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馬拉赫
護身符是四方形的,包在縫好的印花棉布片中。由於它備有一條帶子,我可以立即將它掛在脖子上。也許它以後對我幫助很大,但坦率地說我並不相信。當然我不可能猜到,裡面包的是什麼。
「說給我聽吧!」她請求道。
當她發現我已接受她的召喚時,她轉過身去,又重新緩慢地向山上走去,消失在一個灌木叢中。
「在你的家鄉也沒有人知道嗎?」
「以後,以後再說!現在我們要出發。」
「你和他歡迎我嗎,英德莎?」
「我必須到我的隊伍集合的地點去,告訴他們,和平已經來臨,不然他們可能不耐煩起來,明早之前就會爆發反庫德人的戰鬥。」
「你富裕嗎?」
「我感謝你們。我熱愛我的祖國,將來我要落葉歸根。但只要我的時間允許,我將和我的同伴一道在你們這裡逗留很久。馬拉赫今後仍然是魯希.庫利安嗎?」
我孤身一人坐在這裡已經一個多小時。我甚至擔心他們在洞窟中遭到不幸。不久終於聽到了腳步聲,我站起身來,他們仍然是三個人,正如我猜到的那樣,已經給舒爾德的首領鬆了綁。
「我們將要再會面,一起商討,如何使你們最安全地到達底格里斯。再見,本尼西!」
「是,本尼西。沒想到是她!」
「朋友!」總督回答。
古姆里總督鎮靜地微笑著盯住他的臉。但這種微笑是令人害怕的。
「沒有誰!我來這裡沒有受過任何人的委託。」
「我理解你!」
「本尼西,」她開始說,「往東南方看去!這個太陽帶來春天和秋天,帶來夏天和冬天,這樣年復一年在我頭上走過了一百多年,看看這個頭吧!它已經不再是老人的灰白,而是死人的蒼白。在阿馬迪葉我曾經對你說過,我已經不再活在人間,我說的是真實情況:我是一個幽靈,是魯希.庫利安。」
「不。他們自願釋放了我。」
我們在屋門口遇見了首領,他正要往外走。當見到他的女兒時,臉上顯露出幾分驚異,然而他語氣親切地問她:
「歡迎!」他說,「你是逃出來的嗎?」
「『洞窟幽靈』解放了他,哈勒夫。」
「誰在沙漠中感到極度口渴,他就懂得一滴水的價值,這一滴水可以拯救口渴者的生命。誰遭受苦難而沒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他就知道友愛是多麼珍貴。因此那種友愛占去我的全部心靈,是友愛驅使天父的兒子來到人間,向人們大聲宣告:所有的人皆兄弟,都是天父的孩子們。」
「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很多人急忙走了,其他人將火堆熄滅,沒有人提出疑問,也沒有人反抗。十分鐘後我們離開林間空地,騎馬向利桑出發。
「你們選舉了一個特別『聰明』的首領。但現在我回來了,你們只能聽我的。崗哨已經沒有必要了。來,給我們帶路!」
「謝謝你。」
「感謝魯希.庫利安。」
「本尼西,」英德莎說,「你給我們派出一個信使。我們感謝你,因為我們的確一直為你擔心。」
她在那裡等著我。
「歡迎你再來!但現在要快走!我的兩個同伴正為我們擔憂。」
他把長槍扛在肩上,走在我們前面。不久我們看到篝火在樹幹之間閃亮,到達我們昨天聚會議事的地方。
「這沒有必要。先生,我們見到魯希.庫利安,還同他說了話。」
她與我握手告別,急忙追趕英德莎去了。如果阿爾曼尼亞與這裡不是相隔那麼遙遠,也許我的「香菜」真想親眼目睹一下我們的婦女是多麼幸福。
「我很窮。」
「那麼走吧!」
「我,」古姆里總督回答,「他們只相信我,不會輕易相信其他人。一道騎馬去嗎,本尼西?」
我們這些主要人物(我用這個詞自然充滿自豪)坐在馬利克家裡,邊參加宴會邊談論近幾天發生的事件。
