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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脂民膏:董卓

作者:史雙元 劉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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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原煙塵 7.銅人流淚

第七章 中原煙塵

7.銅人流淚

接連碰壁的袁紹,到了這一步,才無可奈何地把廢立之議放在一邊不提。但袁紹始終不肯發兵西進。眼見得兵疲糧盡,眾人皆有四散之意,一十四路關東義軍就要作鳥獸散了。就在狂瀾既倒之際,忽然出現了一個扭轉頹勢的英雄。
「去,去,我可沒工夫聽你們囉嗦,就是你們的相國親自來這裡,我也不許再打碎一個金人!」董老太太抬起朦朧淚眼,忽然她發現金人的眼眶裡正汨汩流淌著什麼液體,她肯定那是金人的淚水,便又大哭起來:「報應啊!神靈報應啊!你們還有良心嗎?金人都難過得落淚了,你們還不放過它,今天誰要還再敢碰金人一下,我老太太就與他拼命!」
轉眼就是殘冬,關東軍諸將領聚集在河內倍覺苦悶無聊。他們圍坐在爐火邊,喝著酒,吃著肉,商量著進攻線路,卻始終不見行動。本來他們就是畏敵如虎,加上河東、滎陽兩役的慘敗,更使他們加深了對董卓的畏懼,誰也沒有西進的膽量,「掃平叛逆,匡正漢室。」早成了沒人相信的大話。義旗豎起已近一年,四方口頭響應者雖說有好幾十郡,但真正參戰者卻不多。所以,關東軍號稱百萬,只是空有其名,是嚇唬人的幌子而已。到了此刻,他們進無膽量,退不心甘,如嚼雞肋,如騎虎背,進退兩難。
「回稟老太太,若無相爺的鈞令,小的們怎敢打碎這些個金人。」
「兩京之間,銅器多如山積,皇宮裡的金人,那一樽不是千萬石重,……還有什麼銅馬,飛廉之類,那一件不可以改鑄銅錢千萬?瞧你們這幫人,官至公卿,還不知道如何變通,如何應急。再說,國家還有一些壓庫的五銖錢,公卿和百姓手中銅器、舊錢,亦應盡行收繳上來,改鑄新錢發放?況且,錢幣者,象物而已,厚薄輕重,本無定制,新鑄之錢不必全效前朝之物,不妨做得小些、薄些。只是上面的字,亦應一如舊制,仍充五銖之用……新錢鑄成之日,亦應傳詔天下,舊五銖錢一律廢棄不用。哼!山東這幫毛孩子,竟想切斷朝廷的財源,真是痴心妄想!廢舊錢不用,孤先割斷你們錢源!」
有人認識這位老太太乃董相國的老母,忙磕頭請安道:「不知老太太駕臨,小的們多有得罪,請大人息怒。」和-圖-書
袁紹收到回信,恨恨不已,從此與他結下怨仇。廢立之議雖屢遭反對,但袁紹、韓馥仍不肯罷休。兩人商討一番後,索性派遣故樂浪太守張歧,賚書前往幽州劉虞處勸進。誰知,劉虞問明來意,當下變臉,厲聲叱責道:「今天下崩亂,主上蒙塵,吾受國家重恩,恨未能清雪國恥,捐軀相報!諸君各據州郡,正宜戮力王室,同誅首惡,奈何造作逆謀,以惡名相垢污乎?」說罷,擲來書於地,派人轟走張歧。
昔日桓、靈二帝只知道搜刮天下錢財以充實自己的私囊,全然不顧國帑的空虛。加之連年用兵征討四方和接連不斷的災禍,更把國庫掏了個空。秉政以來,董卓也是只顧充實自己的軍事實力和個人經濟實力,沒有仔細考慮關東軍興起後對朝廷財賦所產生的影響。關東十四路人馬打出反旗後,朝廷所賴以維持生計的山東錢糧賦稅便不再解京。這些錢糧可是朝廷的命|根|子,前方賣命的將士要指望它來開軍餉,立身朝班的百官公卿要指望它發放俸祿來養家活口,一旦財源斷了,這兵士,這公卿,誰人不心中有氣,口吐怨言。
