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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信念

作者:茱迪.皮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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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新約聖經》 第十八章

第二卷 《新約聖經》

第十八章

「那麼我送些卡爾崗沐浴露過去。」
「這個嘛,我見到了過去從未見過的事情,不能肯定還會不會再看見。不過,我也可以用同樣的話來形容從世界大戰中活下來,或者觀賞到北極光,或者協助連體嬰出生。嚴格來說,這些事情都不是超乎自然的奇蹟。」
伊安大笑。「啊呀,有些人就是沒辦法窳他。」
「我居然還走上前院臺階呢,居然還擠開了十個左右擋路的人。」他走到客廳,攔腰緊抱住我,於是我們的腿和額頭緊貼在一起。
「信念!」我放聲吶喊,聲音消失在喧鬧聲中。「信念!」
媒體群中盪出一波波的笑聲,伊安也笑了起來。「說不定是哦。」他以認真的眼神掃視群眾,「多年來,我靠著譴責上帝、譴責相信上帝的人,給自己闖出了名號,我想說服民眾站到我這邊來。我知道,大家都等著聽聽我對信念.懷特的事有什麼話要說,不過你們要失望了。在證人席上,我告訴梅茲先生實話,在堪薩斯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不會說明那小女孩後面的口袋有沒有裝著上帝。我要說的是,這不關我的事,這不關你們的事。」
他朝禮堂後方點頭。「好,我說過可以自由提出對我的指教,我不會食言的。誰有問題嗎?」
「你跟瑪麗亞.懷特在交往嗎?」
車子停止不前時,有人跳上車蓋。他們連續敲打擋風玻璃,刮擦油漆,想進到車內。信念說:「我用走的。」
「妳認為柯林會上訴?」
她呵呵笑起來。「送來吧。」
她搖頭,心裡想的是千千萬萬聽說過信念的人,是那些依舊想從她身上撈到好處的人。她說:「我不是在說柯林。」
她的臉龐皺起來。「永遠不見了?」
後方一位記者大喊:「因為有免費咖啡?」
我從來不明白,小孩子怎麼會比你自己更懂你,他們怎麼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摸摸你,或在你一點也不想把心思放在自己問題上時,主動來轉移你的注意力。信念輕撫她父親的臉頰,說:「我還是跟你在一起。」然後把手滑進他的襯衫口袋。「就在這裡。」
這本來可能是我的處境,柯林本來可以帶著信念回家,而我可能是懇求她片刻關注的那個人,我可能單腳跪下,竭和*圖*書力忍著不哭出來。
「什麼?妳受了傷嗎?」
伊安責怪《華盛頓郵報》記者:「愛倫,如果我在上面這裡冒險告訴你,上帝是妳家的事,跟別人無關,那麼妳怎麼會認為我會談論私人關係呢?」他往後方掃視群眾,最後指著一個戴著CBS新聞臺棒球帽的年輕人。「請說?」
一個聲音大喊:「異教徒製作公司會解散嗎?」
「妳一定很開心。」
他凝視著鞋子,我只能想像這對他肯定有多麼困難。我納悶潔西卡人在哪裡,還無情地懷疑他回家是否會摸著新婚妻子的肚子,心想著要將信念取代掉。「好,我只要找到她。」
「唉,媽的。」他對著照後鏡上自己的倒影說話。「早晚得回去裡面。」
梅茲眨眼,這是猶太逾越節晚宴上的一句話,是他在信念.懷特年紀時會問的一句話,那時他是家裡年紀最小的猶太男孩。這是他到現在才想起的一句話。
我媽一聽提出堅決的反對。「小姐,我看這樣不好,那些瘋子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前,大概就把妳踩扁了。」可是我媽和我還沒能攔下信念,她已經推開後車門,消失在擁擠人潮中。
《時代》雜誌的記者大聲喊道:「有,伊安。這段演講說得真好,誰都沒冒犯到。不過,關於那孩子的奇蹟事例,你挖出了哪類證據?」
柯林跪下來說:「不是,妳聽到法官說的了,我週末可以去看妳,每兩週一次。」
信念.懷特的檔案,他放到「進展中」那一堆,上面另有一大疊信理部考慮多年的其他爭議。
「她睡了嗎?」
我的手順著他的手臂滑下,拉他往樓梯去。「我在新聞中看到你的記者會,你顧左右而言他之。」
