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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可能這一次是別人在用他的發報機？」

消息內容：

「但你那麼做是出於對弗立克的愛，而不是因為出於行動的需要。」

「謝謝你。」

起初珀西反對這麼做。參與軍事行動的人闖入信號系統會造成危險，他說，這會擾亂數百個特工信號服務的順利運行。保羅不理這一套。隨後，信號站的負責人說，他很高興保羅可以按預約訪問那裡，在兩三個星期後可以嗎？不，保羅說，我想的是兩三個小時內。他堅持這樣，開始語氣緩和，但不依不饒，最後又拿出蒙蒂的怒脾氣相威脅。這樣，他便去了格蘭登安德伍德。

保羅覺得他好像蹚在一灘爛泥裡。他問的每個問題都有兩個答案。他急於想要的是某種肯定的東西。失去弗立克的可怕前景讓他驚恐萬狀，而她作為上蒼的禮物進入他的生活，前後還不到一個星期，他必須一次次克服這種情緒。

「你能認出他的『筆跡』嗎？」

「他有進步，」保羅說，「只有一處錯誤。」

瓊把保羅介紹給露西．布里吉斯，一個漂亮的金髮姑娘。她說話帶有很重的約克郡口音，保羅得集中精力才能聽懂她在說什麼。「『直升機』？」她說，「欸，我知道『直升機』——他是新來的。他在二十點發電，二十三點接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問題。」

「不是他的拼寫不好，」瓊說，「他們用摩斯經常出錯。我們規定解碼員原樣譯解，不要規整這些地方，萬一代表什麼特殊意義也能保留下來。」

「請照原樣編成電碼，發給『直升機』。」

消息內容：

保羅轉過來對瓊說：「如果我寫一條消息，你m.hetubook.com.com能原封不動譯成電碼嗎？」

布萊恩第二次發報的內容是波林格爾抵抗組織的實力，電文稍長。

「露西，你在發電報的時候犯過錯誤嗎？」

「星期五他沒有發報。不過我並沒擔心。他們一般在必要時才會發報，發一次報太危險。然後，他在星期六早上呼叫了，在天亮前。那份電報很急，但他聽上去不慌不忙。事實上，我記得當時我在心裡說——他已經找到訣竅了。你知道，那次信號很強，節奏穩定，所有的字母都很清楚。」

像上帝一樣，特別行動處要收聽無數的消息，其中不少往往發生在同一時間。祕密特工在他們的藏身之處同時敲擊摩斯鍵，就像阿靈頓那些同時在晚上七點半鐘跪在自己床邊的九歲孩子。特別行動處全都能夠收聽到。

「好的。」她把電文拿走了。

她毫無幽默感地笑了笑。「他會怒氣沖沖回條消息，裡面再罵上幾句。」

「後來呢？」

「你覺得特工收到它會有什麼反應？」

保羅坐下，想了一會兒，然後在一個記事本上寫道：

這下珀西觸到了保羅的痛處，因為保羅跟小組的成員睡覺，危害了他作為領導者的地位。這就讓他更加惱火。但他強迫自己壓抑住這股怒氣。

仍然沒人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這種不確定性讓保羅難以承受。無論走哪條路，弗立克都會去蘭斯。他必須知道她會不會落入蓋世太保布設的陷阱。有沒有什麼方法來檢查一下布萊恩發出信息是真是假？

幾分鐘後，珀西接到了倫敦特別行動處打來ｈｔｔps://m•hetuｂooｋ.ｃｏm.ｃｏｍ的電話，獲悉布萊恩．斯坦迪什要求了解出了什麼問題。保羅決定把弗立克草擬並讓飛行員帶回來的那份信息作為答覆發出去。如果布萊恩是自由的，那信息會通知他「寒鴉」已經落地，會跟他連繫，但沒有透露進一步消息，因為他有可能已經落到蓋世太保手裡。

「我覺得那樣的話你會中止飛行。」

「他的拼寫可得不了幾分。」保羅評論說。

「那是星期四，他很匆忙。他們著急的時候，就很難弄清他們的意思——你知道，他們會連著寫兩個句號，或者一個短破折號，這是什麼意思？不知他是從哪兒發報的，他肯定是想馬上離開那兒。」

她有些遲疑。「他只發了三份電報。星期三他有點兒著急，大概因為是他第一次發報，但他的速度很穩，好像他知道時間很充裕。這我很高興——我認為他一定是覺得自己很安全。我們都很擔心他們，你明白。我們在這兒坐著，暖暖和和的，而他們是在敵後，要時刻提防該死的蓋世太保。」

「的確如此，但這麼辦最……」

她說話從不發出「h」這個音。保羅意識到這一點，就覺得模仿這種口音不那麼難了。「你是什麼意思？」他向她問道，「一般你們會發現什麼樣的問題呢？」

他考慮了一會兒。這是一個不合理的要求，帶著高壓腔調的措辭，顯得像是草草編碼後便傳輸出去的。他把它拿給瓊看。她皺起了眉頭說：「這條消息太可怕了，我真不好意思發它。」

她想了一下，說：「聽起來像他一樣……但，也對，我想也可能是別的什麼人，我想。如果是一個德國人裝成他，他們打起字來就會清楚、穩定，因為沒什麼可害怕的。」

消息內容：

「也許我會——也許我應該這麼做。」

他們無法聯絡上弗立克的飛機，在敵人領空的飛行必須遵守無線電靜默的規定，因此兩人只能wwｗ•ｈｅtｕbｏoｋ•coｍ.coｍ留在機場過夜，一邊抽菸一邊踱步，為他們——以不同方式——愛著的女人擔心。保羅的上衣口袋裡放著一支法國的木牙刷，那是他在跟弗立克共度一晚後，在週五早晨一塊用過的。他一般來說並不迷信，但他此刻不停地摸著這支牙刷，就像在撫摸著她，相信她平安無事。

