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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鴉行動

作者:肯.福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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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二十七

第六天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日,星期五

二十七

「你覺得麻煩了?」
「大概我並不想做。我是被勸著才做的。」
「是不太對勁。」
「我說的是真話,可那種方式太傲慢自大了。」
當她挨著保羅躺在床上,另一重人格在她身上出現了,就像走進十字夜總會後馬克身上發生的變化一樣。她突然感到她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怎麼喜歡怎麼來,只要自己願意,不用擔心別人怎麼看她。
一切結束後,弗立克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我該怎麼跟米歇爾說呢?
保羅和弗立克兩個人在聊天。
「那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上一陣兒,也許一年兩年。」
他睜開眼睛。他不再想讓這一刻永遠持續下去了。事實上,他發現自己急於往下進行。「你能……」他的嘴唇發乾,只能嚥了口唾沫,「你能脫掉一點兒衣服嗎?」
「可以,可是預防措施……」
他們躺在床上,臉對著臉,但她一件衣服都沒有脫,連鞋也沒脫。光著身子跟一個穿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躺在一起,讓他感到一種奇怪的興奮。他十分享受這種不必急於跑向下一個球壘的感覺,想讓這一時刻永遠延續下去。
「他叫什麼名字?」
「你不愛那個人嗎?」
沒人跟他說過這種話。她這樣開放讓他感到吃驚,感到興奮。他開始探察她的身體。就他的經驗,大多數女人在這種時候都閉起眼睛,可她卻睜著雙眼,帶著期待和好奇的神情審視著他的臉,更撩撥起他心中的欲火。就好像她可以不用別的方法,只憑這樣看就能探察他……他希望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永遠,沒有黎明,沒有明天,沒有飛機,沒有傘降,沒有戰爭。
「我認為你對。我倒沒這樣想過。」
弗立克並不像她裝的那麼自信,他想。事實上她十分緊張,因此她才問這些問題。如果能讓她覺得舒服,他就會回答的:「她叫琳達。那時候我們都實在太小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都不好意思說我們有多小。我第一次吻她,她十二歲,我也只有十四歲,你可以想像嗎?」
「不,我愛。但我沒準備好。」
他呵呵笑起來。「我想足夠了。」他說著,身子向下探去。
「為什麼?」
「你當真嗎?」
「正相反。我希望這意味著我們還能再次見到對方。」
「別說話,」她說,「我見過我母親給我父親刮過,見過很多次。我爸是個酒鬼,到後來自己都拿不穩剃刀了,我媽就每天給他刮。下巴抬起來。」
「我不想告訴你。」
不過,跟保羅這次並不僅僅是性|愛上不一樣,區別還在她自己身上。她從未像問保羅這樣問過米歇爾,問他從前的性經歷。她從沒有跟他說過「你願意摸哪兒都行」……
她輕柔地笑了。「別擔心,我想跟你做|愛,但不著急。跟我說說你的初戀情人。」
「有,這是豪華套房。水池在屋角那兒。」
「我的皮夾裡有,在床頭櫃上。」
保羅猜測那就是她的丈夫米歇爾,便決定不再問下去。他吻著她,說:「我能摸你的乳|房嗎?」
「但沒那麼帥。」她取笑道。
「我們一直假裝跟一幫朋友出去,一般我們晚上都這麼幹,不過我們馬上就擺脫其他人,去電影院什麼的,我們這麼交往了幾年,才開始有真正的性行為。」
