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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聲

作者:井上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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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嗯!」
「這條河好像叫做早月川,越過這條早月川——哦!原來這條河之前還有一條河。」
「什麼呀?」
「賈賈已經吩咐他們煮味噌湯。」
古時候的女子,可以為了愛人等了又等地長達五年,而且在詩中表現出思慕之情。因為聽到愛人回來的消息,她眼成穿骨化石般地盼著,一旦確定回來的不是愛人時,便又想念得半死,這才是真正的戀愛。像他們這樣整天膩在一起,稍微離別便離家出走想尋死,那算得上戀愛呢?
「海。」
鏡史郎仍緊閉著雙眼說。
然後又說:
「下車車。」
賈賈說。
「除非駛進部落,否則很少有人會在這樣的路上行走。如果有的話……」
「是的。」
「對呀!原來如此,有吱吱啊!是白色的吱吱,雖然有白色的吱吱,但海市蜃樓終究沒有出現。」
然而她又說:
「那麼,下午左右應該可以抵達高岡了吧!」
「別開玩笑!這是北陸最大城堡下的市街,我記得有一座名為兼六園的名公園。」
「我們真的很傻。」
鏡史郎於是下車,在這一片海灘上,和賈賈牽手漫步其上的小百合,身影更見渺小。
「那樣子比較好。」
「你不知道路嗎?」
「那麼,我到那邊去,如此一來,空間將因此而變大,也比較舒服。」
賈賈說。但是,車子一直未靠近海邊。
「那麼,請你在市區繞一圈看看。」
此時,那個女人的哭聲又變大了。
「就在那裡。」
「我不太清楚。」男人說。
賈賈接著對司機說:
鏡史郎不悅地回答,眼睛仍瞪著前方駛離的車子。
「我們再到海岸去一趟吧!我雖不清楚那地點,但我記得海岸附近有一家頗為別緻的餐廳。」
「不知道。」
「喂!起來吧!」
「你這傢伙什麼都不知道,好吧!開車吧!」
聽說有人在被放逐後返鄉,女人就以為是自己的情人而高興不已,但當然不是她的情人回來了。
葦間野的夫君,
而被逐的男子則在放逐地吟誦詩歌,即使因為她而被判罪,也要等到被釋放後,將這一份愛情完成。
「他們說,雖不能特別款待,也將盡力而為。」
「態度不堅持的是妳,本來昨天就該死的,但延至今天的,不是妳嗎?」
吃完飯後,大人也和小百合一樣。首先是鏡史郎,他進入房間後就沒有出來了。接著賈賈說:
三個人不知往何方去,暫時不見蹤跡,但不久後,他們同時出現在斜坡路上,當時,司機正走在前面,而抱著小百合的賈賈則尾隨在後,他們進入農家之後便不曾出來。鏡史郎正感到不安時,又看到司機和農家的少年出現在斜坡路上,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那麼,讓小百合到那輛車坐如何?讓賈賈和小百合都坐到那輛高級的車內。」
賈賈抱著小百合入睡所發出的健康鼾聲從隔壁房間傳來,而似枕頭搖動的浪花聲亦不時傳來,但當浪碎潮退而第二次浪花未來前的安靜時刻,又傳來賈賈的鼾聲。
司機又問,但那二人仍沉默不語。看到這情形,於是賈賈說:
「請在這裡下車吧!」
「吱吱。」
便馬上停車。
此刻,鏡史郎心中開始感到一股寒冷和悲意。車子雖然已經快抵達越中,但仍沒有真正遠離都市投向自然的感覺,也沒有抵達越中的真正感受。不論那一條國道或那一條縣道,都和東京一樣,充斥著魔鬼的吼叫聲。
鏡史郎說完時,忠誠的司機又開口說:
鏡史郎說完後,二人立刻停了下來。同時,在那一剎那間,鏡史郎看到那個女人手掩著臉,而肩膀激烈地抽搐著,非常明顯地,她在哭。
「海市蜃樓,哦!海市蜃樓,這一帶的海域能抓到那東西嗎?原來如此。」
從冰見直接經由志雄街道西行後,真想乘船看看這一片朝風不興的羽咋海。這樣的海是鏡史郎所願見到的,但如果沒有那般的海,又將如何呢?
司機所言據實。因為,只要小百合一說出「下車車」這句話,車子就非停不可,或是,若鏡史郎說出「走靜一點的路」時,車子就必須捨國道或縣道,而走舊道或小徑。在這四天的旅行中,司機已深深地體會到這一點。
「那也無所謂,你們真傻。」
「哦!你想死啊!你若想死,我不會阻止你。日本這個國家的人口現在已經太多了,而且為求自保而殺他人的人也比比皆是,比起他們,你們還想死,真不賴。好,我懂了,要死的話,我不會阻止你們。對不起,剛才攔住你們。如果你們真想死的話,最好死在外海,而且,最好死後不要替任何人帶來麻煩,甚至可能的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們的死訊,因為你們還年輕,也還有父母,父母會因此而感到悲傷,而且,天下父母心,即使自己的兒子是個傻瓜,父母也覺得他可愛,所以,最好不要讓父母知道你們的死訊。」
還有一首鏡史郎所喜愛的詩。
「久等了。」
「金酒。」
不知賈賈在第幾次睡醒時說:
司機也這麼說。
「這裡就是國府嗎?不會錯嗎?」
「公主不會累嗎?」
那女孩倒在地上,拼命地抓住賈賈的腳說:
「是牙牙啊!真是漂亮的牙牙。」
「爺爺,我們回去吧!」
「是嗎?是這樣的嗎?」鏡史郎向男子詢問。
賈賈說。此時,司機也說:
「好吃嗎?」
「不知道。」

「你們從那裡來呢?」
喂!鏡史郎仍拼命吼叫,此時,賈賈在車上打了一個哈欠並以掌哈嘴,然後下車環視四周,說:
司機說。不久後,車子就在河川上的橋前停下來。
「是。」而進入了駕駛的座位中。
千盼萬盼,夫君已歸回。
「這裡已遠離海了。但究竟是那一帶呢?」
是所船乘。
一行人於黃昏時刻離開國府高岡,那是春天白茫茫的暮色籠罩在每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刻。經過石動,穿過俱利伽羅的隧道,往金沢去,如果俱利伽羅半山頂也變成隧道的話,那就毫無情調了,因為魔鬼正大肆在全國的半山頂上挖掘隧道。
「要在金沢休息一下嗎?」
鏡史郎說完後,那名男子說:
鏡史郎一陣心痛,因為自從受神命以來,已有數天,但他想到自己仍什麼都沒做,只是每天徒勞地在魔鬼吼叫聲充斥的戰場中馳駛罷了,他雖想打開一條血路,並找到符合神意而平靜無穢的淨地居住下來,但是,現在連脫離這戰場都已非易事了。
在將近金沢市區時,司機問:
「是的,早已餓了。」
鏡史郎催那女孩往下說。
鏡史郎心服地說。
「小百合睡了,她如果想下車她會說。在小百合未說下車之前,我們儘量走吧!」
鏡史郎瞪著這市區說。
明日將往越中的國府、將往鄉村、將往越中、將往雪地。那是古時候大伴家持在天平十八年至天平勝寶三年,整整五年中,擔任地方官時就職之處。當時,家持年約二十九至三十四歲,正值壯年期。他前前後後,共做了約二百首以上的詩。啊!家持!吟誦磨亮刀劍的家持啊!
