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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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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章

卷三

第九章

我告訴陪審團決定權最好還是留給他們,我們是告了一千萬美元,但他們並沒有被限定在這個數目裏,他們可以帶回來任何他們想要的結果,而我並沒有建議金額。
「這麼說你並沒有正在進行中的治療需要?」
卜克捏了一下我的頸背,說他下禮拜再打電話給我。古柏、霍力和葛拉費來到桌前,興高采烈並讚美不斷,他們得趕飛機去了,我們週一再談。記者過來,但被我揮手趕走。我有點忽略這些人,因為我在擔心我的委託人,她已崩潰下來,哭聲漸大。
我朝車子點了點頭。
巴曲在克里夫要去吃午餐時遞出傳票,克里夫口出了些穢言,巴曲並沒有被嚇倒,聲稱自己隨時候教,結果克里夫馬上就跑了。傳票上有我的名字,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得留意背後。
他貫徹這個主題幾分鐘,並且高明地將他客戶的行為,粉飾成僅僅只是出於意外,絕非故意造成的。他輕描淡寫地繞過賠償檔案、手冊、湮滅的文據和被揭穿的謊言,這些事實對杜曼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地雷區,他想要往別的方向走。
我以確實煽動陪審團方式作結,我說:「如果你們所能盡的最大力量是二十萬美元,那就留著吧,我們不要,那是要給一場已經永遠都不會進行的手術。如果你們不相信宏利的行為應該要受到懲罰,那就留著那二十萬美元,然後我們全都回家去好了。」我沿著陪審團席,慢慢地望進每一位陪審員的眼睛,他們不會令我失望。
杜曼小心地推進反對不當得利的論點,他必須很小心地不冒犯到荳德,因為冒犯了她,同時也就會冒犯到陪審團。他陳述了一些有關於荳德家的事;他們住在哪裏、住多久了、房子、鄰居等等,藉由這麼做,他把他們描繪成為一般生活簡單,但很快樂的中產階級家庭。他可真是寬大為懷,我看連諾曼洛克威爾也畫不出更好的圖畫來,我幾乎部可以看到綠蔭的街道和友善的報童。他的架構完美無瑕,而陪審員們全用心在聆聽,他所描述的,不是他們目前正在過的,就是他們所嚮往的生活方式。
「保持冷靜。」卜克說,接著我們就一起往法庭的方向跑過去,我做個深呼吸,快速祈禱過,然後踏進去。杜曼和其他四個已經坐在位子上,荳德一個人坐在我們的桌旁,陪審團在我穿過圍欄的柵門,坐在我委託人的身邊去時,陸陸續續進入陪審團席,陪審員們的臉上不露一絲端倪,等他們一一坐定後,法官便問:「陪審團已達成判決了嗎?」
我走回我的席位,角落裏的狄克笑到嘴都快裂開了,坐在後排的古柏對我豎起大拇指。我傍著荳德坐下,急著想看看偉大的杜曼是否能夠反敗為勝。
「有根據我的指示,寫在紙上了嗎?」
事實上,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們。
文件資料看起來很好,我簽了張兩百元的支票——押金外加第一天的費用。
查能士清一清喉嚨唸道:「我們陪審團,裁決原告獲賠二十萬美元的實際損害賠償金。」停頓一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一張紙,至目前為止,還不見意外。他再清一清喉嚨說:「還有,我們陪審團,裁決原告獲賠五千萬美元懲罰性的損害賠償金。」
你們要怎麼懲罰一個這麼有錢的公司?我問出這個問題,並迎上回望我的發亮眼眸,他們已迫不及待!
所以一個大判決能夠做什麼?沒有,什麼都不能。
「只有一些止痛藥。」
中午時,午餐送進陪審團室,坎伯也讓我們一點半後再來,在我胃部翻騰迴旋的此刻,根本是不可能塞進東西的。我在穿城趕往羅冰公寓的途中,用車上的電話通知了凱麗。凱麗一個人穿著寬鬆的休閒服和借來的和-圖-書球鞋在那裏等著,她沒有衣服,也沒有盥洗用具,帶著劇痛小心翼翼地走出來。我扶著她來到車旁,打開車門,慢慢地讓她坐進去,扶起她的腿旋入車內,她咬緊牙齦,但沒有出聲抱怨,陽光之下,她臉上和頸上的瘀青更顯烏黑。
多麼好的一筆交易!
