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侍立在旁的諸將，見董卓一會兒滿臉愁雲，一會兒唉聲嘆氣，俱嚇得屏聲靜氣，好容易見董卓臉上有了笑意，才鬆了口氣。

董卓如此奔襲，意在警告示威，他聽說關東軍要另立天子，又氣又惱，當即就發動了這次軍事攻擊行動。董卓要向那幫紈袴子弟顯示關西精銳的雄風，想尋找機會殲其主力。可是不堪一擊的關東諸將，只知逃命，誰敢與他爭鋒。眼見魯陽城就要到了，仍不見有迎戰之敵，董卓甚至感到一種天下無敵手的寂寞。

剛開進皇陵地區，還未挑陣，就見孫堅率眾奮勇殺來。孫堅一馬當先，衝在前面，手下將校也精神飽滿，鬥志旺盛。只見旌旗敝日，殺聲連天，孫堅率眾像千丈瀑布一樣狂瀉而來。見孫堅與其部下如此英勇好戰，董卓不免心虛。自打入朝後，董卓覺得自己的精力鬥志大不如從前了。以往，只要一上戰場，不管敵人如何凶猛，也動搖不了自己必勝的信心，可現在一上戰場便擔心吃敗仗，其次便想到退出戰鬥。董卓對自己也感到不滿，昔日的雄武氣概到那裡去了？往日戰無不勝的好運道怎麼一去不復返了？

孫堅剛至梁東，便有探馬飛報坐鎮在畢圭苑的董卓。見孫堅來勢凶猛，董卓不由眉頭緊皺。想了半天，才想起一個堪與孫堅相抗衡的將領來。此人便是前番在滎陽城下大破曹操的中郎將徐榮。董卓傳令徐榮，率萬餘精騎，前往梁東截止孫堅，叮囑他在孫堅立足未穩之際，便發起攻擊，一舉擊潰孫堅所部。

漢靈帝中平二年，孫堅在右扶風的西征軍大帳內曾勸主帥張溫誅殺董卓，張溫不聽，孫堅便離開了西征軍，回到故鄉江東。屈指算來，已有五年。這五年來，董卓再沒有見過孫堅的人影，聽說朝廷於前年擢拔他做了長沙太守。這次關東軍起兵，他也率部相從，成為十四路人馬中的一股，孫堅雖未進入關東軍的核心圈，卻也有不小的影響。袁術得以入居南陽，就是孫堅先期破城的結果。董卓對他十分重視，甚至有點畏懼。在關東軍諸將領中，董卓認為，孫堅才是唯一的對手。董卓一點也不敢小瞧這個操吳語的江東蠻子。所以，一見孫堅率眾在小山上會飲，董卓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小心上當、不可栽在這小子手中。」董卓一面暗自盤算，一面冷眼靜觀孫堅的舉動。

然而，董卓沒有發起進攻，反而退後數步，匿作觀望態勢。孫堅見狀，不由大喜。他一下就識破董卓的心思。好，既然你懷疑有詐，我索性來個詐到底。於是孫堅不動聲色，以目示意座中諸人不得露出驚慌之態。又暗中傳令：行走坐臥，一如先前，不許妄動。大家照樣飲酒，照樣吃菜，照樣談笑風生，彷彿根本就沒有看見不遠處的萬餘隴西精騎。

脫逃出來的祖茂，好不容易才找到孫堅。連夜收集殘部，檢點下來，還有萬餘人馬。第二天又分部整頓，移師駐紮東城，名叫陽人聚。

李傕高興而來，狼狽而歸。他囁囁嚅嚅地把詳情稟告給董卓，董卓氣得七竅生煙，呆如木雞，半晌，才冒出兩句話：「咱老子這輩子怕過誰？來日戰場上見！」

再看看自己的部下，已被孫堅帳下的程普、韓當、黃蓋等驍將分別圍住，捉對廝殺，而且對方是越戰越勇，自己的將校卻無心戀戰，勉強應付，心有餘悸的兵士更是不堪一擊，短兵相接才一個時辰，勝負就已成定局。

