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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脂民膏:董卓

作者:史雙元 劉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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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原煙塵 3.眦睚必報

第七章 中原煙塵

3.眦睚必報

楊彪、黃琬見董卓一臉和氣,心下少安,施禮再三,楊彪才敢啟口:「相國大人,吾等前來負荊請罪,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大人不記小人過』,前日廷會,吾等言語放肆,多有得罪,望相國大人海涵。」
堂上眾人正飲至半酣,見猛然閃進個人來,無不吃驚地張大著嘴,連舉在手中的酒杯也忘了送往嘴邊還是擱在案上。還是董卓眼尖,一下子發現這跪在堂下的便是皇甫堅壽。此時,董卓並沒有記起他與關在詔獄裡的皇甫嵩的關係。已有五六成酒意的董卓,忽見故人來訪,喜不自勝,大喊道:「原來是堅壽小兄弟,來得好,座中正缺一位善飲豪士,快起身,到我身邊坐下,吾為汝斟酒。」說完,董卓真的往旁挪了挪肥碩的身子,拿起酒勺,從面前的酒樽裡舀酒。
「相國大人,」皇甫堅壽止住淚,挺胸正色道:「小人與家父一直敬重您是豪士英雄,憶當年,家父與大人在關中聯手對付涼州叛軍,有小人從旁調唆,且先帝降敕家父,微喻暗諷,若是家父不明事理,不顧與大人之多年僚誼,在大人背後發起一擊,董相國豈能有今天蓋世勛業。再說,家父若對大人心存芥蒂,怎能一召而至,義無反顧;家大人一生清白,日月可鑒,相國豈能視而不見,坐而不救?」見董卓啞口無言,皇甫堅壽又對席上諸將說:「相國貴人,日理萬機,或有遺漏,諸位難道亦是健忘之人?豈不憶當年廣宗城下生死與共的情景,若無家父全力擊退黃巾,救助諸位,又何能有今日富貴?」說罷,皇甫堅壽又放聲大哭起來。
楊彪、黃琬喜出望外。他二人聽說董卓殺了周瑟、伍瓊,不禁心慌意亂,心想以殺戮為樂事的董卓,下面就要拿自己開刀問斬了。一想到滿門抄斬,身首異處,二人膽戰心驚,魂飛魄散,什麼氣節,什麼聖賢遺教,都給嚇到爪哇國去了。保命要緊,因此慌慌張張趨至相府,屈膝請罪。沒想到這苦肉計還挺管用,不僅保住了首級,還復了官職,兩人忙喜滋滋地給董卓謝恩。
「二卿請起,孤亦知爾等乃清流中翹楚,故表奏朝廷,拜授高位,依為干城,誰知爾等不以國事為重,一意孤行,令老夫寒心。罷黜二位官職,實在是不得已之舉,非如是,何以服臣僚,亦何以正朝綱?和-圖-書今二卿幡然覺悟,悔過圖新,孤深以為幸!老夫當表奏朝廷,荐汝等為光祿大夫。」
「謝相國,」聽說要釋放父親,皇甫堅壽避席致禮,禮畢,舉起酒杯,恭恭敬敬說道:「大人之恩,堅壽沒齒難忘,日後若有用著我的地方,小人願效犬馬之勞。」說畢,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大人與董卓早結仇隙,彼早有加害將軍之心,如今董卓大權在握,刀俎在手,此人任意施虐,眦睚必報,大人理應避之,怎可貿然入京,蹈危城,成魚肉,任宰割呢?」
皇甫嵩坐在那裡,半晌不言,思忖了好一會兒,才說:「罷!罷!」
