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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聲

作者:井上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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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奶瓶呢?」
不知在第幾次停車時,賈賈讓小百合赤足站在河水拍打著的岸邊,順便幫她洗腳。小百合不知是否因感水冷,最初一直不肯下水,但一旦習慣了水性,便揮舞著雙手,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賈賈和司機則在一旁忙著照顧小百合。
「快一點!」
「我也這麼想。」
鏡史郎推開車門,探出半身說:
「你剛才說什麼?是不是說鹽津呢?」
語氣非常肯定。
「對,日本這麼狹小,我想,任何地方都有人住吧!」
司機回頭問。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到近江吧!」
司機問。
鏡史郎抱著小百合坐著,最近,小百合一直都由賈賈抱,而很少讓鏡史郎抱,所以,他覺得他已經很久不曾好好地抱過他所心愛的小百合了。小百合雖張開雙眼,但目光凝聚於一處而乖乖地讓鏡史郎抱著,她的一舉一動頗令他感到擔心。小百合的面頰摸起來很熱。據說她是流行性耳下腺發炎,而她的面頰的確有一邊腫得很奇怪。
賈賈走了。鏡史郎依賈賈所示,已在後院和將住院的小百合道別過了。鏡史郎一直目送著他們走下河灘、渡過橋面,走出河流對岸的路上。
車子正要開入海津市區時,小百合醒了。
高島的勝野平原暮色已黑,
「好像是櫻花。也許近江一帶比北陸稍微暖和點。」
「那是櫻花吧!」
「比良?好吧!」
說完後,很快地跑回派出所。

警察說完這句話後,便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令人恐懼的緊張感使年輕的警察身子僵硬而眼佈血絲。
聽到賈賈、司機和那位太太都極力贊成將小百合交給賈賈,而讓他在家等候的說法時,鏡史郎也自覺那是最好的辦法。他覺得如果照辦,小百合的生命才能得救,否則,小百合的生命將遭受危險。
「沒錯,的確很奇怪,真不方便啊!」
賈賈和小百合踏著紫雲英的地毯逐漸走回。小百合身上掛著數條紫雲英做成的花環,頭髮上也插著紫雲英,由賈賈牽著手,搖搖擺擺地走來。
鏡史郎心想,才剛天亮就這般混亂,如果到了中午,不知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此看來,可見敦賀也落入敵人手中,街道也充塞著魔鬼,他本想到若狹一行,但可想而知,若狹必也無可託身之處,何況是官府所在地呢!
吃完飯後鏡史郎向後仰臥,由於整晚皆搖晃於車中,所以,如今能躺在這靜止的大地上,倍覺身心舒暢。
鏡史郎突然說。
小百合仍然哭個不停。
鏡史郎滿足地說。
「近江?能到近江去嗎?」鏡史郎問。
「春夜真寂寞。」
「我想前方可能在施工中,因為這是單行道,所以,車子自剛才起便停止不前。」
乘馬忽覆倒,
「有沒有別條路可走?這條路有些令人討厭。」
「好,那麼,我們再過去一點,這樣子比較安全。」
「有孩子真辛苦!」
於是,司機下車,向村人詢問通往堅田確定的路。
「她才剛學會走路,照理說應該不會輕跳。她可真是個天才。」
「聽說這是這一帶最大的市鎮。而且,安曇川在此處做九十度的急轉,流向比良山的後部。他們還說,這邊過去後,就再也沒有像樣的部落了。」
「那我馬上去。司機先生,請你馬上準備車子……到京都去,讓她住進最大的醫院——小百合,振作一點,再忍耐一下。」
賈賈說。
鏡史郎也立刻回答。鹽津和海津都是陌生的地方,所以,無論選那一條路都無所謂。
車子沿著曲折的安曇川行駛。河川的寬幅已漸狹窄,而農家的燈火時而可見地偶爾沿著河川散佈,偶爾隔岸閃爍。
聽到賈賈這麼說,鏡史郎也下車了。陽光不知何時已高張起來,賈賈和司機則早已鋪好草蓆,正準備豐盛的早餐。的確,在紫雲英花園裡享用早餐,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司機說。究竟什麼才是安全的?他們並不清楚。但現在,司機、賈賈都有儘量遠離人群才安全的心情。
這是一場長久的交涉,賈賈和司機一直沒有回來。大約過了三十分鐘後,這才看到獨木橋上一雙人影晃動。不久後,賈賈回來後說:
鏡史郎想以此地為永居之地,覺得除此之外不會有更好的地方了。
司機被賈賈催著出去。
但是,居然有人折下櫻花樹枝而玩弄著。也有人在散落的櫻花樹下舉行酒宴,高唱無聊的歌曲。
警察一言不發地愣了一會兒才說:
「我在對岸的路上等妳,好嗎?」
賈賈說。