「非常開心。」
他走上異常安靜的臺階,通往異常安靜的大廳。通常他回來時,該死,是每次回來時,這裡都會有密密麻麻的記者,等著他發表打贏官司易如反掌的妙語。連站在電梯旁的警衛,居然也沒給他一聲咕噥,他將此視為尚未到來之事的預兆。
接著人群往兩旁散開,一分為二,一條通往我們家前門的窄道形成了。信念站在小路的半途。「妳瞧吧?」她揮著手說。
他將額頭斜靠在她的額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是這樣。」
「弗萊契先生,如果你以後不告訴觀眾上帝是鬼話,你要做什麼?」
忽然她覺得好冷,又有些膽怯,便快速潛入被子底。飛奔跑過地板時,發出沉沉的落地聲,於是媽媽過來一探究竟了。她聽見媽媽爬梯的腳步,數到第七步時會出現一聲嘎,一踩到地毯,媽媽鞋子的聲音就低沉下來。她推測媽媽到臥室外頭要多久時間。「他們問了好多問題。」信念說得很小聲,只讓話能傳出去就好,眼睛則看著從幾乎掩閉的房門透出的一葉光。「不過,他們根本沒見到你。」她屏住呼吸,從眼角瞥見母親如刃的疲憊笑容。信念的心怦怦跳,拳頭揪著棉被,她繼續對空氣說話,直到聽見樓下再次傳來媽媽的聲音,直到她確定沒有人聆聽,才停止下來。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六日傍晚
伊安交叉抱起手臂。「史都華,我猜你其實想問我,信念有沒有靈療能力。」記者點頭。
不過,正如同深信太陽過幾小時會升起,信念帶著同樣隨意的把握,明白自己在這幾面白牆內獨處。
出於默契,她讓我在我媽帶信念去洗手間時陪她走去取車。「妳也應該到場。」
他走過雙扇玻璃門時,接待員說:「梅茲先生,你有《新聞週刊》、《紐約時報》與芭芭拉.華特斯的留言。」他一聽險些停下腳步,他們向來也跟失敗者談話嗎?
他做出吃驚的樣子。「嚇壞了吧?在無神論上蓋了一個叫好叫座的帝國之後,我居然告訴你們,宗教信仰是私事?我現在就看見了,你們搖頭說記者什麼鬼東西都能當做自己的分內事,錯,不是這樣的。事實與見解不同,任何新聞人都知道。而宗教呢,儘管煽動爭論,卻不僅是關於民眾相信什麼,也關於『相信』這一簡單動作。我有權站出來說上帝是鬧劇,信念.懷特同樣有權對著臥室窗外大喊,說上帝與我們同在。我的見解對上她的見解,然而在混亂中沒有純粹確實的事實存在。」
你的財寶在哪裡.你的心也在哪裡。和-圖-書
伊安露出笑臉。「你們為何還到這來呢?我要說的話為何重要呢?」
我才走入法院準備去找信念跟我媽,就遭到柯林半途攔截。「小亞!」我匆匆忙忙要撞上他之前,他抓住我的肩膀。「嘿。」
他的聲音在鎮公所的屋橡高處迴響,驚擾了長久以來一直存在那裡的鳥巢。在臨時講臺前方,兩名攝影師前後穿梭,在十一月通常會架設投票亭的舞臺上,聚光燈與反射板拼拼湊湊裝飾了兩側。你推我擠的那一群,則是由超過兩百家聯播電視網與報社代表組成。
「我,呃,想跟信念說再見,如果妳答應的話。」
他以緩慢搖晃的動作站起身,打開辦公室門鎖,讓門拉開不關上。
Ma nish-tah-naw ha-lie-law ha-zeh me-call ha-lay-los.
「我聽起來你好像在避重就輕。」前排一個記者說。
伊安的嘴巴順著我的脖子輪廓與耳朵邊稜而行,然後退開凝視我,最後我們兩個皆一動也不動。「何不呢?」他說,然後露出笑容來。
「我算哪根蔥,能告訴你們大家應該怎麼想、不該怎麼想?」伊安說。
我媽頭一個注意到。「我怎麼會以為他們全都會消失啊?」
馬爾康.梅茲坐在他曼徹斯特的法律事務所停車場中,考慮該不該今天到此為止下班回家。他知道此刻別人已經聽說了,此時甚至恐怕已經巧妙地被降級了,注定要去協商房產交易或解決民事糾紛。
「上帝。」她以氣音用力喊。
月光勾勒出他的身體輪廓,星子在他周遭依序羅列。伊安走進屋裡,我說:「哇,你居然走前門。」
「我想妳有自己的慶祝會要參加。」
伊安搖搖頭。「我想你們大家得自己去判定。對某些人來說,信念是貨真價實的,對其他人來說,她可是差得遠了。」他肩頭一聳,以生動的姿勢結束評論。
我馬上慌起來,扯下安全帶,下了車,推開人群想去救信念。此刻我比她住院時還要擔心她,因為這些人不想讓她恢復健康,這m.hetubook•com.com些人只想要她變成他們的。
他做出嬉皮笑臉。「我實在不知道,你們都在找人手嗎?」