「自然可以。只是,鑄錢費銅極多,區區古玩銅器……」
袁紹見曹操不從其意,心猶不甘,又把希望寄託在關東軍另一位核心人物——自己的從弟,駐紮在南陽郡魯陽城的袁術身上。於是,袁紹命飛騎送去書信一封,其信大略云:「幼帝非孝靈之子,欲依絳灌誅廢少帝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馬劉虞為帝……」
漢靈帝在位之時,把這幾件銅像當做向四方誇耀財富的象徵,陳列在皇宮裡和都城四方,沒想到,龍馭賓天不過兩年,這些寶貝也跟著化為銅水了!當時被毀的銅像遠不止靈帝朝所鑄的器物,明帝永明五年,特地從長安迎取飛廉立於上西門外,平樂館前,迎取銅馬,立於金馬門外。這次也難逃浩劫,被融之於一爐。當洛陽城的銅器消失殆盡時,這股瘋狂的毀像造錢風又刮到西京長安,一時間,秦始皇所鑄的十二尊臨洮金人也成為工匠們斧鑿交加的對象。
長安舊宮裡的銅人已被擊碎過半。只有三四尊金人未「破相」,但已經放到了工匠的大錘下面。這一天,現場主事的官員調集了一批熟練工和*圖*書匠準備一舉報銷赫赫有名的臨洮金人,就在工匠們「乒乒乓乓」大打出手之際,沒提防,突然衝來一批衣著華麗、氣勢不凡的人馬。為首者竟是一位白髮皤然的老太婆。只見那老太太一邊哭一邊喊,跑過去伸開兩臂擋住正幹得起勁的工匠們,「該死的東西,是誰讓你們來打破咱董府的命|根|子?……還不快給我住手!」
「既然錢幣不夠,何不多鑄些錢?」想了半天,董卓才想出這麼個主意,自以為得意,便仰著臉對大司農說。
「相國之策,一石二鳥,高明!高明!卑職茅塞頓開,馬上回長安改鑄新錢便是。」
袁紹見自己的建議又一次受挫,不免焦急,急忙再次復書袁術,勸他與己同心協力。信中文列舉若干理由,說明幼帝不是原裝正宗皇帝,可以掉換,並以袁氏滿門被殺來激發袁術的同仇敵愾之心。
「哈哈,本初如何一而再地勸我作不仁不義之事,」袁術揚著袁紹的信,對左右冷笑道,「虧他還是個公卿子弟,怎麼也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幼帝如何不是先帝的血脈?說此等混帳話,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吾得修書一封,好好譏諷本初一番。」說罷,袁術便援筆作答道:「……聖主聰睿,資質天賜,賊臣董卓趁危亂之際,擁主自重,此乃漢家小厄。來信云『今上無先帝血脈之屬』,大謬不然,實難苟同。又云,『家室被戮,何忍北面,』血海深仇,董賊難逃其責,與國家朝廷無干,昭昭赤心,志在滅卓,不識其他!」
想到自己有令在先,董卓只好打腫臉充胖子,不僅沒追究辦事者的責任,還得為他們維護聲譽。又下令司農署的官員快鑄錢,多鑄錢。
董卓最初聽到司農署的告急報章時,大為光火,認為他們是危言聳聽。但等到奉召至軍前的大司農皺著眉頭,苦著臉向他詳細陳述了天下錢賦形勢後,才感覺到當前的經濟形勢確實不妙。