湖面有時遠離國道,有時則在突然接近後又突然遠離。這般的湖,對鏡史郎而言,和剛才的湖全然不同,現在的湖面如褪色般失去了碧藍,連波浪看來都像帶刺而神經質。
他們要去的農家位於小丘陵的山麓上,一旦到了之後,他們不經由正屋而直接走向別院。那似乎是一棟退休後居住的古建築物,而且正屋和別院各自獨立。
雖不知那山中屋舍位處何方,但自從夜間離開後,車已行駛了一個晚上。白天雖有充足的睡眠,但到了晚上,鏡史郎、賈賈、小百合仍沉沉入睡,沒有睡著的仍只有忠誠的司機一人。他根本就沒有睡覺的時間,而且,不知在那裡轉錯了路,車竟行至波濤洶湧的日本海岬角頂端,於是他只好又折回,並一再避開國道,改走迂迴的小徑,總之,他一直不停地駕車而行。司機的心中不斷地產生莫名的不安感,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逃亡者的不安感和被追蹤者的恐怖感,使他絕望而狂暴。
「你看,隔壁的馬廄不是發出聲響了嗎?」
鏡史郎的表情顯得嚴肅。
「請稍停一下,那家燈火好像不錯。」
「爺爺,請幫我揉揉脖子,好嗎?」
路,漸往上坡且越發崎嶇,車子緩緩地攀行著。安曇川的流水如蛇之尾巴般越來越細,而最後從車子所駛的路中向下掉落。車子繼續行駛於杉樹林中。三十分鐘後,便到達半山頂,自此後路便呈下坡。在車未行至半山頂前便離開了安曇川。所以,一到半山頂,視野便開展了許多,車也沿著不同於安曇川的河流而駛。駛入第一個聚落時,賈賈吩咐說:
「馬!」
——應該睡飽了吧!起來吧!起來吧!起來吧!現在起來亦無所謂吧!我們不捨晝夜地流著,嘩啦!嘩啦!整夜奔流。
「不知道,不過,我們的出發地是東京。」
「在這裡洗車,倒也方便。」
「不過,還是問問賈賈小姐的看法比較好!」
「啊?」
「什麼,敦賀。」
鏡史郎和司機一起回到別院的時候,屋子裡面和剛才有點不同。一位中年女人探視著賈賈懷中的小百合和*圖*書,並把濕毛巾放在她的額頭上。
賈賈一反平常地說,司機也說:
然後賈賈又說:
鏡史郎覺得,他現在終於接近了尋找了好幾年、好幾年(鏡史郎深自以為)的平靜地方。這裡真不愧是近江。
「路,你知道吧!」
「在下一個部落附近,找今天晚上要住的地方吧!」
「坐車的話,不會太多,大約一小時半或二小時就會到。」
「爺爺,我們在這裡吃早飯吧!」
鏡史郎大聲地說:
「小百合妳看,很漂亮吧!櫻花的花瓣都飄落於水面上呢!」
「那麼,是伊吹山那方向呢?抑或是比良山那方向呢?」
「我們就沿著這條安曇川,到上游看看吧!」
賈賈也這麼說,鏡史郎看著這二人,只是默默地和鹽津這個地名奮鬥。
「看起來,卡車司機想趁天未黑之前,趕回京都大阪。」
「能叫得到醫生嗎?」
鏡史郎大叫。
「好,走吧!」
聽到這句話後,鏡史郎更加戰慄了。
「對呀!」
鏡史郎讓小百合躺在座位旁,自己也跟著下車,一下車,河流聲和著夜晚的寒冷一起向他襲擊而來,於是,他只好又回到車上。
「發高燒?」
必也戀家。
賈賈似乎看到小百合睡著,而安心地說:
「我才不要那樣的東西。」
「啊!小百合,妳現在有點精神了。」
車子走走停停。因為賈賈一看到可能會使小百合高興的地方,便毫不客氣地命令司機停車,所以,車子必須常常停留。
不知何故,警察瞠目而說。
「肚子餓了!我來找家合適的人家吧!」
鏡史郎說。賣賈也接著說:
「啊!紫雲英開得真美,請稍做停留。」
房內雖潮濕且燈光微暗,但地爐內已升起了火,而自在鉤上也已掛著鐵壺。
此刻,車子正沿著山路開進山間,路逐漸趨於上坡面,而聚落則到處散佈,路旁光禿的樹木也開始萌芽。車行約三、四十分鐘後,司機又停車查看地圖。
「不知那裡才有人家?」
鏡史郎正想打開車門時,賈賈回頭說:
「好,快去吧!我在這裡等。」
「爺爺,請您稍微看一下小百合。」
昨天他們並不知道這農家是建造在緊臨安曇川的丘陵間的一棟獨棟式建築物。後門靠近雜樹林立的丘陵,左邊是竹叢,右邊是一片柞樹林,前方則向安曇川敞開,而且高出安曇川的河灘。前院雖不廣,但不知是否為了防洪,築有低矮的石牆。
但是,賈賈自從進入別院後,便一步也不曾離開。因為小百合情緒不好,早上起來後哭鬧個不停,所以,賈賈一刻都離不開小百合,小百合睡在棉被上也哭、被賈賈以外的人抱也哭、餵她吃東西也哭、抱她出戶外也哭。
小百合將成為一位懂得悲傷的少女,也將成為一位了解真正美的少女。她將從風聲、河川流水、比良的雪中學到這些事。
鏡史郎說。不久後,車抵湖岸。
然後,賈賈看著窗外說:
賈賈說。車子於是沿著湖岸駛向大浦的觀音菩薩,最後抵達一處路旁盛開著櫻花的勝地。的確,湖岸旁一直盛開著櫻花。看來,自從離開東京,環遊北陸後,最後終於在這琵琶湖的北邊找到春天。
司機打開地圖後說:
鏡史郎環視四周,四周是一片紫雲英花園,再遠方則看到賈賈帶領著小百合,賈賈似乎為了小百合一邊唱歌,一邊摘花。
鏡史郎環視四周,河灘上春天的黃昏緩降,橋上則車水馬龍,這一帶的風景已非比昔日,但是,萬葉人所吟誦的「我將宿何家?」的心情,仍和鏡史郎現在的心情相通。坐了一整天的車了,但今後,究竟要在何處落腳呢?