「啊!出現了。」
「什麼是吱吱啊?」
鏡史郎又回到床上躺下。房間內時可聽見逐漸遠去的河流聲,當他再次醒過來時,不僅是小百合,連賈賈也不見了,鏡史郎又打開了紙門。
「不過,還是令人覺得舒服。小百合,妳覺得舒服嗎?這是海,春天的海,大川匯流的春天的海。今天,我從車窗外,看到許多美麗的花朵。在平原上、鄉下、海上,春天都已來臨了。」
「混蛋。」
車子駛進富山市,那是完全受魔鬼壓制的市區。駛離富山市後,又一路駛向越中的國府。
「這張地圖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寫著早月川。」
小百合身覆棉襖似填充玩偶般地坐著,只有可愛的右手從填充玩偶般的衣飾中伸出,並握著一片小小的地瓜。
「你們是來尋死的吧!我討厭意志不堅定的人。請別改變心意,到海邊去吧!」然後,賈賈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男人說:
賈賈抱著小百合,以湯匙餵她喝味噌湯,但小百合已非常睏了。後來,賈賈說:
他搖晃女孩子的身體,但女孩沒有反應。看她的模樣,大概是昨天哭得太久太疲憊了,所以,現在正貪婪地沉睡著。
明天,將是奉著小百合、率領賈賈和司機前行的日子。
「別開玩笑。」
但是,鏡史郎又想到,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在短短的時間內,除了小百合外,又得到二位同志。賈賈和司機都擁有欣賞真正美的心胸,且皆未失去感動於非汙穢事物的本心,他們在有必要與魔鬼一搏時,若犧牲生命亦不以為意。
「只是開車嗎?」
她本能地往下看他們二人的腳,然後說:
啊!看這模樣,國府大概也被魔鬼占據了,絕望和憤怒使鏡史郎感到疲倦,也因此使他沉沉入睡。有時,隨著車子的晃動,鏡史郎會驚醒,但車子總是在同樣的地方徘徊。他很快地又睡著了,而且,睡著的不僅是他,連賈賈、小百合也都睡著了。
「是的。」
賈賈說。
這一次的混蛋是對開車的年輕人罵的。此時,年輕人開口說:
「那輛車看來比我們的車來得高級多了。」
鏡史郎說。
「你從何時開始睡著呢?」
賈賈又對司機說。她的一舉一動看來非常有效率。
賈賈說。
司機說著便停車了。
「日本海並不比太平洋碧藍。」
「這是我們的……」
「戀愛關係?」
「啊!是的,天已晚了。」
「是呀!」
鏡史郎不知何時又睡著了。但因為路況不好,車子不時地搖晃,所以,鏡史郎常被震醒。雨勢已轉為激烈。
「連一輛卡車都不曾遇過,這條路會不會是條死路呢?」
「你們回到車內,想商量些什麼呢?」
「這是什麼地方?」
賈賈說。
「有沒有什麼東西出現呢?」
此時,鏡史郎從後面往司機肩膀一拍。
隔天早上,一行人離開直江津郊外海岸的旅館。根據司機的調查,若為普通的車子,大約四小時就能到高岡的市區,但是,載著鏡史郎、賈賈、小百合的這輛車,不管怎麼形容,都難以稱為普通的車子,所以,誰也不敢說抵達目的地到底要花多少時間。
司機於是說:
「停一下。」
「所以,我到福井找他商量,既然我們二人不可能結婚,只好相偕殉情。」女孩說。
賈賈也這麼說。雖說如此,他們也只不過是在不該有人之時,不該有人通行之處出現罷了,此外再沒有其他可疑之處。當時,那對男女全身都已淋濕,他們只不過想讓車子通過,便抱在一起退到路旁。
此時,賈賈說:
「你從京都來?怎麼回事啊!說清楚點,讓我明白!」
「對呀!這不是新車嗎?而且,比我們的車來得高級且大呢!」
「那麼,前方有條河,我就沿著堤防轉彎看看。」
「啊!」
「快去吧!繼續淋雨可會感冒哦!雖然已經要死了,一切都無所謂了,但還是不要因感冒而死去哦!」
仰臥一旁的鏡史郎,聽到司機的談話。
鏡史郎問她,於是,小百合便把手上的地瓜往鏡史郎前面一伸,鏡史郎一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百合,覺得真的可以為她奉獻一生。
「為什麼要那麼做呢?」鏡史郎問。


鏡史郎走下車去,雨絲仍緩緩飄著,在車上他不曾注意到,但車外的確傳來浪花的聲音,也聽得見吹過松林的風聲。附近是一片漆黑,只有車燈亮著。那個女人仍半掩著臉,所以,看不清楚其面貌,但那個男人大概二十四、五,身穿著窄褲,低頭沮喪地站著。
車行約一小時後,不知不覺路已變得狹窄到只能容納一輛車子通行,並溯沿著溪谷而行。
鏡史郎問。
「坐前面吧!」
鏡史郎打開車門後,那一對男女似乎想逃開。
「你們究竟從那裡來呢?」
「歡迎你到寒舍來。因為地處山中,所以,未能好好招待你們。」
早晨從珠洲海乘船出航,到了長濱灣,則見月光高照,家持是如此吟誦著他的詩。雖不知珠洲海是什麼樣的海,長濱灣是什麼樣的灣,但無論如何,現在的珠洲海和長濱灣都已被敵方軍船包圍了吧!國府所在的高岡都已在敵軍的控制下,更何況是能登一帶呢?恐怕能登一行亦是徒勞。
「鬼嗎?」
車子開始繞行高岡市區。從市中心駛出郊外,又從郊外駛入市中心,然後又在許多寺院地區、住宅地區、城池中繞來繞去。也行經古官府遺跡所在的勝興寺、更駛過二上山的公路,看過《萬葉集》裡的射水川,也就是今日的小矢部川。小矢部川流入的海大概就是詩裡的奈吳海,但現在那附近已被填平,並立著約二百座的石油場。
賈賈擔心地說,但是司機說:
「日本海似乎比較冷,而且泡沫也較多。」