一般的將領是這種灰暗的心態,作為首領的袁紹也無甚高超的見解。按理說,董卓誅殺了他的全家,他與董卓便結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早該點起關東義軍,殺向長安去報仇。惡耗傳來之際,袁紹確實披麻戴孝,捶胸頓足,哀痛了一陣子,諸將也陪著落淚。一時間,三軍上下,群情激奮和_圖_書,報仇的呼聲甚為響亮。可三天不到晚,喊聲漸稀漸弱。一個月下來,連微弱的喊聲也消失殆盡,彷彿死者的血跡已被雨水所沖洗乾淨一般。軍營裡照樣是歌舞飲酒,歡笑度日,全然忘卻君父家國之仇。沒有鬥志的烏合之眾最容易無事生非,只起內哄。就在殘冬之際,關東軍的高級將領之間突然產生了廢立之爭的軒然大|波。此番爭論乃是袁紹、韓馥二人首先發起的。
「你說,你說,是誰下令打碎這些銅人的?」董老太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拉住一位官員問。
就在這時,司農署的官員也聞訊趕到現場,見董老太太正在不依不饒地撒潑,便卑聲下氣地解釋原委。
「沒有銅礦,銅器可不可鑄錢?」
董卓懷有幾分揚揚自得的心情,發起這場毀像造幣運動以求解經濟危機。可是,當第一批「成果」呈現在他眼前時,董卓自己也感覺十分沮喪。這些新錢不僅又小又薄,而且既無外肉,又無內廓,「五銖」二字夷漫不全,簡直跟沒有字形一樣,絕難辨識。像此等劣錢不僅無法和漢武帝首鑄的五銖錢相比,連漢靈帝時所鑄的五銖錢也不知比董卓手中的小錢好出多少倍!
見相國老娘執意不許再碰金人,無可奈何的司農官員只好令工匠收工,自己回衙,立即修書給駐紮在洛陽的董卓,詳細稟告情況,並把金人流淚的情形突出地渲染一番。
聽完韓馥這番介紹,袁紹深以為是,當下便傳各路首領前來大帳議事。
望著這些劣錢,董卓想大罵主事者「混帳」,再想一想,又開不了口:不能怪罪主持鑄幣的司農官員拆爛污,董卓早就有令在先:不管錢鑄得好壞,只要數量能滿足天下交易使用即可。所以,工匠們想方設法在剋扣含銅量上下功夫。結果,便鑄成這鑄幣史上最惡劣、最輕賤之小錢。
接到司農署官員的稟告,董卓記起早已遺忘的陳年舊事,不由暗暗叫起苦來,得罪天下人都不怕,可是得罪了自己的保護神不得了。於是董卓給司農官員緊急傳令,要他們立即停止銷毀臨洮金人的行動,並採取一切措施保護好剩下的幾尊銅像;自己又對神靈許願道,一旦消滅關東叛軍,定要在舊址之上重新塑造新的臨洮金人。
困窘之中的袁紹,苦思苦慮了多日和*圖*書,認定了一個道理:關東義軍豎幟一載,天下響應者不多,無非是因為董卓挾天子而令諸侯,打著朝廷正朔所在的招牌,因此,叫得響,傳得遠。至於小皇帝是否真正坐朝視事,只有天知道。既然你董卓可以拉起年在幼沖的劉協作為大旗,我袁紹難道不能另立一位宗室子弟作天子,然後號令天下,與董卓分廷抗禮?如此這般,就不患天下人不歸順了。於是袁紹便找來韓馥,和盤說出自己想法。韓馥聽罷,大為贊同,並具體提出人選:宗室幽州牧劉虞十分賢明,可立為關東軍的天子,韓馥還向袁紹介紹了劉虞的政績。他說:這劉虞四月間就被升遷為太傅,只是道路壅塞,任命無法傳達而未能成行。劉虞為幽州牧之前,幽部地接荒漠,出產少而耗用巨,年年入不敷出,朝廷每年從青、冀二州的歲賦中調割出二億來補給幽州的開支。劉虞到任之際,正值天下大亂,青、冀二州斷絕了對幽州歲賦的調撥。失去了外援,匈奴也乘機寇掠,大小官員無不人心惶惶,都想棄職而逃。面對困境,老成的劉虞處變不驚,以身作則,脫下朝廷封疆大吏的冠袍服履,身穿破衣,腳登芒鞋,整日不辭辛苦,巡行在各郡縣,勸農督桑,宣諭教化。劉虞雖身為高官,卻盡棄水陸之珍,一日三餐只不過粗飯淡茶,連魚肉都不上桌。任職內,他不僅嚴於自律,又抑豪強、除苛政、減重賦,開上谷邊市,通漁陽鹽鐵之貿易。不上數年,幽州面貌為之大變,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三十錢就可買到一擔穀子,這與京城斗米萬錢成了鮮明對比。有安定的環境,豐饒的收成,幽州成為戰亂飢荒中的一個綠洲,一時間,青徐二州避亂投奔劉虞的士庶就有百萬餘口。劉虞是來者不拒,一律收受,並給田給糧,令其安置生業,不上數載,流寓於幽州的外來士庶都樂不思還了。