「有馬嗎?」
經賈賈這麼一說,車子開始在人群中移動。不久後出現隧道,通過隧道後還是櫻花樹、人、車所成的湖岸,此去又是隧道。
「深山內,環境很安靜。」
「小百合不冷嗎?」
「我查查看。」
「那麼,我就走通往海津的路。我也覺得走這一段路比較好,我覺得鹽津的山比較深峻。」
此刻,一輛白色的摩托警車逐漸靠近,然後緊靠在車子右側,幾乎同時,又有另一輛白色的摩托警車緊靠在車子左側。不久後,又有二輛白色的摩托警車緊跟於後,並保持一定的間隔行駛。但是,不僅於止,似乎還有數輛摩托警車圍著賈賈和小百合所乘的車子,而且時疾時緩地越過逢坂山。越過逢坂山後,路漸呈下坡,路旁盛開著成排的櫻花樹,而車輛如洪水川流般駛往山科,在那些洪水般的車輛中,只有一處呈真空地帶。載著賈賈和小百合的車子,就在遠遠近近漸增的白色摩托警車圍繞中,靜靜地駛著。
「那當然不錯,不可能不好吧。」
車子駛進大聚落。這聚落房屋之多,使人不禁懷疑在這樣的市區中怎麼會有這麼多屋子的聚落呢?他們覺得似乎已經很久未曾到過住宅密集、燈火通明的地區。
鹽津、鹽津、鹽津——
「那麼,我把小百合託給爺爺照顧,由我們兩人去和他們交涉吧——爺爺,錢!」
他們決定留下司機一個人去找停車的地方後,鏡史郎便尾隨著抱著小百合的賈賈,走下通往河灘的小路。走入河灘後,渡過獨木橋,到了對岸的堤防,又繞過一處竹叢,然後還要越過一條小川。當走在小川上的土橋時,賈賈說:
「從這裡要往那一個方向行駛呢?」
賈賈在正屋和別院間跑來跑去不久後,
「好像是,你看,她的雙頰都腫起來了。」
鏡史郎和司機為了吃午飯而一起回來,但是下午又出去了。午後,鏡史郎在丘陵的山麓發現泉水後,興奮不已。這裡也有泉水!鏡史郎的眼中已看到長成少女的小百合提著水桶來汲水的模樣。
「沒錯。」
「怎麼辦才好呢?應該怎麼做呢?快說。」
「哦!星星看起來那麼高,真想讓小百合仔細看看。」
「不巧,我內人不在,所以,什麼都做不好,不過,你們好好地住下吧!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車行於黃昏擁擠的街道,偶爾遇到紅綠燈才暫停。賈賈將奶粉泡成的牛奶裝入奶瓶讓小百合吸吮。小百合似乎非常飢餓般地咕嚕咕嚕啜飲著。
「除了從這座橋走過去外,別無他法。」
「但是,不知道有沒有路?」賈賈泰然自若地說。
司機說。車子開動了。今天要走的路也就是昨天開過的路,沿安曇川行駛。路逐漸上坡了。
賈賈急得臉色通紅,看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看鏡史郎地回答。
鏡史郎馬上回答。
聽到鏡史郎的叫聲後,賈賈醒了。
「她的親戚好像在做佛法。」
小百合將在這裡長大,她將在河灘上堆石、在林中採栗子和椎的果實、在河流中追魚的生活中成長,而且,她將在瀑布流過的石頭上採取幼蕨、在和煦的春天中聆聽雲雀的叫聲——她將成為不思休閒活動那怪事的安曇少女——雖然如此,冬天的時候,這裡也許皆覆於一片雪中,但是,雪也不錯,比良山就在那裡,而她絕不會去攀登頂上有很多年輕人的穗高山,她將長成與登山熱潮無關的比良少女。
「那麼,我走了。」
「我們現在正駛往醫院,而她卻似乎恢復了精神。」
「那麼,就這麼辦吧!隨後,我們就找家不錯的農家,請他們讓我們留宿一夜,並煮些肉湯讓我們填飽肚子。」
路緊跟著安曇川延伸,偶爾亦渡橋,於是,河川時而在車子右側,時而在車子左側。
「妳看吧!有很多車車吔!」

「安曇川嗎?」
此時,鏡史郎突然站起來。盤旋於腦海中的片段詩詞,終於完整地浮現出來。
「我們能喝到肉湯嗎?」
司機比鏡史郎來得慎重,因為這一群人已經不能忽視賈賈的發言權。
司機說,但是,鏡史郎沒有回答,他本想往更深的山區前進。而賈賈則緊抱著小百合、盯著她看,也沒有注意司機所說的話,後來她說:
「爺爺,您不必下車。」
「妳是她的媽媽嗎?」
賈賈一直看著熟睡中的小百合的臉,而且,為她一直睡覺而擔心著。小百合張開雙眼。
他突然聽到賈賈粗魯的聲音。
「問一問路,比較安全。」
鹽津、鹽津、鹽津——
「妳睡得真甜,我們找個地方洗臉吃早飯吧!」
不久後,在靠近大浦的觀音菩薩附近,路上人車雜沓。
「也要帶去。」
「還有,你們也應該準備一些食物。」
「是。」司機讓好不容易發動的車子走了一段路後,便停到路旁,拿出地圖。「如此一來,我們將抵達近江,可以嗎?」司機說。
「是呀!」
因為鏡史郎的語調非常激烈,所以,司機面露悲傷。
「這裡是什麼地方?」
賈賈罕有像現在這般小心仔細。
她說,鏡史郎抱著小百合往外走。因為這裡是峽谷,所以,太陽已經不見了,但離黃昏時刻還有一段時間,有一點風,但並不冷。
——好了,好了。
「怎麼了?」
三個人雖阻立於賈賈面前,但他們都只是瞪著賈賈看不發一言,因為他們已被賈賈罵得不知所措。
「請全部放進去。」
今夜,我將宿何家?
