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第三場 獄中另一室
公爵 先生，聽你說起來，好像你很不滿意這位公爵；可是幸而他並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一個人。
路西奧 不，我一定要陪你走完這條小巷。你要是不歡喜聽那種下流話，我就不說好了。師傅，我就像是一根芒刺一樣，釘住了人不肯放鬆。（同下。）
公爵 噯喲，這是沒有法想的，你今天一定要死，所以我勸你還是準備走上你的旅途吧。
巴那丁 啊，阿伯霍遜！你來幹嘛？
龐貝 啊，那再好沒有了，因為你喝了一夜的酒，到早上殺了頭，你就可以痛痛快快睡他一整天了。
——依莎貝拉上。
公爵 你幹過這樣的事麼？
公爵 你的話倘使是真的，那麼你已經告訴我太多了；倘使你說的都是假話，那麼你一輩子也編造不完，我可沒有工夫聽你。
——阿伯霍遜上。
公爵 他會不准你去見他的。
巴那丁 （在內）他媽的！誰在那兒大驚小怪？你是哪一個？
公爵 依莎貝拉，他已經使他脫離煩惱的人世了；他的頭已經割下，送去給安哲魯了。
依莎貝拉 多謝師傅。那攝政有沒有頒下我弟弟的赦令？
公爵 他是一個毫無準備的傢伙，現在還不能就讓他死ｈetｕｂoｏk•coｍ•cｏｍ去；叫他在現在這種情形之下糊裡糊塗死去，是上天所不容的。
獄吏 師傅，在這兒監獄裡有一個名叫拉戈靜的著名海盜，今天早上因為發著厲害的熱病而死了，他的年紀跟克勞狄奧差不多，鬚髮的顏色完全一樣。我看我們不如把這無賴暫時放過，等他頭腦明白一點的時候再把他處決，至於克勞狄奧的首級，可以把拉戈靜的頭割下來頂替，您看好不好？
龐貝 預備好了。
阿伯霍遜 小子，去把巴那丁帶來！
公爵 依莎貝拉的聲音。她是來打聽她弟弟的赦狀有沒有下來；可是我要暫時把實在的情形瞞過她，讓她在絕望之後，突然發現她的弟弟尚在人世，而格外感到驚喜。
龐貝 巴那丁大爺，請你醒醒吧，等你殺過了頭，再睡覺不遲。
路西奧 不，且慢，咱們一塊兒走；我要告訴你關於公爵的一些有趣的故事。
巴那丁 （在內）滾開！混賬東西，給我滾開！我還要睡覺呢。
公爵 嘿，有一天他會跟你算賬的。再見。
巴那丁 我不要聽，你要是有話，到我房間裡來吧，我今天一定不走。（下。）
阿伯霍遜 喂，巴那丁！
公爵 你先去把這信送給彼得神父，公爵要回來就是他通知我的；你對他說，我要請和_圖_書他今晚在瑪利安娜的家裡會面。我把你和瑪利安娜的事情詳細告訴他以後，他就可以帶你們去見公爵，你們可以放膽指著安哲魯控告他。我自己因為還要履行一個神聖的誓願，不能親自出場。這信你拿去吧，不要再傷心落淚了。我絕不會誤你的事的。誰來了？
路西奧 有一次我因為跟一個女人有了孩子，被他傳去問話。
獄吏 我絕不耽擱時間。（下。）
——獄吏上。
獄吏 首級已經取來，讓我親自送去。
阿伯霍遜 斧頭預備好了嗎，小子？
公爵 早安，好孩子！
巴那丁 我發誓不願在今天死，什麼人勸我都沒用。
依莎貝拉 啊，我要去挖掉他的眼珠。
路西奧 是的，虧得我發誓說沒有這樣的事，否則他們就要叫我跟那個爛婊子結婚了。
阿伯霍遜 老實對你說，我要請你趕快祈禱，因為命令已經下來了。
依莎貝拉 啊，那是不會有的事。
依莎貝拉 啊，師傅請了！
巴那丁 師傅，我還不想死哩；昨天晚上我狂飲了一夜，他們要我死，我可還要從容準備一下，儘管他們把我腦漿打出都沒用。無論如何，要我今天就死我是不答應的。
獄吏 師傅，您看這犯人怎樣？hetubook.com.com
依莎貝拉 （在內）有人嗎？願你們平安！
獄吏 好師傅，我一定就這麼辦。可是巴那丁必須在今天下午處死，還有克勞狄奧卻怎樣安置呢？假使人家知道他還活著，那我可怎麼辦？