這是一種軍人的報告。
「一直往前走,有火堆的地方就是!」
「什麼也沒有?啊,總督,你做得很不明智!他們襲擊了你,殺死我們很多人。沒有血親復仇和殺人贖罪金嗎?」
「來的是什麼人?」
「那好,你可以聽到一切。」
「你沒有什麼需要原諒他。」
我們剛走到半路就突然聽到一聲吼叫:
「你認識我嗎?」
「不,他們應當立即知道這點。」
「早安,先生!」她向我問候,「你想見我們,我們奉命來到!」
「這是從虎穴把我救出和_圖_書來的兩位女性,戴維先生,」我解釋說,「這一位是英德莎,『珍珠』;另一位名叫馬達納,『香菜』。」
「把它留作對你的紀念,我很願意。」
其他幾個同伴見到我的客人都很高興,我對他們說,這兩位加勒底婦女應受到尊敬和殷勤款待。她們在這裡一直待到中午,然後我送她們,陪著走了一段回舒爾德的路程。當我同她們分手時,英德莎問:
他走出樓房,一躍跨上馬鞍,離開這裡。我帶她們倆人上樓,進入我的同伴們居住的房間。
「啊,正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忘記啦。禮物。」
「我不能,啊,總督。我是哨兵,在換崗之前我不可以離開這裡。」
「是。任何人都不許知道這是她。我們已起誓,在她去世之前絕不洩露,你也沒有說過嗎,本尼西?」
大家非常高興地起身問候他。我也被包圍起來,受到友好的歡迎。只有現任首領站在老遠,用昏暗陰沉的目光注視著一切。他看到,他的權力已經結束。但終於他走了過來。
我感到有責任把今天實現和解的好消息傳達給這兩位勇敢的婦女,因為我考慮到,她們對首領的處境十分擔心。當古姆里的總督和我準備上路時,馬利克從後面喊道:
「明天下午她來我家拜訪你,因為她愛你,就像你是她的孫子那樣,」馬利克說,「現在讓我們走吧!」
馬拉赫遵守諾言:她晚上來了,當她不受干擾單獨同我談話時,她問我:
這時她也認出了我。她站住向我招手。
「從內心感到高興。」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你現在所說的。看一看這個國家吧!太陽曾經看到過成百上千的人在這裡死去,我們前面的這條河捲走數百具屍體。為什麼呢?因為埃沙克汗是權力的統治者,從來不考慮人民的利益。昨天午夜我把這個山谷的居民從死亡線上拯救出來,我,一個女人。為什麼這些總督的威力比我小呢?我僅僅是一個老婦,然而庫德人和加勒底人仍然聽我的話。昨天午夜我還宣講了基督教的信仰,但不是各教派爭論不休的教義,而是任何人都不懷疑的行動——懲罰惡人,褒揚那些親近你們、渴望獲得營救的好人。沒有派遣使者,因為他們總是相互攻擊,而是派出讓統治者害怕的『幽靈』。現在人們歡呼,國家將帶來幸福。《聖經》將得以實現,使人間變成牛奶和蜂蜜流淌不盡的神聖樂園。」
「啊,總督,真的是你?感謝上帝,我聽出你說話的聲音!你逃跑成功啦?」
「你們看,這種勇敢的行動已沒有必要了,戴維先生。」
「認識,本尼西。」
「你找我嗎?」
「認識她們。」
「每句話。」
「別害怕!敵對已經過去。到馬利克太太那兒去!我沒有時間。」
「你相信護身符的威力嗎?」
「這是祕密,就得保守祕密。本尼西,這位婦女原本是一個女王,她對我們所說的話全是規勸我們回心轉意為了和平。貝爾瓦里人是我們的客人,他們將作為朋友離開利桑。」
