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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清單

作者:珍妮佛.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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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28

第三部

28

「那是早在槍擊案以前的事了……」然後他苦笑了一下。「某種程度上來說,槍擊案其實還讓我跟妳媽的感情稍微密切了一些,畢竟不能就這樣把妳媽一個人丟著。所以過去幾個月以來,布麗蕾也因為我的關係不知道傷過幾百、幾千次的心。原本夏天我就打算搬出去跟她住在一起,然後現在應該早就結婚了,可是因為槍擊案的關係……」
他走進房間,繞呀繞地,好像地板上布滿地雷,還用腳把一疊T恤踢開來。我發現他居然穿著鞋,跑步鞋,還有牛仔褲,搭配一件polo衫。這算是他的休閒打扮,但仍舊一副外出的準備。
「當然。」我說,而我也確實非常生氣,但又不是很確定自己發怒的對象是不是他,只是他也沒必要聽我解釋這個了。我想他也沒興趣知道,對他來說,真正重要的是想聽到自己的女兒親口承認他這個父親還有足夠的分量,值得生氣。
「妳生氣嗎?」他問了一個我覺得很怪的問題。
「當然她很不能接受,非常生氣,要我滾出去。」
門開了一條縫,老爸把頭探進來,朝音響的方向皺了皺眉,所以我又移過去把音響關掉。
他望著我好一會兒,靜靜起身,朝門的方向走去,在抵達門邊之前完全沒有回過頭來。只是抓住門把,轉動。
「我不知道這樣跟妳和*圖*書說會不會改變妳的想法,但我對布麗蕾相當有感情。這段感情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我們已經論及婚嫁。」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欣賞剛在腳趾甲上畫的熱粉紅指甲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塗這款粉紅色,我都開始懷疑指甲油的品質是否完好了,畢竟瓶口都已經乾硬掉,顏色本身還分成了兩層——下層粉紅、上層透明。我還覺得它已經有點凝固了,只好加幾滴去光水進去,幸好這招看來還有發揮作用。
他緩緩點頭。
「總之槍擊案發生之後,我沒辦法把妳媽獨自一人丟著,她已經經歷太多的事情了。我很尊重妳媽,也不願意傷害她,但就是已經沒有感情了,至少不是對待布麗蕾的那種感情。」
於是我安靜下來。腳趾頭直發冷,我仔細看了看,想說熱粉紅會不會變色成為紫色或深藍色,就像變色戒指玩具那樣。或許總的來說,我過去其實並沒什麼用到土黃色系。於是又開始東想西想,事實究竟到底是怎樣,是過去的那個瓦納瑞還是現在的這個新瓦納瑞呢?關於這樣的輾轉思考其實從槍擊案以後就不斷重演,彷彿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默想就可以改變事情真相。
「爸,我不會跟媽說,你不用特地來跟我說這個。」我打破沉默,但他再hetubook.com•com次打斷我。
「對,」他回答。「這樣做對大家都好,我必須得走。」
「喔,」他稍微坐近了些。「呃,瓦納瑞啊,關於布麗蕾的事……」
我還真希望內心有一部分能暴跳如雷衝出來反駁他。不行,你不能走!真想對他這麼大吼。不行,你不可以走!但我偏偏吼不出來,因為事實明擺著,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他的心老早就不在這裡了。硬要他留在這個家,他的內心也早已飄到其他地方去。對他來說,他其實也算是槍擊案的被害人之一了吧,難以擺脫其宿命的可憐人。
這段話確實改變了我的想法,但應該不是老爸所希望的那種改變。隱隱然我心中有種暗黑的滿足感,好像終於功德圓滿,我的生命中也出現了所謂的「壞後母」這號人物。不知怎地,總覺得這樣的人物安排非常適合我的人生。另一方面我也覺得心有戚戚焉,繼母這種事大概又可以成為我跟尼克的共同體驗之一吧。
「妳先聽我慢慢說,」他繼續。「妳媽……」
「哇……」我嘆了口氣。
我沒有回應,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好。這樣我還能說什麼嗎?
我們兩個坐在那邊一語不發好一會兒。我揣摩著老爸此刻在想些什麼,為什麼還繼續賴在這邊不走?是希望從我這邊取得原諒嗎?難道他會指和-圖-書望我說你這樣子其實沒關係?或是要我展現出寬大為懷的雅量,接受布麗蕾成為我生命中的一員?