袁術接到來信後,草草一閱,便束之高閣,只讓來使捎回口信:廢立大事,非臣下可擅議之,術不敢從命。其實,袁術外托公議是假,心中別有所圖是真。袁術自己也有天大的野心,一旦立個年長有德者為帝,自己陰圖自立的計劃就難以實現,於是便回絕袁紹的來信。
董卓這番折騰,對他自己來說並無什麼損害,只是害苦hetubook.com.com了京城裡的官員和百姓,人人都藉著這些劣錢而暗罵董卓「不是東西」。
小錢鑄好之時,便是舊五銖錢停止使用之日。公卿百官,庶民百姓捧著這些惡劣小錢,無不愁眉苦臉,不知如何使用。那市面上的物價也如同跑馬似的飛漲起來。不數日,一擔穀價竟漲至數萬錢。店肆開始拒收小錢,到了後來,誰都不肯用這「無文」的劣錢,只好採取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法。
「大人,凡鑄錢得先開礦採銅,可如今四方不穩,京城周圍亦無銅礦開採,前朝鑄錢的銅礦大都在山東荊襄一帶,可如今那裡都扯起了反旗,縱銅礦堆積如山,此刻也指望不得了。大人,若沒有礦石,又如何開火鑄錢呢?」
董卓一聲令下,兩京之間又開始大搜索,大搶掠,大破壞。首先被敲成銅塊的是漢靈帝中平二年才鑄成、陳列在南宮玉堂裡的四尊銅人和四面銅鐘,接下來被打碎的有陳列在平門外橋東的天祿,蛤蟆等青銅塑像。這些造像無一不是國家級的珍寶,當日為鑄造它們不知耗費了多少國帑和工匠的精力。
袁紹說完議題後,目光停在了曹操身上,他盼望這位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說幾句贊助的話。可是曹操一開口,卻使袁紹大失所望:「吾等所以舉兵,而遠近響應者,蓋度義而動也。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今幼主微弱,受制於賊臣。然天下公認皇室正宗,一旦改易,天下孰安!是吾等亦為董賊矣!」見曹操目光炯炯,慷慨斥喝,帳下諸人皆有讚許之意。接著,曹操又丟了一句分量極重的話:「諸君欲北面,我自西向,初心不改!」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帳。
「果然是那個忘本的東西所為!」氣急敗壞的董老太太也顧不上給董卓留個面子,氣呼呼地對攙扶著她的曾孫女董白說:「瞧你家阿爺做的好事,糊塗到這等田地,竟然自己毀起命|根|子來,難道他不怕神靈報應!若沒有這些臨洮金人庇佑,那有那混帳東西的今天。做了再大的官,也不能忘本啊!白兒,傳我的令,誰要是敢再毀銅人一根毫毛,我就一頭撞死在銅人身上!」
「怎麼就不好鑄?」
「相國所言,卑職末嘗沒有考慮過,多鑄錢幣的確是一個解救燃眉之急的辦法,然而如今錢也不太好鑄啊!」大司農滿臉愁苦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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