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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脂民膏:董卓

作者:史雙元 劉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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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東都弄權 2.大臣廢君王

第六章 東都弄權

2.大臣廢君王

尚書讀罷,當即就由董卓率領百官臣僚擁出陳留王劉協,奉上從少帝身上摘下的璽綬,然後將他掖登上御座,南面而坐,接受百官的拜賀,剛剛被廢的劉辯也位列朝班,隨同群臣北面拜舞。
「董公所言謬矣!」一言落地,滿座皆驚。沒想到,此刻還有不怕死的硬漢子,眾人向抗言者投去欽許的目光。董卓不禁大怒,睜目瞋視,原來發言者乃是尚書盧植。
「恭請聖駕!」
不提「放膽」猶罷,百官一聽這兩個字,心裡更慌,面面相覷,各自思量,今日這朝會莫不是「鴻門宴」,老實點,少說話,多點頭,免得惹老魔頭發怒,讓自己腦袋搬家。
此刻,盧植彷彿沒有看見董卓射來的凶狠目光,繼續旁若無人地大聲說:「昔太甲既立,昏昧不明,伊尹乃放諸桐宮,昌邑嗣位二十七日,罪過千餘,霍光乃行廢立之事。今上富於春秋,行無失德,非前事之比也!」
聞此言,察此舉,百官無不戰慄發抖,不由自主地把屁股往前挪動者,彷彿這樣做,便可以躲避呂布從背後發出的襲擊。
原來丁建陽就是被此人所殺,百官聞言無不心驚,嚇得再不敢多看呂布一眼。見百官面有懼色,董卓暗喜,但表面上仍是一派溫婉之色:「有呂奉先在此侍候,爾等可放膽言事。」
隔天,便是中平六年九月初一日。五更時分,百官公卿皆已獲悉詔令,董卓邀令群臣齊至崇德宮前殿,廷議廢立大事。各官聞訊,誰敢違命,都冒著綿綿秋雨趕往崇德宮。
中平六年八月三十日,一大早,董卓便傳諭百官至朝堂議事。百官不知又發生什麼事,只好戰戰兢兢齊趨朝堂。進得朝堂,覺得今日氣氛格外緊張,堂前堂後佈滿執戈提刀的衛士,大堂上,環卓而立的諸將校個個身著鎧甲,腰挎利刃,滿臉殺氣,令人生畏。站在董卓背後的是一位持戟少年將軍,乍一看,其人面目俊秀,頗有幾分斯文相,仔細瞧一瞧,卻是面含殺氣,目光凶殘。董卓見大家都在注視那位少年將軍,便含笑介紹道:「此乃中郎將呂布,呂奉先也,今為吾帳下虎將,與我有父子之誼,呂奉先不但勇猛異於常人,氣節猶為可貴,前番大義滅親,手刃叛逆丁原的便是奉先所為,各位知否?」
就在何太后暗地裡怨天尤人之際,緊挨著白紗帷處,突然響起董卓那似炸雷的喊聲:「皇天無私,唯德是佑,今上在喪行樂,無人子之心有侮慢之容,群情激憤,hetubook.com.com百僚議定,今廢為弘農王,擁戴陳留王協為帝!」
董卓來個貓哭老鼠,令獻帝率群臣至奉常亭舉哀,公卿以下布服送喪,過了數月,董卓居然開恩,允許按厚禮改葬何太后,准其與漢靈帝合葬,並追諡為靈思太后。
當百官陸續步入殿前丹墀時,不由為眼前的凄清秋景而怵目驚心。丹墀旁、殿基四側,鋪滿無人打掃的枯枝敗葉。無論是低垂的宮柳,還是高大的銀杏、古槐,因三個多月來雨水的剝蝕,枝枯了、葉黃了,秋風一吹,枝敗葉落。只見凄風苦雨中,紅樹葉、黃樹葉片片飛來,好似民間祭奠時飄灑的紙錢。一陣緊似一陣的秋雨打在落葉上,發出嘀嗒聲響。心情沉重的官員們踏著滿地堆積的枯葉走進崇德殿。