初平二年春二月，孫堅率部誓師出發，不數日便攻入離洛陽只有百里之遙的梁縣。隨後把行營設在梁縣城東，擬休整數日後，再向和_圖_書洛陽挺進。

由此看來，打，決非上策。最好如孫子兵法所云：「不戰而屈人之兵」。董卓又想起了計收呂布的過程，若能遣一辯士赴孫營遊說，化干戈為玉帛，使孫堅歸順於己，這樣不僅可以分化瓦解關東軍，而且可為自己收攏一位虎將。這才是上上之策。只要肯下本錢，想來沒有不成功的買賣。想到這裡，董卓的臉上才有幾許得意之色。

說來好笑，孫堅並非故設疑陣。他看不起關東軍中那些平日裡誇誇其談，風聲一緊便爭先逃命的將領，他也不信董卓會來得這麼快，他打心裡瞧不起董卓。他準備自動斷後，在魯陽城外，來一個長夜之飲，然後，瀟灑離去，也不失江東儒將風度。沒想到這一次的瀟灑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哈哈，哈哈！」李傕一番大話，把董卓說得心花怒放，他彷彿已看到孫堅恭恭敬敬地率領一幫江東親兵，前來大帳歸順，董卓樂不可支，忘形狂笑起來。

孫堅見敵人已進入埋伏圈，一聲號令，埋伏在四周的程普、韓當、黃蓋等先後殺出，把衝在最前面的華雄團團圍住。華雄仗著自己一柄神出鬼沒的大刀，也不把來者放在眼裡，左揮右砍，使出全身的招數，擋住來自各個方向的攻擊。華雄正殺得性起，不防一聲呼哨，萬箭飛來，密如蝗蟲。一時間，華雄連人帶馬栽倒，再過一刻，渾身上下盡是箭鏃，活像一個大刺蝟。華雄既死，餘部也被趕盡殺絕。等到徐榮領兵趕上，前軍已無一生存，方知中計。忙退兵逃命。主帥一退，全軍大亂，頓時轍亂旗倒，死傷無數，再經孫堅驅殺一陣，剩下的就不多了。

接連敗北，使董卓發昏的頭腦清醒不少，若不能遏制孫堅的勢頭，任其長驅直入，恐怕從此以後，中原將永無自己的立足之地。想到這裡，董卓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董卓之所以沒處置胡軫，並不僅僅是因為有呂布代為說情。孫堅的詭詐之道，他早有領教，魯陽城東自己也被耍弄了一番，更何況是胡畛這樣胸中無甚謀略的莽將，又那是他的對手？兵將已損，再加處罰又有何益？不如賣個人情，使他更加畏服於己。

初平元年冬，董卓率領萬餘精騎百里奔馳，直插袁術的大本營魯陽城。一路上，關東軍望風而逃，董部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此時，孫堅已吸取昨夜教訓，不敢浪戰，決定用計謀破敵。他先令親將程普、韓當、黃蓋諸人，分為三路，暗中埋伏，嚴陣以待。等到徐榮率部近前，便親自率兵挑戰誘敵。戰至數合，便拍馬返奔。徐榮不知是計，就要催馬追擊。未等徐榮親自出馬，身後閃出一位猛將來，只見他一馬當先，衝到陣前。此人名叫華雄，乃徐榮手下第一位驍將，自許有萬夫不當之雄，平時出入兵陣，無人敢敵。此刻，見孫堅敗逃，便揮起一柄大刀，縱馬追去，部軍緊隨其後。徐榮也把槍一揮，令大眾跟上。

經此大挫，董卓也失去經營中原的信心，西歸長安的念頭頓生。於是一邊在澠池收集殘部，一邊沿豫陝交界處佈置起一道防線，他令東中郎將董越駐紮澠池，中郎將殷煨屯守華陰，牛輔屯守安邑，其餘諸將分佈在各縣。

董卓勒馬停下，四望審察，他不相信關東軍會棄城而逃，還是慎重點為好。果然，董卓發現城東一座小山上聚集著百餘人馬，仔細看看，不由大為詫異，山上這伙人正點著火炬飲酒作樂，坐在首席上談笑自如的是江東孫堅。幾年不見，孺子孫堅容貌一如往昔，依然是那麼儒雅瀟灑，風和_圖_書流倜儻。只見他飛觥在手，如長鯨吞波，環座而列者，董卓都不認識，想來必定是孫堅的部屬。怪哉，怎麼會城門大開，難道是誘兵之計。董卓稍一遲疑，便揮手傳令大隊人馬停止前進。