「害怕?」
他想,在整個生命之中,沒有任何東西勝過愛情。
「不是,是你的鬍碴弄得我大腿根發癢,那裡的皮膚最柔弱了。」
她在他臉上塗滿了肥皂沫,然後拿起他的安全剃刀,把刷牙杯子裡注滿了熱水,開始小心地一下一下給他刮鬍子。
「好了,現在你可以補償我了。」
「你到底在幹什麼啊?」他說。
他輕輕用指尖撫摸她的臉頰,循著她下巴的曲線。他不知道她想要什麼,她和*圖*書的心思跑到哪兒去了。她讓他亂了陣腳。「我們可以互相撫摸著,一邊說話嗎?」
「哪方面呢?」
她並未覺得不快。她對保羅充滿愛與渴望。有那麼一會兒,她感到跟他的親密之情勝過跟米歇爾在一起的時候。她希望在她的餘生每天都跟他做|愛。這可麻煩了。她的婚姻完了。她應該一見到米歇爾就立刻告訴他。她不能假裝,不能裝作自己對米歇爾也有這樣激烈的感覺,連幾分鐘都不行。
她再次躺下。「這樣好點兒了?」她說。
「她叫什麼名字?」
她撫摸著他,感覺得他肩膀、後背和他的胸口。她的手很柔軟,但她的觸摸卻很堅定,像在探索著什麼。「你的毛真多。」她低聲說。
「二十二。」
「好。」她坐直身子,脫了鞋,把它們扔在地板上,隨後站起來解開她的上衣。他看得出來她很緊張,所以他說:「不要著急,我們有一整夜時間。」
讓他驚奇的是,她害羞了。「不像你們那麼好。」
他憤憤不平。是哪個白癡能說服弗立克這樣特別的女孩,乖乖跟著他躲進櫥櫃匆忙了事?「你當時多大了?」
「我怕我前面說過的蠢話把你嚇跑了。」
「可以。」
她假裝失望地嘆了口氣。「來吧,我的愛因斯坦。現在你的鬍子沒了……」
「我從來沒想過要用那東西。」
「啊,那對不起。」
她閉上了眼睛。
「第一次是什麼感覺?你們有沒有採取什麼預防措施?」
「她從她父親那兒偷來一只那種橡膠玩意。」
跟米歇爾就從來不是這樣。從當他的學生開始,弗立克就一心想打動他,但從未真正跟他和睦相處,甚至連穩固的關係都沒能建立起來。她一直以來都在尋求他的讚許,而他從來不這麼對她。在床上,她想辦法取悅他,而不是讓自己高興。
「我以為你著急要……」
「記得。」
「沒關https://www•hetubook.com.com係。」
「你們在哪兒做|愛?」
他皺了皺眉問:「怎麼補償?」
她仰面躺下,面帶微笑,展開她的兩腿:「這暗示應該夠了吧?」
「啊——明白了!你是因為這才給我刮鬍子?好啊,當然了。你想讓我……」
他吻她的嘴唇。「也可以親吻嗎?」
她把手移向他的髖部,說:「我真想在你十六歲的時候認識你。」
她撐著手肘抬起身子,看著他。
「什麼都行。我覺得我不認識你。」
有好幾年保羅都沒見過女人脫衣服了。他一直過著節制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牆上的性感女郎招貼,她們總是穿著精緻的絲綢和蕾絲,還有緊身胸衣、吊襪腰帶和透明睡衣。弗立克穿的是件寬鬆的棉襯裙,沒戴胸罩,內衣下面隱現的輪廓讓他心急似火,他想,這對小巧而優雅的乳|房可能並不需要支撐。她褪下她的裙子。她的內褲是純白棉布做的,褶邊在大腿上圍了一圈。她的身體很嬌小,肌肉卻很發達。她就像一個在校女生換好衣服準備去打曲棍球,但他覺得這比牆上的女郎性感多了。
她的手指在他臉上滑動著,用指尖描摹著他的容貌特徵——他濃密的眉毛、深深的眼窩、一隻大鼻子、子彈打缺的耳朵、性感的嘴唇、突出的下巴。「你這兒有熱水嗎?」她突然問道。
他順從地揚起頭,她把他喉嚨那塊敏感的皮膚刮乾淨。做完這些以後,她用一塊蘸了熱水的絨布面巾把他的臉擦乾淨,然後用毛巾為他揩乾。「我應該給你來點兒面霜,但我覺得你這種男人不會用。」
「像一隻猿猴。」
「跟我說點兒什麼。」她用一種慵懶、性感的聲音說。
她又放鬆下來,保羅感覺得到,於是他鼓勵她多講一些:「那,到底是哪兒不對了?」
「可以。」
「很果斷的決定。」
他大為驚訝,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感激。他關上房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後去吻她,就站在那裡,吻了很長時間。他毫無準備,一切就好像在做夢。他真害怕他會醒過來。
「在一個可怕的地方,一個到處塵土的庫房裡。」