鏡史郎也有被追逐的感覺,但他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追逐著他。在每一條街道及每一個十字路口,刺客的視線正虎視眈眈地向他們逼近,而且不知何時,也不知何處,流箭將要飛出。但是,近江是古國的首都,或許,只有近江一處仍未被魔軍占領。
賈賈將懷中的小百合給鏡史郎稍微瞄一眼。小百合在數件衣物的包裹下,已完全像個填充娃娃。
「不管怎麼樣,我明天都會來連絡。」
「爺爺拜託你們了。如果住院時間延長的話,我會請司機明天和你們連絡。」
「好,我們不到若狹了,直接開進山中吧!」
賈賈讓鏡史郎看看她僵硬的脖子。
說著,將抱著的小百合移到車窗旁,讓她看看窗外的車輛。車子不知何時已抵大津的市區,行駛於大津往京都的寬廣柏油路上。路漸呈上坡,而路旁並列的屋舍則止於這上坡路面。當車停在一號國線匯合的平交道時,車子的數量突然增多,那是萬葉的逢坂山所在地。
鏡史郎心想,那農家真不錯,居然還養有馬匹,可見必是頗不錯的家庭。想起來,他已經很久不曾看過馬了。古時候,只要一步出家門便會看到馬匹,馬匹是無所不在的,田裡耕田、路上拖車,只要是農家必飼有馬匹,而且,旅途中的人以馬代步,軍隊裡,馬匹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為了讓小百合能舒舒服服地睡覺,所以,整個晚上,我都曲著身子睡覺,以致於現在脖子都僵硬了——您看。」
「這條河好像叫做安曇川。」
說著,前方來了數輛卡車,從鏡史郎那一側的車旁越過,一輛接著一輛,像一列永無止盡的隊伍,而且卡車大得震動地面,發出頗大的聲響。
司機說。聽到司機這麼說,賈賈鬆了一口氣。小百合仍閉著眼睛動也不動,不過,現在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只要再過一小時便會到達京都了。從這個部落出發,車子再度進入高原地帶,越過丘陵,行駛於山間。不久當又是下坡路,從遠方可看到一片湖面。太陽雖已下山,但白色的光線仍瀰漫於湖畔附近,像極了春天的黃昏,而湖岸邊長滿的茶褐色枯蘆也籠罩在暮色中。
司機也說。此時,警察則說:
「爺爺,請您留在這裡。」
立刻又回過頭對那些年輕人說:
鏡史郎打開車門站在河岸上,他想,這原來就是《萬葉集》裡有名的安曇川,在萬葉時代,這裡應該是一片樹林,而茂密的樹林地帶則有一條小徑,專供旅途中的人徒步或騎馬而過。只要一抵達安曇川,便能深切地感受到湖西至此的那一段旅情。當時河口所在地謂之安曇港,而這一帶則謂之高島,此外,附近還有一片謂之勝野的平原。
「只好這麼辦。」
「再過去一點看看。」
「啊!有一點發燒哪!」
「小百合,到了那裡,馬上餵妳熱牛奶和半熟的蛋。妳再稍微忍耐一下哦!」
「海在右方吧!你就往相反方向開吧!」
司機說完,仍看著地圖,又說:
「現在還早呢!」
「這樣最好,還是這麼辦,你就留在我家裡等吧!」

「是敦賀。」司機回答。
「也要毛巾吧?衛生紙這麼多夠嗎?寶寶的尿布呢?」
「我想,快到敦賀的市區了。」
「全部拿去吧!」
「到湖畔也有二條路。其中一條通往鹽津,而另外一條則通往海津。」
「怎麼了,小百合。」
「我想,暫時不會有自來水了,因為,我們現在就要開進山中。」司機說。
「聰明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只要一靠近醫院,她就恢復建康了。」
「我來拜託看看,我過去所拜託的事,不是都成功了嗎?」
「沒問題。」
「比良山那方向。」
「天快亮了,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雖不知大小,但的確有聚落散佈。不過,那真是座深山,不知道車子能不能越過?」
「請稍等,那裡好像發生了什麼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熱鬧呢!」
「怎麼了?小百合,是不是肚子餓了呢?忍耐一下,乖孩子。」
鏡史郎盯著身旁發出微微鼾聲的小百合的臉龐。看吧!小百合為了不看到那些把靈魂賣給魔鬼的人,所以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啊!看吧!小百合緊閉的雙眼不是正流著淚水嗎?