「太師，據吾所知，孫堅雖屢打勝仗，卻不受關東諸將的歡迎，尤其是袁公路，對孫堅更是百般警戒，千方阻遏，惟恐其打下洛陽，奪得頭功。本來，他們倆人有約在先，一個打先鋒，一個負責接濟糧草，可是袁術卻為帳下謀士所惑，斷其糧草供應，使孫堅所部飢寒交加，怨言叢生。此刻孫堅已撇下大部，經率數人馳赴魯陽，找袁公路討軍糧了。」

「汝有何良策？快說與孤聽！」董卓歷來信任李傕，笑瞇瞇地問道。

大眾跑到數十里外，不見追兵殺來。定下神，胡軫大為奇怪，呂布的部隊怎麼連個人影子也沒有，五千人馬難道全部土遁而去？等到潰軍趨集，檢點人數，五千人馬只剩下二千餘人。胡軫垂頭喪氣，已無鬥志，只好領著殘部返歸洛陽覆命。

孫堅見董卓大敗，立即揮旗掩殺。不過片刻時辰，已將來不及逃跑的餘敵全數殺盡。皇陵之戰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後，孫堅留下少數兵士，一面打掃戰場，一面掩護被董卓所盜掘的陵寢，然後領著大部隊，馬不停蹄地進入了洛陽城。

看來，孫堅確有比董卓高出一籌的過人膽略。魯陽城東，孫堅百餘人馬嚇退董卓萬餘精騎，守住魯陽，在關東軍內一時傳為佳話，且越傳越神，主將袁術更是刮目相看，當即表請孫堅為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孫堅復任之日，便與袁術約定，自己願率江東子弟兵充作西進討逆先鋒，殺向洛陽去，由袁術輸運糧草作接濟。

天濛濛亮了，魯陽城已在眼前，城門洞開，各種守城器具齊齊整整地擺在城牆上，就是無人守護。

「太師不必發愁，某有一計，不費一兵一卒，可立致孫堅於大人帳下。」享有「賽張良」之稱的李傕，又率先上前獻策。李傕之所以不再以相國稱呼董卓，是因為本年二月，朝廷降詔，遷董卓為太師，位在諸侯王之上。要知道太師一職，可是人臣中最顯貴的職位，而且不是常設的官職，非德高望重、功績卓著者難以獲得。古代有箕子；周武王時，有姜太公；成王時有周公，並為太師。秦朝及漢初均不設此職，兩漢四百餘年，任太師者，除董卓外，只有西漢的孔光叨此殊榮。所以帳下諸將為討董卓歡心都改口尊稱太師。

山上的人越是自在，山下的董卓疑心越重，他不知孫堅玩的是什麼戰術，而不知道的戰術就是最可怕的戰術。孫堅小子，先看你怎麼動，等你露出下半截，我再收拾你不遲。

第二天，飛騎來報，孫堅已率眾離開大谷口，正向洛陽挺進，前鋒已抵北邙皇陵間。董卓立即點起一千兵馬，率著郭汜，李傕諸將，匆匆地朝皇陵方向趕去。

胡軫自恃年長，且追隨董卓有年，是隴西軍中的宿將，瞧不起新附驟升的呂布。還未出兵，便在軍中揚言：「今日出軍，須先斬一青綬，方可使士卒效命，殺敵揚威。」所謂青綬，乃中郎將的佩飾，不言而諭，這是衝著呂布而發的。呂布聞此狂言，大為憤怒，當面不好發作，只是冷笑而已。等到行至廣成，離陽人聚不過數十里之遙，呂布便不願再前進一步，詐稱身體不適，需歇息再行。胡軫見人困馬飢，也擬休息一宿，待明日清晨再向孫堅挑戰。當夜便在曠野宿營。軍士們遠行疲乏，連營柵都沒設，便解甲就寢。睡至三更，突然聽https://m.hetubook.com.com見有人在狂呼亂叫：「賊來了！賊來了！」各軍將士從夢中驚醒，不及披掛，就四散狂奔而去。主將胡畛，此刻也顧不上辨別真偽，慌里慌張地奪路逃跑。大眾狂奔了數十里，並不見有追兵的蹤影，胡軫這才清醒過來，號令大眾停下，排查眾人，喊聲何來，眾兵將皆面面相覷，不知原委。胡畛猛然醒悟，大罵道：「娘的，定是呂布那小子使的壞，看我日後不找你算帳才見鬼！」

