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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一)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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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窩尼睦和姑圖.谷魯彼的故事 一 白侯圖的故事

八 窩尼睦和姑圖.谷魯彼的故事

古代,哈里發何魯納.拉施德執政時期,富商阿尤勃的資財很多。他的兒子窩尼睦,生得像滿圓的月亮,非常俊秀,並且口才很好。窩尼睦的妹妹斐特娜.凡麗黛,聰明美麗,有傾國之色。阿尤勃過世後,給他的兒女遺下許多財產。
在阿尤勃的遺產中,有一百擔絲綢、錦緞和麝香,是他生前準備運往巴格達銷售的,上面批著「運銷巴格達的貨物」等字樣。
阿尤勃死後,過了一些日子,窩尼睦繼承父親的遺志,辭別母親和親戚朋友,攜帶那批貨物,一帆風順地去到巴格達經營生意。同路的商人替他賃了一幢屋子,鋪下地毯,掛上窗簾,佈置了各種日常生活需要的陳設,然後卸下貨物,在裡面安居下來。巴格達城中的商人和聞名的紳士都來拜會他,彼此交際、認識,過往甚密。
窩尼睦用包袱包了十種名貴的衣料,規定了價格,帶往市場,跟商人們接頭,博得商人們的歡迎,向他致敬,百般敬重他,在商界的頭目鋪中接待他。他打開包袱,取出絲綢、錦緞,頭目從中幫忙,一會兒便售完了,獲得兩倍的利潤,因此他感到無限的快慰。從此他繼續經營,零售貨物。時間過得快,不知不覺也就過了一個年頭。
窩尼睦到巴格達後第二年開始的那天,照例往蓋誼撤律葉市場經營生意,但出乎他的意料,市場的大門關閉著,沒有開市。經過打聽,有人對他說:「死了一個商人,其餘的人都送葬去了。你願意積德行善,前去參加送葬嗎?」「是,」他說,「我願意隨他們一塊兒去送葬。」於是問明出殯的地點,隨即沐浴,趕去替死者禱告,然後隨送葬的人群,出城一直去到墓地。在墓地裡,喪主張起帳篷,預備燈燭,作為送葬者休息的處所。葬了死者,送葬的賓客一起坐在帳篷中聽誦《可蘭經》。窩尼睦坐在人叢中,感到汗顏,想道:「在這種情況下,我不便一個人先行,只好待一會隨大夥一塊兒走吧。」於是勉為其難地坐下,一直聽到日暮。喪主擺出飯菜和甜食招待賓客,大家吃飽喝足,洗過手,然後歸座。這時候,窩尼睦惴惴不安,怕有賊去偷他的財物,想道:「我是異鄉人,被人視為財主,我要是遠離寓所,在外面過夜,錢財貨物會遭竊呢。」他越想越怕,終於站起來,說有事需要處理,告辭來賓,從原路匆匆回城。
他在途中邁步向前,當時已是半夜時分,一路沒有來往的行人,只有犬吠、狼嗥的聲音。他急急忙忙趕到城下,見城門關了,大吃一驚,自言自語地嘆道:「毫無辦法,只盼偉大的阿拉拯救了。先前我擔心財物被竊,才趕回來呢,現在城門關了,我不得不擔心自己的生命了。」
他轉背離開城門,打算找個地方暫時棲息一宿,待天明時進城。正當他徘徊游移不定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塊周圍打著短牆的墳塋,裡面長著一株高大的棗樹,一道石頭穹門敞開著,他便闖了進去,預備暫時在裡面棲身。
深夜裡在墳塋中,受到陰森、寂寞的侵襲,使他哆嗦著不能睡熟,只好站起來想個安全的辦法。他走到門前,見一線火光遠遠地在城門附近閃動。他向前走了幾步,仔細打量,見火光隱約向墳塋這方面移動。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關上門,迅速攀到棗樹上,躲在枝葉中窺探。只見那火光越來越明顯,最後來到墳塋門前。原來是三個奴隸,其中兩人抬著一個木箱,其餘一人手中提著燈籠,拿著钁頭。到了門前,抬木箱的人說:「撒瓦補!你看如何?」
「你呢,卡夫爾?」撒瓦補問。
「晚飯時我們不是在這兒嗎?當時這道門不是開著嗎?」
「不錯,你說得對。」