查能士慢慢地站起來,他手握的紙張看得出來在抖,但卻沒有我現在的手抖得厲害,我的呼吸沉重,頭暈到覺得自己就快要昏倒,反觀荳德卻出奇的平靜。她已經贏得這場和宏利的戰爭,他們在公開的法庭內承認自己錯了,對她來說,其他的事已經都無關緊要。
巴曲在走廊和我們碰頭,取走離婚副本、坎伯剛簽的指令以及傳票,他答應在克里夫上班時交給他,我則再度要求他做的時候,盡量試著不要讓那男孩出醜。
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判決為何,我都要保持嚴肅的面容,不流露一絲心情,我依我所接受過的訓練方式做,在拍紙簿上潦草地畫著,往左邊迅速一瞥,發現五位辯方律師也正在做相同的一件事。
坎伯也力圖保持嚴肅的面容。「我們會在一個禮拜左右做審判後的動議辯論,我的秘書會寄通知給你們,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如果沒有,我必須帶凱麗到處去看一看了,歡迎你晚上過來。」
「藥呢?」
等待從現在開始。
「對不起。」她沙啞著說,她想走了,所以我們決定離開。在狄克收拾我們的雜物,塞進三個公事包裏時,我仍拍著她的手臂。
我用了一個通行多年,且是出庭律師最愛用的例子,我也讀過十幾份的應用實例,因為很簡單,所以管用。我告訴陪審團說我只是個力爭上游的年輕律師,平時捉襟見肘地付帳單,才剛離開學校不久,如果我努力工作,而且非常節儉地存錢,兩年以後銀行裏有了一萬美元呢?這筆錢是我賣力工作存下來的,我當然會想要保護它。而萬一我做錯了某件事,比如說脾氣一時失控,朝某人的鼻子揮去一拳,把它打斷了呢?我,理所當然地,會招致被害人要求償付實際的損害,但我同時也需要受懲罰,以免我再犯。我只有一萬塊美金,要拿走多少才會引起我的注意?百分之一是百美元,那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傷害到我,我雖然不想拿出一百塊美金來,但那並不會對我造成太大的困擾。那百分之五呢,五百塊美元的罰款是否就足夠懲罰打斷了別人鼻子的我呢?當我簽寫支票時,我會夠痛苦嗎?或許會,也或許不會。那百分之十呢?我敢打賭如果我被迫付出一千美元,那麼一定會發生兩件事:第一,我會真的後悔;第二,我會改變我的行為。
「沒有。」
我把這個金額確實地寫到拍紙簿上,即使那雞爪般的抓痕幾乎難以辨識。雖然被迫要咬住了脣才能達到效果,我仍拒絕露出笑容,我想做的事有一大堆。我想要像個在得分區裏的白痴橄欖球員一樣,跳上桌去不停地轉圈;我想要衝到陪審團席前,開始逐一親吻他們的腳,想要跑到辯護席前去,做一些讓人不悅的當面嘲弄,我還想要躍上法官席,抱住坎伯。
不過目前我真是受不了工作了,只想跳上一班飛機,找一片海灘去。
這份平靜大約持續了五分鐘,直到陪審員們離去,開始他們的審議為止。就快十點半了。
門開一半,一位壯碩的女人看看我,我實在沒有對審的心情,我已經在一場審判中浸淫了五天,準備好要與人大吼大叫。「找貝蒂。」我說。
「你必須為下一個落腳處開始做準備。」
我用一個含笑的感謝作結,然後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阻止宏利,下一個可能就會輪到他們,一些點頭加一些微笑,有幾個則看著黑板上的數字。
我很希望是我的住處,但我們還沒討論過。