大家在野地裡凍了半宿，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再返回原先的宿營之處，收取兵械馬匹。眾人一面收拾，一面呵欠連天，大罵呂布不是東西。沒提防前方煙塵大作，果真有一隊人馬殺來。為首的大將，正是關東軍中的破虜將軍孫堅。見敵軍驟然殺至，人人面如土色，回頭便逃，任胡軫怎麼喊也彈壓不住，敗兵像潮水一樣退下，胡軫見大勢所趨，只好又隨敗兵倉皇而逃。那些跑得慢的，便被孫堅大軍一一俘殺。

僵持了半晌，孫堅便離席起身，騎在馬上，率著眾人，不疾不徐，說說笑笑，入城而去。至了此時，董卓仍不敢追擊。城門關上，吊橋拉起，孫堅微笑著出現在城樓上，董卓才知自己上了一個大當。董卓沒想到戎馬一生，身經百戰，今日還是栽在孫堅這個江東小輩手上，真是「八十歲的老婆婆倒繃了孩兒。」頓時，董卓的臉都氣變了形。氣頭之上，本想號令攻城，可董卓是來尋找關東軍主力決戰的，既沒帶渡水之具，又沒帶攻城之械，只好怏怏而歸，無功而返。

但李傕的海口誇早了，董卓也笑得太早了。事情的結局完全出乎他倆的預料。

胡畛入報董卓，卻看見呂布已侍立在董卓旁邊，方知道小子早已回了大營。胡軫忙不迭給董卓叩頭請罪。好在呂布也投鼠忌器，只稱孫堅兵盛，不敢指責胡畛的過失。胡畛免受敗軍之譴，也不想挑起事端。董卓不滿地揮了揮手，示意胡軫退下。胡軫如逢大赦，又給董卓連磕幾個響頭，躬身退出。

孫堅既得傳國璽，不由異想頓生，也顧不上追擊董卓，當即攜璽還營，住了一宿，便令軍士拔寨離洛，僅派部分人馬前往新安、澠池追擊董卓，自己卻率大部返回魯陽城。

徐榮慘敗的消息傳回洛陽，董卓大為驚慌，忙調兵遣將對付孫堅。當即派東郡太守胡畛為大督護，率步騎五千，中郎將呂布為騎督，率兵五千，火速出發以助徐榮迎擊孫堅。

「卑職追隨太師多年，豈能不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太師如此慷慨大方，想那孫堅亦不是木石之人，據吾推算，勸降孫堅，已有十二成把握。」

是啟程的日子了。但他不能這樣上路，他要為自己設計一個鮮衣駿馬，儀仗生輝的凱旋場面。沒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包裝，他決不往西邊邁出一步。為此，他寧可學那些沒有新嫁衣決不出嫁的大姑娘，甘願無聊地待在澠池這個小城，整日與部下飲酒解悶，也決不肯馬上灰溜溜地上路。可是，無聊的等待時時勾起失敗的恥辱。這位不可一世的奸雄心裡攪起陣陣刺痛，終日飲酒也難阻遏這種刺痛感，而且往往酒後猶甚。這一天，董卓與部下說好，只飲酒，不言事，可三杯酒才下肚，董卓又忍不住對部下嘮叨起勝敗榮辱之事：「關東諸軍，屢戰屢敗，皆因畏懼於孤，無所作為，只有孫堅這個小子，是個人物。眾將應慎與之戰。」見諸將點頭稱是，董卓又說：「昔日孤與周慎西征邊章、韓遂，孤已擬定全勝之計，可張溫這個老傢伙偏偏不聽，卻派我去征討先零叛羌，ｈｅｔuboｏｋ.com.ｃｏｍ孤知急切之間不能取勝，但又不好違抗將令，只好引部而去。孫堅隨周慎西征，與孤見解相似，請求先率部進抵金城，請周慎以二萬兵士作後援。邊、韓若不出戰，便截斷叛軍的運糧之道，逼他決戰。此可謂萬無一失之方案，若是肯用我們的建議，涼州豈不早就平定了。可惜張溫不能用孤，周慎不能用孫堅，結果卻是六軍上隴西，五軍敗績，獨我部全師而還。當時孫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佐軍司馬，我已看出，其人見解不凡，與孤相近，是個人才。可惜，眼下卻不識時務，追隨諸袁這幫不中用的花|花|公|子，明珠暗投，可嘆！可嘆！」言罷，董卓又陷入對往日輝煌戰績的追憶中。