孝靈皇帝,不獲高宗眉壽之祚,早棄臣子,皇帝承詔,海內側望,而帝天姿輕佻,在喪慢惰,凶德既彰,淫穢發聞,損辱神器,忝污宗廟;皇太后教無母儀,統政荒亂,永樂太后暴崩,眾論惑焉,三綱之大,天地之紀,而乃有闕,罪之大者。陳留王協,聖德偉茂,規矩邈然,豐上兌下,有堯圖之表;居喪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聲美稱,天下所聞,宜承洪業,為萬世統,可承宗廟,茲廢皇帝為弘農王,皇太后還政,徙居永樂宮;謹奉陳留王為皇帝,應天順人,以慰臣民之望。
盧植此刻也顧不上官職得失,匆匆忙忙離開洛陽,又怕董卓派人行刺,便繞道返回家鄉太谷,隱居在山林裡。後來董卓果然派人追殺,追了數日,不見盧植蹤影,方才作罷。
那何太后一見鴆酒,眼睛突然發出可怕亮光,一把搶過酒壺,舉在手中,「董卓老賊!弒后廢君,吾生不得報仇,死後也要化為厲鬼找汝算帳,我要像屠狗一樣,砍下汝頭;像宰豬一樣剖開汝膛!先帝,妾隨你去了!」沒等長史上來捂嘴,何太后已將鴆洒一吸而盡,少頃七孔流血,毒發而亡。
何太后有以死相拼之意,但最終沒有衝出去。她想到,衝出去又有何用?怒叱幾句又濟什麼事?說不定反會加速自己和兒子的死期。她無可奈何地枯坐在帷後,淚眼昏花地凝視著這宮闈間最慘絕的一幕:太傅袁隗把少帝從御座上牽扶下來,解去璽綬,又把他引至北面臣子之位站立好。
何太后聞言,心中又是一驚,董卓這廝甚是毒辣,廢了少帝,www.hetubook.com.com還要拿自己開刀。罷,罷,萬難惟有一死,且看董賊如何發落自己。百官中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敢出來為自己說話?從前,清流黨人是多麼有節氣,刀戟架在頸脖上,口猶發不平之語,早知今日,當年定要婉勸皇上保留幾個忠臣種子,免得自己受此凌|辱時,連一個說公道話的人都沒有。
確實,何太后心裡比刀絞油煎還難受。若群臣敢撩開紗帷,一定會被她的形象所嚇倒。這位六宮嬪娥的領袖,早已失卻往昔雍容華貴,光彩奪目的丰姿。白紗帷後面是憔悴的面容,烏黑慘然的眼圈和一叢叢白髮。她無論如何也嚥不下這口氣。即使先帝冷落她,也沒有像眼下的處境這樣凄慘。自己難道不是臨朝攝政,總領萬邦的女主嗎?此刻為什麼沒有人向她行大禮,向她歡呼萬歲?為什麼沒有人敢站出來為她孤兒寡母說一句話?與皇室同榮共貴的勛戚難道不在朝班中?世受皇恩的三公九卿難道都被董卓這個奸雄割去了舌頭?唉!她真嚥不下這口氣,統攝六宮的母后怎麼會落到任人宰割的田地?
強詞奪理,傲慢不馴,這豈是臣下口吻!躲在白紗帷後的何太后真想衝出去,大聲叱斥這凌上欺下的董卓。數日來,她已有所預感,並且為這一厄運不知流了多少淚。在何太后的生命裡,只有兩樣東西最為珍貴:一個是自己的地位,另一個就是自己兒子的前程。為了這兩樣東西,她不惜惹惱漢靈帝,親手鴆殺王美人;為了能使兒子坐穩江山,不惜唆使何進向自己的婆母董太后一門動武。在某種程度上,也正是出於保護自己宮中地位的考慮,才有可能默許何進把董卓召進洛陽來。唉!費盡心機反誤了性命,往日的苦心都付之流水,到頭來,依舊是一場空。
當年小桃兒在臨洮城讀書不上進,遭王塾師痛加鞭撻,恨得咬牙切齒。小桃兒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實施廢立皇帝的計劃,早知有這一天,他定不會把王先生弄倒在糞坑裡,而會恭恭敬敬地請到家裡,向他多請教點有關大臣廢立帝王的典故。而今只好臨陣磨槍,現學現賣了。在辦大事的前一天,他還向謀士賈詡討教,賈詡的話給了他不少啟發,董卓愈發感到文人在某些場合的重要性。賈詡告訴他:「古往今來,大臣廢君王,只有兩個人做得最漂亮,不僅當時沒人敢說什麼,就是千百年後,猶有人讚賞不已。這兩位名氣極大和*圖*書,讀書人無人不知曉,明公若用這兩位的典故作話頭,那再恰當不過了。一位是伊尹,此乃商湯之名臣,昔商湯之孫太甲為帝,因為他不承祖制,伊尹遂放逐太甲於桐宮;還有一位是霍光,乃前漢武帝時的顧命大臣,昭帝崩而無嗣,霍光等擁立昌邑王劉賀為帝,誰知劉賀乃是個荒淫無道的君王,霍光擔心誤及社稷,只得行廢立之事,昌邑王嗣位僅二十七天,便被廢除。明公欲行大事,定要以伊霍自居,因為有此二人作榜樣,不僅理直氣壯,師出有名,而且群臣不敢不服。」