「你自己說過,你希望有實際行動的使者。而上帝分發禮物是很不相同的。他分給一個人的禮物是贏得別人好感的講演,他命令另一個人以其他方式起作用。我拒絕了分給我的只說不做的禮物,因此他讓我永遠待在家鄉。但我為了學習必須經常不斷地外出,不是通過講話,而是通過行動使每個在旅途中接待我的朋友得到好處。我到過很多國家,接觸過很多民族,他們的名字也許你不知道。我在白種人、黃種人、棕種人和黑種人家裡逗留作客,在他們那裡我播下友愛和慈善的種子。我經常受到讚揚,往往有人在我背後說:『這個外國人什麼都不怕。他做了很多好事,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們多,已經是我們的朋友。他崇敬我們的上帝,愛護我們。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因為他是一個好人,一個正直的人;他是一個基督教徒!』我以這種方式傳播我的信仰。如果我能找到一個人,是通過我的實際行動使他崇敬這種信仰,甚至喜愛學習,那麼我的日常工作就沒有白做,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樂意長眠於地球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我
和-圖-書猜想到,現在將發生什麼,因此我微笑著說:
「是這樣,」古姆里的總督說,「你知道我們該感謝誰嗎?」
「歡迎,本尼西!」
「他加害於你,我是你的朋友和保衛者,加害於你要比他對我本人採取敵對行動更惡劣。如果讓我原諒他,那麼他也應來請求我寬恕。我不是庫德人,也不是加勒底人,而是一個阿拉伯人,阿拉伯人不容許侮辱和傷害他的本尼西。告訴他這點!」
我順從她的要求。她將寬大的披風脫下,坐在我的身旁。她白髮蒼蒼,是那樣令人崇敬,那樣使人敬畏,就像一位來自以色列先知時代的聖人。
「真是這樣嗎?」我問,內心感到非常高興。
「你?為什麼你這樣想?」
「來,坐在我的身旁!」
「我來。」
「再見!」
「那好,我不久就來,也許就在今天,也許明天。」
「報出姓名!」
「也許以後有機會。現在快上馬!你看,其他人都已騎在了馬上。」
「沒有。在那裡我是一個不知名的孤獨的人。然而這種孤獨使我的內心感到愉快。」
「走吧!我要下山去利桑,不久我再來這裡,讓我的心情重新平靜下來。晚上我去你們那裡。」
「如果你信任我,請接受我的謝意。」
「我要嚴厲懲罰她們,但馬拉赫的話使我明白,這兩個女人做得對。允許我再來拜訪你!」
「他在這兒。來,進屋去!」
「我認為,一切都知道。」
「那麼拿著它!只要將它包著,它就不起作用。但如果你遇到緊急情況需要營救時,就把它打開!然後魯希.庫利安會幫助你,雖然她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是。」首領十分驚奇地回答。
「給我們帶路!」
馬拉赫又重新休息一會兒。她的話、她的聲音、她那死人般但富於表情的眼睛、她緩慢而困倦無力卻又那樣獨特的手勢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開始理解這個女人對這個國家精神貧乏的居民所施加的精神統治。她繼續說:
「沒有。從昨天起他沒有到過舒爾德。」
「為什麼?」馬利克問。
「正確!我只想看看,我是否弄錯了;因為我想,你的記憶力已經離開了你。假如一個人敢於在眾多勇敢戰士面前指責他們的總督不明智,你認為這個總督會怎麼樣?」
「你已經見到你父親?」
「這三個人已經發誓,恪守諾言,對此永遠不說一句話……」
「你認識那裡的英德莎,首領的女兒嗎?你也許還認識一位名叫馬達納的婦女嗎?」
「不久,因為哈德丁人的酋長思念他的族人。」
