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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新世界

作者:赫胥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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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顯然,那毫無用處。但玻多斯奈普技術卻把卵成熟過程大大促進,他們可以保證兩年之內至少成熟一百五十個卵。受精,然後波康諾夫斯基化——換句話說,就是乘七十二倍——那麼也就可以得到一百五十批孿生兒,每一批七十二個,個個相同,共計將近一萬一千個孿生兄妹,所有這些都在兩年內出生。
熱隧道與冷隧道交替出現。冷跟強烈X光造成的不舒服感相結合。在胎兒傾倒出來的時候,對冷具有恐懼感。這些胎兒註定要送往熱帶,做礦工和醋酸纖維紡織工,以及鋼鐵工人。以後他們的心智也要受到制約,和他們的身體感覺相合。「我們要制約他們,讓他們在炎熱下健壯,」福斯特先生結論道。「我們樓上的同事會教他們喜歡熱。」
「然後送到胚胎儲藏室。」
不需要,不給予,不得到。但愛普西隆的頭腦雖然在十歲成熟,身體卻直到十八歲才適合工作。長期的不成熟浪費時間。如果身體的發育可以加速,譬如說像牛一樣,那麼對社會是多麼巨大的節省!
「九十六個相同的孿生兒操縱九十六個相同的機器!」聲音幾乎是因熱情而顫抖的。「你們當然知道身在何處,有史以來第一次,」他引用了地球標語:「公共,相同,穩定。」了不起的話。「如果我們能夠無限的波康諾夫斯基化,整個問題都可解決。」
他仍舊倚在孵卵器上,就為學生們簡述起現代化受精過程,而學生們的鉛筆則在紙上急急飛舞;當然,他首先講到外科切除與輸入手術——「這種手術都是自願的,為了社會,當然,還不要說額外收入——等於六個月的薪水」;接下來就提到如何保護除切下來的卵巢,如何讓它積極發育;然後說到最適當的溫度、鹼度、粘滯度;分離而成熟的卵在何種液體中保存;然後,帶著學生們到工作檯,實際向他們展示這種液體如何從試管中提出,如何一滴一滴點在特別加溫處理的顯微鏡承物玻璃片上;玻璃片上的卵如何鑑定是否正常;記載並轉入有氣孔的容器;這種容器(現在他帶他們親自觀察)如何浸到溫暖的、有自由游動的精|子的清湯中——主任堅持道,每立方公分的體積中,不得少於十萬精|子;十分鐘以後,容器從液體中提出,內容重加檢定;如果還有卵子未曾受精,再行浸入,如果必須,反覆再三;然後,受精卵放回孵卵器;阿爾法與貝塔留在孵卵器中,一直到一個一個裝瓶為止;而伽瑪,德爾塔和愛普西隆,則只經過三十六個小時就被取出,接受波康諾夫斯基處理過程。
「美妙,」主任又說了一次,最後拍了蘭妮娜一下,跟他人一齊走開。
「下午整理。」
「我們也做註定和制約的工作。我們也把我們的嬰兒傾倒為有社會階級的人類;傾倒為阿爾法或愛普西隆,未來的陰溝工人或未來的……」他本來要說「未來的世界控制者」,但他又更正過來,說「未來的育種中心主任」。
「好孩子!」主任很快的轉過身來對準他。「你看不出來嗎?你看不出來嗎?」他舉起一隻手;他的表情是莊嚴的。「波康諾夫斯基處理過程,是社會安定的一大功臣!」
「好幾打,」主任又說了一次,揮舞著手臂,好像在慷慨施捨一般。「好幾打。」
他們想了。
「減低每分鐘的循環數,」福斯特先生解釋道,「血液替代m.hetubook.com.com品就流動較慢;通過肺臟的時間較長;因此給胚胎的氧氣較少,沒有任何方法比缺氧量更能使胚胎低於標準。」他又搓手。
「有些時候,我們可以讓一個卵巢給我們生一萬五千個以上的成人;不過,這是例外。」