皇甫嵩的回答,出乎蓋勛的意料之外,見他無意起事,自己孤掌難鳴,心灰意冷的蓋勛只好怏怏告辭回府,也準備赴京就任。
董卓殺了周瑟、伍瓊,很快又後悔起來。入朝半載,雖一手遮天,獨掌朝政,但離自家的遠大目標還早著呢!日後少不了要依靠文士來為自己粉飾場面,靠他們吹喇叭,抬轎子。要是天下文人因為自己殺了周瑟、伍瓊而生寒心,從此疏遠自己,不與合作,小不忍則亂大謀矣!想到這裡,董卓便吩咐手下人,選兩副上好的棺木,按公卿之禮,厚葬二人,並從府庫中支出重金,發給周、伍兩家,以示優恤。
皇甫嵩走後,行轅上下,籠罩著一種不安的氣氛。大家都好像有一種預感:皇甫將軍此次入京,恐怕凶多吉少。到了第五日,前往轅門外打探消息的邏卒見東面大道上一騎飛馳而來,忙走過去一瞧,那馬已是大汗淋漓,滿嘴白沫,騎馬人正是隨皇甫嵩入京的長史梁衍。
「皇甫兄弟,數載不見,今日幸會,飲酒,飲酒,今日一醉方休……」半醉的李傕搖搖晃晃地立起身來,準備拉皇甫堅壽入座。
「依你說怎麼辦?坐等董卓把老爺殺害?」聽皇甫堅壽阻攔自己,皇甫酈沒好氣地反詰道。
「老爺可好?」兩人焦急地問。
「汝是何人,敢打擾相國的清興,相國大人,正在北堂宴客,沒工夫見你。」見皇甫堅壽灰頭土臉,行色倉皇,門吏冷冷打量一番,丟下兩句就要走開。
皇甫堅壽忙解下自己的佩劍,又隨手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塞在門吏手上,低聲說:「一點意思,不好意思,聊充見面禮,待見到相國,另有重https://www.hetubook.com.com謝。」
送走了二人,董卓好不愜意。過去總是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沒想到重刑之下也有懦夫!那日,這兩位嘴頭子多麼硬!咱老子不過小試屠刀,這二位便嚇得屁滾尿流,搖尾乞憐,可見這幫文人的所謂氣節亦不值幾文錢。看來,這周瑟、伍瓊並沒有殺錯!日後對待這幫文人就要開開殺戒。
「義真將軍難道看不透董卓是何居心?這次召征吾等,無非是借天子的詔令來解除我們的兵權,爾我一定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文人容易對付,武將呢?那些與己爭雄、不聽話的武將呢?殺雞嚇猴,殺一儆百,行嗎?突然,董卓的頭腦跳出「皇甫嵩」的名字。這老邪頭前幾年使自己觸盡霉頭,如今還領著三萬大兵駐紮在長安附近的右扶風,遷都在即,不廓清異己,何以自安?對,速召皇甫嵩進京,一則解決後顧之患,二則拿這位老邪頭消遣消遣,看你還敢托大?還有那位京兆尹蓋勛,也要一併召還。主意一定,董卓即呼文案上前擬詔。
那董卓正在自鳴得意之間,忽見府椽把五日前被免了職的楊彪、黃琬引至堂上來。
在座酒客聽說闖進堂來的漢子就是皇甫堅壽,無不歡呼雀躍,紛紛打招呼。
門吏邁著四平八穩的方步在前引路,皇甫堅壽心急如焚,好容易挨到北堂廊下,聽見裡面傳出絲竹管弦聲、歌舞歡笑聲、勸酒哄鬧聲。各種聲音中,有一個肆無忌憚的、粗壯的嗓音最為突出,不用說這就是董卓的說話聲。一聽董卓就在堂內,皇甫堅壽也不等門吏通報,便一頭闖了進去,朝著南向而設的董卓座席,撲通跪在氍毹上,納頭便拜。
「時機未到。」
當皇甫堅壽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赴至洛陽時,已是兩天後的事。進得城來,顧不上歇息片刻,便向行人打聽去相府的途徑,然後驅馬急馳而至。
