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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鴉』。」迪特爾惡狠狠地說。

隨後他聽到身後有人發出聲音。

那聲音又來了一次，不是說話，是低聲的呻|吟。他一下子站起來，轉過身，擦去眼裡的淚水。這才第一次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兩個男人。兩人都穿著軍服。他們是史蒂芬妮的蓋世太保保鏢。他們沒能保護她，但至少他們想要保護她，並為此送了命。

「告訴我。」

迪特爾控制著自己內心的急迫。他去水槽那裡，又接了一杯水，又把杯子放到那人的嘴邊。他又把水都喝完了，輕鬆地嘆了口氣，這嘆氣變成了可怕的呻|吟聲。

一個躺著不動，但另一個在掙扎著要說話。這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十九或二十歲，黑色的頭髮，短短的鬍髭。他的制服帽落在腦袋旁邊的油布地板上。

「水……」

「四個女人。」他嘶啞地說。

「是誰幹的？」他說，又低下頭去聽這個瀕死者的耳語。

一分鐘後和-圖-書，他移開手，強迫自己看清楚些。偵探的直覺讓他注意到她裙子上的血，判斷她是被從後面擊中的。或許這還仁慈一些。她或許並沒有經受面臨死亡的恐怖。他看出一共打了兩槍，子彈的出口讓她可愛的臉顯得十分可怕，毀了她的眼睛和鼻子，只留下她那性感的嘴唇，雖然沾了血跡卻仍保持原樣。若不是她穿了那雙鞋，他幾乎無法認出她來。他的眼裡充滿了淚水，眼前的她變得模糊起來。

「叛徒？」迪特爾說。

「他們把她綁起來……說她是叛徒……用槍打她的後腦勺……然後他們走了。」

也許還有一個活著。

「很快……非常快。」

他繞著房子的一側，穿過院子到了後面的花園。兩個窗戶都破了，後門開著。他的心裡猛然一驚。這裡出了什麼事？

一開始他沒弄明白自己看見的是什麼。一個大包用一根家用的繩子捆在一隻和-圖-書廚房椅子上，看起來像一個女人的身體，上面是亂七八糟令人作嘔的東西。片刻之後，他當警察的經驗告訴他，那團噁心的東西就是被子彈擊穿的人頭。接著他看出那死去的女人穿著不成對的鞋子，一隻黑色，一隻棕色，這才明白那就是史蒂芬妮。他痛苦地嚎叫了一聲，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慢慢彎下膝蓋，抽泣起來。

他即將失血而死。瀕死的人總是要喝水，迪特爾知道——他在沙漠中就遇到過。他找來一隻杯子，接了一杯自來水，端到這人的嘴邊。那人都喝了下去，水沿著他的下巴流到浸滿鮮血的外衣上。

迪特爾把車停在杜波依斯大街的房子邊上時，已經是晚上六點。長途跋涉之後，他的天藍色轎車上布滿灰塵和死蟲子。他下了車，夕陽躲進了雲層後面，郊區的街道籠罩在陰影中。他打了個冷戰。

他大步穿過花園，去拉門鈴上的繩子ｗwｗ•hetuｂook•cｏｍ•com。門鈴聲響過了，他透過窗戶看裡面的前廳，但這間屋子一般都是空著的。他又拉了一次門鈴。沒有回應。他彎下身去看信箱孔，但這兒也看不見太多東西，只有樓梯的一小部分，一張瑞士山景畫，還有半開著的廚房門。沒有動靜。

迪特爾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他的傷口在胸部，他是從背部中彈的。他躺在一灘血泊中。他的腦袋抽搐著，嘴唇在動。迪特爾把耳朵湊到這人的嘴邊。

「史蒂芬妮？」他喊了一聲。沒人回答。

他被嚇得喊了一聲。

那人點點頭。

然後，他轉身背對著自己心愛|女|人的遺體，走過去打電話。

他摘下駕車護目鏡——他一路上都敞著車篷——用手指把頭髮抹平。「漢斯，請你在這兒等著我。」他說。他想單獨與史蒂芬妮在一起。

迪特爾湊過去，伸出右手，用手指尖輕輕合上他的眼皮。「安息吧。」他說。

「具和圖書體是怎麼發生的？」

「是誰殺了史蒂芬妮？」迪特爾問。

「水。」他低聲說。

迪特爾明白他該馬上打電話叫大夫來，但他先要弄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迪特爾哽咽著。「她可從來沒有從後面射殺過任何人。」他痛苦地低聲說。那個蓋世太保沒有聽見他的話。他的嘴唇一動不動，已經停止了呼吸。

他走進廚房。

「弗立克。」迪特爾說，一陣強烈復仇欲在他心頭熊熊燃燒。

推開大門進了前面的花園，他注意到蕾瑪斯小姐的西姆卡五號不見了。車庫的門開著，裡面空空如也。是不是史蒂芬妮在用這輛車呢？可她會去哪兒呢？她應該在這兒等著他，還有兩個蓋世太保為她擔當警戒。

那人耳語著：「對不起，少校……」

迪特爾點點頭。他想像得出發生的一切。史蒂芬妮去前面開門。蓋世太保站在後面準備著，看著前面的客廳。恐怖分子偷偷摸到廚房窗戶m.hetubook.com.com這兒，從後面開槍。然後……

失去她的感覺就像他身上有了一塊巨大的傷口。她已經死了，突然意識到這一點，讓他經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打擊。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向他拋來她那傲然的一瞥；她再也不會出入餐館，惹得眾人回頭看她；他也再看不到她從完美的小腿上褪下絲|襪。她的魅力，她的機智，她的欲望和她的恐懼，一切均告消亡，清除乾淨，完結了。他覺得就像自己被擊中，他失掉了自己的一部分。他低聲說著她的名字，他也只能這樣了，至少他還能這樣。

如果他再耽擱下去，這人就會嚥氣，什麼也不能告訴他。迪特爾只猶豫了一會兒就決定下來。這人可有可無。迪特爾要先詢問完了，再叫大夫。

「是誰殺了史蒂芬妮？」

「小個子的。」這個蓋世太保說。

「前面有兩個……後面兩個。」

他朝隔壁的房子瞥了一眼，看到有張臉匆匆從窗邊縮回去，窗簾落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