「驢!」主任說道,打破了他長時間的沉默。「你難道沒有想到,愛普西隆胚胎不但要有愛普西隆遺傳,而且還要有愛普西隆環境。」
「亨利!」她閃著紅光對他一笑——一排珊瑚般的牙齒。
「胚胎像照相底片一樣,」福斯特先生詼諧的說,一邊推開第二道門。「它們只能忍受紅光。」
「巨大!」學生們懦動著嘴唇說。福斯特先生的熱忱具有傳染性。
「八十八立方公尺的卡片索引,」他們進門的時候,福斯特先生津津樂道的說。
在十號架上,好幾排下一代的化學工正在接受訓練,以便將來忍受鉛、苛性鈉、瀝青和氯。在一千一百公尺處的三號架上,有兩百五十個火箭飛機工程師胚胎,一種特別的機器使這些胚胎的容器不斷的轉動,「以增進他們的平衡感,」福斯特先生解釋道。「在太空中的火箭外面做修補工作,是棘手的事情。當他們直立的時候,我們把循環減慢,因此,他們會感覺到饑餓,當他們倒立的時候,血液替代品流量加倍。他們會把倒立跟健康舒適連在一起;事實上,只有在倒立的時候,他們才覺得真正快樂。」
主任走進屋子中;他個子高,有點瘦,但很挺直;下巴長,牙齒大,向外突出,當他不說話的時候,剛好被他紅潤的、很有曲線的嘴唇蓋住。老?年輕?三十?五十?五十五?很難說。不過這個問題不會產生;在福特紀元六三二年的穩定社會,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問題。
「妳給它們注射什麼?」福斯特先生問,故意使他的聲音職業化。
「但是,可惜,」主任搖頭,「我們不能無限的波康諾夫斯基化。」
「用這些資料作統計。」
同時,那是一種特權,直接從馬嘴到筆記本,男孩們發瘋般的書寫。
那女孩驚嚇的轉身。你可以看出來,儘管是狼瘡膚色和紫眼,她還是漂亮非凡。
「那麼,好嘛,」主任寬容的笑道。
「這,」主任一邊開門一邊說,「就是受精室。」
「嘿!蘭妮娜,」當這個女護士把針抽出來,直起身子的時候,福斯特先生這樣叫她。
福斯特先生打開一扇門,通到樓梯,走入地下室。
發芽反應,鉛筆飛舞。
在兩條隧道之間一個開口處,一個護士小心的用細長的注射簡把凝膠狀的液體注入一個個通過的瓶子中。學生和他們的嚮導站住,在旁邊沉默的看了一刻。
「這是我喜歡的精神,」主任又說了一次。
他的手指指出去,在一條移動得非常緩慢的帶子上,滿架子的試管,正在進入一座大金屬箱,另外滿架子的試管,則正從金屬箱中緩緩移出。機器隱隱嗡然作響。試管八分鐘通過,他說。八分鐘的強烈X光照射,是卵所能承受的極限。有幾個死了;其他,最不敏感的分裂為二;大部分抽芽為四;有些八個;全部放回孵卵器,芽開始發育,兩天以後,突然冷淬——冷淬並阻撓發育。兩個,四個,八個,芽反覆生長;生長的芽再浸入酒精,到致死的邊緣;結果芽又生芽,芽上長芽——到此為止。若繼續阻撓,https://m.hetubook.com•com通常導致死亡。因此,讓它們安靜發育。這個時候,原來的一個卵,至少已經變成八個,最多甚至九十六個胚胎了——了不起的改革,你們會同意。相同的孿生兒——但不是老胎生的日子那種一胎偶爾兩三個;而是好幾打同樣的孿生兒。
「而現在,」福斯特先生繼續說,「我願意帶你們看看正阿爾法知識份子十分有趣的制約。在五號架上,我們有一大批。在第一臺廊,」他向兩個正要走向一樓的男孩這樣說。
當育種與制約中心主任走進門來的時候,三百名受精人員正埋首於儀器中,心無旁騖的注意著他們的工作,只有呼吸聲和自言自語的營營嗡嗡,其他一切沉默。一批新到的、非常年輕、臉色粉紅而乳臭未乾的學生,神經質的,幾乎是卑怯的跟在主任腳後。他們每個人拿著一本筆記簿,每當這位大人物說一句話,就氣急敗壞的記下來。直接出自馬嘴。少有的特權。倫敦育種中心的主任每當新學生到來的時候,總是鄭重其事的親自帶領他們參觀各部門,並為之講解。
「任何時候都得保持最佳傾倒率。」