在我推進有趣的東西時,我的聲音輕快了一些。我涵蓋了隱藏的文www•hetubook.com•com據和宏利所撒的謊,由於這在審判中是那麼戲劇性地展現出來,若再辱罵不已便是大錯了。一場為期四天的審判,美就美在重要證詞依然鮮明。我運用了李曼查克的證詞和宏利的統計數據,並把一些數目字寫在黑板上:一九九一年的保單數目、索賠數目以及最重要的拒絕數目。我讓它盡量地簡潔,就算是五年級的小學生也可以一看即懂,並且過目不忘。訊息單純且不容反駁,控制宏利的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決定實施一個為期十二個月拒絕正當索賠的計謀,依李曼查克所言,那是個看看一年可以攢下多少現金的實驗,是個純粹出自於貪念的冷血決定,完全沒有考慮到像唐尼這種人。
「不算是,他們最多只能勒令我們關門大吉,而我們只要再搬到另一個地方去就好。我們在這裏四年了,從來沒有人說過一句話,你們知道最長只能待七天吧?」
法庭筆錄員、庭警和書記員清理了他們的東西後走了,空盪盪的法庭內只剩下我、荳德和狄克。我需要去跟坎伯講幾句話,謝謝他對我的扶持,讓一切成為可能,我稍後會去做。現在我只要握住正號啕大哭的荳德的手,狄克坐在我們旁邊,什麼也沒說,我也一樣。我的雙眼濕潤,心痛不已,她根本不在乎那些錢,只想要她的孩子活過來。
那位年輕的黑人大學畢業生,也是陪審長的查能士說:「是的,庭上。」
我身後有個抽氣聲,辯護席上齊齊僵直,但其他所有的人則安靜了幾秒鐘。炸彈落下來,爆炸,延緩片刻,大家趕緊找出致命的傷口,找不到,又有可能再呼吸了。
他以傷感的道歉拉開序幕,為自己在遴選陪審團時的表現致歉,說他恐怕是犯了「馬有失蹄、人有錯腳」的毛病,現在想要贏得信任。在談及他的客戶,美國歷史最悠久、也最受尊重的保險公司之一時,歉意持續下去,在這件索賠案上是犯了錯,嚴重的錯誤。那些可怕的拒絕信函非常的麻木不仁,也是徹底的侮辱,他的客戶完全錯了。但他的客戶有六千多名員工,實在難以監督到所有人的行動,也難以檢查到所有的書信往來。不過沒有藉口,也沒有否認,錯誤已然造成。
因為我是原告,擁有最後的發言權,我也從分配到的半小時中,省下十分鐘來做反駁,面帶微笑地走向陪審團。我跟他們說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夠做到杜曼先生剛剛所完成的事,我盛讚他是為高明的出庭辯護律師,國內最棒的律師之一。我是這麼乖巧的一個孩子。
我只有兩點意見:第一,宏利現在承認錯了,並且實際提出二十萬美元來作為談和的提議。為什麼?因為現在他們正啃著指甲,熱切地祈禱最多只需要被罰付出二十萬美元的代價。第二,在星期一早上對陪審團講話時,杜曼先生可曾承認這些錯誤,並提議這筆錢?沒有,他沒有。當時他就知道每一件他現在所知道的事,那他為什麼不一開頭就告訴你們說,他們的客戶錯了呢?為什麼?因為當時他們希望你們不會得知真相,等現在你們清楚真相了,他們就變得徹底地低聲下氣起來。
「我正希望他來,但他不會的,因為他是個懦夫,打老婆的男人是最低等的懦夫,別擔心,我有鎗。」
「他什麼時候會接到?」她問道。
我站在他們面前,非常緊張與害怕,並試著放輕鬆。我知道自己要講些什麼,因為我已經說過了上百遍,但重要的是得讓它聽起來不像是事先預習好的。我一開始便解釋,對我的委託人而言,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因為這是他們從宏利身上討回公道的唯一一次機會,沒有明天、沒有上法庭的第二次機會,沒有其他的陪審團在等著幫忙他們。我要求他們考慮荳德,以及她所經歷過的種種,我不過分戲劇化地談了一些唐尼的事。我要求陪審團們想像當你明明知道和圖書自己應該要接受有權得到的治療,卻只能慢慢且痛苦地死去,那是個什麼樣的景象。我把話說得緩慢適度,非常誠摯,而它們字字句句都沒有落空。我用放鬆的口氣講,並且直視著十二個準備好要採取行動的人的臉。