鏡史郎再次破口大罵,此時,那個女人哭得更悲愴了。
司機回來了。
鏡史郎說。
不久之後,賈賈大叫:
「乖,把這些吃完就睡覺哦!妳是乖孩子,所以要多吃一些哦!」
「你究竟想開到那裡呢?」
「他去要公主喝的牛奶。」
「這個嘛!我沒有看過,所以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是遠方的景象會顛倒浮現,總之,請你駛向海邊。雖然不知是否會出現,但如果出現,我想讓小百合開開眼界。」
「什麼?海市蜃樓!」
「不知道。」
「什麼地方都可以。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否則,不知這條路將通往何方。」
說著,將臉湊向車窗,望著黑暗中的窗外。
「我們再往前走走看,這個山谷並不如看起來那麼深。」
「什麼是戀愛關係呀!戀愛可不是那滋味哦!那有因為不得結合就尋死的戀愛呢?戀愛是不尋死而廝守一生的。」
「公主剛才在地爐旁取暖,並吃地瓜。雖然現在已經春天,但這一帶仍很冷。」
「可以走了嗎?」
「怎麼了?」
「妳怎麼說,就怎麼做吧!」
「尋死。」
司機再問個清楚。此時,賈賈開口說:
「你在說什麼?是你提出要延緩的。你不是說過,既然要死,何必急於那一、二天呢?」
「再多繞一點吧!」
鏡史郎睡醒後說。
「那麼,就這麼辦吧!」
「說清楚。」
車子駛進金沢的市區。

「她正用又白又小的牙齒在咬沙呢!真是口漂亮的牙齒。」
他之所以閉上雙眼,是因為不想讓昔日家持浸鐙渡過延槻川的景象遠離。在由立山冰雪所形成而可徒步渡過的淺灘中浸鐙而渡。這詩中的河流必須是立山連峰的冰雪融匯而成,如萬馬奔騰的亂流。而且,水濁也罷,只要河水給人的手感如冰般嚴寒、水勢之大能沖走一人一馬。
一行人又往冰見駛去,就在賈賈所說那間海邊別緻的餐廳,享用一頓遲來的午餐。因為那裡只賣日式的燴麵、燴飯以及湯麵,所以,說得再怎麼好聽也算不上高級餐廳,不過,那是棟立於海岸的松林中,有紅色屋頂的餐廳。
聽到賈賈這麼一喚,鏡史郎腦海中的幻覺全消失了,泉池不見了,長成少女狀的小百合也消失了,而許多少女也消失了。原來只有鏡史郎一人看到海市蜃樓。
那個男人低聲地說,和圖書但鏡史郎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賈賈也表示贊成。那對全身濕答答的男女茫然地站在車前,似乎已完全失去了自我。
賈賈問,女孩則茫然地點頭。
「我們是不是一直駛於這般寂寥的地方呢?」
「雖然有堤防,但不知是否通到海邊——看起來,好像沒有路了。」
車子離開金沢市區,而夜已完全降臨,雨也紛落了。車子行駛於田埂中或國道上,然後一個轉彎,駛於近海的松林中。
鏡史郎又大聲辱罵。但這次是針對著那個女孩說的,而女孩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又開始哭了。真是個愛哭的女孩。
橫越志雄路,
他說得頗有道理,那是從不曾面臨垂死的傻瓜可能說出的話。
這一天晚上,鏡史郎遲遲未成眠,因為,自從離開東京後,四天四夜的日子裡,他已厭倦車中的生活。
鏡史郎單獨留在車上。溪谷的斜坡面在前方急驟地變緩,展現出一戶農家。那的確是棟離群索居的農家,而且屋旁種滿了白色的梅花,予人一種鄉居的怡靜之感。
——對,就是要找有泉水的地方,即使是股小泉,只要不斷地有清泉湧出,而泉邊又覆蓋著交讓木的葉子便可。此外,附近則開滿山慈姑花,無山慈姑花,馬醉木亦可,如此一來,賈賈便會前往舀水,而小百合也會提著小水桶,搖搖擺擺地跟著賈賈走,她就在舀水的生涯中,一日比一日長得高,而她映照在水中的影子,也隨著年年的春天越發美麗,於是,少女們群起倣效小百合舀水。如果以為只有男人才會仰慕小百合,那就大錯特錯了,所有的女孩也將會仰慕小百合而群集於她身旁。許多少女們將圍著小百合、供奉著小百合、守著小百合似地,在這春天的泉水中汲水。
「在市內繞一圈嗎?」
「公主說,想看海市蜃樓。」
「越前?您說的越前——是不是很遠的地方呢?」
「到了旅館後,最好先讓小百合洗個澡。這二、三天天氣不是很暖和嗎?所以,小百合必定長痱子了。」
賈賈說得好像正在品評汽水一般。
「我沒聽說過那公園。」
「啊!這個地方剛才經過。」
由於飢餓和寒冷,鏡史郎又醒了。此時,夜已褪,天已明而雨已歇,車子停在丘陵的背後,年輕男女二人在前座互擁而眠。本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是兩具在日本海中獨自漂浮的屍體,但現在卻抱在一起睡覺。
「司機先生,你也肚子餓了吧!」
鏡史郎把賈賈的身子推回說。
鏡史郎立刻決定答應這二位忠誠部屬的建議。而且,昨天他自己也覺察到這股不安感卻不知所由,同時,不僅是他自己,連賈賈、司機也都覺察到這股不安感,可見,是該提高警覺的時候了,恐怕刺客已放行,而魔鬼也已注意到他們的行動,並在他們所到之處,散佈了為數不少的追蹤者。
「上行十七日,下行九日,海路二十七日,雖然終於踏進越國。」
「大概是吧!」
「我想,應該有什麼路可通往海邊。」
「這正是我想問的。」
的確,家持在離開此處後也做了詩。居越五年之久,頗難離別,這真是依依不捨的黃昏時刻。但是,當時的國府已不同於今日的高岡了,這一點,我們必須認清呀!賈賈啊!心地善良的東部少女啊!
