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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地報紙《碰壁報》主筆謝爾蓋．庫茲梅奇．波契達耶夫筋疲力盡，痛苦不堪地從編輯部裡出來，回到家裡，倒在長沙發上。

主筆嘆口氣，先是用手指頭敲桌子，然後又敲自己的額頭……

「什麼也沒寫……廢話連篇……你想聽我唸一下嗎？這首詩開頭是這樣：

「究竟出了什麼事？」

「你今天臉色怎麼這樣蒼白？」他妻子瑪麗雅．丹尼索芙娜問。

「我滿臉漲得通紅，眼睛發癢，假意說我頭痛得要裂開……是啊，怎麼能對他說他的詩毫無可取之處呢？他看出我的慌張，氣得跟火雞似的。

「沒看懂的是你，不是我！」

「這些行家呀！」他嘟嘟噥噥地說，m.hetubook.com.com鄙夷地微笑。

隨後筆鋒立刻一轉：

他想喝一通酒……

「不，對不起……散文我不懂，詩我卻是很懂的！公爵寫得真好！精采得很呢！你恨他，所以你才不肯發表他的詩！」

「『不行，』我說，『您是我的朋友和夥伴，可是我不能發表您的詩……』

「『我覺得我胸中有一股火焰，』他說，『有一股……熊熊的大火。我想嘗嘗作家的味道呢。』

「他責備我為人偏執，罵我是市儈，教權主義者，等heｔｕｂｏoｋ.ｃom.cｏｍ等……他把我足足教訓兩個鐘頭。臨了他還許下願，一定要搞點陰謀來跟我搗亂……他沒告辭就走了……竟然會有這樣的事，親愛的！十月四日，聖瓦爾瓦拉節，是茲里雅金娜的命名日，這首詩無論如何得登出來……哪怕你死了，也還得登！登這樣的詩可不行：這張報紙會在全俄國丟盡臉。不登也不行：普羅楚漢采夫就會搞陰謀，你就會平白無故地遭殃。現在請你費心想一想吧，該怎樣才能擺脫這種莫名其妙的局面！」

「我的心緒總很糟，今天特別糟。彼得羅夫不肯再賒給我們紙張了。祕書拚命地灌酒……不過所有這些都是小事，好歹總能對付過去……有一件事可就麻煩了，瑪霞……今天我在編輯部裡坐著，讀我寫的社論的校樣。忽然，你知道https://m.hetubook.com.com，房門開了，普羅楚漢采夫公爵走進來，他是我舊日的朋友和夥伴，在業餘演出中總是扮演主要情人的角色，為了吻一下女演員茲里雅金娜不惜把一匹白馬送給她……『魔鬼把他支使來幹什麼？』我想，『這不會沒有緣故……』我想，『他是來給茲里雅金娜登廣告吧……』我們就談起天來……我們說這說那，東拉西扯……原來他不是來登廣告。他是寫了首詩，拿來要求發表的……

「謝天謝地！我總算到家了……在這兒……在家庭的爐灶旁邊，在妻子身旁，我的心才可以休息一下……我的瑪霞是唯一能夠了解我和真誠地同情我的人……」

「『因為……由於一種本編輯部不能負責的原因……這不合乎我們報紙的綱領……』

諸如此類……胡說八道。」

然後他拿和圖書起禮帽，痛苦地搖著頭，從家裡走出去……「我要走遍天下去找個地方，好讓我這受了侮辱的感情鬆動一下……唉，女人啊，女人！不過，所有的娘們兒都一樣！」他暗自想著，邁開步子，往倫敦飯店走去。

「『這就是我的詩，』他說，『……在這首詩裡，我顯得有點主觀，可是寫得還算不壞……涅克拉索夫也主觀嘛……』我拿過那首最主觀的詩來讀……簡直荒唐之至！我一面讀，一面感到眼睛發癢，心口發脹，倒好像吞下一個磨盤似的……他是把這首詩獻給茲里雅金娜的。如果他把這首詩獻給我，我就會把他扭交法院！短短一首詩裡，『拚命』這個詞用了五遍！還有那些韻腳！為了押韻硬造出新字來！而且用『郎』去押『良』的韻！

「『為什麼？』

「可不是，心裡不好受……喏，一回到你身邊來，我就高興，我的心可以休息一下了。」

「『您生茲里雅金娜的氣，』他說，『所以您才不願意刊登我的詩。我明白……我明白得很喲，先生！』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香噴噴的粉紅色小紙，遞給我……

「怎麼呢？這首詩很可愛嘛！」瑪麗雅．丹尼索芙娜把兩隻手一拍，說，「簡直可愛得很！有哪點兒不能算是詩呢？你純粹是吹毛求疵，謝爾蓋！『透過煙霧……現出火焰般的笑容……』這是說你根本就沒看懂！你沒看懂啊，謝爾蓋！」

「不過那是什麼樣的詩呢？詩裡寫的是什麼？」瑪麗雅．丹尼索芙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