在裝瓶室,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著。新鮮的母豬腹膜切成大小適當的薄片,從副地下室的器官儲藏室中用小電梯送上來。颼颼聲,然後卡嗒!電梯小門飛開;襯墊員只要伸出一隻手,拿起薄片,裝入,舖平;在裝好的瓶子沿著無盡的輸送帶移動尚不及一臂之遠的時候,颼颼聲,卡嗒!另一片腹膜又從地下室彈起,準備裝入另一隻瓶子,如此繼續。
「而這,」主任莊重的插嘴,「這就是快樂與美德的秘密——愛你不得不做的事。所有的制約目的在此:讓人喜歡他們不可逃避的社會命運。」
告訴了他們胚胎在腹膜床上的成長,讓他們嚐了一嚐餵養胚胎的豐富的血液替代品;解釋了胚胎為什麼必須用胎盤素與甲狀腺素刺|激,告訴了他們黃體素的抽取。讓他們看了從零到二零四零公尺處,每十二公尺就有的自動注射。告訴他們在最後九十六公尺的階段,腦下垂體供應量的逐漸增加。描述一百一十公尺處,每個瓶子中的人造母體循環;指給他們看血液替代品倉庫,中央幫浦,保持液體從胎盤流過,並經由合成肺臟與廢物過濾器。又談到令人傷腦筋的胚胎貧血傾向,以及用大量的豬胃切除物和幼駒肝臟來供應胎兒養分。
六歲成熟;象,十一歲。而人在十三歲的時候連性都沒有成熟;到二十歲才完全成長。當然,緩慢發育的結果,是人類的智慧。
從「社會註定室」來的電梯。
九十六似乎是極限;七十二是很好的平均數。從同一個卵巢,由同一個雄性配子,儘可能製造相同的孿生兒——這已經是它們最好的成績(可惜還是次好)。即使這樣,還有困難。
福斯特先生謙和的笑著,「這是我的本分。」他們前進。
「但你們為什麼要讓胚胎低於標準呢?」一個天真的學生問道。
而(他的聲音變得熱切而興奮),如果他們能夠發現一種技術,縮短成熟的時間,那將是多麼大的勝利,對社會將是何等的貢獻!
告訴他們,在每個八公尺的最後兩公尺,胚胎所接受的震搖。又告訴他們所謂「傾倒創傷」——這是和圖書引力所造成的現象——並告訴他們,經過適當的訓練,瓶裝的胚胎如何減少危險的震動。告訴他們,在兩百公尺附近所舉行的性測驗,又告訴他們標號系統——T,表示男性,圓圈,表示女性,那些註定要成為不育女的,就在白底上打一個黑問號。
他向一個金髮紅臉正從這裡走過的年輕人招手,說:「福斯特先生。」那臉色紅潤的年輕人走過來。「你能告訴他們,一個卵巢所產生的最高紀錄嗎,福斯特先生?」
他變得講起專門技術來;講起異常的內分泌腺協調,認為這是人類緩慢成長的原因;他想,生發層的變異是其起因。可不可以把生發層的變異解除呢?用一種適當的科技,可不可以把愛普西隆的胚胎回復變異——回復到狗和牛的正常狀態?這是問題所在,但離解決還遠。
育種中心主任微笑致意。
「包括所有相關的資料,」主任加了一句。
他搓手,當然,他們絕不可能滿足於只是孵育胚胎:這種事情每一隻母牛都會做。
三層瓶架:地面層,第一臺廊,第二臺廊。
他們在猩紅色的微光中迴繞,走到了一百七十公尺附近的九號瓶架。從這個地點開始,九號瓶架鑽入一條隧道中,這條隧道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兩三公尺寬的開口。九號架在這個隧道中繼續它未完成的工作。
「讓我們走著看,你告訴他們一切,福斯特先生。」
「我從開始開始,」主任說。那些比他還熱忱的學生把他的話在筆記本上:從開始開始。「這」,他揮著手說,「就是孵卵器。」打開一扇絕緣門,讓他們看到架子上面疊著架子,標了號碼的試管。「一個星期的卵供應,」他解釋道,「和血液同一體溫;而雄性配子,」這時他打開另一扇門,「則必須保持在三十五度,而不是三十七度,血溫會造成絕育。」裹在棉被裏的公羊,不生小羊。
標準的男人和女人;規格統一的成批產品,一個小工廠所有的工人都可以由同一個波康諾夫斯基化的卵所出產的產品充任。
「波康諾夫斯基處理過程,」主任又說了一遍,而學生們也在他們小小的筆記本上,把這幾個字的下面又劃了一橫。
「那麼多個體,分為某些某些性質,」福斯特先生說。