此事暫且不談,他們所乘的這輛車,一如昨日,正緩緩地行駛,而且不斷有車輛從後面趕過,但是,今天的車旅和前幾日不同,來得有樂趣多了。從車窗眺望外面,雪花紛飛的大山脈近在眼前,而相對於車窗外的遠方,則偶爾可見碧藍的海面。每當看到海面時,賈賈便興奮地指給小百合看,並說:
賈賈把想說的話說完後,就想上車了。此時,哭得很傷心的女人突然如橄欖球賽中抱住對手般抓住賈賈的腳。
但是,賈賈也在熟睡中。平時這一群人似乎都在賈賈的指揮中前進,而且她的意見也好像比鏡史郎來得有分量得多,但當她一熟睡,自然而然地就由鏡史郎指揮,所以,這時候,司機不得不聽從鏡史郎的指示。
吾將倚門候君歸。
鏡史郎隔著車窗目睹這擁擠的市區,穿著一如東京地區的男女,在馬路上熙來攘往,而寫著春季大特賣的旗幟琳瑯滿目,擴音機裡不知吶喊些什麼。
此時,賈賈簡單地指出所發生之變化的真面目,
「現在雖然沒有東西出現,也許待會兒就有了。」
「這個啊!不太清楚,我想,應該是在海上——爺爺,是吧!」
「沒錯,是高岡。」
說著,在鏡史郎上車後,她緊接著下車。
「車子變得少了。」
「對呀!」
聽他這麼說,的確。他們原本想說這是他們的車,叫他們下車實在不合理。鏡史郎心想,這二個人雖不懂得戀愛,但還知道如何說話。
「真傻!什麼時候開始睡著呢?」
車子駛進伏木,在海岸邊徘徊了一段時間後,便沿著海道駛向冰見,又從冰見折回。
「……請救我。」
「真糟糕!」
那男人和女人都不回答。
司機說。
「有聲音!那是什麼聲音呢?」
「原來如此,妳雖說有東西會出沒,但究竟出沒的是什麼東西啊!」
「你在說什麼呀!你唸過小學吧!你不知道海市蜃樓嗎?真是差勁,魚津的海市蜃樓是聞名的,而且那海市蜃摟只出沒於魚津附近的海域。」
司機將啟動車子,但鏡史郎說:
「究竟會出現在什麼地方呢?」
「不知道是什麼?」
「如果出現的話,應該在海與天空之間。」
不過,現在的早月川雖頗感寒冷,但水勢並不大,所以,只要捲起衣服下襬,小孩兒也能渡過。
「不知道小百合會不會冷?」
「高岡嗎?就是高岡這個地名嗎?好的,今天晚上,我會好好查一查這條路。」
然後,鏡史郎大罵:
「上車吧!」
「不行呀!爺爺,煙燻到小百合了。」
賈賈坐在沙灘上,小百合也模仿她,在她的身旁伸出腳坐下來。司機和鏡史郎也都坐了下來。
「真想喝味噌湯。」
鏡史郎開始步行。
「好的,我希望會出現讓公主高興的東西。」
那名男子這麼回答。福井不遠處便是官府所在地的武生。從前《萬葉集》內的一位詩人因娶了不被允許的妻子,而被放逐到武生,而那名女子則在京都等候自己的情人被釋放,但是,對方一直不曾被釋放。因此,二人愛的對話詩有六十首之多,全收載於《萬葉集》中,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現在立刻折回國府,撤夜前進,一路駛往越前。」
「他是什麼人?」鏡史郎問。
「不必了。」
老太太鞠躬作揖。接著,媳婦也來打聲招呼。
「啊!那裡有戶農家,請停一下。」
「對呀!對小百合而言,究竟什麼才是她樂於見到的呢?而且,那東西很難依我們的意思出現,因為我們不花一毛錢,就想白白看到。」
「這裡一家店都沒有,就算有,也已經打烊了,因為現在的時間已經太晚了。」
司機向站在一旁約九、十歲的少年說:
見羽咋海朝風不興,
「等一下。」
「小心仔細地開車吧!附近有沒有城市呢?」
賈賈說。此時,司機說:
「沒錯嗎?」
於是,離開筑波山麓農莊的第一天,原本計劃沿著國道十八號線到高崎,並越過碓冰山,但為了尊重小百合的意思,只好在安中過夜。那一天開車的時間只有四小時,而休息的時間則多於開車時間。第二天,離開安中,越過魔鬼們擁擠的碓冰山,經由輕井沢、小諸、上田,但仍依著小百合的情緒,在多處停車,並在上田郊外的農家過夜,也就是在專供出遊年輕人夜宿的民宿過夜,第二天大約也只開了三個小時的車。第三天,離開民宿,從篠井駛向長野,接著經由柏原、高田,抵達直江津,一路雪山遍立,黑姬、妙高、戶隱諸山白雪皚皚,頗有春天尚遙遙無期之感。這一天,小百合不知何故情緒奇佳,一點也不吵著下車,所以,一日暢駛,從直江津沿著日本海岸,一直到一處小漁村,而在漁村內的小旅館內過夜,這一天可說是乘車時間最長的一天。和-圖-書
賈賈問,但是,鏡史郎睡著了。
「是呀!」
「只是繞一圈就可以了嗎?」
「哎呀!不行,這二個人又不想死了。因為他們說想尋死,所以,我才幫他們忙——不行,不死的話……」
「不清楚。」
「好孩子,請你跑一趟吧!」
鏡史郎放棄要這對男女下車的念頭,於是,把雙手交叉於胸前沉默不語。多麼窩囊的年輕人!因為他們已把靈魂賣給魔鬼,所以,即使彼此都有愛意,但卻不懂得如何去培養最重要的愛情。
那女孩沒有回答,又哭了起來。
「下車!馬上下車。」
鏡史郎也下車了,正如司機所言,雖然現在已經春天,但仍感到冬天般地寒冷。聽說小百合在地爐旁取暖,他也想趕緊到屋子裡取暖。
司機向賈賈詢問,因為他覺得詢問賈賈的意見比較可靠。
司機也這麼說。
「不管什麼地方,你都轉彎就是了。」
賈賈想問個仔細。
「等一下,我要對他們說句話。」
「我們既然已到達這裡,在市區繞一圈如何?因為,這是百萬石城堡下的市街啊!」
「你也來吧!」
司機走近車子後,便說:
鏡史郎以粗言相對,因為他覺得他們二人活該受這般激烈的辱罵。
鏡史郎皺著眉頭說。如果能那麼簡單地來回,那就算不得什麼英遠浦、什麼冰見了。那是什麼英遠浦!?那又是什麼冰見!?