杜曼沒有起立輕聲說:「沒有了,庭上。」他的小組突然間忙著把文件塞進公事包,把檔案裝進箱子,等不及要離開這裏。這是到目前為止,田納西州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判決,而他們將永遠被貼上被人痛擊的標籤。如果我不是這麼疲倦、這麼震驚,我可能會走過去跟他們握手,那是件做來漂亮的事,但我就是不想那麼做。緊傍著荳德坐,並看著我拍紙簿上唐尼的名字要容易多了。
我們離開沒有燈光的法庭,走進大理石長廊,快五點了,又是週五的下午,當然沒什麼活動。沒有照相機、沒有記者,沒有一大群人等著要我說幾句話,和捕捉此刻最耀眼律師的影像。
「有的,庭上。」
房子老舊,沒有招牌,和街上其他的房子沒有什麼兩樣,前面的草坪既深且廣,綠草如茵,鄰居們想看任何動靜,還得費盡眼力。我停在車道盡頭的兩輪車後,把凱麗留在車裏,然後過去敲側門,對講機裏傳出一個聲音來,要我說明身分,這裏安全第一,窗戶全都掩上,後院則圍著至少八呎高的木牆。
我言簡意賅地概述保單的基本事項,並簡短地討論了一下骨髓移植。我指出辯方並沒有提出與寇德醫生的證詞相反的證據,這種醫療過程根本不具實驗性質,而且大有可能救唐尼一命。
「你什麼時候還要去看醫生?」
「一週之內。」凱麗說。
他坦白承認索賠應該要支付,要付整二十萬美元,這是個重大的承認,陪審員們也都聽進去了,他試著軟化他們的努力,已經生效。那麼,說到損害管制,對於我說的陪審團應該要考慮給予荳德宏利一個百分比淨值的建議,他只覺得不知所措,太驚人了!那有什麼好處呢?他已經承認他的客戶錯了,該為這個不公平事件負責任的人,也都已經被裁撤,宏利已經清理乾淨。
企圖裝腔作勢,將會是個錯誤。也許多年以後,當我的頭髮灰白、聲音油滑,並已經在法庭中歷經過好幾百場的官司時,我或許就可以站在陪審團的面前,做一場絢爛的演出。但不是今天,今天我只是貝勒,一個懇求陪審團席裏的朋友給予幫助的緊張孩子。
「這不是違法行為吧,是嗎?」凱麗問道,在惡兆重重的環境中,這問題顯得合理。
到三點半時,我已經相信自己輸了,那是挑個百分比算出結果來的簡單事情。或許我是太有自信了,我回想起一個接一個有關於這個地方可憐的低判決的可怕故事,我就快要變成一個統計數字,變成另一個為什麼說孟菲斯的律師,應該要接受任何過得去的和解提議的例子。時間在令人痛苦的拖延中流逝。
有關陪審團審議的理論不少,在一件像這樣的案件裏,速戰速決的判決應該有利於原告,時光的流逝意謂著陪審團的停頓,聽著這些毫無根據的推測,令我坐立難安。我走到外頭去喝水,再到洗手間去,然後去零食櫃台。走路要比呆坐在法庭內好,我的胃部翻攪,心跳疾如鼓捶。
各位陪審員們,為什麼要從宏利那裏拿錢給荳德家?那會顛覆了這幅賞心悅目的畫,會為他們的生活帶來混亂,會讓他們和鄰居朋友有天壤之別,一言以蔽之,那只會毀了他們。任何人有權享有我——貝勒所建議的這種錢嗎?當然沒有。只因為有一筆可以動用的款子,就向一間公司拿錢,是既不正當,也不公平的。
杜曼以請求穩健與公平作結,他的聲音低沉,話說得更慢,一派真誠。請做出公平的裁決,他要求道,然後回座。
他走到黑板前,寫下七百四十六美元這個數目字,並告訴陪審團說這是荳德家目前每個月的收入,再在旁和圖書邊寫下二十萬美元,以百分之六相乘,得到一萬兩千美元這個數目字,然後他告訴陪審團說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且也使荳德家的每月收入加倍,難道我們會不喜歡嗎?很簡單的,給荳德家移植手術的費用二十萬美元,而如果他們將這筆錢投資在利率百分之六的免稅債券上,那麼他們一個月就會有免稅的一千美元收入,宏利甚至同意幫荳德與巴地投資。