不久後,車子緩緩駛降至這丘陵的山麓,進入盆地並抵達鹽津的聚落。那兒並排著房舍,是一個分不清是漁村、農村或市街的穩靜聚落。
賈賈在車旁和二、三個年輕人吵得兇悍。
賈賈從鏡史郎拿出的鈔票中抽出數張,便和司機一起走下河灘。
「肉湯,很好呀!」
啊!近江——淡海的海呀!
「請在有自來水的地方停車。」
司機因他的工作關係而提議,但鏡史郎根本不同意。
「真不得了。」司機說。
「到志賀的首都去。」
鏡史郎仍努力回憶鹽津這個地名。那首詩已哽在咽喉,但無論如何,總是想不起來。
「不論能不能通過,只有儘量越過,是非越過此山不可。」
「是的,小百合,這個名字很可愛吧!」
司機的聲音喚醒鏡史郎。
「我想應該沒什麼大關係,但小百合從不曾這麼病懨懨過。有人說她患了急性耳下腺炎,但我不認為如此。我想帶她到可靠的大醫院治療。如果不需要花太多時間的話,我希望到京都,否則,大津也可以——小百合!小百合!」
賈賈說著,將眼光投向那個方向。山的雜樹間點綴著如桃紅色顏料渲染而成的櫻花。
「走通往湖西之路吧!」
「不要緊嗎?妳睡吧!」
「怎麼了?」
「她叫小百合呀!」
但是,鏡史郎並不下車,他並非為了熟睡中的小百合,而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心情站在櫻花樹下賞花了。
「這些卡車是怎麼了?」
「不用了,因為只有一、二天就回來了,像這時候,最好不要帶太多錢。」
「賈賈。」
車行很久後,賈賈突然這麼說。因為只有一座燈火閃爍於對岸,所以,除了賈賈以外,沒有人能判斷好壞。
「有二條路,怎麼辦才好呢?其中一條路通往長濱、米原一帶的八號國道線,另外一條則通往琵琶湖湖畔,而這條路也是條國道。」
「再去問一次路,比較安全。」
「是個很好的地方。」
賈賈的喚聲時而傳來,亦遠亦近,但鏡史郎並不理睬。
「因為已停了二十分鐘,所以車子已塞得非常多。這些卡車有的載魚,有的裝砂,還有的什麼都不載。」
的確,沒有鋪地板的地方傳來了馬踢木板的聲音。賈賈把棉被搬到地爐旁,讓小百合就寢。
「什麼?又要開進山中啊!」
「把那些人也一併帶走。」
「我要留在這裡。」
鏡史郎更正說。
鏡史郎總是一個人留在車上,看著這一群沒有血緣的人歡歡喜喜笑著的情景。那是充滿恬靜和安詳的一幅圖畫,只有在這裡,聽不到魔鬼們大叫的聲音,也看不到他們可惡的影子,微波蕩漾的水面上散射著明媚的春光,時而可聽見湖岸松樹樹梢間吹著清爽的風聲。
然後賈賈又說:
也許並非因為大家都寂寞的緣故,賈賈懷中的小百合哭了起來。
「無論如何,趕快看醫生。這個寶寶,是不是患了流行性耳下腺炎呢?」
「燒好像完全退了。」
當屋主太太說完後,賈賈慌慌張張地說:
司機讚嘆地說。
那般感慨閃過鏡史郎心中,如果真有那一回事,那麼過去所做的努力將化做陣陣泡沫隨風而逝。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早一點找到一處可以永久居住的地方,一處可讓矯正人心革新紊亂的社會,讓同志們可以永久棲息的地方,這件事如果可能的話,必須今天就完成。近江是古時候的首都,如果往近江一帶尋找,或許可以找到一處淨地。他滿懷信心。
警察問。
「平常不喝酒的人,一旦喝了酒就是那副模樣,實在麻煩。」
賈賈說完後,鏡史郎也說:
「啊!海,有海。是不是太平洋呢?」
「別說得那麼奢侈,等明天太太回來,再請她為我們準備。」
「這地方很不錯呀!」
吃完這遲來的晚餐後,鏡史郎和司機都立刻上床,而且一下子就睡著了,只有賈賈一人還未入睡,她忙著洗濯小百合的內衣褲並以火烤乾,還準備了稀飯讓小百合半夜睡醒時吃,也只有她一個人仍忙著。
車子越靠近半山頂,湖面就越發顯得寬廣。路途非常崎嶇,而途中雖不覺有風,湖面卻波紋四起,像極了白色楮皮紙。半山頂上有座瞭望臺,但車子並未停留便下山了。現在已看不見湖面,遍目所及皆是一片綠油油,這突來的春陽暖和了車窗外的和風。
越過鹽津山時,我所乘的馬兒跌倒了,牠是不是也想念家鄉呢?但是,前人對這首詩另有解釋,因為想念遠離的家人,所以,我騎著馬悵然若有所失而跌倒了。由於這首詩有二種解釋,所以,鏡史郎記得特別清楚。那馬兒跌倒的鹽津山,是不是剛才所越過的小半山呢?
