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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和雅德維珈離婚。」

「你這是在要我違法。我會害怕街上的每一個警察。」

「我去找一位願意的拉比。」

「沒有人會知道。只有我母親和我知道。我們可以搬家，你愛用什麼名字就用什麼名字。如果你那個鄉下人可愛得你沒有她就無法生活，那你一星期就去跟她過一天。我同意你那麼做，我不會吵的。」

「那我早晚會被捕，並被驅逐出境。」

「不管怎麼你都害怕。回答我！」

「也許里昂會跟我離婚。我要明白地告訴他。如果他不同意離婚，孩子就姓他的姓。」

「猶太教法律和其他所有的法律對我來說，不過是去年的冰霜。我只是為了我母親才這麼幹的，只是為了她。」

「嗯，好吧。」

「你要知道，離婚就會要了雅德維珈的命。」

瑪莎下了床，在黑暗中走來走去。一隻雄雞啼了，其他的雄雞也跟著啼起來。一片泛藍的亮光從窗外透射進屋。夏夜已經過去。和-圖-書鳥兒同時都吱吱喳喳地啼鳴啁啾。赫爾曼不能再躺在床上了。他起身穿好褲子和皮鞋，打開房門。

「根據猶太教法律，那種結婚根本不算數。跟我按猶太教儀式結婚吧。我才不要他們異教的證書呢。」

「那仍然是重婚——更糟是一夫多妻。」

瑪莎穿著長睡衣、光腳走到外面，嘴裡叼著一支香菸。

「你光是說說的吧？」她最後說。「要不，我明天得再從頭來一遍吧？」

「自我們見面那一天起成就一直想給你生個孩子。」

「好吧。」

戶外一片清晨景象。冉冉升起的太陽在夜空中留下了一幅稚氣的作品——一點點、一片片、一團團的各種色彩。草上沾滿了露水，湖上籠罩著一層乳白色的薄霧。三隻幼鳥棲息在那間平房附近的一棵樹的枝條上，牠們張大著柔軟的小嘴，牠們的媽媽從自己嘴裡吐出一小口一小口蟲子和花莖餵牠們。牠像那些明白自己責任的人和*圖*書，一心一意、勤勤懇懇地飛來飛去。太陽從湖後面升起來。火焰似的陽光把湖水染得通紅。為了使地球上有更多的果子，一顆松果從松樹上落下，準備在泥土中生長成一棵新的松樹。

「不，講定了。」

赫爾曼嚇了一跳，床的生鏽的彈簧發出刺耳的嘎嘎聲。他嚇醒了，渾身汗津津的。他的胃很脹，小便憋得慌。他頭下面的枕頭又濕又皺，像是洗好後絞過似的。他睡了多長時間？一個小時？六個小時？平房內漆黑一團，像冬天那麼寒冷。瑪莎坐在床上，她那蒼白的臉在黑暗中像一點亮光。「赫爾曼，我害怕動手術！」她聲音沙啞地喊叫起來，這聲音和希弗拉．普厄的一模一樣。過了片刻，赫爾曼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睡著了，夢見日食和送葬的隊伍。他們一個接一個跟在長長的馬拉的柩車後面，坐在馬背上的都是巨人。他們既是死者又是送葬者。「這怎麼可能呢？」ｈｔｔps://m.hetｕｂｏｏｋ.coｍ•ｃom他在睡夢中問自己。「一夥已經被定了罪的人能帶著他們自己到墓地去嗎？」他們手持火把，悲哀地唱著輓歌。他們的長袍拖到地上，頭盔上的尖頂伸到雲層裡。

瑪莎一下就火冒三丈。「你不能！」她吼叫著。「英國國王要和他相愛的女人結婚，放棄了王位，而你連一個愚蠢的鄉下女人都丟不開！沒有什麼法律可以強迫你和她一起生活。大不了你得付給她生活費。我來付這筆贍養費。我可以加班，我來付！」

「拉比？沒有。」

「孩子出生你得去登記啊。」

「世俗結婚。」

「根據猶太教法律，不管怎麼，我們的孩子是個私生子。這是在你離婚前懷的孕啊。」

「我不懂這種事。告訴我，你和那騷|貨的婚禮有拉比主持嗎？」

「那你們怎麼結的婚？」

「要你對什麼事情作出決定，需要下最後通牒。明天早晨，第一件事情我就要給里昂打電話，告訴他他一定得跟wｗw•hｅtubｏoｋ•coｍ.ｃoｍ我離婚。假如他不同意，我就毀了他。」

「這我也辦得到，不過我有別的辦法整治他。從法律上講，他就像是豬肉，完全不合乎猶太教的教規。如果我要去報告，他明天就能被驅逐出去。」

「沒有結婚證書，拉比是不肯主持婚禮的。這兒是美國，不是波蘭。」

瑪莎沉默了好長時間。

「只要沒有結婚證書，沒人能證明我們是夫妻。你可以在婚後把婚約燒掉。」

「你要幹什麼？開槍打死他？」

瑪莎服了一片安眠藥，睡著了，可赫爾曼還醒著。開始，他和納粹進行照例的戰爭，向他們扔原子彈，用神祕的導彈轟炸他們的軍隊，把他們的艦隊拎出海洋，放到希特勒在貝希特斯加登的別墅附近的地面上。他盡力想睡，可他無法停止胡思亂想。他的腦袋m.hetubook.com.com像一部失去了控制的機器那麼運轉著。他又在喝那劑能使他探究時間、空間和「事物本身」的藥水。他的沉思默想總是使他得出同樣的結論：上帝（或者不管祂是什麼）肯定是聰明的，但沒有跡象表明祂是仁慈的。如果在天上等級森嚴的統治集團裡確實有一位仁慈的上帝，那祂也不過是個孤立無援的小神，是一種處於天上的納粹之中的天上的猶太人。只要你沒有勇氣離開這個世界，你就只能求助於酒精、鴉片、利普斯克的草料棚或希弗拉．普厄家的一間屋子，躲藏起來或是想法混下去。

「我們要想出一個辦法來。我準備和你一起容忍這樣一個白癡，這就足夠了。讓我說完。」瑪莎改變語調。「我坐在這兒已經想了整整一個小時了。如果你不同意，你可以馬上離開這兒，別再回來了。我去找個會動手術的醫生，不過，你別再見我了。我給你一分鐘時間回答。如果你不同意，穿上衣服，出去。一秒鐘我都不要你在這兒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