「你們待在哪裡,先生?」戴維朝我喊道,「我們真想去打死這個『洞窟幽靈』!」
「本尼西,你還記得我們昨天說過什麼嗎?」
「下面那兒有些什麼東西?」
「我聽到很多,也看到很多,」她繼續說,「我看到高貴者敗落,卑賤者崛起;我看到凶惡者取得勝利,善良人遭到毀滅;我看到幸運者哭泣,不幸者歡呼;勇敢者害怕得全身顫抖,膽怯者感覺到血管中奔湧著獅子般的勇猛。我跟著哭泣,我一道歡笑。我隨著世態沉浮……隨後,我學會思考的時代來到了。因為我發現,一個偉大的上帝掌管著宇宙萬物,親愛的天父把所有的人掌握在手裡,富人和窮人,歡呼的人和哭泣的人。但很多人卻背棄了他,他們甚至取笑他。還有一些人自稱是上帝的孩子,然而他們卻是另一個神的孩子。因此巨大的災難降臨到塵世,降臨到不再信仰上帝的人頭上。」
「在黑夜你認識去舒爾德的路嗎?」
庫德人和加勒底人混雜在一起,和平安寧地睡在馬利克房前。
「本尼西,不把這個人再捆起來!」
(全書完)
「不。他已經請求我寬恕,我也向他道歉了。」
「是,她是……你首先說出名字!」
「我明白這點,你只需要這句話;因為你也在焦思苦慮人們的生命,正煞費苦心地考慮不包括你的所有人和包括你本人的整個人類。」
「我們要讓貝爾瓦里人等到明天嗎?」我問。
「是。」
這是馬拉赫!
「本尼西,」他說,「我的人已經走了,我也要離開這裡。我等著你再一次來古姆里。」
「但我今天已經給你做了一個。你想把它帶著嗎?」
這時,舒爾德的首領朝我走來,向我伸和圖書出了手。
於是她開始述說。這是一個歷史故事,把它作為長篇傳奇小說的素材可使作家名揚千里;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它記敘了阿卜德.埃斯.蘇米特總督、巴德.汗總督和努爾.烏拉赫總督三個殺人魔鬼滅絕扎卜河谷基督教徒時代的一段血腥歷史,這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她很久才講完故事,然後老人沉默不語地坐在我身邊。一聲輕輕的抽泣打破了寂靜,她用顫抖的手擦乾不斷湧出的眼淚。最後她疲倦地把頭靠在我的肩上,輕聲地說:
「他不會對你說一句不友好的話。」
「有些什麼呢?」
「金銀方面窮,但其他財富方面並不貧窮;你的心分發禮物,使其他人高興。我聽說你已經獲得很多朋友,你也使我感到喜悅。你為什麼不待在家裡?你為什麼來到遙遠的國度?人們說你到處漫遊,目的是用你的武器幹壞事。但這不符合事實,因為武器會打死人,而你卻不想其他人死亡。」
「我不是逃跑。你們駐紮在哪裡?」
「本尼西,你也同幽靈一樣不夠慎重。但我更聰明一些,我是哈勒夫,我不原諒他。」
「我已經在為你們擔憂,」我回答,「真想馬上跟進去看看。」
「你做得太快了。我已派人去古姆里,明天清晨將有幾百名貝爾瓦里人來我們這裡。」
「我的好母親,隨你要多少。」
她向我伸出手,然後往前走了。
「誰指揮你們?」
「安靜點,塔拉夫,是我!」
「現在我得同你們分手。」
「啊,你們國家的婦女多麼幸福!去那兒有多遠?」
這次上山訪問引起我很多思考。這位馬拉赫既有左右馬利克又有影響古姆里總督的力量,這種威力的原因何在呢?即使她曾經是位女王,這種情況不可能對他們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無論他們的種族還是他們的信仰,都使他們成為截然對立的兩個冤家,但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使之能相互和解,這更是不可思議。同樣奇怪的是,將一個野蠻而粗笨的內德希爾總督,那樣快地轉變為一個友好的溫順的人。為什麼這一切仍然要繼續保持神祕呢?馬拉赫不僅是一個神祕莫測的人物,而且還是一位非同尋常相當重要的有志之士。這對一個漂泊於廣闊世界的充滿好奇心的人來說是一種多好的素材,他為他手中的筆找到了扣人心弦的描寫對象。我承認,現在我對老女王的關切勝於對原先庫德人和加勒底人之間無休止爭吵的關切。當重新看到利桑的燈火出現在我們前面時,舒爾德的首領說:
「那麼告訴我,我是誰?」
「內德希爾總督,我懇請你原諒。但你知道是誰從監牢裡釋放了我?」
「什麼也沒有。」
「可以說不,也可以說是。」
「那好,來吧!」
「為了學習嗎?」
長時間的停頓。
然後,她緩慢地用雙手抓住我的右手。
「本尼西,」她說,「我愛你!」
「你生她們倆人的氣嗎?」
當貝爾瓦里人到達這裡後,開始人們是冷淡無聲地致意,相互提防,互不信任。但僅僅過去一刻鐘時間,人們便開始友好交談,到處是歡聲笑語,同聲稱讚「洞窟幽靈」,是他阻止了一場災難,是他化干戈為玉帛,把苦難變成歡樂。
「他不生我的氣嗎?他不責罵我嗎?」
「你們同她談了些什麼?」
「馬拉赫,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為什麼我經常不斷地離開我的家鄉。但是你應當聽到這點。」
馬利克點燃新的火把,開始往回走。一路上已不像剛才來時那樣沉默不語,只有我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三個本地人用流利的庫德語交談,戴維和哈勒夫之間的談話卻使用片言隻字的英語和阿拉伯語,估計他們兩人相互都只能聽懂很少。
我牽著婦女們的手,帶著她們向他走去。
當我們上樓準備睡覺時,天已經破曉。我們很快入睡,醒來時,聽到樓下舒爾德首領的聲音。我趕忙下樓,受到他熱情友好的問候。他帶來了我的全部東西,沒有短缺一件。
這時她的雙眼慈母般真摯地注視著我,使我永遠也忘不了。
「你們認識他嗎?」
「我的好馬達納,我沒有忘記。但是我來自一個婦女地位很高的國家。婦女是那樣漂亮,那樣溫柔可愛,不應當承擔很重的負擔。因此我們沒有把禮物交給你們自己帶。你們不必帶著禮物走這麼遙遠的路去舒爾德,
和*圖*書
我們將於今天把它給你們送去。當我明天來時,你的樣子將使我的心感到高興。因為我將看到,你會立即用我因感謝而贈給你的禮物裝飾起來。」「謝謝你。再見!」
「為什麼我不認識你!」
「馬拉赫?」
「是,但首先要感謝你,本尼西,老女王命令我們成為你的朋友。然而我們早已是朋友。作為我們大家的兄弟留在我們這個國家吧!」
「你可以滿足我一個要求嗎?」
總督的眼睛發出令人害怕的光,他伸出的手臂是那樣逼人,以致被責罵者一聲不吭地騎到馬上,默默地走了。然後古姆里總督轉向其他人:
馬達納卻站著不動,等到姑娘聽不到我們的談話聲音時,她才開口問:
這時,哈勒夫挽住我的手臂,對我輕聲說:
馬利克同我的同伴一起站在旁邊。古姆里總督再一次同他們告別,然後急速離開,去追趕他的庫德人隊伍。
「但你後來知道,不是馬利克派人襲擊他。」
英德莎也完全變了樣。她濃密的黑髮編成兩條辮子從背上垂下。頭上頂著一塊起細褶的土耳其式的紅色小頭巾。雪白而寬大的長褲垂至小巧玲瓏的士麥那皮靴上。藍色鑲黃緞邊的土耳其軍人制服直達臀部,上面罩著一件藍色薄棉布披肩。
「誰來擔任信使呢?」
「那好,現在你騎馬去那兒!告訴她們倆人不必擔心,和平已經到來。內德希爾總督已是我的朋友,他不會因我從小屋逃走而懲罰她們。」
「因為我也是一名使者。」