「好！正合吾意。」董卓拊掌大笑道。「孤便委任汝為使者，一旦孫堅自魯陽回營，汝便攜上珍寶，前往孫營親傳我意。若是孫堅肯歸順，孤不僅要保舉他升遷要職，他的子弟亦可保荐為刺史。此外，孤還願與孫堅結親，擬將孫女小白許配孫堅之子，聽說孫堅有兩位了不得的公子，一位叫孫策，一位叫孫權，都是名動江東的英雄人物，孫堅可任擇一位與孤之孫女結親。總之，只要孫堅肯歸順，什麼都好說。李傕，汝可明白我的意思？」

此刻舊同僚、新對頭就在眼前，董卓心情有點緊張，而孫堅心裡比他緊張百倍。孫堅表面上神色自如，不改談笑，心裡卻是七上八下，他感到自己攥杯的手在微微發抖。汗水一層一層往外沁。山上山下，連將帶兵加起來也不過百數人，一旦董卓縱騎殺上來，這百數人頃刻間都要化為齏粉。

董卓本希望手下眾將，助己一臂之力，好擺脫孫堅一步不饒的進逼，可自己的手下卻是自保不暇，氣得董卓暗罵不已。一分神，槍法大亂，慌張之間，破綻百出，孫堅見有機可趁，頓時勇氣倍增，槍槍直取董卓的心窩，呼呼作響的槍風，嚇得董卓冷汗直冒。

若是再派人前去迎戰，兵倒是有的，但能與之抗衡的將領卻實在難以挑選。像徐榮、胡畛、呂布這樣的悍將都敗在孫堅的手下，誰還敢再與他交鋒？即使自己親自出馬，恐怕也難以預料勝負。

「看不出來，李將軍人在我軍，卻對孫堅大營的事瞭如指掌，不愧是孤的『賽張良』。」見李傕說得頭頭是道，董卓讚道。

徐榮聽說孫堅敗而不潰，依然成軍，還繼續向東前進，不由怒火中燒，忙領兵往攻。

「此刻不走，更待何時？難道非要死在孫堅的槍下不成？」董卓見勢頭不好，策馬便走。帥旗一動，全軍更亂。拼命廝殺的呂布見董卓敗下陣去，也只好捨敵保卓。帶著數名親兵，緊跟著董卓的馬後，踉蹌西奔。此刻的董卓也顧不得半世的盛名，只顧逃命，經過洛陽城時也不敢進入，便帶著呂布一路狂奔到澠池才勒住馬。

「什麼，勸降？真是猢猻不知臉瘦！」未等李傕說完，孫堅就霍地站立起來，拍著桌子大罵道：「董卓算什麼東西！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漢賊，我與他勢不兩立，不共戴天！董卓倒行逆施，無惡不作，我恨不能夷其三族，懸賊首於城門，他竟敢大言不慚地要與我結親，真是可笑至極！」說著，他指著李傕罵道：「要不是留個人傳話給老賊，今天先要斷你的頭來祭旗。快滾回去，告訴老賊，我軍糧草已齊，明日殺向大谷口，他若有膽量，明天洛陽城下見，我要與他決一雌雄。滾！」說罷，不由李傕再說一句，即令帳下親兵把他攆出了營帳。

「太師過獎，某在帳下效力，理應知己知彼，獻計獻策。我想，既然孫堅不見諒於袁公路，ｈｅｔｕｂoｏk•com•com我們為何不起隙而入，遣一辯士入孫營勸其歸順太師，以某之見，此事有八成勝算，某雖不才，願充使者，伏望太師准行。」