「現在怎麼關起來了?」
「你們的腦筋太簡單了!」提燈的人開口說,「難道你們不知道,那些田莊主人從園地裡享受歸來,到得太晚,城門關了,怕碰到和我們一般的黑人把他們提去燒烤來當飯吃,因此逃進墳塋,關起門來,躲在裡面哩。」
「白侯圖,你說得對;我們的腦筋誰也不比你更簡單!」
「你們要是不相信,待我們進去尋找,一定可以找到人。我想裡面的人總是看見我們的燈火,感到恐怖,才爬到棗樹上去躲避呢。」
窩尼睦在樹上聽了白侯圖的談話,暗自說:「該死的奴才!願阿拉打消你的這種想法和認識。毫無辦法,只盼偉大的阿拉拯救了。現在有什麼辦法避免這些奴才的危害呢?」
繼而抬木箱的人對提燈籠持钁頭的人說:「白侯圖,我們抬木箱吃了苦頭,疲勞不堪,勞你越牆進去給我們開門吧。你開了門,我們把捉來的人香香地烤一個給你吃,保證點滴脂肪都不糟蹋。」
「由於我的腦筋簡單,所以我心裡害怕。這個木箱是我們的寶藏,最好讓我們把它從牆頭上拋進去吧。」白侯圖提議。
「從牆頭上拋進去,一定會砸碎的。」
「我怕墳塋裡藏著那幫殺人越貨的匪徒,也許他們打劫歸來,時候遲了,才闖進去分贓哩。」
「傻瓜!他們會到這些地方來嗎?」抬木箱的人說著,越牆進去,開了門。當時白侯圖拿燈籠照著他們,他手中除了钁頭,還帶著一籃石膏。於是三人進了墳塋,關上門,面對面地席地坐下。接著有人說:「弟兄們,我們抬箱子走了許多路程,到這裡又爬牆開門關門,這些事把我們累夠了。現在是半夜時候,我們疲勞不堪,不能挖土埋藏木箱了,讓我們坐著靜靜地休息三個鐘頭,待精神恢復過來,再動手埋葬吧。並且趁休息的這個機會,我們每人談談自己面龐被烙上火印的原因,以及個人的經歷,無妨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談一談,以便消磨時間。」
「既如此說,讓我先談我自己的經歷吧。」白侯圖自告奮勇地說。
「好的,你談吧。」其餘的兩個人同意了。

一 白侯圖的故事

商人給我一套適合我身分的布衣穿用。從此他成為我的主人。我唯命是從,好生侍候他,一直過到年終。第二年開始的時候,恰是豐收季節,到處顯出昇平景象,因此人們慶祝豐年,家家戶戶宴會作樂。我的主人也不例外,在城外的莊園中設下筵席,辦了各種飲食,樣樣齊備,真是應有盡有。他和商界的親朋一塊兒坐著大吃大喝,開懷暢談,歡欣快樂,稱心如意。
到了家中,他卸下木箱,趕忙打開,讓女郎出來。她舉目一望,屋子非常堂皇,裡面的陳設也很富麗,還有一馱馱一挑挑、捆紮得整整齊齊的匹頭和其他的貨物,知道他是巨商富賈,說道:「我的主人,給我點飲食吃喝吧。」
有一天,他照例去市中買飲食招待姑圖.谷魯彼。他回家時,見姑圖.谷魯彼傷心哭泣,可是一見窩尼睦便喜笑顏開地對他說:「喲!你教我一個人感到孤單寂寞哩。」於是兩人坐下歡欣快樂地吃喝。
「狗崽子!你這個罪該萬死的奴才!」主人大發雷霆,「造成如此嚴重的災難,還只算說了一半謊嗎?真糟透了!你走吧,看阿拉的情面,我給你自由了。」
之後,主人回到家中,看見屋裡的家具什物搗得粉碎;其中大部分是被我砸壞的;單是我破壞的器物,其價值也就無從計算,其他毀於太太之手的,也不例外。當時太太對老爺說:「這些磁器,全是白侯圖一手砸碎了的。」她的話火上加油,增加了老爺的怒火,他無可如何地拍著手說:「我生平沒見過像這個奴才這樣的人呢。弄出這樣的禍事,還說只算說了一半謊話,如果說足一次謊話,那該怎麼樣呢!不是要毀壞一兩座城市嗎?」
「就是窩尼睦.本.阿尤勃。主上,指您的恩惠起誓,他沒有凌|辱我,姦汙我呀。」
「他每年習慣說一次謊,欺騙主人,這便是他的缺點。」
「老伯,你的話使我渴念她們;現在她們在哪兒?快帶來見我吧。」
「不錯,我就是。」
哈里發慢慢蘇醒過來,追問姑圖.谷魯彼葬身的地方。祖白玉黛太太回道:「眾穆民的領袖啊!為了厚愛她,我已把她葬在我的宮裡。」哈里發穿著旅行服裝,匆匆前去踏看。見墳前鑄著氈毯,燃著燈燭。他望著這種情景,一方面感激祖白玉黛太太佈置得好,一方面心中忐忑不安,將信將疑。他覺得事情突兀,心中的疑慮愈結愈深,最後終於命人挖墳,刨屍體出來檢驗。他眼看那具被壽衣包裹著的屍體,要揭開壽衣看清楚她的面目,可是頓然發生畏懼阿拉的心理,猶豫不決,當時那老太婆趁機說道:「你們快快把她埋將起來,別做傷天害理的事吧。」