他的話激起不少將領的義氣,不等董卓發話,許多人自動離席,走過來扶慰堅壽。到了此刻,董卓心裡有些羞愧之意,再看看諸將盯著自己,便撥開眾人,來到堅壽下跪處,彎下身,雙手把他托起,硬拉到自己的座席旁,舀滿一大杯酒,捧給堅壽,鄭重其事地說:「義真有子若此,令人感佩,來,請飲下咱老子給你的這杯謝罪酒,我是糊塗,聽了小人的話和*圖*書,錯怪了令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李傕,速去詔獄,傳孤的命令,立即無罪釋放皇甫嵩將軍。」
「吾等應立即發兵討董,以應關東!」
董卓見皇甫堅壽不肯起身,好生奇怪,便故做嗔色道:「堅壽,汝瞧不起我們,是不是?」
「是啊,伍瓊被董卓誅殺,城門校尉便是空缺,征老夫赴闕乃尋常之調動,蓋大人為何如此驚訝?」皇甫嵩語氣平淡,若無其事的樣子。
蓋勛剛走,心裡憋了一肚子話的將軍長史梁衍走上前向皇甫嵩進言:「將軍大人,蓋大人的計議實在是上上之策,董卓狂徒,天道不容,為何拒絕聯合反董的建議?」
「這個……這個……」董卓一下子明白過來,但心裡清楚,嘴上卻轉不過彎來,只好泛泛應答:「令尊有過,被詔下獄此事廷臣公議決定。我心裡也不太好受,我與令尊有多年的同僚之誼,怎能見死不相救?只是事關叛逆,委實有點棘手,容我想些辦法,慢慢解救。來,還是先飲酒吧!」
「此事不妥。」
見二人臉色灰白,董卓十分詫異。未等董卓發話,他二人已撲通跪下,口稱「恕罪」。董卓見他倆如此惶恐,便離座起身,將他們扶座在客位上。
看著府中干吏迅速辦妥周、伍二人的後事,董卓又暗自得意起來,恩威並舉,定可唬住不少朝士。我董卓是何許人也,賞罰在我,順昌逆亡,誰敢不聽!
「依蓋大人的意思,吾等該作何反應?」皇甫嵩依然是處驚不變的語氣。
「大人豈不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少帝、何太后,與董卓有什麼仇隙,董卓必誅之而後快,只為勢不並存,有礙他弄權罷了。對董卓這等不講仁義的小人,大人犯不著堅守謙謙君子的信條,以敝人之見,莫若採納蓋大人的建議,聯合同志,傳檄天下,號令討逆,袁氏逼其東,將軍攻其西,董卓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逃不了的『甕中之鱉』!更何況,董卓豈是將軍的對手,大人下決心吧!要不要我去追回蓋大人?」
「甭提了……老爺一入京,就被董卓……那個……那個狗賊差緹騎逮入詔獄,日夜榜掠,要老爺招認什麼『擁兵自重』、『交結黃巾』的罪名,臨來前,聽執金吾說,董卓已下命令,要殺老爺……二位少爺快想辦法……」梁衍一著急,臉憋得通紅,昏倒和圖書在邏卒肩上。
「相國大人,前日廷會,吾等貪戀舊都,不忍輕別,一時糊塗,口出不遜,然吾等豈敢阻擾相國遷都大計?請大人深察,勿以此降罪,我二人上有老,下有小,闔門上下均望相國開恩!」說罷,兩人又給董卓跪下磕頭。
大敵當前,皇甫堅壽也沒有心思鬥嘴,面色凝重地看著皇甫酈,「看來,我非得入都不可,營中諸事就交給酈兄了。那董卓亦欠我一份人情,我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使他天良發現,赦免父帥。」
「吾乃涼州皇甫堅壽,是相國大人的故交,現有急事面呈相國。」
「堅壽,男兒有淚不輕彈,汝有什麼傷心事,說出來,咱老子給你做主!」董卓大大咧咧地說。
「兄弟,反了吧!速發精兵,殺向洛陽,救老爺去!」皇甫酈雙目倒豎,怒不可遏地喊道。
「不許再提此事。」皇甫嵩既像惱怒梁衍,更像不滿自己似的,冷冰冰地說:「吾意已決,即刻赴京,汝速傳少將軍前來帳下聽令。」