在我們離開那棟複式公寓時,我看到她往四下瞥了瞥,好像預料克里夫會從灌木叢中跳出來似的。「我們剛提出訴請。」我說,把離婚的副本交給她,她把它捧到面前,在我們往前進時仔細地看。
有人,大概是庭警,關了陪審團室旁那道窄窄走廊上的開關,燈熄了,法庭陷入昏暗,我們沒有人動,哭聲漸息,她面紙與手指並用地擦乾了面頰。
「就在此刻。」
我在拍紙簿上畫過一條線,並在下頭寫上那個名字——唐尼,閉上眼睛回想我最鍾愛的他的一個畫面;我看見他坐在一把折疊椅上看壘球賽,吃著爆米花,僅僅為了能夠在那裏而面帶笑容。我的喉嚨發緊,淚水盈眶,他不一定要死的。
「他早就瘋掉了。」
「我們允許一次來一位訪客,每一次都必須得到允許,先打電話來徵得許可,而且要確定沒有被任何人跟蹤,不過對不起,我們無法允准你留下來過夜。」
但我力持鎮定,只輕聲地對我的客戶說:「恭喜。」她什麼也沒說。我望向法官席,看見法官正在檢視書記員交給他的書面判決。我看著陪審團,他們大部分也都正盯著我看,這時已經不可能再不面露笑容,我點頭無聲地道謝。
帶她進來。
「我就是,凱麗呢?」
開車離開時,我覺得自己好像剛把她送進了地下組織。
我們在法庭內等了一個小時,杜曼和他那一幫人聚在一頭。我很開心地發現宏利來的西裝客與他們的律師保持距離。安德厚、凱米持相艾維略特坐在最後一排,面容陰鬱,正在等待消防隊來。
我們明白。
「他會來找你。」
「判決顯然完全合乎程序。」坎伯說。非常非常的合乎程序,我會說。他跟陪審團講話,謝謝他們所做的公民服務,告訴他們微薄的酬勞支票,下禮拜就會寄出,要求他們不要跟任何人談論這件案件,然後說他們可以自由離去了。依庭警指引的方向,他們最後一次走出法庭,我永遠都不會再跟他們見面,此時此刻,我真願意給他們一人整整一百萬美金。
你們要怎麼懲罰宏利?就用跟你懲罰我或隔壁鄰居一樣的方式,看著銀行報告,判定可動用的錢有多少,然後處以會痛但不會破產的罰款。對有錢的公司也一樣,他們和我們平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謝謝你們。」我說,然後坐回到我委託人的身邊去。在坎伯法官給予他們最後的指示時,一陣醉人的鬆懈感朝我席捲而來,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放鬆過,再也沒有證人、文據、動議或申訴書,再也沒有聽證會或截止期限,再也不用擔心這個或那個陪審員,我深深地呼吸,沉入椅中,覺得自己可以一睡好幾天。
說到現金,我拿出財務報告來向陪審團解釋說,我已經研究了四個月,卻還是看不懂。這一行有他們自己好玩的會計手法,但是,用他們公司自己提供的數字,可以看出現金不少。我在黑板上添上現存可用的現金,儲備金和非限定盈餘,總結出四億七千五百萬美元的數字來,他們也承認公司淨值四億五千萬美元。
我可以輕易地就抱她進來,但她腿後還很脆弱,所以自己走反而容易一些。我們沿著步道一吋吋地走進門廊,感覺上我好像是在護持一位九十歲的老奶奶。貝蒂對她露出笑容,並帶我們進入一個像是辦公室或什麼的小房間,我們並肩坐在桌子一頭,貝蒂坐在另一頭。今早我曾經與她通過電話,她要離婚訴請書的副本,她迅速地檢視過,和-圖-書凱麗和我手牽著手。
「他可以過來看我嗎?」凱麗朝我點頭問道。