姑圖.谷魯彼、頭目人的老婆和斐特娜母女一起進房去看病人,坐在病人床前閒談。當時窩尼睦骨瘦如柴,憔悴枯槁,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在昏迷的狀態中,無意間聽到她們提說姑圖.谷魯彼的姓名,他身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活力,便掙扎著把頭從枕上抬起來,喊道:「姑圖.谷魯彼!」
「主上,我只希望得到窩尼睦.卒.阿尤勃。假若我把他找來,主上能把我賞給他嗎?」
「該死的海玉祖蘭!這麼說,姑圖.谷魯彼還活著嗎?」
主人聽了我的話,面上的光澤馬上變成黑影,籠罩住臉面,一時不能抑制自己,呆然失了知覺,腳癱手軟,支持不住,歪歪倒倒,氣得撕衣服,拔鬍鬚,摔纏頭,不住地批自己的頰,打得鮮血直流,哭道:「呵!可憐我的孩子們!可憐我的夫人喲!好慘痛的災難呀!世間有誰像我這樣的遭遇哇?」那些商界的朋友們可憐他的境遇,陪著他哭泣,陪著他撕自己的衣服。由於刺|激過度,面頰批得太重,致使他變得像酗酒的醉漢,搖搖擺擺地走出莊園,其餘的人都隨在他後面。
次日清晨,村裡的人去到寺中,雇來一匹駱駝,對駝夫說:「這個病人,你把他送到巴格達,放在醫院門前;他的病在醫院中也許能夠醫治。你回來時,我們給你腳錢。」
「你們家裡的情況如何?」主人問。
「老爺!你不能懲罰我,因為這是我的缺點,當初買我的時候,這是其中的一個條件,經證人證明過的。你是知道的,我每年要說一次謊話,這次不過說了一半,待年終我再說一半,這才成為一次呢。」
姑圖.谷魯彼走到床前一看,好像他就是窩尼睦。再仔細打量,見他憔悴枯槁,骨瘦如柴,氣息奄奄,昏迷不省人事,致使她感到模糊,弄不清底細。在這樣情況下,她雖然辨不出他是不是窩尼睦,可是心中油然產生慈悲念頭,抑制不住激|情,流下同情的眼淚,嘆道:「人即使生為達官貴人,可是到了離鄉背井的時候,就顯得淒慘可憐了!」她因他而感覺苦痛,不忍驟然離去,便留下協助女主人,遞湯送藥,照顧病人,在他床前坐了一陣,才告辭回宮。
「格萃補.艾爾巴尼,你嘆息什麼呢?」在床尾的宮女問。
「太太怎麼樣?她安全吧?」老爺問。
「別害怕,」她說著取件破衣服給他穿上,把那鍋燉肉裝在一個籃中,周圍放上一些碎饃和乳餅一類的食物,然後遞給他,「這樣帶著出去吧!你別管我,在哈里發面前我自有辦法應付。」
姑圖.谷魯彼遭到哈里發的惱恨,被幽禁起來,在那樣淒慘的情況下,一直過了八十日。有一天哈里發由拘禁她的那間暗室門前經過,聽見她在裡面吟詩,繼而自言自語地嘆道:「窩尼睦!你的為人多麼善良!你的性格多麼純潔!虧枉你的人,你卻以德報他;輕蔑你的人,你卻敬重他;糟蹋你的人,你卻保護他的妻室。不過總有https://m.hetubook.com.com一天你會同哈里發站在一位公正的裁判者面前分庭抗禮的;到阿拉出來當法官,天神出來做證人的那天,你便可以獲得勝利了。」哈里發聽了她的悲嘆和抱怨,知道她受委屈,於是轉回宮去,感到無限的快慰,打發僕人去喚她。姑圖.谷魯彼應|召,憂鬱苦惱、眼淚汪汪地低頭走到哈里發面前。
「來吧,讓我們去看看他。」
其實頭目家中的那個青年就是窩尼睦.本.阿尤勃,他卻不清楚,認為是個負債而落魄的窮小子。姑圖.谷魯彼聽了頭目的話,心慌意亂,侷促不安,說道:「派個人帶我上你家去吧。」頭目就吩咐童僕領她前往。
駝夫護送窩尼睦,繼續不斷地跋涉到巴格達,把他放在醫院門前,然後趕著駱駝回鄉去了。窩尼睦躺在醫院門前過了一夜,清晨,過路的人見他氣息奄奄、骨瘦如柴地睡在地上,因此看熱鬧的人愈集愈多。最後商界的頭目由那裡經過,驅散人群,說道:「讓我行個陰功,救救這個人吧。如果讓他住在醫院裡,不要一天工夫,他的生命就完結了。」隨即吩咐身邊的童僕把窩尼睦抬回家去,給他預備新床,鋪上新的被蓋、枕頭,讓他躺著將息,並囑咐老婆:「你好生照顧他吧。」