排列在朝班裡的大臣皆眼含悲戚,注目著廢立的全過程。但懲於昨日的教訓,沒有一人敢說一句話,眾人默默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吾命汝為今日軍法官。」
董卓派人將廢立詔書送給太傅袁隗看。接到草議,袁隗心想: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反正都不能阻止董卓的廢立之舉。今日大權在握的董卓已不是幾十年前自己要辟為府椽的小邊將了,若是阻撓他的計劃,想來他也不會再顧及昔日的提攜情義,自己的一把老骨頭拋在那裡都無所謂,可背後還有袁門的一個大家族。
董卓掃視堂下片刻,仍是鴉雀無聲,又把聲音提高了幾分:「吾聞霍光定策,延年按劍,如敢沮大義者,皆以軍法從事,呂布——」
等到群臣按品級排列好,董卓以目示意太常卿。
董府長史攜著鴆酒,來到永樂宮,把酒往太后面前推,「努,這是董大人送你的上路酒,快飲!」
見百官分坐已畢,董卓霍地從座位上站起先清清嗓子,昂著大腦袋,高聲說道:「至大者天地,其次者君臣。明君賢臣,治具畢張,乃民生之福也。今皇帝暗弱,不足以應天地,不足以撫兆民,不足以奉宗廟,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為民謀福,替天擇君,更立陳留王,何如?」
董卓聞報,勃然大怒,拍案罵道:「屠沽潑婦,活得不耐煩了,——詛咒我死,來人啊!賞那老女人一杯鴆酒,看誰先死!」
董卓強忍怒火,聽完了盧植的反調。盧植還沒落座,董卓已提著劍,惡狠狠朝盧植走來。見董卓來得凶猛,盧植慌忙離座避讓,眾官見狀,也乘機四散躲開。董卓心猶未甘,緊追不捨,正追趕間,忽然席間閃出一人,將他攔住。董卓定睛一看,阻攔者正是侍中蔡邕。「明公,大事未決,怎可先誅朝臣?」董卓聞言,便把手中的劍放下。見董卓怒氣稍解,議郎彭伯也走上hetubook•com.com前來勸諫道:「明公不可意氣用事,盧尚書乃海內大儒,有關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董卓本來就只想借軍法箝壓百官之口,與盧植素無仇隙,況且都在軍中任事,多少還有點同僚之誼,見蔡邕出來勸阻,便把殺人之心收斂起來。只是氣猶未解,當即下令免除盧植的尚書職位。回到朝堂,董卓又即刻召來尚書,命令他草擬廢立詔書。
「臣在。」隨著董卓一聲喊,呂布挺胸舉戟大聲應道。
這一天是九月初三日,離獻帝登基,不過三天。
悲哀至極的何太后盼望快點結束這場難以忍受的悲劇煎熬。但就在她快要昏厥的當口,猛聽到董卓又說到自己頭上:「今太后逞威椒房,恣情後宮,有背婦姑之禮,全無關雎之誠,古時伊尹放太甲、霍光廢昌邑,著在典冊,後世稱揚,今太后今上並宜退居深宮,習禮修性,方可上追成憲,下慰輿情。」
太常卿的唱喝聲在愁雲縈繞的崇德宮裡傳蕩著,隨著他的綿長拖腔,儀仗簇擁出面色蒼白、畏畏縮縮的少帝。少帝似乎不情願出來,仍還是被侍衛們按在御座上。百官無法窺見白紗帷後面何太后的神情,但都知道,此時國母必定心亂如麻。
「敬奉鈞令!」說罷,呂布持戟環繞眾官座位,來回走動著。
