說著話,看到威登.司各特拍著白牙,愣住了。
威登.司各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帶著一種毫不在意的神態走向白牙,安慰的對牠講話,但時間並不長。接著,他又慢慢伸出手來,繼續被打斷了的輕輕拍打白牙腦袋的工作。白牙忍耐著,懷疑的目光看著站在門口的人而不是拍牠的人。
「哦,我真的要下地獄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
生命的潛力之一,便是「愛」,它會取代「喜歡」。「喜歡」是白牙與神相交,曾經產生過的最強勁的感動之情。然而,愛不是在一天之內就產生的,而是從「喜歡」開始,慢慢的發展,超越了喜歡。白牙雖不再被鐵鏈扣住,但牠並不逃走。牠喜歡這位新的神。這裡m.hetubook.com•com的生活,當然要比在美人史密斯那裡度過的牢籠生活好,而牠又必須擁有一個神。牠的天性中,就有對人類主宰的需要。早在離開「荒原」、爬到灰海獺腳下,承受預料之中的責罰的時候,對人類服從的烙印就印在了牠的身上;當長期饑荒過去之後,灰海獺的村子裡又有了魚時,牠再次從「荒原」回來,於是,烙印第二次又烙在了身上,結果根深蒂固。
「十五個二,十五個四,和一個雙合起來是六。」邁特正在計算分數時,外面一陣犬吠、喧囂。
主人回來後,白牙很快恢復了健康。牠在小屋裡過了一個白天、兩個晚上後,又出去了。雪橇狗們早已忘記了牠的孔武勇猛,只記得牠最近幾天的衰弱和疾病。
邁特鄭重其事的發表自己的看法:「毫無疑問,您可能是頭號頂呱呱的井礦專家,然而,您在小時候喪失了一個良機,沒有悄悄地去加入到馬戲團裡。」
邁特說:「你不在這兒時,牠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
對這種愛撫,白牙最先是懷疑,抱有敵意,漸漸的,喜歡起來。但牠的吼叫總也改不了,從輕拍開始,直到結束。不過,這種吼聲不同以往,帶有一種新調子。陌生的人是聽不出來的,他們會以為這是原始的野性的表現,令人心寒頭痛。從狼仔時代在洞穴中最初發出的幼稚的憤怒時起,白牙的喉嚨多年來總是發出惡聲,質地早已經便得粗硬,現在,要用柔和的聲音表達所感覺到的溫柔,那是不可能了。雖然如此,但威登.司各特同情的耳朵非常敏銳,他聽得出來,那被凶猛淹沒了的極其微弱的咿呀之聲暗示著滿足。除了他,沒有人能夠聽出來。
邁特將手放在美人史密斯的肩上,使他轉過身去,面向後邊。
邁特嗤之以鼻:「他一定覺得他行。他手裡掌握著十七個惡鬼。」
一聽到第一個音節,白牙脖子上的毛髮就豎立起來,喉嚨中的咆哮又洶湧而起。然而,神並未做出任何具有敵意的動作,繼續平靜的說話。白牙的吼叫在一段時間裡,便隨著講話的聲音高低起伏,節奏非常和諧。
然而,主人並沒有回來。早晨,門開了,邁特走了出來,白牙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但他們並沒有一種共同語言,邁特無法知道牠想要知道的事情。
牠吼叫,豎毛,耳朵倒伏,然而,牠既沒有咬,也沒有跳開。手落了下來,越來越近,觸著了聳立的毛髮的末梢,隨著牠的畏縮向下更緊的壓迫牠。牠縮下去,有些顫慄,但仍然控制著自己。牠一天也不曾忘記人類的手所帶給牠的不幸。但既然這種折磨——手對牠的觸摸以及本能的侵犯,是神的意志,牠就得努力服從。
邁特拿了燈,跟著出來。藉著燈光,他們看見一個人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上,手臂交叉掩護著臉和喉嚨,極力抵擋白牙的牙齒。這是必要的,因為狂怒之中的白牙,正惡毒的進攻他身上最容易受到攻擊和傷害的部位。那人交叉的兩臂被咬得很重,鮮血直流,從肩頭到手腕的上衣袖管,以及藍色的法蘭絨襯衫,內衣,都被撕成了碎片。