頭目吩咐僕人領斐特娜母女去見姑圖.谷魯彼。她一見斐特娜母女的俊秀形貌,便灑下同情憐憫的眼淚,嘆道:「從外表看來,她們屬於富裕人家的眷屬,幸運的餘暉在她們眉目之間還殘存著呢。」
「好的,馬上給你預備。」窩尼睦熱情地回答著一溜煙跑到市上,買了烤羊肉、甜食、葡萄酒、蠟燭和其他吃喝熏香必需的東西,帶到家裡,與女郎開懷享受。他們吃飽喝足,已是天黑時候,便分頭每人倒在一張床上,安然睡到次日清晨。
「『等你的太太姑圖.谷魯彼睡熟後,你把這塊迷|葯放進她鼻中或放在她喝的水裡。做了這樁事情,你需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哈里發召集法學家和朗誦《可蘭經》的人,從事追悼,並在姑圖.谷魯彼的墳前守陵一月,這才回宮視事。可是事出巧遇,有一天哈里發剛從夢中醒來,在他床頭床尾給他打扇的兩個宮女,以為他還酣睡著,便攀談起來。哈里發側耳細聽,只聽在床頭的宮女說:「海玉祖蘭!事情糟透了!」
祖白玉黛太太聽了老太婆的計劃,認為正確可行,賞她一套衣服,讓她帶一筆錢出去進行。老太婆像煞有介事地馬上去找木匠,照她的計劃造了一具木人,帶到宮中,交給祖白玉黛太太,給她穿起壽衣,再挖了墳埋葬起來。墳前鋪下氈毯,燃上燈燭,她自己穿上喪服,並吩咐婢僕們人人戴孝,於是姑圖.谷魯彼死了的消息傳遍整個宮廷。
窩尼睦遭劫之後,想著自己的境遇傷心哭泣,由於精神上受了過重的打擊,兼之餓著肚子,倉猝逃難,從早奔波到晚,所以疲乏困頓得無力支持。當天夜裡他漫無目的地流浪到一個鄉村裡,在清真寺中,靠著牆壁忍饑耐寒地過了一夜。他飢餓疲勞得發抖,臉色蒼白,身體枯槁,形容憔悴。
「那麼姑圖.谷魯彼到底遭到什麼呢?」
「女僕從祖白玉黛太太手中收下迷|葯,心中無限的歡喜,因為可以得到賞錢的緣故,兼之她先前原是服侍祖白玉黛太太的。她回到我房裡,暗暗放迷|葯在水中。夜裡我喝了水,不知不覺被麻醉了,暈眩一陣,倒了下去,不省人事。因為遭此意外,所以當我蘇醒時,已置身在另一個世界中了。
「他剛才也哭哭啼啼跑來對我說,太太和少爺們全都死了。」主人說著回頭,見我站在一旁,頭上套著撕成條條的纏頭,腮上掛著眼淚,滿頭滿臉的泥土,便大聲喝道:「該死的壞奴才!你這個鬼東西!你幹的什麼好事?我非剝你的皮、割你的肉不可。」
「是呀,她的青春還不曾被扼殺,據說她流落在一個叫窩尼睦.本.阿尤勃的青年商人手中。那個青年是大馬士革人,姑圖.谷魯彼和他在一起,至今已經四個月了,可是主上不知真情實況,卻在墳前守著那具假屍傷心。」
過了一禮拜,她又帶一千金幣去市中賣銀器和珠寶的地方,找到頭目,把錢交給他說:「拿去救濟那班異鄉人吧。」頭目人收下錢,望姑圖.谷魯彼一眼,說道:「太太,你肯勞駕到我家看看從異鄉流落到這裡的一個活潑、善良的青年嗎?」
弟兄們!你們要知道:我從八歲起便開始說謊騙人,每年習慣說一次謊,欺騙奴販子,而且每次的謊言都能實現,致使奴販子惴惴不安,感到頭痛,不得已,才帶我到奴市去,託經紀人出賣我,教他對買主講明我的缺點。於是經紀人在市中當著眾人的面喊道:「有人買這個帶有缺點的奴才嗎?」
「不,她也死了。」
國王奉到詔書,畢恭畢敬地吻了一吻,把它頂在頭上,然後派人前去逮捕窩尼睦.本.阿尤勃,同時派人去城中曉諭:居民中要搶劫的,無論何人,竟可往窩尼睦.本.阿尤勃家中去。官吏和差人奉了命令,去到窩尼睦家中抄掠,搜查,見窩尼睦的母親和妹妹坐在屋中的一座墳前悲哀哭泣。原來她母女自從窩尼睦出門之後,日久不歸,杳無音信,便以為他死在異鄉,因而在屋中建築一座墳墓,作為窩尼睦埋骨之處,坐在墳前,日夜想著親人悲哀哭泣。那天官兵去抄家,她母女被捕,解往衙門審訊,但究竟為了什麼,卻莫名其妙,茫然不知。國王審問她母女,追究窩尼睦的去向,她母女答道:「他出門一年多,杳無音信,至今我們不知他的下落。」之後她母女雖然被釋放,可是走投無路,無家可歸,便開始和-圖-書過流浪生活。
窩尼睦穿著破衣,帶著籃子,扮成下人模樣,混了出去。姑圖.谷魯彼趕忙整理一下衣冠,急急忙忙把金銀、首飾、珠寶和價昂而易於攜帶的貨物收集起來,裝滿一大箱。這時候宰相張爾蕃下馬走進屋去,見姑圖.谷魯彼收拾打扮得齊齊整整。她一見張爾蕃便跪下去,說道:「相爺!這一切都是生前註定了的。」