這一次,草蓆上的人數增多了。司機和老太太、媳婦不知交談些什麼,邊說邊拈著湯圓吃,賈賈則在一旁以奶瓶餵小百合喝奶,而且,小百合的脖子上還掛著蓮花串成的花環。
他們二人的確都沒有穿鞋,而且,因為被雨淋濕,那位女子的額前覆蓋了數撮頭髮。鏡史郎也覺得他們二人非比尋常,想必他們正處於不尋常的立場中。
「我們自剛才起就一直徘徊在同樣的地方,而路也越來越狹窄了。」
「……我想沒問題。」
鏡史郎對於家持在能登視察時所做的數首詩最為喜愛。而在鏡史郎所行經的冰見、羽咋途中,家持曾做了這樣的詩。
車子停在那對男女前,司機打開車窗問:
她馬上把小百合抱到房間內鋪著的棉被上。
鏡史郎抓著那個男人的胸前,大聲問他:
「好了!開車吧!」
「果然出現了。」
鏡史郎的聲音響起,年輕人於是起身環視四周說:
「……爺爺,真的嗎?」
此時,鏡史郎腦海中突然浮現春天華麗的情景,少女們舀水寺井上,山慈姑花開滿泉池,那是描寫許多少女在開滿慈姑花的水旁舀水。
鏡史郎步入屋中不鋪地板之處。的確,老太太和看似媳婦的女人正忙碌地工作著,而賈賈和小百合則在裡面鋪有地板的圍爐旁。
「他是福井人,我是京都人,我來自京都。」女孩說。
「現在,那一家人正忙碌不堪。老太太忙著煮飯,而媳婦則忙著放洗澡水。」
「那邊有海鷗飛翔著,公主會不會說海鷗呢?」
「妳所說的海岸,是到冰見途中的海岸呢?還是反方向的海岸呢?」
車子離開黑部市街後,鏡史郎又變得沉默不語了,他一想到車子已抵達越中,且正一步一步接近國府時,腦海中不斷浮現許多回憶,這些回憶像漩渦般糾結在他腦中。二上山、奈吳浦、涉溪崎、布勢海、英遠浦等曾出現於家持詩中的地名,一一浮現且盤旋著。奈吳浦是那裡呢?布勢海和英遠浦又是何處呢?二上山呢?涉溪崎呢?鏡史郎想大叫一聲,但忍住了。
——昔日的日本女人,每天都出門舀水。母親也舀水,祖母也舀水,她們將水桶裝滿水後運回家來,於是,一家人就在母親或是姐姐舀來的水中長大茁壯。
「好像是!」
「走吧!」
「對的。」
「不想死了,真是混蛋。不死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把他們帶走吧!」
「福井。」
「已經到高岡市區了,現在怎麼辦呢?」
他這麼一說,車子就發動。那女孩若有所思地又哭了起來。
這棟農舍側看比遠眺大得多,而且,前院盛開的二棵梅花樹也在薄日暖陽的照耀之下。
神的聲音從波浪聲和賈賈的鼾聲中突然傳來,於是,鏡史郎從床上驚起,正襟危坐,低頭聆聽那聲音,但是,卻再也聽不見那聲音。
「我一點也不知道。」
鏡史郎讓司機走在前面,尾隨著他在斷崖邊一步一步緩行。
說著將臉朝向鏡史郎。
「不允許還是可以在一起啊!如果真不能結合,那就一直等到可以結合的時候,不就結了。」
然後,賈賈又對鏡史郎說:
「不要至今仍意志不堅,這是妳所提出的意見,我本不願意如此做的。站起來吧!我們回到車內好好商量吧!」
聽聞有人歸,奴家以為,
不得結合就跑到男方的故鄉並約他相偕殉情,這個女孩的所作所為真不應該,她為什麼不能留在京都,一直等到二人可以結婚的時候呢?她應該永遠地等候那一時刻,即使因此而浪費一生,也無可奈何。
「沒關係!他們想怎麼樣就由著他們吧!我們還是找家民房吃早飯,然後好好地睡到黃昏時刻吧!小百合昨天晚上起起臥臥,亦不曾好好睡過。」
「是的。」
鏡史郎聽到司機這麼說才回過神來。車子不知何時已越過早月川堤防下的寬敞河灘,而停在往沙灘的途中。那是早月川的河口,河口意外地寬大,而河灘間所流之河水,水量多且水勢滂沱。

但是,小百合正熱衷於以手掏起砂石。她以雙手掏起砂石,使之落在一旁廢棄的褲子上。後來,聽到賈賈說:
「我總覺得那樣比較好,雖然不知道為了什麼,但總覺得那方法比較好。我前幾次也有這種感覺,但該怎麼說呢?對了,是小心一點的安全感啊!雖不知所由,但我就是有那種感覺。尤其當感覺產生時便有事發生,諸如同夥的女孩被警察抓走——不過,只有我不曾被抓過。」
「妳怎麼知道那些東西擺那兒呢?」
鏡史郎和賈賈一語不發,將此事交由司機處理。雖然心裡並非沒有不安感,但也只好將一切委任司機。司機雖忠誠且富情義,但也有一言既出絕不讓步的氣概。而且自昨天起,他越發凸顯他的這種氣概。