我迅速地抬頭看著她。她對未來事物有明察秋毫的透視力嗎?她的眼睛觀察得如此深透,看得如此正確,這怎麼可能呢?我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繼續問:
「那麼再見,本尼西!魯希.庫利安已經表明,你是他的寵兒,我也向你保證,我是你的朋友。」
「你?是誰派遣你?」
「你是,古姆里的總督。」
我們離開這個充滿神祕色彩的地方,登上山頂,找到英國人和哈勒夫,他們正為我十分擔心呢。
「本尼西,你真的同我父親和解了嗎?」
「內德希爾總督召集的加勒底人呢?」我急切地問,因為我想弄確實。
「完全。」
她們越走越近,當看到我時,褐色的臉頰變得更加深暗。我的「香菜」像穿著童話中的七里靴那樣迅速朝我走來,把手臂放在胸前,深深鞠躬。
「還要等很久嗎?」
他右轉彎走了,我們十分鐘後便到達利桑。人們面露好奇的神色迎接我們。馬利克洪亮的聲音召集他們,然後直立在馬鞍中向他們宣布,停止一切戰鬥,因為這是魯希.庫利安的命令。
「正在打仗,從昨天起我就沒見到你。」她回答。
「你肯定忘記了。好好想一想!」
「你想拜訪他一次嗎?」
「我不懂你說的意思,我的兒子。把它說明白一下!」
「古姆里總督!」四周發出呼叫聲。
「我的靈魂在顫抖,我的心要破碎。貧困的人民使我同情。我具有人世間的財富,上帝活在我的心中。我的生命已經死去,但上帝沒有一道死,他委任我作他的女僕。於是我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到處漫遊,說教和布道上帝的萬能和慈善,不是用遭人嘲笑的語言,而是用行動,賜福於那些需要幫助的所有的人。老馬拉赫和魯希.庫利安對你是個謎。現在他們對你還是一個謎嗎,我的兒子?」
「離這兒很遠,一百多天的路程。」
「我的兒子,」她繼續說,「你離開這個山谷後,我將再也見不到你,但馬拉赫要為你祈禱,為你祝福,直至永遠閉上眼睛。除了昨天午夜去魯希.庫利安那裡的三個人外,你是唯一知道我祕密的人。你想知道嗎?」
「仍然是達拉沙的首領。」
「不。」
「不是這樣,而是應當讓你繼續活在世上。」我回答。
「勞駕你等了很長時間!」馬利克抱歉說。
這時總督已辨別出哨兵的聲音。
這時,總督的聲音完全變成另一種語調。
「將貝爾瓦里人都帶著!他們是我們的客人。」
「那這個魯希是個很不慎重的幽靈,本尼西,讓我們立即重新把這個人捆起來!」
我轉向最靠近我的一位加勒底人,問:
「『香菜』,嗯!這個『珍珠』很美麗!你做得很對,先生!倆人都很勇敢。送給她們禮物,給她們付很多錢,很好,很多錢。對吧!」
「為了和平你從加勒底人那裡得到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
「祝你安寧,我的兒子!」老太太問候我,「原諒我,我讓你爬上山來見我。我的心真愛你,在馬利克家裡我不可能同你單獨在一起。因此我招呼你來我這兒。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先生,你也是我的朋友和兄弟,原諒我!我走上了錯誤的道路,現在樂意悔改。我沒收你的全部東西,你應當收回,我馬上去我的隊伍集合的地方,告訴他們和平已經來臨。」
「多遺憾!你明天真的來嗎?」
她中斷了談話。她的顫抖著的聲音真像從墳墓中發出,聽起來陰鬱而低沉,就像一顆活躍的心在跳動;她的眼睛望著晴日天際,閃爍著明亮而似乎有些濕潤的光輝。
「你是達拉沙的首領,不對嗎?」他用友好的聲調問。
「這並不奇怪。我已同加勒底人簽訂了和平協議。」