她困惑地看著他說：「如果你希望這麼做的話。」

「他發的第二份電報呢？」

如果他那時候能到格蘭登安德伍德看一看，他也就明白了。

保羅．錢塞勒對珀西．斯威特大為光火，痛恨至極，因為他剛知道布萊恩．斯坦迪什的那條消息。「你欺騙了我！」保羅朝珀西大喊，「你故意把我支開，省得礙你的事，然後才把這告訴弗立克！」

「我覺得星期六那天他更不受拘束。」露西說。

「可能是這樣，但也許是另一個人發出的報文。」突然，保羅想到有種辦法可以測試一下這個「布萊恩」是他本人，還是蓋世太保冒充的。如果這一招奏效，至少能讓他消除疑問。

保羅去找吃的。餐廳跟監聽站一樣，也是二十四個小時工作，但那裡的咖啡毫無味道，吃的東西只有不新鮮的三明治和乾掉的蛋糕，此外什麼也沒有。

當飛機返回時，飛行員告訴他們弗立克如何對查特勒的接機小組心生疑慮，最後在沙特爾附近跳傘，保羅一下子放了心，差點沒哭出來。

「當然。」

「幾乎沒有。」她不安地朝自己的上司瞥了一眼，「如果一個新來的女孩不小心犯錯，特工就會大發臭脾氣。這也可以理解。不該出現任何錯誤——特工那兒本來就要應付不少問題。」

格蘭登安德伍德也是一座巨大的鄉村別墅，主人將它騰出來，讓軍隊接管。這裡的正式名稱和_圖_書是五十三ａ站，它是一個監聽站。在它寬敞的平地上架設著一座座無線電天線，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就像是上帝的耳朵，在傾聽北起挪威的北極、南抵塵土飛揚的西班牙南方這一廣泛區域內的信息。四百名無線電報務員和解碼員在大房子裡工作，其中大多是來自急救護士隊的年輕女性，他們住在院子裡臨時搭建的尼森式活動營房裡。

保羅小時候上的是主日學校，那時他一直為一個神學問題所苦惱。他注意到，在他跟父母住的地方——維吉尼亞州的阿靈頓，跟他年齡相仿的孩子都是同一時間，在晚上七點半上床睡覺。這就意味著他們同一時間禱告。如果這些聲音一起升上天堂，上帝怎麼可能聽到他保羅的聲音呢？牧師只是說，上帝可以做任何事情，他並不滿意牧師的答案，他知道這是一種藉口。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好幾年。

他的信號帶有正確的安全標記，珀西反覆檢查了兩遍。但蓋世太保知道安全標記的事，他們可以拷打布萊恩，獲悉他的標記。珀西說，也有一些微妙的檢查辦法，但要依靠監聽站的姑娘們協助才行。於是保羅決定去那兒走一趟。

瓊剛剛離開了一會兒，現在她回來了，肥嘟嘟的手裡拿著一張紙。「我拿來了從『直升機』那兒接收的三分解密電文。」她說。她不聲不響的俐落勁兒讓保羅很滿意。

「哦，有些人的發報機沒有調好，你就必須尋找他的頻率。信號也可能很弱，讓你無法聽清楚，你會弄不清是不是把破折號聽成了句號和_圖_書，又比如，字母B跟D非常相似。再說，那種提箱式的發報機信號總是不好，因為這東西太小了。」

八點過了幾分鐘，主管走進餐廳。「『直升機』呼叫進來，說他沒有收到雌豹的任何消息。我們現在正在給他發送緊急消息。」

保羅抬起頭來。「這份更糟了。」露西說，「我說過，他第二次很著急。」第二份報文還有一些內容，主要是詳細敘述大教堂裡發生的事情。保羅接著看第三份：

他讀著第一張。

主管說：「是的。他先呼叫進來，我們就告訴他等著隨後馬上接收一條緊急信息。」

瓊．貝文思主管帶著保羅到處轉了轉，她是個大塊頭女人，戴著一副眼鏡。起初，她被這位代表蒙哥馬利來訪的大人物嚇壞了，但保羅面帶微笑，輕聲細語，這才讓她放鬆下來。她帶他到發報室，在這裡一百多名女孩挨排坐著，每人都戴著耳機，手頭有筆記本和鉛筆。一塊大黑板上寫著特工的代碼以及傳輸時間——他們稱其為「計劃表」，始終用美國的發音方式說這個詞——以及他們可能使用的頻率。氣氛高度凝重，唯一的聲音來自一位報務員敲擊的摩斯電碼聲，告訴特工她這裡接收的信號清晰準確。

他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下午七點三十分。「他會在八點發報。然後你就能發報了？」

「是的，請吧。」

「我是指揮——你有沒有權力對我隱瞞任何消息！」

布萊恩——或者冒充他的蓋世太保——至少要花一個鐘頭給信息解碼，寫回覆，加密後再傳輸出去。保羅看著他眼前的餐盤，弄不懂英國人打哪兒來的勇氣把那東西稱作三明治：那是兩片抹了人造黃油的白麵包和薄薄的一小片火腿。還沒有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