鏡史郎頗覺滿足,看來,他能洗一洗澡並享用一頓熱騰騰的飯菜。
「公主似乎想下車。」
那一天晚上,鏡史郎在浪濤聲隱約可聞的房間內,對賈賈和司機說:
「明天,我們在越中的國府樹立旗幟吧!」

「要遇到人,大概很難。」
「你所說的越中是古時候的說法,我們也聽不懂,而你所說的國府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說完後,鏡史郎又打開車門,上車時對司機說:
司機也將車子留在一旁,跟著到沙灘上去。
「啊!是嗎?那是活活潑潑的聲音嗎?魔鬼的吼叫聲已靜下來,而能聽到波浪聲了。」
「你們這沒用的傢伙,下車吧!」
「對,一點都沒有出現。又不會虧損,別賣關子了,快出現吧!」
「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就不尋常了。」
「嗯!」
「有沒有www.hetubook.com.com醬菜呢?」
「哦!」
「我想,大概是波浪的聲音。」
「類似那樣的東西。」
「他們二人都赤足。」
「是的。」
小百合真的從賈賈懷中探身,向鏡史郎伸出雙手,但是,鏡史郎顧不得她。
「路有沒有走錯呢?有沒有問題呢?」
鏡史郎急忙起身打開面對前院的紙門。當時,院子裡盛開的梅樹下鋪著草蓆,而老太太和小百合則面對面地坐在草蓆上。春天明媚的陽光漫照她們身上,令人百思不解,早上的寒冷竟轉成這午後的暖陽。
車過魚津的市區時,賈賈對司機說:
雖然司機這麼說,但鏡史郎並不同意。
「啊!妳怎麼把沙放進嘴巴呢?不可以放進口口哦!趕快吐出來。」
「本來想死的,但自你們喚住了我們之後,便開始感到害怕、怕死了,而且,他的態度不確定。」

憤怒和悲傷湧上鏡史郎的心頭,他想,夜晚來臨時,也就是他們該離開的時候了。
「到那裡去?說!」
「什麼都沒有出現。」
既然如此,把軍隊從越前撤到若狹,才是最明智的決策。越前和若狹比此處更靠近首都,所以,應有更多自己想久居的淨地。
「是的。」女孩又哭了起來。
鏡史郎吆喝一聲前進。司機按喇叭示意前車開動,但前方的車子不等鏡史郎就發動了,本以為他們一會兒就會停下來,但終究是沒有。喂!鏡史郎向前大叫,但是,那二個年輕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路駛遠了。
落魄的貴族說。
「究竟是那一側我也不清楚,不過,請你再去看看吧!」
然後又說:
「中午可能也有湯圓甜點。因為現在是春天,所以有艾草揉成的湯圓。」
「是。」女孩說著也進入後座。
鏡史郎又拿出一疊鈔票,賈賈抽出了二、三張。正想下車時,小百合哭了,於是,她抱起小百合說:
賈賈站起來說:
「爺爺。」
司機說完時,賈賈也嘟著嘴說:
「不是牙齒,是牙牙。」
「請他們帶路怎麼樣?」
「混蛋。」
「看起來真奇怪。」
「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自剛才起,便一直行駛於道路上。」
此時,頭頗大的孩子便原地跳也似地跑向路的那一邊。
「嗯!果真如此,那麼,就那麼辦吧!」
「哦!我聽都沒聽過這種事。」
「喂!起來,這是什麼地方啊?」
賈賈問。鏡史郎也從未看過海市蜃樓,所以,他說:
鏡史郎走向後面的車,且探視靜悄悄的車內,司機抱著駕駛盤睡著了,而小百合和賈賈也在後座睡覺,由於座位已被她們二人佔用,所以,鏡史郎就在地板上坐下,以伏在小百合身上的不舒服姿態睡覺。
「下一次遇到人時,就把車停下來,把路問個清楚。」
「福井!你們是福井人嗎?」
鏡史郎閉眼仰臥於床上。他想,數首萬葉的詩皆集中於越中的國府一帶,也許,就在國府的附近,能找到一處淨地,在那裡,小百合能靜靜地睡眠、成長,長成如花一般不受汙染的少女。
「可以。」
「終於到了越中,但這裡究竟怎麼了?」
「海,什麼海?為什麼要到海邊去?」
鏡史郎有好幾回想就這麼到能登半島去,但每當浮現這念頭,他便強制壓抑。因為,既然古官府所在的國府高岡已在魔鬼壓制下而形同廢墟,那麼,能登那一帶又怎能倖免呢?