在學會依偎摩擦後,白牙常常這樣做。這是牠的最高級的語言,牠再也超越不了它了。牠以前總特別顧及牠的頭,不喜歡別人觸摸牠的頭。「荒原」生活積澱在牠心中的對於傷害、陷阱的恐懼心理,總是生氣避免接觸的恐慌的衝動。本能給牠下達的命令是,頭必須保持自由自在。然而現在,牠以頭揉搓恩主的這種明知違背本能命令,而故意去做的行為m•hetubook•com.com,是將自己置於了一種絕對無能為力的地位。這是充分信任和絕對獻身的表現,彷彿在說:「我將自己交付在您手中,聽憑您隨意發落。」
邁特判斷道:「那狼咬了什麼人。」
有一天,邁特說:「如果讓我暢所欲言的話,我會說,您出錢買這條狗時真是精明極了。您用拳頭逼著美人史密斯,騙他騙得好苦。」
一會兒以後,邁特聽見了腳步聲。門開了,威登.司各特走了進來,兩個人握了手。
後來,一天夜裡,邁特正獨自看書消遣。突然,白牙一聲低低的吼叫,打斷了他含含糊糊的聲音。牠爬了起來,耳朵向門外豎著,彷彿在傾聽什麼。
白牙無需鼓勵,只要主人回來,這已經足夠了。生命在牠的體內重新流動,牠顯得輝煌而自信。牠只為了取樂而戰鬥,只有戰鬥,才可以表達牠感覺到了、卻無法言傳的某些東西。
現在,司各特那隻狡猾的可以實施傷害的手伸出來了,向牠的頭上落下來了。雖然那隻手充滿了威脅,但神繼續講話的聲音依舊和藹,使人信任。聲音使人心平氣和,但手不能使人信任。這種情感與衝動的內在矛盾,折磨著牠,幾乎要將牠撕成碎片。牠竭盡全力控制著。用一種難得的猶豫將兩種在心中對抗、爭奪支配權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妥協了。
邁特說的一點兒不錯。白牙失魂落魄,不吃東西,聽任一起拉車的任何一條狗咬牠。牠躺在火爐旁邊的地板上。牠對食物、邁特甚至生命,全部毫無興趣。邁特對牠溫和的講話或罵牠,都一樣,牠只是用昏暗的眼睛看一看,重新將頭垂到習慣的位置,擱在前爪上。
一聽到他的聲音,白牙再次咆哮起來。這一次,牠沒有擺脫掉正在安慰的撫摸著牠的腦袋與頸背的手。
雖然白牙的年齡成熟了,凶猛奮起的性格也形成了,但牠發現,自己的本質正在變化之中,一些奇怪的輕微與陌生的衝動正在萌芽,舊的行為規範在變化。以前,牠喜歡舒服和沒有痛苦,厭惡不舒服和痛苦,並以此來調整自己的行為。然而現在,因為心理上這種新的感情,為了牠的神,牠經常選擇不舒服和痛苦。
對於白牙而言,這既是一種約束——舊的仇恨同舊的生活的結束;又是一個開始——一種新的無限美好的生活初見曙光。實現這個目標,威登.司各特需要多加思索和無窮的忍耐,而白牙則必須違反經驗的教訓,將本能與理智的刺|激和衝動置之度外,戳穿生命本身的虛偽性。這不亞於一場改革。
白牙學會了從多方面去適應新的生活方式。牠深知,絕對不能去招惹主人的大狗;不過,處於絕對優勢地位的天性,去堅持自己的權利,牠用武力迫使牠們承認牠的優越,領導的地位確立後,什麼麻煩也就沒有了。牠在牠們中間走來走去時,牠們給牠讓路;牠堅持自己的權利時,牠們就服從了。
神依然安靜不動;白牙喉嚨中的咆哮也慢慢減弱,停止了吼叫。接著,神開始說話。
看著威登.司各特向牠走來,白牙聳起毛,咆哮著,表示自己不甘屈服。威登.司各特的那隻手從被咬到現在,已經二十四小時了,包紮著,而且為了防止充血,用吊腕帶吊著。
清晨兩點時,牠焦急的走到前門冰冷的石階上,趴在那裡等候。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主人卻仍然沒有回來。白牙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病,但牠卻病了,而且越來越重。最後,邁特逼得不得不將牠放在屋子裡。邁特給老板寫信時,關於白牙,牠特意寫了一段附言。