路西奧 您好，師傅！獄官呢？
公爵 就這麼吧，你把巴那丁和克勞狄奧兩人都關在祕密的所在，在太陽對世界的另一半照臨兩次之前，你就可以平安無事。
——獄吏重上。
獄吏 我一切都信託著您。
依莎貝拉 請師傅指教。
——巴那丁上。
公爵 可是你聽我說。
公爵 確有這樣的事。你是個聰明人，事已如此，也不用悲傷了。
公爵 快去吧，首級割了下來，就去送給安哲魯。（獄吏下）現在我要寫信給安哲魯，叫獄官帶去給他；我要對他說我已經動身回來，進城的時候要讓全體人民知道；他必須在城外九哩的聖泉旁邊接我，在那邊我要不動聲色，一步一步去揭露安哲魯的罪惡。
公爵 你這樣於他無損，於你自己也沒有什麼益處，所以還是平心靜氣，一切信任上天作主吧。聽好我的話，你會發現我的每一個字都沒有虛假。公爵明天要回來了；——把你的眼淚揩乾了，——我有一個同道是他的親信，是他告訴我的。他已經送信去給愛斯卡勒hetｕbｏoｋ•coｍ•ｃｏm斯和安哲魯，他們預備在城外迎接他，就在那邊歸還他們的政權。你要是能夠遵照我所指點給你的一條大道而行，就可以向這惡人報復你心頭的仇恨，並且還可以得到公爵的眷寵，享受莫大的尊榮。
路西奧 啊，可愛的依莎貝拉，我見你眼睛哭得這樣紅腫，我心裡真是疼，你要寬心忍耐。這會兒一天兩頓飯我只能喝水吃糠，根本不敢把肚子餵飽，一頓盛餐就可以要我的命。可是他們說公爵明天就要回來了。依莎貝拉，令弟是我的好朋友；那個慣會偷偷摸摸的瘋癲公爵要是在家，他就不會送了命。（依莎貝拉下。）
路西奧 師傅，你知道他哪裡有我知道他那樣仔細；你瞧不出他倒是一個獵豔的好手呢。
龐貝 他來了，他來了，我聽見他的稻草在響了。
公爵 聞知尊駕不久就要離開人世，我因為被不忍之心所驅使，特地前來向你勸慰一番，我還願意跟你一起祈禱。
公爵 啊，那是天賜的機會！趕快動手，安哲魯預定的時間快要到了。你就依此而行，按照命令把首級送去驗看，我還要去勸這個惡漢安心就死。
阿伯霍遜 跑進去把他拖出來。
阿伯霍遜 瞧，你的神父也來了，你還以為我們在跟你開玩笑嗎？
——公爵仍作教士裝上。
——龐貝上。
阿伯霍遜 對他說他非趕快醒來不可。
龐貝 是你的朋友劊子手。請你好好和-圖-書地起來，讓我們把你殺死。
公爵 你不是個老實人，再見。
公爵 那再好沒有。快些回來，我還要告訴你一些不能讓別人聽見的事情。
公爵 不配活也不配死，他的心腸就像石子一樣！你們快追上去把他拖到刑場上去。（阿伯霍遜、龐貝下。）
——路西奧上。
公爵 他出去了，先生。
龐貝 我在這裡倒是很熟悉，就像回到妓院裡一樣。人們很可能錯認這是咬弗動太太開的窯子，因為她的許多老主顧都在這兒。頭一個是紈褲少爺，他借了人家一筆債，是按實物付給的——全是些廢紙和生薑——折合一百九十七鎊；可是脫手的時候才賣了五馬克現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當時生薑趕上滯銷，愛吃薑的老婆子們全都死了。還有一個舞迷少爺，是讓錦繡商店的老板告下來的，前後共欠桃紅色緞袍四身，這會兒他可成為衣不蔽體的叫化子了。還有傻大爺，風流哥兒，賈黃金，喜歡拿刀動劍的磁公雞，專給人閉門羹吃的浪蕩子，在演武場上顯手段的快馬先生，周遊列國、衣飾闊綽的鞋帶先生，因為醉酒鬧事把白干扎死的燒酒大爺……此外還有不知多少；原來都是揮金如土的闊少，這會兒只能向囚窗外面的過路人哀求施捨了。
依莎貝拉 可憐的克勞狄奧！不幸的依莎貝拉！萬惡的世界！該死的安哲魯！
巴那丁 混賬東西，老子喝了一夜的酒，現在怎麼能死去？
龐貝 巴那丁大爺！您現在應該起來殺頭了，巴那丁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