「我的那匹騾子怎樣了?牠還好吧?」
姑圖.谷魯彼感到歡喜快樂,帶著一千金幣出去尋找窩尼睦;首先拜訪一般德高望重的老年人,並為窩尼睦而廣施博濟,救濟生活困難的可憐人。次日她繼續出去尋找,到市場裡訪問商人的頭目,把金錢交給他,說道:「請你拿去救濟那班異鄉人。」
太太和小姐們聽了我的報告,一聲哭喊起來,撕破身上的衣服,打自己的耳光。隔壁鄰舍的男女老幼也聞聲趕來慰問。當時我的女主人急得昏頭昏腦,進得家去,不管一切,見什麼便摧毀什麼,大大小小的家具什物,一件件被摔倒,門窗、擱板全被搗壞,還塗汙了牆壁。她邊打邊對我說:「白侯圖呀!你這個該死的傢伙,快來幫著我搗毀櫥櫃和這些磁器吧。」我聽從她的指示,果然動起手來,摔破擱板上的各種擺設,繼而到處走動著,一見磁器便拿起來拋向天花板砸個粉碎。我一邊破壞,一邊哭道:「唉!我的主人喲!唉!我的主人喲……」就這樣家裡的磁器全都葬送在我手裡了。
「好,我買下他,你有二十元的賞銀。」
「太太!我只是奉命逮捕窩尼睦罷了。」
窩尼睦蘇醒過來,見自己被綁在駝鞍上,忍不住傷心、訴苦,人們和他的母親,妹妹也陪著他哭泣。就在窩尼睦被送走那天,他母親和妹妹也離開村莊,繼續過流浪、乞討的生活。
「不錯,」頭目說,「為行陰功,所以我們愛護一般可憐的窮苦人。這些人也許是遭了橫禍,受人掠奪而傾家蕩產,無家可歸,才到處流浪哩。」
次日,姑圖.谷魯彼騎馬去到頭目家中,見斐特娜母女沐浴熏香,洗得乾乾淨淨,穿得整整齊齊,眉目間露出安逸的顏色,便陪她們坐在一塊閒談。後來她問主人:「病人的情況如何,有起色嗎?」
「是呀!」老太婆說,「太太你要知道,哈里發不久便要回來了。太太要不要打發人去找木匠,教他用木頭造個假人,拿來挖一座墳埋在宮中,再蓋一間屋子,裡面點上燈燭,教宮中的人都穿起喪服,吩咐婢僕們待哈里發回宮時,在走廊裡撇下碎稈,告訴他姑圖.谷魯彼病故的消息,太太厚葬她的情況。哈里發聽了噩耗,一定會悲傷,要在墳前追祭、守陵。萬一他懷疑是太太嫉妒她而速其死,要挖墳檢驗,太太只管鎮靜,不必驚惶,讓他們刨出來,看看那具豐殮厚葬的屍體。哈里發若是要揭開壽衣看她的面目,那時候太太和別人向前阻止他,託言教律不許如此做,這樣他自然會相信她的死亡,會把她原樣埋葬起來,並且會感謝太太的。若是阿拉願意,太太便可擺脫禍患了。」
次日,窩尼睦去到市中,買了蔬菜、肉、酒和其他的食品,陪女郎吃了早餐,接著兩人開懷暢飲。在吃喝當中,他發覺女郎性格溫和而有禮貌,便追求她,希望和她結為夫婦。可是對方給他的回答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呀。」「那是為什麼呢?」他問。
「主上,我們的主人!」窩尼睦說,「奴婢我和我手中所掌握的一切,都是屬於陛下的。」
姑圖.谷魯彼每天照例往市場中探聽窩尼睦的消息。有一天頭目領窩尼睦的母親和妹妹斐特娜去見她,說道:「善良的太太,今天城中來了一家兩母女,人的模樣倒不錯,眉目容顏之間隱約顯出一些富裕的餘痕,不過衣著襤褸,穿的是粗毛布,每人肩上掛著一個褡褳,眼淚汪汪,愁雲滿面,情況非常淒慘、可憐,因此我才帶她們來見你,求你收容、保護她們,她們都是異鄉人,無依無靠,我們向她母女行好,阿拉會恩賞我們呢。」
「快走!別耽擱了,否則便人財兩空了。」
宮女談論姑圖.谷魯彼的遭遇,哈里發暗中側耳細聽,待她倆談畢,他才明白個中情況,原來宮中的墳墓是虛構出來的;姑圖.谷魯彼和窩尼睦.本.阿尤勃在一起,已經四個月了。明白了這些情況之後,他抑不住怒火上衝,萬分激動,立刻起身,匆匆上朝發布命令。宰相張爾蕃誠惶誠恐,跪在哈里發面前聽令。哈里發怒氣沖沖地說:「張爾蕃!命你帶領人馬前去窩尼睦.本.阿尤勃的家裡,奪回我的姑圖.谷魯彼,把窩尼睦逮來,我非懲罰他不可。」
「毫無辦法,只盼阿拉拯救了。姑圖.谷魯彼,你有什麼要求?說吧!我滿足你。」
「你想怎麼辦便怎麼辦吧。」
到了頭目家中,姑圖.谷魯彼向女主人致意,問道:「住在你家的那個外路人在哪兒?」女主人殷勤招待,淌著同情的眼淚,回道:「他生病躺在床上。太太你來看吧。這孩子,他臉上還留存著富裕的痕跡呢。」