「這我知道。馬拉赫告訴了我。是馬達納和英德莎倆人,然後我女兒親自帶你去魯希.庫利安那裡。」
「我的兒子,你還年輕。上帝就已經給你帶來那種使你傷心的苦難嗎?」
「啊,總督,你想忘恩負義地對待我的效勞嗎?」
我們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地看著地面。
「正是你自己做得太快了。你難道不知道這位本尼西去利桑促成和解嗎?」
這時我突然看到兩個婦女的身影慢慢向這裡走來,我用手罩在眼上遮住陽光,呀!英德莎攙扶著「香菜」來了。馬達納打扮得十分華麗。她的衣服、襯衫、罩在襯衫上的短上衣以及長的紮腳燈籠褲全都特別乾淨,幾乎是一色新的節日盛裝。兩塊大紅布纏在腳上代替鞋襪。
「我也永遠不談這件事。」
「古姆里總督,這是我所經歷的最大奇蹟。」
我只好這樣。我抓住她的手,緊緊地貼在我的嘴唇上。
在談話過程中,她站起身來。她原來彎曲的身軀挺直站在我面前。她的眼睛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她的聲音洪亮而渾厚,就像對千百人發表演說那樣。這僅僅是一瞬間,但使我永遠難以忘懷。現在她精疲力盡地停止講話,重新坐下來。這位婦女看到和聽到很多,感受和思索很多,也許還閱讀了很多。我該回答她一些什麼呢?
當我回到利桑時,庫德人都已經離去。只有總督等著我。
「歡迎你們!」我回答,「同我一道進屋去!我的同伴想認識你們,我要感謝你們對我的營救。」
「你已經完全原諒了他?」
「將崗哨撤回來,跟著我們一道去利桑!你們將受到我們朋友的款待。」
「他已遭到襲擊。」
「馬拉赫,你也責備我嗎?」我問她。
「蛆蟲!」他怒喝道,「你想用對付這位法蘭克斯坦本尼西的同樣手法對待我嗎?他的嘴譴責你,他的手懲罰你。由於外國人沒有顧忌,將你從馬上扔下。我就會怕你嗎?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告訴你,魯希.庫利安命令我們簽訂和約,由於聖靈呼喚我們改惡從善,所以我想原諒你,但今後對我的所作所為絕不容許你進行抵制!你立即上馬去古姆里,告訴貝爾瓦里人,可以心平氣和地留在他們的村莊裡。如果你不服從,我將帶領這些戰士明天來達拉沙,從貝赫德里至舒拉西,從此整個卡勒地區將知道,阿卜德.埃斯.蘇米特總督的兒子是怎樣懲罰敢於反抗他的達拉沙的首領。趕快騎馬出發!」
「一定。」
「我?沒有什麼?」他驚奇地問,「啊,很多,本尼西!」
「行,」我表示同意,「不過要等一會兒!」
烏雲已經消失,明亮的陽光在善良的「香菜」那有皺紋的臉上閃閃發光。她高興得拍起手來,叫道:
馬拉赫牽著我的手,就像一位母親牽著她的孩子那樣,帶我再往前走了幾百步,一直到達一個長滿蘚苔植物的地方,從這裡可以俯視附近地區,而不會被別人發現。她坐下來。
利桑已是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到處是火堆,遍地通明透亮。許多加勒底人正忙著宰羊:兩頭膘肥體壯的閹公牛已躺在地上,一些人正剖開牛肚,挖出內臟;另一些人已將牛肉分割成小塊,在火堆上進行燒烤。石磨已集中在這裡,排成長長的一列,婦女和姑娘們坐在石磨旁,將麥粒磨成麵粉,然後製成扁薄的甜煎餅。人人都在忙碌,一次慶祝和解的大宴會即將在這裡舉行。
「嗨,帶來什麼人啦,先生?」戴維問。
我往回走沒有多遠,便看見一個人從右面山頂往山下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