「說你要娶我、生孩子什麼的?」
「當然可以。」她咯咯笑了,瞬間她又變成了一個女孩,「我十二歲時就吻過男孩子。」
她不知應該跟他坦白多少。他晚上那會兒曾跟她說過,他想跟她結婚,但這是在她進他的臥室之前。女人之間流傳著一種說法,男人從來不會與主動跟他們上床的女孩結婚。從弗立克跟米歇爾的經驗來看,這話並不總是正確的。但不管怎樣,她決定把真相的一半告訴保羅。「它結束了。」
弗立克的手指尖往他的肚子下面滑去。他閉上了眼睛。她說:「是誰把它戴上的?」
「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她撫摸著他的臉。她看得見齊刷刷的鬍碴,感覺到那黎明的光線正在一點點變強。她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的手錶,她不願意一次次查看他們還剩多少時間。
「接下來幹什麼?」
她起來了。
「在酒店。這很容易。有很多空房間。」
米歇爾是在保羅之前唯一與她保有親密關係的男人。她本該把這告訴保羅,但談起米歇爾讓她感到不忠。這更像是一場背叛,而非簡單的通姦。總有一天她會告訴保羅,他只是她的第二個情人,她或許會說他是她的最愛,但她絕不會跟他談論自己跟米歇爾的性事如何。
「說什麼?」
「你待著別動。」她光著腳走在地板上,感覺到他在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水池上方的架子上放著一隻杯子,裡面是牙膏和一把木製牙刷,她看出那是法國貨。玻璃杯旁邊有一把安全剃刀、一個刷子和一隻刮鬍皂碗。她打開熱水龍頭,把刮鬍刷在裡面蘸了蘸,在他的皂碗裡弄出些泡沫。
「你願意摸哪兒都行。」
「我在想我的婚姻。」她說。
和*圖*書他們並排躺在床上。屋裡黑著燈,但月亮透過窗戶照了進來。他赤|裸著,因為她進房間時他就是這樣的。他總是光著身子睡覺,穿過走廊去浴室時只穿一件睡衣。
「還記得我剛才去拿你錢夾以前你做什麼來著嗎?」
「在巴黎,我的父親是使館的武官。琳達的父母有一家酒店,專門接待美國遊客。我們總是跟一大群外籍孩子一起玩。」
他看著她的嘴唇,喜歡它們在她說話時動起來的樣子,想著他立刻就會用他自己的嘴唇去碰它們,頓覺愛意綿綿。他笑了說:「我們躺下吧。」
「你怎麼學會幹這個的?」他問。
當她走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但他立刻就醒了,翻身跳下床來,他的潛意識認定若在深夜有人造訪,就一定是蓋世太保。他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接著才意識到來人是誰。
這又是怎麼回事?他從未交往過這樣的女孩。她晚上來到他的房間,躺在他的床上但還穿著自己的衣服,然後開始質問他。「你就是為這個來的?」他快活地問,看著她的臉,「來審問我嗎?」
他以為她會說十七歲。「老天。那個年齡,你本該舒舒服服在床上才對。」
「是她。那非常刺|激。我幾乎一下子就出來了。要是你不小心……」
他撫摸著她的髖部,感到了溫暖的皮膚,然後是棉布,然後又是皮膚。他發現,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他強迫自己耐心一點兒,讓她來掌握速度。「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第一次呢。」他說。
「我要給你刮刮鬍子。」
「是在美國嗎?」
過了一會兒,保羅說:「你在想什麼呢?」
他伸出胳膊抱住她說:「我害怕告訴你我有多認真。」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讓你接著做下去?」
他問:「你要幹什麼?」
「沒關係,」她說,「如果大家都客客氣氣的,那就說明誰也不真正在意誰。雖然表達笨拙不雅,但可能更加真誠。」
「想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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