離開富山市的那一刻,鏡史郎心中開始瀰漫著絕望的想法,自從車子駛進越中後,莫名的不安感也跟著逐漸肯定。一覽無遺的大平原雖仍散佈著點狀的聚落,但通往國府高岡的街道,和東京的郊外幾乎沒有兩樣,而魔鬼的吼叫聲仍不停地呼嘯著。即使避開幹道駛進小徑,仍是沙塵滿天。而且,雖然這裡魔鬼的數量較少——卻令人有更狂暴的感覺。一旦步入村莊,道路兩旁的人家似乎不約而同地將大門深鎖。屋項、門、石牆也都染滿了灰塵似地呈現灰白,就算時有桃花盛開,也都呈現灰白色。
「可是,小百合睡得很沉,如果隨意移動她的話,太可憐了——就讓她留在這裡吧!」
「嗯!結果呢?」
「請別這麼說,我很怕鬼呢!而且,這附近好像會出現那種東西——爺爺,請您起來。」
「對的,那麼,請爺爺到那邊去,這樣的話,小百合就能舒舒服服地伸腳睡覺了。」
賈賈睡醒了。
「不管遠近與否,我們都不能停留在這裡。」
「我去交涉,爺爺,給我點錢。」
「這是什麼地方呢?」
此刻,那個女孩又開始哭了。
鏡史郎在當天晚上,好像又聽到久久未聞的神之聲音,說得正確一點,他的確聽見了。
鏡史郎把一切都交給這個日本東部的女子賈賈去做。
「是啊!小百合好像想下車了,所以,今天我們就在這裡過夜吧!」
「啊!終於睡著了。」
「可是,怎麼回事?這裡也已被魔鬼佔領了。」
「肚子好餓,能不能找個地方吃東西呢?」
「我想,盡量在白天裡睡覺晚上開車,比較安全。」
說著說著,時而回頭看小百合的臉。
「請你找家好一點的餐廳吧!肚子餓了。」
「是,我們是在京都認識的,他的父母不准我們結婚,甚至要他辭掉京都的工作,還準備把他帶回故鄉福井去。」
然後又說:
「很熱鬧呀!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對呀!今後就這麼做吧!白天睡覺晚上開車,這方法不錯。」賈賈說。
但是,司機很慎重地說:
「是的。」意志薄弱的年輕人說著點頭。
「求求妳!救救我。」
「起來吧!」
「高岡呀!」
「沒有那種事。」年輕的男人阻止她繼續說。
「我們開始有戀愛關係是在一年前。」
鏡史郎滿足地說。而賈賈每次睡醒時,總說:
此時,那名男子向女孩靠近說:
車子不斷地行駛,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厭倦。雖說如此,但並非從早至晚都是這麼行駛著。當小百合疲累於搭車時,她便會說:
賈賈的意思是指不要讓圍爐裡因燃燒木材而形成的煙燻到小百合,於是,鏡史郎一坐在圍爐旁,農夫便把吹火用的竹筒交給鏡史郎。
司機拿出地圖。
買賈說。
鏡史郎、小百合、賈賈、司機四人就圍在圍爐旁享用一頓溫暖的早餐。鏡史郎心想,不知有多久,主僕四人已不曾如此安定地吃過飯。而且,自從脫離魔鬼的大本營東京後,已流逝過一段長久又辛苦的歲月,甚至,他覺得他們經歷過九死一生,才逃出追蹤者和刺客的監視而來到這地方。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咦,又要在高岡過夜嗎?」
「富山縣的高岡。」
「因為父母親不允許我們在一起。」
「就這樣離開這裡,我總覺得可惜。」
「開始怕了。」女孩說。
「是,那麼,就這麼辦!賈賈,妳沒有異議吧!」
——戰鬥吧!矯正吧!革新吧!
司機對海市蜃樓一點概念都沒有。
這裡雖是越國,但已不是真正的越國;越國不應該是這般模樣,越國應有越國給人的真正感覺,但是,這裡一點都感受不到那種感覺。啊!可惡的魔鬼們,已把越國變得這般模樣,也活生生地剝奪了人的旅情。本以為過去家持所在之處能感受到那種旅情,但現在,此處和他處已無異了,也處於魔鬼的壓制下,甚至,恐已成為魔鬼的巢穴了。
「車子在那裡呢?」
「你們乘車來的嗎?」
「你剛才說過,你的故鄉是福井吧!」
的確,車子一直奔馳於寂寥又黑暗的地方,而且,不知何時起,已不見來車,只遠遠地聽到波浪聲。但是,那聲音亦不能確定為波浪聲,說不定那是風聲而非波浪聲。不過,細雨仍紛落著。
「對,在市區繞一圈,然後找找看有沒有好一點的餐廳,我們就在那兒吃飯吧!」
「是的。」
他們好像被m.hetubook.com.com鏡史郎的氣勢壓倒似地,那個年輕男子回答說:
車子發動後,讓這一對男女在前方帶路而緩駛著,他們二人全身潮濕,如犯人般地走在前頭,走了大約一百公尺後,的確有一輛車停在竹叢中。
賈賈說完後,突然抓住鏡史郎說:
「這是我們的車。」
小百合一直保持熟睡,鏡史郎雖看到賈賈也在睡覺,但二人之中時有一人醒來和司機談話,鏡史郎總是說:
「不要哭,好好說。」
「剛剛給我那麼多見面禮,真是謝謝你了。」

「原來是早月川啊!這條河的水是立山冰雪所融化而成的。家持就曾騎馬渡過此河,當時,水深至鐙上。」
「沒辦法,他們不肯回答。」
「請救救我。」
「並不想到任何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鏡史郎醒了,賈賈則在角落邊發出建康的鼾聲,但最重要的是:小百合不見了。
「是那一帶呢?整個晚上不停地開車,才到這裡來的。」
鏡史郎回答。現在的鏡史郎,有被追蹤的感覺。好像正在被什麼人跟蹤似地,警惕自己不可大意,而且,金沢也必定充斥著許多魔鬼。所以他想,與其徘徊那地方,不如早一點到越前、若狹。越前的官府所在是武生,而若狹則是小濱,不論武生或是小濱,大概尚不至於被魔鬼們占領吧!