「哦!現在是早上呀——我現在簡直晝夜不分了。」賈賈說。又說:
賈賈對農家的夫婦說。
「是的。」
「小百合好像有一點發燒,不過,睡著了。」
馬,不知自何時起已完全消失了。人類自太古以來便使用馬匹,後來,沒有任何託辭,便捨馬匹不用。但自從馬從這片國土消失後,人心開始變得荒蕪,而魔鬼也開始囂張橫行。
警察回來後,打開車門,坐在司機旁邊的座位。
「那麼,一個半小時就能到了,總之,請快一點,不過,如果搖晃得厲害也不行哦!」
賈賈雙手扶著脖子,想使它恢復原狀。車子抵達敦賀不久後,便又駛離敦賀。過了一會兒,小百合也醒了。
——別開玩笑,只喝了一點酒就醉成這樣,你大概不會喝酒吧!
賈賈將手覆在小百合的額頭上說:
鏡史郎毛骨悚然地說,並想,這下糟糕了,此時,似乎是這家太太的女人說:「如果我早一點回來就好了,因為在那兒聊天,所以回來得晚了。」
「那位屋主已告訴過我了,只要越過一個半山頂,便會抵達堅田,而這一程要花四、五十分鐘。從堅田很快就能到大津,而從大津到京都路況很好,聽說三十分鐘就能到。」
不久後,車子開進國道右邊的市區。雖然不知道那是堅田的市區還是大津的市區,但一看到派出所他們便停車。司機下車往派出所一走,不久後,二位年輕的警察走了出來,警察往車內探頭,對賈賈說:
「我們走吧!」
「好的,因為還有飯,所以,我現在馬上去做。」
「你們打那兒來?」
「緊急病患嗎?很嚴重嗎?」
鏡史郎一聲令下,大家都上了車,坐在各自的座和_圖_書位。車上再度從河灘駛進國道,越過橋面駛入住家並排的聚落中,不久後,於街上的十字路口處右轉。
車行入近江鹽津,但為了前往湖畔的大浦,便再度駛進山中,蜿蜒至陡坡中,在靠近坡地頂點時,賈賈突然大叫:
「不,爺爺,請您留在這裡。如果讓您送我上車,您一定會想和我一起去——再見。」
車仍暫駛於漆黑中,而路則筆直延伸於寬廣而平坦的原野上,但鏡史郎、賈賈都不曉得他們的車子究竟行駛於何處。
鏡史郎喚醒司機,吩咐他準備出發。司機為了喚回賈賈和小百合,猛按著喇叭。
「開進山中?」
「哦!」
「這是那裡?」
「是呀!真不愧是小百合。」
「是的!我也這麼想。」
「錢!錢!」
「太太到那裡去了呢?」
「不行!不可以邊跳邊喝——要乖乖地喝哦!」
車將抵大津時,賈賈說:
那當然不是太平洋。但在鏡史郎的眼中,琵琶湖的湖面就像真正的海面般寬廣。啊!琵琶湖啊!近江的海啊!從相坂望出,迎淡海之海而來的波濤,如白色楮皮紙花。鏡史郎腦海中很自然地浮現出這首作者不詳的萬葉詩,只是,他們現在正越過的坡面,不再是相坂的坡面。
鏡史郎將眼光投向窗外。的確,天快亮了,而車則停於沿海的路上,前後皆塞滿了許多車子。
鹽津、鹽津、鹽津——
車子已在路上等候多時,司機把行李裝上車,賈賈抱著小百合上車。
車子又往前走了一段,發現木橋後便停車了。
那些年輕人因不知該如何解釋鏡史郎的這一句話而互施眼色,最後,極不甘心地走了。
「走往海津那一條吧!」
「天黑之前,能到京都吧?」
「她的體溫如何?」
有一位年約四十、剃光頭、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正把棉被送到別院去,當他搬完後說:
「現在,沒有遺忘任何東西吧!我們走吧!」
司機說。雖然不知氣候是否比較暖和,但窗外的風光比起過去數處,更富有春天明媚的氣息。
那位太太也跟著忙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司機揮手向他們示意,想因此把雙方勸開。
「好像是發高燒!」
賈賈把小百合交給鏡史郎後,就開始準備住院的東西。她把小百合的衣服,洗臉用具及日常用品等都裝進鏡史郎的小皮箱中。那位太太則在一旁幫賈賈準備。
「賈賈和小百合若也站在這裡遠眺彼處,她們也不會反對我們的想法吧!」
鏡史郎說。賈賈和司機立刻忙了起來,因為車子停在遠處的木材場,所以,他必須先去取車。
「嗯!」
「通往湖畔的路比較好。」
賈賈在這時候也覺得入山比待平地安全多了。
「她這麼小,但身子卻很輕盈。」
「並非全無人居的地方吧!」
「不,我也要去。」
車子沿著湖畔而駛,一路上住家林立,在住家逐漸稀落之後,才是田徑岩岸的街道。此時,左手邊是湖,右手邊是原野,而路旁並排著成列的松樹,這一路上幾乎不曾遇到對面來車。
「聽說再二、三十分鐘便能到堅田。」
賈賈讓小百合喝完牛奶後又說:
「請稍等一下,我們先打個電話給醫院,再送妳們過去。」
這是萬葉人吟誦的詩歌。啊!高島啊!勝野平原啊!安曇川啊!