「嗯,爾等已知錯?」
「是不是同意追回蓋大人?」梁衍以為皇甫嵩已接受自己的建議,興奮地問。
「酈兄不可魯莽從事,莫忘老爺臨行前的囑咐,此刻貿然興兵,正好讓董卓一網打盡,不但救不了老爺,還要連累眾弟兄!」
「義真也收到了詔書?」聽說皇甫嵩被征拜為城門校尉,蓋勛激動得喊起來。
邏卒把疲勞過度的梁衍扶進大營,皇甫堅壽兄弟二人已聞聲趕來。
「梁衍,」皇甫嵩不以為然地打斷他的話,「想我皇甫嵩忠勇為國,戰功卓著,天下有誰不知,我一不濫殺,二不冒掠,他董卓縱有加害之心,怕也找不到半點藉口。再說,董卓與我雖有小隙,卻無深仇,諒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妄加罪於我。若是我真的不赴洛京,恐怕他就有問罪的藉口了。」
「吾豈不知董卓是個什麼人物,但他如今挾天子以行令,擁有京城武庫、甲兵,厚結死黨,一旦開戰,我等三萬人馬怎是他幾十萬大軍的對手?蓋勛是個文人,與本初之流見識相近,雖忠勇有餘,而謀算不足矣!」
次日清晨,皇甫堅壽和皇甫酈把皇甫嵩一行送到槐里縣城東門外的官道上,又說了若干「千萬珍重」的話,正打算揮手告別,皇甫堅壽又想起點事,忙將隨行的梁衍喊回,吩咐說:「老爺入京後,須和_圖_書隔三差五命人送平安信來,若遇不測,立即差人回報,不得有誤。」說完,與父親灑淚揮別。
「數日閉門思過,已知吾等大錯特錯。吾等得遷高位,實乃相國超拔提攜之恩。若無相國,吾等尚在下僚。」說罷,黃琬眼裡居然落下幾滴淚來。
「二位何事光臨相府?」董卓含笑道。
「董卓倒行逆施,天怨人怒,天下欲斷其首級者,何止一二?如今關東義兵已起,將軍若是揮師東向,定可一舉擒獲董賊。義真,此誠建功立業的良機。」
京兆尹蓋勛接到詔書後,冷笑幾聲,擱下不提。他是個聰明人,怎麼會不知道董卓的調虎離山之計。董卓欺人太甚!他想趁機與關東軍聯手反董。不過,這種大行動,自己一人難以安排。最好得拉上個有勇有謀的將軍共同行事。蓋勛細想片刻,覺得駐紮在右扶風的左將軍皇甫嵩是最理想的合作者。皇甫嵩久列戎陣,在平黃巾、平涼州的戰鬥中立了頭功,是昔日四中郎將中的頂尖人物,董卓遠不是他的對手;而且,皇甫嵩為人正直,不貪不佔,忠於王事,愛惜士卒,是一個難得的將才;更何況,皇甫嵩與董卓仇隙已生,勢不兩存。於私於公,皇甫嵩理應與己同心。於是,蓋勛立刻命令左右備馬,他要去左將軍行轅拜會皇甫大人。
「蓋大人豈不知,董卓雖則暴虐,卻打著天子的旗號,關東雖稱義軍,卻無正朔之幟,吾等身為大漢臣子,怎可公然附逆!說到征戰,蓋大人或有所不知,關東雖號稱百萬,卻是一幫烏合之眾,為將者多無征戰經驗,執掌者無非公卿子弟,難成氣候。董卓身經百戰,且擁羌胡健卒,不可輕視。蓋大人一腔熱忱,義氣感人。然吾皇甫一門世代忠良,實難趨從,其意已決,即刻上京赴召,亦望蓋大人能與某同行。」
皇甫堅壽掃視一下酒客,見當年逃竄在小樹林裡的郭汜、牛輔、賈詡等人都坐在席上,大家都用關切的眼光注視自己,心中暗喜:「吾父得罪大人,被陷囹圄,為人子者焉有心肝飲酒取樂?」
「汝係何人?說出名姓,吾好通報。」收了錢袋,門吏語氣也溫和多了。
「有甚不妥?」
「相國,」皇甫堅壽未發語先流淚,哽咽道:「吾怎敢有輕視大人之意,無奈此酒,實在飲不下。」
「既是相國的涼州故交,又有急事,汝就隨我進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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