「要是找到他,我願意把你無償地賞給他。」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張爾蕃也就騎著努擺馬來到頭目家裡。窩尼睦起身迎接,跪下去吻了地面,謙恭地問候他。這時候他的吉星已高照,幸福已向他放出燦爛的光芒。於是他隨張爾蕃去到宮中,站在哈里發面前,抬頭看見哈里發周圍的宰相、朝臣、文武官員和侍衛,威風凜凜,警衛森嚴。他用極其動聽的言詞讚頌、祝福一番,然後低頭靜靜地站著。哈里發受到感動,欽佩他的口才,說道:「靠近我些,把你的情況和境遇講給我聽吧。」
聽了姑圖.谷魯彼和頭目的談話,https://m.hetubook.com•com斐特娜母女回憶她們過去的幸福生活,想到罹難後的痛苦和窩尼睦的失蹤,忍不住痛哭流涕,嘆道:「懇求阿拉使我兒窩尼睦.本.阿尤勃同我母女團圓聚首。」
「已經出六百元了。」
姑圖.谷魯彼歡喜過度,頓時昏厥。斐特娜母女聽了他們的談話,大聲叫道:「好喜歡啊!」接著也昏倒在窩尼睦和姑圖.谷魯彼身上。過了一會,她們慢慢蘇醒過來,姑圖.谷魯彼對窩尼睦說:「讚美阿拉,他使我們團圓聚首,並使你和你的母親妹妹邂逅相遇了。」接著向他敘述分手後的境遇,最後說道:「我對哈里發談過我們之間的真情實況,得到他的信任。他了解你,希望和你見面,而且要把我送給你呢。」她又對其餘的人說,「現在,你們安定下來,別走動,我去一會就來。」
我聽從女主人的吩咐,一邊悲哀哭泣,一邊向前帶路。她們光著頭,露著臉,跟在我後面,哭哭啼啼地喊道:「啊!我的人喲!啊!我的人喲……」巷中的男女老少,一個不剩地出來跟隨我們,人人灑下同情的眼淚。我帶著她們經過大街出城的時候,人們見了大驚小怪,都出來打聽情況。有人把從我口中聽到的消息透露給他們,於是有的人嘆道:「毫無辦法,只盼阿拉拯救了。」有的說:「這是一個大人物呢,讓我們去報告省長吧。」
白侯圖講了自己的故事,他的兩個夥伴聽了,哈哈大笑,說道:「你的玩笑開得太厲害了。」白侯圖接著說道,「卡夫爾,現在輪到你了,講你的故事給我們聽吧。」
「『遵從太太的吩咐。』
「弟兄們!」卡夫爾說,「我的故事長著哪,現在不是講故事的時候,天快亮了,這個木箱如果不趁早處置妥當,到了天亮就會洩露祕密,我們的性命就難保了。等回到宮中,我再講給你們聽吧。」
聽了窩尼睦的談話,她恍然知道事件的始末,長嘆一聲,說道:「我證明阿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隨即捂著臉,轉向窩尼睦說:「現在我清醒過來了,幸運的青年人,告訴我吧,是誰把我弄到這裡來的?」
於是三人一齊動手,在四座墳塋當中,按木箱的長寬尺度,進行挖掘。卡夫爾用钁頭使勁地挖,撒瓦補用籃子飛快地抬土,直挖到半人多深,這才把木箱挪到地穴裡,掩上土,整整齊齊地埋藏起來,然後約著走出墳塋,關上門,揚長而去。
「屋子被他們包圍,我怎麼出去?」
窩尼睦遵命,在哈里發身邊坐下,敘述他到巴格達經營生意,在墳塋裡過夜,從地裡刨出木箱的詳細經過。哈里發聽了,知道他是個忠誠老實的人,不曾虛應故事,因此非常喜歡他,賞他一套衣服,說道:「原諒我吧。」
「不,指阿拉起誓,我的老爺喲!正屋和馬廄的牆壁一齊垮下來,壓在所有的東西上,甚至於牛羊雞鵝,全被壓成肉塊,什麼也不剩了。」
「也許你是窩尼睦.本.阿尤勃吧?」
「『有什麼事,太太只管吩咐。』女僕說。
張爾蕃以「遵命」回答了哈里發,於是與省長帶領人馬一直趕到窩尼睦的寓所。當時窩尼睦剛由市中買來一鍋燉肉,同姑圖.谷魯彼預備動手吃喝,想不到大禍突然臨頭。她轉眼一看,見屋子被人包圍起來,上至宰相、省長,下至悍吏和差人,人人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寶劍,像眼皮包圍瞳孔那樣把他們的屋子圍困得水洩不通。姑圖.谷魯彼知道消息已經傳到哈里發耳中,相信非遭殃不可,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嚇得幾乎不像人樣。她望窩尼睦一眼,說道:「逃你的性命吧。」