孫堅像一隻下山的猛虎，片刻之間便衝到董卓面前，「老賊，速下馬受降！」孫堅一聲大喊，躍馬揚槍，直取董卓的頸項。董卓見勢頭來得猛，只好持槍迎戰。戰至十餘回合，便覺得手麻腰酸，氣喘吁吁。而孫堅卻是越戰越勇，步步緊逼。

此刻的洛陽城已是一片廢墟，到處是斷垣殘壁，滿目荒涼，昔日繁華如錦的十一朝帝都，現在變成野狗狂嚎，昏鴉亂飛的墳場。此情此景，令徘徊憑弔的孫堅諸人，忍不住唏噓流淚。孫堅當即令手下打掃宗廟，祀以太牢。然後，率領親兵巡行在昔日皇宮間。走到皇城南，忽見一道毫光，衝空而起，凝成五色，不知何物作怪，孫策馳將過去，凝神細視，光芒出自一口古井，那井欄上鑴著「甄宮井」三個大字。再往井中俯視，只聞水聲潺潺，深不見底。依舊有隱約光環如釜中蒸氣，裊裊不絕。當下命令兵士先將井水汲乾，再用一架轆轤把一名健卒放到井底。須臾，健卒從井底上來，手中持有一匣，捧呈孫堅。孫堅打開匣子，乃是一方玉璽，方圓四寸，上鑴玉龍交紋，下有篆書，鑴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惟旁缺一角，用金鑲補。孫堅見璽大喜，心想這莫不是赫赫有名的傳國玉璽，便忍不住摩娑玩賞起來。帳下有識寶者，當即向孫堅說明此璽的來歷，此璽乃用和氏璧所製，金鑲一角，是王莽篡位時，孝元皇后擲璽於地，破損一角，以金鑲成。至於玉璽為何沉於井底，可能是少帝被張讓持挾，夜走小平津的時候，倉促間，來不及攜璽同行，掌璽的小黃門，只恐為人奪去，索性投入其中，後小黃門被殺，此璽的下落，便無人知曉，成為懸案。

徐榮得令，先引輕騎馳抵梁縣，又令大隊人馬在後跟進，前頭部隊於太陽落山時潛至孫堅營地四周，埋伏下來，專等大隊到來後，發起攻擊。此刻，已有邏卒給孫堅報上信來。孫堅認為這不過是敵軍的小股偵察部隊，不須出動主力部隊，以免被糾纏住，只是吩咐加強巡防，依舊按往日的作息制度，令各營歇息不提。誰知到了半夜間，營外火起，殺聲大作。原來徐榮候得大隊人馬到來，便號令劫營。軍人出身的孫堅，睡夢中也是十分警覺的，一聞有變，立即披掛上馬，引眾出戰。行至營外，透過火光望去，只見四下都是董軍旗號，暗思自己的人馬已陷入重圍，萬難保全。不如令部兵各自為戰，東衝西突，董軍抓不住重心，說不定還能保住部分兵力。於是，孫堅立刻傳下命令，自己率領一隊親兵認定一個方向，衝在最前面，右左揮刀，拼死殺開一條血路。待得衝出重圍，回頭一看，只有親將祖茂和數十騎殘兵相隨左右，餘皆不見。董家軍還在後面緊追不捨。情急之際，祖茂拍馬上前，勸說孫堅脫下頭上的赤幘，戴上自己的盔帽。孫堅亦不推辭，全部依照祖茂的安排行事。兩人換了帽，祖茂又讓孫堅先行，自己留下斷後。黑暗之中，追兵只認頭戴赤幘者為主將孫堅，便一擁而上緊追祖茂。就這樣，孫堅安然脫圍。祖茂被敵兵迫得緊，情急智生，脫下赤幘掛在墓冢間的石柱上，然後悄然下馬。伏在草叢中，潛行而去。追兵看見赤幘就在眼前，不由喜出望外，一哄而上，四面圍住，有幾個大膽的軍士，奮拳張臂，搶步上前，想就此活捉孫堅，誰知一拳出手，鮮血淋漓，走近一看，才知是根石柱，只得嘆聲晦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