「這個中心是一萬六千零十二個,」福斯特先生毫不猶豫的回答,他說得很快,眼睛活潑而碧藍;引用數字的時候,他顯然感到樂趣。「一萬六千零十二;共一百八十九批相同的孿生兒。當然,某些熱帶地區的成績好得多。」他津津樂道的說,「新加坡常常超過一萬六千五;蒙巴薩實際上已經達到一萬七千。可是,他們佔了不公平的便宜,你們要知道,一個黑人的卵巢對腦下垂體有何等反應!那簡直是驚人,和我們用歐洲材料工作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不過,」他又加了一句,帶著笑(可是在他的眼睛中帶著戰鬥的光芒,而他上翹的下巴有一種挑戰的意味),「不過,如果可能,我們還是要打敗他們。現在,我正在研究一個奇妙的負德爾塔卵巢。還只有十八個月大,就已經出產了一萬二千七百個孩子,有的已經倒出來,有的還在胚胎狀態,這個卵巢現在很強壯,我們將會打敗他們。」
「配成某種某種份量。」
但這時主任看看手錶。「三點差十分,願意帶你們看看時間看知識份子胚胎了,我怕。我們必須在孩子們午睡醒來以前,到育嬰室去。」
「想一想馬。」
「但在這中間,」福斯特先生結論道,「我們為他們做了許多事。啊,真是多得很。」他的笑聲是通達的,勝利的。
和*圖*書但是,愛普西隆,」福斯特先生很公正的說,「我們不需要他們有人類的智慧。」
「熱制約,」福斯特先生說。
「在自然界,要三十年才有兩百個卵子成熟。但我們的任務是要在此時此刻穩定人口,此時此刻。用四分之一個世紀,點點滴滴生幾個孿生兒——那有什麼用?」
「只是為了給你們一個總的概念,」他會這樣說。當然,如果他們要把工作做得得體,總的概念總是要有一些——不過,又由於他們要做社會中的好公民和快樂公民,也必須懂得越少越好。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的,個別的東西是美德與快樂之源;普遍性的東西只是知識上必要的罪惡。社會的脊樑骨不是由哲學家構成的,而是由鏤花工人和郵票收集者構成的。
仍舊蒸熱,他們走進密集的微光中,兩扇門,一個甬道,雙重轉折,以便確保地下室不透日光。
福斯特先生有機會引用幾個數字,不勝得意。
由標準化的伽瑪,不變的德爾塔,統一規格的愛普西隆解決,千百萬相同的孿生兒。大量生產原則終於用到生物學上。
「美妙,美妙,」主任低聲的說,輕拍了她兩三下,換得她一個帶著敬意的微笑。
「我們現在就去。」
在襯墊員旁邊站著裝填員。過程繼續前進;卵一個個從試管中移到較大的容器;裝填員精巧的切開腹膜,滴入桑葚胚,倒進鹽溶液,而瓶子已經通過,這時已在標籤員面前。遺傳,受精日期,波康諾夫斯基群體名稱——詳情從試管移轉到瓶子。不再無名,身份固定了;過程緩慢前進;進入牆壁中一個洞口,緩慢進入「社會地位註定室」。
「瓶子送到這裡來,詳加註定。」
一個卵,一個胚胎,一個成人——正常。但是,一個被波康諾夫斯基化的卵,卻會發芽、繁殖、分裂。從八個到九十六個芽,而每個芽都可以長成一個完整的胚胎,每個胚胎都可以變成一個體型齊全的人。從以前只長一個人的卵,造成九十六個人。進步。
福斯特先生恰如其份的告訴了他們。
這時他們正經過三百二十公尺處的十一號瓶架。一個年輕的負貝塔機械工人忙著用螺絲刀和板手調整一個通過的瓶子上的血液替代品幫浦。當他扭轉螺絲帽的時候,摩擦的聲音加重了電動馬達的嗡嗡聲。扭緊,扭緊……最後一下轉動,看一眼循環紀錄表,工作完畢。走過兩步,對下一個幫浦作同樣調整。
而事實上,學生們跟著進來的屋子,是猩紅的,就像夏日的午後閉著眼睛看到的顏色。突出的行列凸現在隱退的行列前方,一疊瓶架疊在一疊瓶架上,發散著數不清的紅玉光,在紅玉之間像紅色的鬼魅一般移動的是男女工作人員,眼睛發紫,每個人都有狼瘡般的膚色。機器的嗡嗡聲在空氣中隱約騷動。
「明天,」他會帶著一種又親切又略帶威脅的笑容說,「你們就要安定下來認真的工作了。那時你們就沒有時間顧到總的看法。同時……」
顯然他是沒有想到,他弄得方寸大亂。