快兩點的時候,又來了一些人。卜克過來跟我們坐在一起,古柏、霍力和葛拉費也用完長長的午餐回來了,他們喝了幾杯。那個記者坐在後排,沒人會跟他說話。
「沒關係。」我說。
卜克比任何人都還要瞭解我,便陪著我到處走動,他也很緊張,我們沒有目標地在大理石走廊上漫步,只想要打發掉時間,以及等待。在極度混亂之中,有朋友身在左右是很重要的,我謝謝他過來,他說他絕不會錯過這件事。
我聽到從遠方某處傳來叫我名字的聲音,是狄克站在法庭門外朝我沒命似的招呼。「唉,我的天啊。」我說。
此時此刻,我只希望並祈禱他們想起來荳德曾說要把錢全捐給美國白血球過多症協會的誓言。
「有多少位女士在這裏?」我問道。
我還不算真的有錢,上訴將會花上一年,或許四年的時間,而且判決如此龐大,一定會面臨惡毒的攻擊,所以,我得再去找適合我的工作。
「當然。」我倆一起點頭,貝蒂滑過一份表格讓我們簽。
身為新丁的一個最大好處,就是心驚膽戰與戰戰兢兢均屬預料中事,陪審團知道我只是個毫無經驗的孩子,所以期許不高,我還沒有練就技巧與才華來發表偉大的結論。
我聽得懂暗示,我跟凱麗說再見,並答應今晚稍後一定過來看她,她要我帶份薄餅來,今晚畢竟是週五晚上。
「原來你是她的律師。」貝蒂注意到我們牽著手。
克利夫蘭的一位報社記者在法庭外的走廊上等到我,並想談一談宏利。我知道謠傳俄亥俄州的檢察總長即將要調查這家公司嗎?我什麼也沒說,他一路尾隨我進法庭,狄克一個人坐在律師席上,辯方律師們在另一頭談笑風生,不見坎伯人影,每一個人都在等。
「今天是五個。凱麗,你會有自己附有浴室設備的房間,食物還好,一天供應三餐,你可以在你自己的房裏吃,或跟大夥兒一起用,我們不提供醫療服務或法律建議,我們也不輔導或審判,只提供愛與保護。你在這裏很安全,沒人會找到你,而且我們在這裏某處還安排有一位荷鎗的守衛。」
狄克和我上法院二樓去訴請凱麗離婚案,接著便直接到坎伯的辦公室去。法官恭喜我傑出的演出,我則謝他第一百次,不過我另外還有件事。我拿離婚的副本給他看,飛快地告訴他有關於凱麗、毆打以及她那瘋狂丈夫的事,並問他可否同意下達一份緊急強制救濟令,禁止克里夫先生接近克里夫太太。坎伯痛恨離婚,但我擄獲了他,這是家庭虐待案例中相當常見的程序,他相信我,馬上簽了指令。陪審團方面沒有任何消息,他們已經進去十五分鐘了。
「我們不是領有執照的機構,」貝蒂解釋道。「這只是收容那些生命有危險的受虐婦女的庇護所,歸一位自己也是受虐婦女的私人所有,也是這一帶許多間類型的場所之一,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裏,我們也想保持現狀,兩位是否同意保密?」
我也沒去理像負重的騾子般,滿載文件,快速離去的杜曼和他的律師們,我們之間未曾交換隻字片語,現在我真希望能化做天畢牆上的一隻蒼蠅。
我僅僅搖了搖頭,我還能要求什麼呢?
「他會氣瘋掉。」
坎伯敲下他的議事槌,這案件就算已經正式結束,我望向荳德,看見了眼淚,我問她覺得怎麼樣。狄克趕緊過來向我們道賀,他臉色蒼白但滿面笑容,四顆門牙閃閃發光,我的注意力全在荳德身上,她一直是個極不願落淚的剛硬女子,但她已經慢慢地失去控制,我拍著她的手臂,遞面紙給她。
他下足了功夫,也發揮了效用,這個論點非常吸引人,而當我觀察那些臉時,我看到的是陪審員們在考慮,他們打量著黑板,感覺上好像是一個多麼好的折衷方案。
「請起立讀出來。」
「是的,也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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