車子好不容易穿過大浦觀音菩薩前雜沓的人群,沿著湖岸駛向海津。
「好,我決定在這裡撫育小百合長大成人。」
「這裡真不愧是古時候的首都,仍遺留著如此平靜的道路。」
大家都上車後,車子又發動了。
「我也送妳上車。」
「我們把整個別院都租下來了,旁邊還有一坐馬廏,不過,馬會踢打馬廏而發出吵人的聲響。」
「真是令人心感寂寞。」
司機也說,此時,那位太太對鏡史郎說:
「我想,再過去還是一樣。我們就在這附近停車吧!」
「如果小百合不需要住院,我們就去賞花,然後,趕在黃昏前回到爺爺那邊。」
「爺爺,爺爺。」
——現在,早晨已經來臨了,吱吱吱,早晨到了,吱吱吱。
「能不能為我們準備飯糰呢?」
鏡史郎說著,把半開的車門關好。並拒絕眺望窗戶那一邊。他不喜歡波湧如白色楮皮紙花的湖湎,此外,盛開的櫻花雖美,但他不喜歡湖岸邊擁擠的人潮。剛才,他已有數次憤怒難抑。人潮擁擠倒無所謂,但看到那些男男女女瘋狂地飲酒、跳舞,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櫻花可不是這樣欣賞的。萬葉時代的人們從不曾以這種態度賞花,他們通常將櫻花視為那一年農作物的收成之一,櫻花樹在他們眼中是非常特殊的,他們幾乎把櫻花視為一年收穫的預兆般重視,一旦花謝凋落,那是極度的悲傷啊!
「現在是出遊的情侶們乘車回家的時刻啊!」
司機又打開地圖查閱。看他手持著地圖動來動去,想必是因為天色漸暗的緣故。「您說要沿著這條河到上游去嗎——路是有。哦!這條河盤桓比良山後,便流入比餒山間的山谷,而路也是沿著此河通往他處。」
「哪裡都可以,快點!快點!」
賈賈於是四處走動,但是,一旦哭出聲的小百合就哭個不停。這是少有的情形呀!
不久後,司機走進來說:
又說:
小百合只喜歡靜靜地被賈賈抱著,所以,賈賈只好抱著她坐在地爐旁,從早至晚動都不曾動過,更別說到四處看看風景。
離開今津後,鏡史郎覺得自己正站在激烈的戰場中央。因為連近江這一帶,也成了魔鬼橫行囂張的地方,更何況是湖面那一帶呢?而且,那暫且忘懷的逃亡者不安感,又再度侵襲著鏡史郎。這一點不僅鏡史郎有所領悟,連賈賈也頗有同感地說:
鏡史郎又聽到鹽津這個地名,那是他記憶中的地名,也是《萬葉集》詩中曾出現的地名,但他怎麼都想不出那首詩。鹽津、鹽津、鹽津——。
鏡史郎聽到鳥鳴聲後醒了。戶外雖仍陰暗,但卻能聽見許多小鳥的叫聲,而且睡醒後的感覺,實有難以言喻的清爽,少年時期,他也曾經歷過這般睡醒的感覺,但至今卻不曾再體會到。
「改走往鹽津的路。」
小百合站在賈賈腿上輕跳,不知何故,她已完全恢復了精神。
「快了,現在只要把奶粉溶化,裝進奶瓶即可。」
然後,賈賈突然想到說:
夜空的一隅閃爍著無數冷冷光芒的星星,看起來是那麼地遙遠。
「春天的黃昏,予人一股寂寞感。」
正如賈賈所言,春天白茫茫的黃昏的確予人一股寂寞的平靜感,就像華麗無實的饗宴給人的感覺一樣,永遠寂寞、平靜。
賈賈說。車停後,她抱著小百合下車,往開滿蓮花的園圃走去。
「只要開進敦賀市區,便好像有路通往近江。」www.hetubook.com.com司機回答說。
「像這麼好的地方,不容易找到吧!」
小百合張開眼睛後,賈賈又因為她張開眼睛而擔心。
「那麼,把她帶到京都去吧!到京都要花多少時間呢?」
當賈賈喚著小百合時,小百合張開眼睛,站在賈賈的膝上。
那一天,鏡史郎帶著司機,到附近的山野漫步。沿著安曇川溯溪而上,終於抵達川流急轉彎的地方,卻不見任何人影,也看不見魔鬼闖入的痕跡。相反地,只有和煦的春風吹著,柔和的春光散佈著,尤其登上農家後的丘陵向遠方眺望,更可看到無數小丘陵散布,環抱一叢叢的竹林,丘陵與丘陵間的原野上,安曇川正如曲線圖般蜿蜒地流著。
小鳥的叫聲似乎如此訴說著。摻雜於小鳥喋喋不休吱喳聲中的,是河川的聲音,它似乎在說:
司機下車,到區內的香菸店一趟後,回來便說:
鏡史郎叫喊似地說。
「可是,與其大家一起去,還不如我去的好。我想,反正今天晚上是回不來了,我就陪小百合在病房裡過夜,爺爺,還是請您留在這裡,我想,現在我不能再侍候您睡覺了。雖然我們可以一起睡在病房內,但醫院不是旅館,他們是否願意讓您住在那裡也不知道,如果他們不讓您住在那裡可就麻煩了,屆時,您將成累贅,所以,您還是留在這裡等吧!對吧?司機先生。」
「那麼,我們就經過那附近吧!也讓小百合賞賞花。」
海津到今津的距離並不很長,但車行時間卻超乎想像中的長。當春天白茫茫的暮色漸至時,車子離開湖岸,駛進今津的市區。而一旦開上國道,魔鬼的叫聲立刻占領了附近。當時,大型卡車成列地通過,其中還混雜著許多自用轎車。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鏡史郎有瞠目結舌之感。