信念掀開被子,匍匐在地查看床底,然後鼓起所有勇氣突然拉開黑漆漆櫃子的門。只聽見自己呼吸的節拍,還有走廊盡頭浴室的風扇聲,還有媽媽與伊安在樓下交談的洪亮聲響。「上帝?」她試著又喊一次。
我柔聲說:「說真的,伊安,你以後要做什麼?」
在羅馬教廷,希奧羅樞機主教花了一上午整理他在信理部的辦公桌,把教令放入正式卷宗,將口供證詞資料傳下去,有的東西疊放成堆,有的東西分類整理。好幾個案子則被他扔到垃圾桶。
我與他手指交扣。「你……暗示我們之間有什麼。」
——〈馬太福音〉第六章第二十一節
不過我還沒有機會去找,她便繞出角落狂奔而來,洋裝被拉到屁股的高度。我把裙子用力拉下,將她的頭髮塞到耳後。「爸爸想說再見。」


她往前靠,眼睛眨了眨閉上,在他脣上親下一個承諾。
我感覺自己臉紅了。「我不是問那個。」
(全書完)
我把車停在車道前。信念回來了,健健康康的,這是一個新的開始。可是仰慕者、媒體與宗教狂熱分子還在,人潮更加稠密。警察不在,沒人幫忙清出一條路讓我們安全開進去。我沿碎石子徐徐前進時,有人伸手摸車子,把手掌貼在信念的車窗上,輕輕叩出聲響。
「我們之間很明顯一定有什麼,再怎麼說,妳可是讓我從那道前門進來哦。」
「謝謝。」他對經過的同事點頭,設法營造出專注的氣質,對自己的祕書視若無睹,就這麼走進了邊間的大辦公室,宛如受傷獅子返巢尋求慰藉。他做了從未做過的一件事情:鎖門。然後閉上眼,把頭擱在辦公桌上。
今宵為何有別於一年的其他夜晚?
他靠過來,我聞到了還在他肌膚上的夜氣。他吻我的臉頰。「跟妳在一起。」
「所以她看見上帝嘍?」
伊安說:「我當然希望不會,不過可和*圖*書能必須改寫公司願景。」
瓊恩一笑。「在我的觀念裡,慶功宴是浴缸裡有很多泡泡,加上很大一杯酒。」
伊安朝下看她一眼。「太可惜了,我在這裡講的可是肺腑之言,也許妳只是不願聽出其中的意涵。」
「那麼誰是對的?答案是……我不知道,也不該在乎。我母親以前常常告訴我,你不能改變別人對上帝的看法或政治立場,我卻的確為了此事跟人拚得你死我活。可是,說不定哪天我當了教宗的鄰居,或者搬到信念家的那條路上,或者住進達賴喇嘛的飯店房間隔壁,並且挨家挨戶去說服他們。『我才是對的』是浪費時間,不對,更正,一直是浪費時間。我們不必接受彼此的信仰……但是必須接受彼此有權相信自己的信仰。」
「睡了。」
我立刻感到成功的喜悅湧上心頭,緊跟在後的是內疚。我平靜地喊:「柯林。」
「所以就是這週不來的話,可能下週會來。」
在新迦南鎮,獨有鎮公所禮堂空間足以容下伊安的不設限記者會。消息提前兩小時在法庭大廳宣布,會場擠得水洩不通,而今瑪麗亞正式保住了監護權,媒體想聽聽伊安.弗萊契有什麼話要說。
她的目光從窗臺掠過夜燈掃到梳妝臺。「上帝?」
「停車。」信念從後座低聲說。
沒動靜。
到了她的車子,瓊恩將公事包放到後座,然後將胳膊抱著胸口轉過來。「妳要知道,事情還沒結束,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媽媽以為她睡了,她知道,因為她可以聽見屋子正在沉澱下來,好像一個胖女士在調整裙子,這裡扯一下,那裡嘰嘰響,四周都是嘆息聲。信念在床上坐起身,轉開床頭櫃的小燈,拉起睡衣,仔仔細細檢查細瘦如梯的肋骨,接管打針的地方有彩虹似的瘀青。然後,她把一手手掌拿到燈下,摸著一小片肌膚,那裡原本有個洞,現在不見了,手裡只有一圈粉紅色平坦的淺凹。
衝動之下,我說:「讓我請妳吃晚餐吧。」沒想到瓊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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