「熱帶工人在一百五十公尺處開始接種,」福斯特先生向學生解釋道。「胚胎這時還有腮。我們給魚接種,讓將來的人免疫。」然後他轉向蘭妮娜,「今天下午五點差十分,在樓頂,」他說,「照常。」
蒙巴薩的皮爾金頓製造了一種人,四歲就性成熟,六歲半就完全成長。科學的勝利,但對社會無用。六歲大的男人和女人太愚蠢,連愛普西隆的工作都無法承當。而這種成就是全有或者全無的;你不是完全改革失敗m.hetubook.com.com,就是完全成功。現在他們還在實驗,想找出一個理想的折衷,在二十歲的成人和六歲的成人之間。直到目前尚未成功。福斯特先生嘆氣搖頭。
「每天早晨都把新的送入。」
社會安定的一大功臣。
「哦,普通的傷寒和昏睡症疫苗。」
「那就完全沒有用,」福斯特先生結論道。
「註定員把他們的數字送給受精員。」
每個瓶子可以放在十五個架子中的一個,每個架子雖然你看不出,卻在慢慢移動,每小時三十三又三分之一公分。一天八公尺,二百六十七天總共二千一百三十六公尺。地面層轉一圈,第一廊轉一圈,第二廊轉半圈,在第二百六十七天的早晨,在傾倒室見陽光。所謂「獨立」生存。
「基本上,」主任結論道,「波康諾夫斯基化過程,是一系列的阻礙發育過程。我們阻礙正常的生長,奇怪得很,卵卻產生發芽反應。」
「它們在九百公尺附近,」他解釋道。「一直要等到胚胎失掉尾巴,你才能給他們真正的智性制約,否則無效。跟我來。」
「受精員就給他們所需要的胚胎。」
福斯特先生面露失望。「至少看一眼。」
兩百二十米長,兩百米寬,十米高。他指指上面——像小雞喝水一般,學生們抬起頭來,看著高遠的天花板。
「當即,」福斯特先生又說了一次。「如果你們知道上次日本地震以後,我加了多麼久的班!」他好性情的笑道,搖著頭。
「未曾預料的耗費,當即彌補。」
廊子上面加廊子,蜘蛛網般的鋼鐵作業,向四處延伸,沒入黑暗中。在他們附近,有三個紅色鬼影,正從移動的電梯上把罐子取下來。
「階級越低,」福斯特先生說,「氧氣越少。」首先受影響的是頭腦,然後是骨骼。正常氧氣量的百分之七十就會得出侏儒。少於百分之七十,只能得出沒有眼睛的怪物。
「這是我喜歡的精神!」主任叫起來,拍著福斯特先生的肩膀,「跟我們一起來,把你專精的知識教一些給孩子們。」
樓下的巨大房間面向北方。長窗外邊整個夏季都是陰涼的,屋子裡卻蒸熱。一束刺目的薄光從窗子透進來,貪婪的想尋索一些傀儡般的或雞皮鶴髮的人影,碰到的卻是試驗室中的玻璃瓶罐,鎳製品和閃著寒光的瓷器。寒冷回應寒冷。工作人員的罩衫是白色的,手上都戴著屍白色的橡皮手套。光線耀眼,有一種死氣,鬼魅般。只有顯微鏡的黃色鏡筒還有一種活氣,在一長列的工作檯上擦得乾乾淨淨的試管之間,像奶油般一罐罐間隔排列下去,好像一隻一隻甜筒。
「當然啦,」福斯特先生說,「就絕大多數的人來說,具有生殖力都只是麻煩的事情。一千二百個卵巢中,有一個有生殖力——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夠用啦。但我們需要有好的選擇機會。當然,總要有很大的安全邊際。因此,每一百個女性胚胎中,我們讓它們有三十個正常發育。其他的則每二十四公尺給一劑男性荷爾蒙。結果:它們傾倒出來是不育女——結構上十分正常(「只不過」,他必須承認,「她們確實有一點長鬍子的傾向」),只是不育。保證不育。這終於使我們,」福斯特先生繼續說,「脫出了自然界純粹奴性模倣的窠臼,進入有趣得多的人為發明世界。」
一座灰灰的建築蹲在那裡。只有三十四層。正門上緣寫著幾個大字:倫教中央育種與制約中心。一個盾形牌上寫著世界國的標語:公共,相同,穩定。
但有一個學生傻得夠瞧,竟然問起好處在什麼地方。
「給他們幾個數字,福斯特先生。」主任道,他已經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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