「不是,這指甲油已經買很久了。」我回答。
布麗蕾,我腦袋轉了轉,喔,對嘛,她的名字叫做布麗蕾。
我只曉得這天心血來潮,好不容易難耐積壓的好奇心,把裝滿指甲油的老舊箱子拖了出來。這箱子的歷史可追溯到那個美美的瓦納瑞公主時代,一段被埋藏在浴室洗臉槽下方櫥櫃的過去。總之我取出箱子,然後把腳趾甲塗成熱粉紅。反正只是腳趾甲而已,塗個幾天應該不會怎樣吧?
「多久了……你跟……呃……她……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我問道。
「我還是得跟妳聊一下,」他說:「還是得聊聊。」
我點點頭。我跟老爸打從上回在他辦公室裡的布麗特妮(布雷娜?)事件以後就沒再說過一句話,距今已差不多兩個禮拜。
「我說了,」他終於吐出一句話。「我什麼都跟她說了,告訴妳媽。」
「我們可以聊一聊嗎?」他問道。
他打開了門。「對不起,我真的覺得非常對不起妳。」他跨步出去到走廊上。「我會在妳媽那邊留下新的地址跟電話。」話一說完,人影便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新顏色啊?」他這麼問道,這樣的問題出自一個老爸讓我覺得很怪。通常爸爸們會注意m.hetubook.com.com自己女兒的腳趾甲油嗎?不知道,但起碼我不覺得我老爸會注意到這種事,唯一可能的原因卻讓人不大舒服。
通常我打扮的基色都是一貫的黑,要不就是深藍色,有時候也會來點草綠色或土黃色。但其實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我曾以粉紅作為打扮的基色。所有的東西都粉紅粉紅的,整個就是個粉紅控,可是後來又成了酷黑控,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他抬起眼,目光正對著我。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這麼直通通跟他四眼相對了,眼神異常深邃,這讓我大感驚訝。老爸對我而言總像個平面人物,夜以繼日忙於工作,從來不會展現什麼不耐煩或慍怒之色。
他又拖長了尾音。今天他說話老是這個樣子,把句子拖得老長,好像那些尾音可以自己說明些什麼,所謂一切盡在不言中。但儘管他話沒說全,我倒是也真能瞭解他的意思——槍擊案改變了一切,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甚至連布麗蕾也擺脫不了這樣的變化,雖然她跟加文高中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在我的床邊坐下來。起先是一語不發,只愣愣望著我的腳趾甲,讓我不禁下意識地把腳趾頭縮起來,但又突然擔心這樣是不是會把辛苦塗上的傑作給毀了,於是又重新撐開腳。有一片趾甲的指甲油被擦到了,我只好乾脆用大拇指把顏料抹掉,然後和_圖_書望著自己的腳,覺得它們頓時顯得脆弱且帶著瑕疵,那片失敗的腳趾甲中間空蕩蕩的,外圍處卻還鑲著一時擦不乾淨的熱粉紅,好像是我虎頭蛇尾,沒有做到盡善盡美的責任。
「不會。」他說,臉仍舊沒有轉過來。「或許這麼說會讓我聽起來像個失敗的父親,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看開這點。不管警方的調查結果是怎樣,妳無論如何都牽涉到這起槍擊案,瓦納瑞。妳還寫下了一堆人的名字,連我的名字都在上面啊。妳在這個家日子過得好好的,就算沒有開過槍吧,但多少促成了這個悲劇。」
「妳會願意原諒我嗎?」他問道。
「爸,」但才一開口,老爸就舉起手打斷話頭,我硬生生把到口的話吞了回去。不管什麼樣的談話,一開始就是「呃,瓦納瑞啊,關於布麗蕾的事……」,接下來想必也不會多愉快。這點我相當確定。
「所以你還是打算這麼做?」我說:「我是說,離開這個家。」
我還在等指甲油乾掉——徒勞地對腳趾頭頻頻吹氣——這時門上傳來了非常輕微的敲門聲。
「那你也會願意原諒我嗎?」我反問回去,目光炯炯瞪著對方的眼睛。
他暫停下來,嘴巴開合了好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一雙手在嘴巴上拍了拍,肩膀也頹喪著。
我向前挪動一下身子,把音響的聲音轉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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