董卓雖允許以厚禮安葬了何太后,但對她臨死前的詛咒,仍耿耿於懷,難以排遣,於是便決定打著為何大將軍,為董太后報仇的旗號,對何氏一門來個更徹底的清算。這次連已死的何苗也不放過了,他命手下掘開何苗的墓室,剖開棺槨,揪出何苗的屍體,任兵士加以肢解,拋擲道邊,讓野狗吞噬;又把何苗老母舞陽君抓住,處死了結,命兵士剝去她的衣服,裸屍被拋在宮苑內枳棘叢中,不准家人收葬。
各官聞言,如坐針氈,但怎敢出聲。況且這事已有所聞,並非毫無心理準備。
那何太后聽到「還政,徙居永樂宮」數語,腦袋便「嗡」地炸開,接著兩眼一黑,暈倒在帷內。等她悠悠醒來,發覺自己已躺在永樂宮,睜開腫脹的眼睛,費力打量著左右,身邊沒有一個往日使喚的侍婢,只有兩個粗俗的老宮女坐在門首閑話,看她醒來了,也不過來磕頭請安。摸摸炕上墊的蓋的,不及中人之家,再看屋內,破敗不堪,蛛網百結,塵土四揚。這種日子,活著莫如死了好!半輩子榮華富貴,沒想到而今卻像喪家犬一樣,被扔在這比冷宮還荒涼的廢殿內,自己平生爭和-圖-書強好勝,從來不把宮中的其他嬪娥放在眼裡,到最後卻要受這無名宮女的擺佈。不由又生出一腔憤激不平之氣來,也顧不上什麼厲害,拼著全力,連哭帶罵,口口聲聲「董卓老賊不得好死!」何太后的哭罵,把兩個宮女嚇壞了,一個慌忙跑出去稟報正在殿外監視動靜的董府長史,一個則手忙腳亂地捂住何太后的嘴。
其實,董卓與何太后也無甚深仇大恨,只是勢不能兩立。他不能容忍自己頭上有駕馭者。董卓心知,廢帝自立,天下難服。既然一時間做不了名義上的皇帝,莫如立個傀儡皇帝,搞成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局面,豈不更好。那少帝儘管孱弱,卻不是做兒皇帝的材料,一則他年已十四,離加冠親政為期不遠;二則,他身後還有個潑辣刁鑽皇娘何太后,母子聯手,令人頭痛,與其日後被迫動手,莫如趁眼前自己勢力強盛先發難。這漢家皇室已衰敗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不妨再用鐵掃帚把那朽爛不堪的皇室猛掃幾下。為將來計,當前務必要把明顯的或潛在的敵對勢力盡行鏟除,只留下一個勢孤力單,無依無靠,年幼無知的孩子玩弄於股掌間。依董卓看來,這陳留王是當兒皇帝的好材料,他年甫九齡,聰明討喜,對自己構不成威脅,而且他還是與自己同姓的董太后抱養的,親不親,姓上分嘛。想來還是這陳留王與自己貼心。由劉協這孩子做名義上的天子,自己便可以無所顧忌地去弄權、干政、搜羅財寶、美女,盡情享受帝王般的榮耀和樂趣。
董卓的宣議,百官無人同意,但也無人敢反對。董卓即令尚害郎繕寫好冊文,當朝宣讀起來:
殿內籠罩著更為壓抑的氣氛。正中設立著皇上的御座,東向有一處垂掛著白紗的帷幔,想來那是為臨朝稱制的何太后所設。此刻,帝后尚未駕臨,而目光似炬的董卓和髮鬚斑白、眼神游移的太傅袁隗已先期來到。董卓正腆著碩腹一一打量著魚貫進殿的百官。
初登大寶的劉協,雖年方九歲,然歷經變故,卻也顯得少年老成,眼見皇兄含悲銜恨,心中雖十分傷感,但想到,朝政已為董卓所把持,自己是劉氏皇朝的碩果僅存者,當務之急,還是保存皇統要緊,便權示鎮定,拱手受成。史家稱陳留王為獻帝,也是漢朝的末代君王。當下頒詔大赦,改少帝的昭寧元年為永漢元年。
侄兒袁紹已得罪董卓在先,我可不能步他後塵,為董卓大開殺戒提供藉口。想到這裡,袁隗便傳訊董卓:如報所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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