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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佳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報紙來，遞給父親，伸出手指頭戳一戳用藍鉛筆勾出來的地方。

那是夜裡十二點鐘。

「你們生活得像野獸一樣，報紙也不看，根本不注意報刊的消息，可是報紙上有那麼多值得注意的東西！要是發生一件什麼事情，馬上大家就都知道了，沒有一件事能瞞住！我多麼幸福啊！啊，天主！要知道，報紙上只登有名的人物的事情，可是現在一下子把我的事情也登出來了！」

米佳戴上有帽章的制帽，神色得意，喜氣洋洋，跑出門外，到街上去了。

「我這是因為高興，媽媽！要知道，現在全俄國都知道我了！全俄國呀！以前只有你們知道世界上有個十四品文官德米特里．庫爾達羅夫，可是現在全俄國都知道了！媽媽！啊，天主！」hｔｔps://ｍ.ｈeｔｕｂｏｏk•com.com

「你怎麼啦？你臉色都變了！」

爸爸臉色發白。媽媽看一眼聖像，在胸前畫十字。中學生們跳下床，衣服也沒披，只穿著短短的睡衣，走到他們哥哥跟前。

「可是到底出了什麼事呢？你說清楚啊！」

媽媽看和-圖-書一眼聖像，在胸前畫十字。爸爸清一清喉嚨，開始唸道：「『十二月二十九日夜間十一時十四品文官德米特里．庫爾達羅夫……』」

米佳抓住那張報紙，把它疊起來，塞在口袋裡。

「『……十四品文官德米特里．庫爾達羅夫從小布龍納亞街考齊興大樓的酒店內走出，業已喝醉……』」

「你從哪兒來？」父母驚訝地說，「你怎麼了？」

米佳．庫爾達羅夫神色激動，披頭散髮，飛也似的跑進他父母的住宅，急急忙忙在各個房間裡走進走出。他的父母已經躺下睡覺了。他妹妹躺在床上，正好讀到一本長篇小說的最後一頁。他和-圖-書那些在中學裡讀書的弟弟們已經睡著了。

他妹妹從床上跳下地，把被子披在身上，走到哥哥跟前。

「『……業已喝醉，失足滑倒。當時有尤赫諾甫斯基縣杜雷金諾耶村農民伊凡．德羅託夫趕雪橇一輛，停在附近。該文官恰巧倒在馬旁，馬即受驚，跳過庫爾達羅夫身上，並拖住雪橇從該人身上軋過，沿街奔馳，雪橇上有乘客一名，乃莫斯科二等商人斯捷潘．路科夫也。嗣後該馬由看門人攔住，庫爾達羅夫起初人事不省，當即送往警察分局，由醫師驗傷。該人腦後撞傷……』」

「『……該人腦後撞傷，唯不嚴重。該項事故業已具hetubook.com.com文呈報，受傷人已予以治療……』」

「這就是我同謝敏．彼得羅維奇一起剛喝完酒……一切都寫得很細緻！您繼續唸吧！往下唸！你們聽著！」

「你說什麼呀？登在哪兒了？」

米佳跳起來，在各處房間裡跑來跑去，然後又坐下。

「真叫人沒法相信！你們再也意想不到！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吧！」

「您倒是唸啊！」

「是啊！報紙上把我登出來了！現在全俄國都知道我了！您，媽媽，把這張報紙留起來做個紀念！以後我們有的時候把它拿出來讀一下。您看看！」

「你們看見了吧，看見了吧？往下唸！」

「醫師叮囑我用浸過涼水的毛和_圖_書巾壓在我的後腦殼上。現在您唸完了吧？啊？就是這樣的！現在全俄國都傳遍了這件事！您把報紙還給我！」

「這是車杆碰了我的後腦殼，爸爸。往下唸！您再往下唸！」

「哎呀，你們別問了！我可再也沒有料到！是啊，我再也沒有料到！這……這簡直叫人沒法相信呢！」

「您唸吧！」

父親戴上眼鏡。

那幾個中學生醒過來了。

「我要跑到瑪卡羅夫家去，拿給他們看一看……另外還得拿給伊凡尼茨基一家人看一看，拿給娜達麗雅．伊凡諾芙娜、阿尼西木．瓦西里奇看一看……我要跑了！再見！」

米佳哈哈大笑，在圈椅上坐下，他幸福得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