司各特和圖書的眼中亮光閃閃。
因為需要一個神,而且威登.司各特比美人史密斯好得多,白牙留了下來,主動地擔負起看守主人財產的責任,以表示自己對主人的忠誠。雪橇狗睡了以後,牠就在小屋的四周徘徊,因此,當威登.司各特出來解圍之前,第一位造訪的夜間來客總是不得不用棍子將牠擊退。不過,白牙很快就能夠將正直的人與小偷區別開來,鑑別腳步與行動的實際價值。牠警惕的盯著,但讓那些步伐很重的人一直走向小屋;若是彎彎曲曲、小心翼翼、鬼鬼祟祟、邊走邊瞧的人,牠則毫不客氣,而這種人,也總是突然慌慌張張,狼狽不堪的溜之大吉。
司各特跳出去時,喊道:「拿個燈來。」
處罰依然遲遲沒有實施。
「那隻該死的狼既不工作,也不吃東西,一點兒生氣也沒有。任何一隻狗都打牠。牠想知道,你到哪裡去了,我沒有告訴牠。牠也許會死去。」
牠舔一舔嘴,等待著;司各特繼續講話,其中蘊涵的仁慈是白牙從未感覺過的。牠心中升起一中未曾體驗過的感情,感到一種非常奇怪的滿足,彷彿充實了牠生活中的某種空虛。
「用武力教訓他們吧,」邁特站在門口,快活的咕嚕道,「你這狼,揍他們!用點勁兒揍他們!」
「司各特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斗膽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您是十七種不同的大傻瓜,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與此同時,司各特拍著白牙的肩膀,說:
美人史密斯在燈光下眨眨眼睛,環顧一下四周,看到白牙,立刻,臉上又布滿恐怖。
威登.司各特沒聽見邁特的話。牠正蹲在地上,與白牙臉貼著臉,輕輕的拍著牠,揉搓牠的耳根,在脖子到肩膀之間來回愛撫,指關節輕輕敲牠的脊背。白牙隨著他的動作相應的吼著,其中的咿呀之聲比以前更明顯了。
「真了不得!」邁特喊,「你看!牠在搖尾巴!」
「愛」已經代替了「喜歡」,像小錘一樣落入了喜歡永遠也不曾到達的內心深處,與此相應,牠的心靈深處,也產生了一種新的東西——愛。牠所用以回報的,正是給予牠的,這是一個神,一個「愛」之神,熱情洋溢,光芒四射,像花綻開在陽光下一樣,白牙的天性也在神的光輝裡擴展開來。
威登.司各特自己承擔了補救白牙的任務,更嚴格的說,是人類犯下的虐待白牙的錯誤。他覺得,這是一個良知的原則問題,人類虐待白牙,欠下了一筆債,必須得償還。因此,他對這隻「戰狼」特別和善,每天都用很長的時間拍著白牙,撫摸牠,安慰牠。
接著,他看見了。白牙就站在原來躺著的地方,挨近火爐。牠沒有像別的狗那樣衝了上來,而是站著,看著,等著。
那天晚上,牠等主人回來。子夜時分,冷風將牠趕到小屋脊後,牠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在那兒打瞌睡,耳朵豎著,等著聽那熟悉的第一聲腳步。
白牙從前也經歷過緩期執行的處罰,因此,牠認為這種處罰又來臨了。為什麼不這樣呢?牠用牙齒咬了一個神,而且是一個有白色肌膚的神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肉體。
「他想偷走你?哦,你不答應!對!對!他弄錯了,不是嗎?」
然而,非常值得慶祝的是,情況還不僅如此而已,永遠在白牙心中洶湧著極力要表現自己的那種偉大的愛,終於找到了一種新的成功的表現方式。突然,白牙伸出頭來,依偎在主人懷裡,在主人的手臂與身體間反覆的蹭著,擦著,躲在這裡,不再吼叫,只是依偎著,摩擦著,只將耳朵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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