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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先生！」他用發抖的聲音說，「我沒料到，再也沒想到你們會慶祝我這個不足道的紀念日……我感動……甚至……非常感動……我至死也不會忘記當前這個時刻。請你們相信……請你們相信，朋友們，誰也不會像我這樣希望你們萬事如意……即使我過去有過什麼惹你們不高興的舉動，也都是為你們好……」四品文官日梅霍夫同九品文官克拉捷羅夫擁抱接吻。克拉捷羅夫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光榮，高興得臉色發白。然後他的上司做個手勢，表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接著就哭了，倒好像不是人家送給他珍貴的相簿，而是相反，從他m.hetubook.com.com手裡奪走了相簿似的……後來他略微定一下神，又說出些感情洋溢的話，同他們每人握過手，這才在一片嘹亮的歡呼聲中走下樓去，坐上轎式馬車，由祝福聲伴送著，走掉了。他坐在馬車上，心中感到一種從沒體驗過的歡樂，就又哭了。

他家裡有新的歡樂在等他。那兒，他的家屬、朋友和熟人給他安排下盛大的歡慶場面，這就使他覺得他真象是給祖國做過很多有益的貢獻，人世間少了他，祖國的局面也許就會很糟。紀念日宴會上不斷祝酒、演說、擁抱、流淚。一句話，日梅霍夫再也沒料到和-圖-書他的勞績會受到這樣熱烈的重視。

日梅霍夫滿是皺紋的左臉上淌下眼淚。

「這個相簿可真漂亮！」日梅霍夫的女兒奧麗雅說，「我看，它要值五十盧布呢。啊，多麼可愛！你，爸爸，把這個相簿給我吧。聽見了嗎？我把它收藏起來……多麼漂亮啊！」飯後，奧麗雅把相簿帶到她房間裡去，把它鎖在書桌的抽屜裡。第二天，她把相簿上文官的照片統統摘下來，丟在地下，然後把她在貴族女子中學裡的女朋友插到他們的位子上。文官制服讓位給白色短披肩了。大人的小兒子柯里亞，拾起那些文官，給他們的衣服塗上紅顏色。凡是和-圖-書沒留唇髭的，他一概畫上綠色唇髭。凡是沒有大鬍子的，他統統畫上棕色大鬍子。後來，再也沒有什麼可畫的，他就把照片上的文官們剪下來，用別針刺穿他們的眼睛，開始拿他們做小兵的遊戲。他把九品文官克拉捷羅夫剪下來，釘在一個空火柴盒上，然後舉著他，走到書房裡去找他的父親。

「爸爸，一座紀念像！你瞧！」

那些喜氣洋洋的臉低下來湊著相簿，細細看它。

「已經不止十年了，因此，我們，您的部下，滿心激動而感銘，特意在今天這個對您來說……那個……意義重大的日子，把貼滿我們照片的簿子呈獻閣下，聊表hetubook.com.com我們的敬意和感恩戴德之情。我們希望在您意義重大的一生中，在此後很長很長的歲月中，一直到您去世為止，您一直不會離開我們……」

「已經不止十年了。」扎庫辛給他提詞說。

九品文官克拉捷羅夫生得消瘦清癯，就像海軍部大廈的尖頂，這時候往前跨出幾步，對日梅霍夫說：「大人！承蒙您多年來做我們的上司，像父親般照拂我們……」

「而且在真理和進步的道路上，您會像父親般賜予教誨……」扎庫辛補充說，擦掉額頭上猛然冒出來的汗。顯然，他很想說話，大概已經準備好一篇演說了，「祝您的旗幟還要在很長很長的歲月wｗｗ.hetｕｂｏok.ｃoｍ•ｃｏm中飄揚在天才、勞動、社會自覺的領域裡！」

「好，去吧，小淘氣，拿給你媽媽去看。讓你媽媽也瞧瞧吧。」

「諸位先生！」他在甜食端上來以前說，「一個人做官，如果不是敷衍了事，不是官樣文章，而是所謂的忠於職守，就必然要遭到各種痛苦，可是兩個鐘頭以前，我的各種痛苦一概得到補償了。我在職期間始終堅持一個原則：不是公眾為我們存在，而是我們為公眾存在。今天我得到了崇高的獎賞！我那些部下送給我一本相簿……就是這本！我感動得很。」

日梅霍夫揚聲大笑，連身子都搖晃了，然後帶著滿腔溫情吻一下柯里亞的小臉蛋，發出吧的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