主人剛走出園門,發現滿天的塵埃和一片哭喊聲,仔細一看,原來是省長率領各色人等,成群結隊地迎面趕來,他的家眷哭哭啼啼地隨在人群後面。跟主人最先碰頭的是他的老婆和兒女。彼此一見面都愣住了,息了一會他才喜笑顏開地安定下來,問道:「你們好嗎?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遭遇了什麼不幸?」「讚美阿拉!爸爸,您總算平安無恙了。」少爺小姐們一個個跑去擁抱主人。這時候太太說:「你好生活著,讚美阿拉,他教我們看見你和你的朋友們都平安無恙啦。」她感到無限的驚奇,見了丈夫,喜得幾乎發瘋,問道:「老爺,你和你的朋友們是怎樣擺脫災難的?」
墳塋裡一片寂寞,只剩窩尼睦孤單單一個人待在樹上,當時他的整個心思都集中在那個木箱上。他自言自語地說:「你瞧,木箱裡到底裝的什麼東西?」他耐心等到黎明,曙光照耀著墳塋,才從棗樹上下來,用手刨開土,取出木箱,找個大石頭砸破鎖,揭開蓋子一看,原來是個被麻醉的女郎睡在裡面,還在急促地喘著氣。他仔細打量一番,見她生得非常美麗,戴著鑲珠寶的金首飾,全是稀罕的無價之寶。他審慎琢磨一會,知道她是受人危害,便趕緊進行救護,把她從箱中抱了出來,放在地上,讓她仰臥著。一會兒,她呼吸了新鮮空氣,接著打了幾個噴嚏,咳了幾聲嗽,猛然嘔出一塊足以麻痹大象的麻醉劑,繼而慢慢蘇醒過來,轉著眼珠,用甜蜜的音調喊道:「該死的律和!沒有水給人解渴嗎?宰赫魯.勃絲塔尼哪兒去了?」她等了一會無人回答,便接著喊道:「撒賓哈!沙芷蘭.頓魯!努爾.胡達!娜吉美.肅勃哈!該死的佘赫旺!努子赫!哈勒旺!左律蕃!來吧,來,我對你們說。」她喊了一陣,始終無人回答,便轉眼看了一會,這才驚慌起來,嘆道:「可憐我!原來我是睡在墳塋中呀!洞察內心、在復活日賞罰分明的主宰喲!求您告訴我,到底是誰把我從深宮閨閣中弄到荒無人煙的墳塋裡來的呀?」m.hetubook.com.com
「你雖然恢復我的自由,我卻不願離開你,必須待到年終,說了剩餘的一半,湊成一次全謊;那時節,你帶我上奴市去,根據我的缺點,照你買我的手續出賣我好了。現在你不必釋放我,因為我沒有什麼技能可以維持生活。這個奴隸問題,在法學的釋奴章程中有明文規定,你是跟法學大師學習過的。」
姑圖.谷魯彼立刻動身,回到宮中,打開從窩尼睦寓所帶去的那個箱子,取一筆錢帶來交給頭目,對他說:「這筆錢交給你,勞你替他們每人買上好材料的衣服四套、二十方手巾,以及其他需要的東西。」吩咐畢,隨即帶窩尼睦和他母親、妹妹去澡堂沐浴,煮肉湯、肉桂、玫瑰水給他們喝,和他們住在一起,拿雞肉、甜食給他們滋補身體。三天後,他們的精神逐漸恢復,便第二次帶他們進澡堂沐浴,換上新衣服,讓他們在頭目家中將息著,這才回到宮中,謁見哈里發,跪在他面前,報告她找到窩尼睦.本.阿尤勃和窩尼睦的母親、妹妹,也跟他一起住在頭目家中的消息。哈里發聽了報告,命宰相張爾蕃帶人接窩尼睦進宮。
「事情的經過,主上是不知道的。他在墳前守陵,墳中埋的卻是木匠做的假人呀。」
「聽明白了,遵命就是。」駝夫回答著,把窩尼睦繫在駝鞍上,準備出發。當時窩尼睦的母親和妹妹也擠在人叢中觀看,呆呆地望著他說:「他倒像我們的窩尼睦。你瞧,難道他原來便是這般憔悴枯槁的嗎?」
「情況沒有轉變,還是原來的那個模樣。」
主人愈想愈生氣,帶我去見省長,我挨了一頓鞭撻,打得昏迷不省人事,這才刺破我的面頰,烙上火印,然後帶往市中拍賣。後來,我繼續不斷地在新主人家中作祟,結果輾轉被人買賣,從相府賣到相府,從富貴人家賣到富貴人家,最後,終於流落到王宮裡來了。
張爾蕃收下箱子,命人抬走,並下令抄了窩尼睦的居室,然後恭恭敬敬地帶姑圖.谷魯彼進宮,報告情況。哈里發指定一間暗室給姑圖.谷魯彼居住,派個老宮女照管她,同時下一道詔書,命大馬士革國王穆罕默德.本.蘇里曼.艾爾鄒年緝捕窩尼睦.本.阿尤勃,迅速解京發落。
「你要知道,」女郎說,「我是哈里發的妃子,名姑圖.谷魯彼。哈里發從小養育我,待我成年後,他見我這副天賦的姿色,格外寵愛我,娶我為妃,讓我居住在宮中,派十個女僕侍奉我,賞我這些首飾佩戴。可是哈里發對我的寵愛,引起王后的嫉妒。有一天王后祖白玉黛太太趁哈里發出巡的時候,找我的一個女僕去,對她說:『我需求著你呢。』