賈賈說。她好像認為如果多帶點錢去,便會多住幾天院。於是,由賈賈抱著小百合,主人拿著小皮箱,而太太則提著包袱。
「必須趕到大津或京都去。」
「揉脖子呀!」
她也懂得愛人。每個季節的來臨、樹木的萌芽、夏天的黃昏和秋天的浮雲,都教她如何去戀愛。她不必從電視或電影中去學到這等事。
「請停車——小百合,妳看,那是海。」
賈賈說。不久後,主人拿著飯桶、盛著味噌湯的鍋子及雞蛋進來了。賈賈想讓小百合喝喝味噌湯,但小百合睡得很熟,喚不醒。
「走吧!」
賈賈似乎很想讓小百合看看櫻花飄落湖面的美景,但小百合對窗外的櫻花樹一點也不感興趣。在她埋在紫雲英花環中的小臉,逐漸有了睏意,偶爾她的眼睛瞇成一線,而身體亦搖晃不已。
車停之後,賈賈讓熟睡中的小百合躺在座位上就下車了。接著司機也下車。
「流行性耳下腺炎!?」
不知過了多久,鏡史郎起身而立,看到司機正俯臥在草蓆上熟睡。昨天一個晚上,只有他不曾闔過眼,因此,他正陷入沉沉的熟睡中。
車子開始駛向鹽津。路在山間崎嶇地延伸著,並逐漸走上上坡路,在越過半山頂後,逐漸下坡。大約有二個部落散佈其中,部落裡白色牆壁的農家看起來美極了。
「聽說是在賞花。再過去些的地方,有座名為大浦的觀音菩薩,聽說那附近的櫻花現在正盛開。」
「那麼,爺爺,請您別擔心,在這裡等候。」
司機說。事實也的確如此,從前,賈賈所言皆無不曾實現的。
鏡史郎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
「爺爺,您也下車看看吧!很漂亮哦!就讓小百合在那裡睡覺吧!應該沒關係。」

越過鹽津山時,
「我也不喜歡這條路,我本來想走別條路——我們找個地方停車,查查地圖。」司機也這麼說,但是,一直找不到可以停車的地方。
「哦!小百合。」
「那麼,我們就走那條路囉!」
「這個寶寶發高燒,前年,我的孫子也是因此而死亡。」
沿路上有一家像雜貨店的小店鋪。看到這家小店鋪,可見附近應有人家,但卻不見任何聚落。
鏡史郎從房間裡拿出一疊鈔票,賈賈就從其中抽出數張。
賈賈插嘴說,的確,往湖岸的路上充滿了人群和車輛。也有鄉下人聚集而行走著。
每一次車停後,賈賈都自己先下車,然後抱起小百合走向開滿小花的原野,讓小百合站在白砂覆蓋的湖畔。
當車抵一座大橋時,車子突然自通往河灘的緩坡駛下。那條路似乎是載運砂石的卡車專用道。當車子駛入後,才發現那是一個雜草叢生的河灘。
「沿著湖岸走,將抵達今津,我們要不要到今津去呢?如果讓公主看看海,她一定會很高興。」司機說。
「沒問題!」
「道歉吧!撞到人就該道歉,道歉吧!你們是來賞花不是來撞女孩子的吧!或者你們根本就是為了撞女孩子而來的?」
鹽津山之詩是笠金村所作。正如金村的馬因戀家而跌倒,同樣地,賈賈和司機或許也正想念著故鄉呢?因為自離開魔鬼林立的東京後,已經歷了頗長的一段旅程。
「什麼地方有橋吧!如果沒有橋,怎麼過去呢?」
賈賈說,司機接著說:
鏡史郎起床後,因為地爐的火已熄滅,所以非常寒冷。鏡史郎把昨天主人送來的棉襖穿在西裝外,並穿上地面擺著的木屐,走出凍結似的戶外。黎明即將來臨,天邊也已泛白,而安曇川上霧氣飄蕩。
「不是,是一位很重要的人把她託給我的。」
「對,小百合剛才一直在睡覺,既沒看到櫻花樹,也沒有看到湖面,如果有適宜的地方,我們就下車去玩玩水吧!」賈賈說。
司機下車與一名路人交談後,回來說:
「是呀!山中較好,我們再去找像昨天那棟獨戶的農家。」
在紫雲英花園的草蓆上,賈賈拿出昨天一家為他們準備的便當、果汁和水果後,小百合一臉興高采烈,但,雖說她一臉興高采烈,卻也無所事事,只是用單腳蹦蹦跳跳,不過這樣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快樂。當賈賈餵她吃東西時,她就好好地站著吃,一旦吃完,便又舉腳跳躍。
經過了三處部落後,漆黑中開始飄浮著白色的淡光,向右手邊的方向眺望,是安曇川的河灘,乍見這河灘,不似河灘,朦朧中好像一條白色的帶狀物,但不久後則開始展現大小石頭疊堆的河灘。沒有月光的照耀,那是春天朦朧的夜晚。
——您說什麼?
啊!鏡史郎心想,只有此處,仍未受魔鬼毒氣侵犯。鳥鳴聲、河流聲以及河川上的霧氣皆張開雙手迎接這早晨的來臨;漆黑的陰暗和高掛的星星,也點綴夜晚的到來。
「在這附近造一座停車場如何?」
「是的,不過,那房子很不錯。」
「敦賀!好像聽說過,可是,怎麼連一家店都沒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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