「好,帶路吧!」
「那麼,我們一起去吧!」
他只能做如此沒有把握且不負責任的回答。
司機擔心地說。
月照長濱灣。
鏡史郎吩咐她,她只好移坐前面。
聽到司機這麼說,鏡史郎張開雙眼。車子正停在鬧區的一隅。
賈賈說。此時,一直在外面忙碌的老太太也走進來和鏡史郎寒暄。
賈賈嘟著嘴說。
「好的!」
鏡史郎立刻若有所悟。經過魚津的市區才不久,但聽說這一帶或許出沒著海市蜃樓。
「因為我出身於農家所以我很清楚,如果要我找出麵粉的話,我也能馬上找出來。以前,連我母親的私房錢藏於何處,我也幾乎能猜到。」
「路不好走,所以請您小心。」
鏡史郎從車上下來後,便伸伸懶腰,腳踏踏地,他覺得似乎有一段時日未曾站在地面上了。當然,後面的車子染滿了泥土,停在露出石跡而顛簸的路中央。
「尋死?為什麼尋死,你所謂的尋死,就是要拋棄生命啊?」
「能不能到海的那一邊去呢?能看到海市蜃樓的海,是這一片海嗎?」
「你們二人何時認識的呢?」
司機的聲音傳來。
鏡史郎說:
「妳也上車吧!」
「我想,你們若想死的話,死了也好。大部分的人都想活下去,但那是不對的。因為有許多人,與其讓他苟活著倒不如一死了之。人如果想活著,那麼,五十年、六十年也能生存下去,但若只是心存著:就苟活個五、六十年吧!那是不對的,而且也不能好好地活至五、六十年後。至於那些心存死意的人,我認為還是死了的好。其實我是屬於想活下去的那一群人,而你們則是屬於想死的那一群人,但你們可不要哭哭啼啼地去,別忘了你們是要到海邊,現在去吧!但可別在途中改變心意。你們下定決心了吧?既然如此,放手一搏吧!」
此時,那女孩意外地乖乖站起來,全身沾滿了泥土。
「你們為什麼在這地方出現呢?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那裡有被雨淋濕而仍徘徊於此的傻瓜呢?」
「賈賈也已交代他們了。」
——今日的日本不再有能汲水的泉池了,也看不到舀水的少女們。魔鬼們把所有的泉水都阻塞,使少女們無法汲水,就算有泉水,魔鬼們也唆使少女們輕視舀水的工作。
「啊!爺爺來了,請過來,並請小心,不要讓煙燻到小百合。」
「嗯!不錯,真了不起,但是,為什麼沒有死呢?」
賈賈搖晃鏡史郎的身體。
鏡史郎把吹火用的竹筒湊到嘴邊。在圍爐旁站立的賈賈,如同到自己家中似地打開櫥櫃,取出茶罈、茶壺和碗。
「賈賈說得沒錯,我頗有同感。當我感到危險而提高警覺時,必有警方臨檢,況且,我自昨天便有這種感覺。我想,我們還是避開大馬路,在晚上開車比較好……」
正如賈賈所言,這正是春天蔚藍的海,暖和的陽光漫照在沙灘上,一片風平浪靜。剛才賈賈說在平原、山、鄉下,春天都已來臨,但他卻不曾注意到,也許車子一直奔馳於那般的風景中,而他卻錯過了。雖然,現在的越國已不比昔日,但春天仍然不變。
司機又開車了。
鏡史郎也想加入團聚的這一群人中,於是走出陽臺,但此刻,他看到一輛接著一輛的木材車正駛過他們一群人今早所行經的道路。雖然河川亂流聲已掩蓋了這些魔鬼們的叫聲,但山間的怡靜卻也因此而飽受蹂躪。
「是嗎?」
「不管了,你就沿著堤防走看看,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司機對這一帶的路並不熟,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查一查隔天要走的路,因此,這成了他每天晚上的例行事務。
「沿著海邊駛過去,應很容易抵達。」
「請稍等一下,聽說約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片廣場,我想把車開過去。」司機獨自上車,鏡史郎則立於一旁眺望遠方的農家,他覺得自己像一位處於悲境的貴族,正要移居臨時建造的粗陋行宮,而且如征討失利般地被追逐,落到現在亡命的地步。
「要下車嗎?」
「國府嗎?我沒有聽過國府這個地方呀!」
「妳看,碧藍的大海吔!那是日本海哦!比鎌倉的海更美意,看得見嗎?看不見嗎?」
說著,便轉往房間,卻也因此而沒有出來了。只有司機一人仍守著圍爐,但不久後,也為了找睡覺的地方而到後面的貯藏室去了。
古代的女子,為了放逐的男人,下定決心倚門而候。而葦間野應該就在官府所在的武生郊外。
「爺爺,您在說什麼?小百合難得想讓您抱抱她呢?」
「你剛剛說這條河叫什麼來著?」
晨航珠洲海,
「好,那麼我就這麼辦。」
「如果下午能到是最好不過了,不過,也許是黃昏時刻到。因為,如果途中不作休息而一路暢駛的話,下午必能抵達,但是,如果稍作停留,那麼可能就會拖到黃昏了。」
此時,鏡史郎立刻回答說:
「沒錯。」
鏡史郎說著,接著閉上雙眼。
「如此一來,今天晚上將在那裡過夜呢?」
「哦!」
「你們這些不孝的混蛋。」
車子的速度已減緩,經由車燈的光線,捕抓到路旁依偎一起的兩個人,看起來好像是一對年輕的男女。鏡史郎也對模糊光線下的那對男女,露出異樣的眼神。
鏡史郎無法忍受和這二個年輕人坐在同一輛車中。
小百合也發出聲音。
鏡史郎拍打司機座外的車窗。司機立刻驚醒,如剛才的年輕人一般環視四周,然後開門下車說:
「這市區的確有日本北部的感覺。」
「好像有人。」
鏡史郎無視於司機和賈賈的談話,而陷入無垠的沉思中。家持詩中的英遠浦,以及過去是布勢海的水田地帶都已經過,但是他心中並無經過那詩境般的感覺,因為那是大自然孕育的山和海,和家持時代的環境應無二致,但,他想,一定有什麼重要的因素改變了它,只是很遺憾地,這些變化的真面目對他而言仍很模糊。到底什麼改變了呢?魔鬼們的確改變了某些事實。
「混蛋。」
「少女們舀水寺井上」這首詩,是家持在日本北部所作的許多詩中鏡史郎最喜歡的一首。因為詩境中噴著春天的泉水,而泉水邊開滿紅紫色的山慈姑花,少女們則接二連三地來到泉水邊舀水,從遠方一望,少女們的身影糾結成一團。
「你想想辦法吧!這是你的女朋友吧?」
「您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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