我們辯論的時候,男女老幼的人群湧過來圍著主人,慰問他。繼而主人和他的朋友們迎過去招呼省長,對他敘述事情的真相,並講明造成這個事件只是說了一半謊話的結果。省長和其餘的人聽了,認為這個玩笑開得太不像話,感到百般驚詫,眾口同聲地咒罵我,責備我。我卻若無其事地笑著說:「主人怎麼能處罰我呢?這是我的缺點,他原是為我的缺點才買我的。」
「他帶著貨物往大馬士革經營生意去了,至今沒有信息。現在我要託你代我保管這個箱子,到了宮中再交還我吧。」
姑圖.谷魯彼迅速轉到頭目家裡傳達哈里發召窩尼睦進宮的消息,囑咐他進宮去要鎮靜,談吐要活潑伶俐,多說恭維話;並讓他穿上最華麗的衣服,給他許多金錢帶在身邊,囑咐道:「對哈里發的侍從,必須多給他們賞錢。」
「不,屋中所有的人和物全都完了,蹤影都不見了,那些牲畜的屍骨也給貓狗吃光了。」
哈里發興高采烈地賞窩尼睦一千金,隨即邀請證婚人和法官,當日寫下兩份婚書。一份是哈里發娶斐特娜為妃子的,一份是窩尼睦與姑圖.谷魯彼結婚的。同時哈里發吩咐記錄窩尼睦的經歷,作為史料保存。從此窩尼睦與姑圖.谷魯彼成為一對青年恩愛夫妻,過著幸福生活,直至白髮千古。
「姑圖.谷魯彼!」哈里發說,「你誤解我,指我為虧枉暴虐的人,並說我虧枉我的恩人。到底是誰尊重我而受我侵害呢?是誰保護我的妻室而遭我摧殘呢?」
正午時候,主人需要家中的什物,對我說:「白侯圖,你騎騾回家去,向太太取一件東西,快去快來。」我遵從命令,趕緊回家。快到門口的時候,我大吼一聲,哭喊起來,引得巷中的人,不分老幼,全都圍攏來看熱鬧。太太和小姐們聽了我的哭聲,忙開門出來觀看,問發生什麼事情。我說:「老爺和他的朋友們坐在一堵古牆下面吃喝、談笑,那堵古牆突然倒了下來,把他們都壓死了。我看見這種情景,才趕緊騎騾回來報告消息的。」
「祖白玉黛太太的計謀得逞,把我裝在那個木箱裡,收買奴隸和門房,趁黑夜裡把我送到你在裡面過夜的那塊墳塋中,挖坑把我埋在地裡,那種情況,你是親眼看見的。我幸而遇到你這樣的好人,一手把我救活,帶我到這兒來,當上賓款待,我是感激不盡的。這便是我的情況和遭遇。這樁事件發生以後,我不知道哈里發的感受如何。現在希望你弄清楚我的地位,身分,千萬別洩漏祕密。」
姑圖.谷魯彼聽了她母女的嘆息,知道她們是窩尼睦的母親和妹妹,忍不住傷心哭泣,對她們說:「好了,今天是你們的幸福開始、苦難告終的日子,今後你們用不著憂愁苦悶了。」於是吩咐頭目收留她們。頭目帶她母女去到自己家中,囑咐老婆領她們進澡堂沐浴,給新衣服穿,當賓客招待,格外尊敬她們。
「你要知道,祖白玉黛太太吩咐女僕用迷|葯麻醉了她,裝在木箱裡,打發撒瓦補、白侯圖抬出宮hetubook.com.com去,拋在荒塚中了。」
「懇求主上准我出去尋找,也許阿拉會使我和他邂逅相遇呢。」
「老太爺該活著吧?」
聽了姑圖.谷魯彼的敘述,窩尼睦知道她是哈里發的寵妃,懾於王威,嚇得倒退幾步,遠遠地離開她,一個人寂然坐著,彷徨不知所措,感到事情棘手,考慮到自身的安危,惶惑不安,悵然若有所失。
姑圖.谷魯彼聞聲站起來,仔細打量一番,這才認識清楚,知道他就是窩尼睦,便回道:「哦!我親愛的人呀!」
「我們在家裡老幼都平安如常,什麼意外的事情也沒有,只是你的這個奴才白侯圖光著頭,撕破衣服,『我的主人喲!我的主人喲!』地哭喊著回到家中。我們問他:『白侯圖,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說:『老爺和他的朋友都被牆壓死了。』」
「我怎麼辦呢?我的財物全在屋裡,叫我往哪兒去呢?」
「我的小女兒安全嗎?」
「來吧,靠近我些。」窩尼睦說。
「他有什麼缺點呀?」人們問經紀人。
「不,老爺;誰也不安全,全都給壓死了,最先死的還是太太哩。」
祖白玉黛太太趁哈里發出巡的時候謀害姑圖.谷魯彼之後,惴惴不安,想道:「哈里發回來找姑圖.谷魯彼的時候,我怎麼辦?拿什麼話回答他呢!」她遲疑猶豫一陣,然後喚手下的一個老太婆來商議,把祕密告訴她,向她討主意:「我這樣處置了姑圖.谷魯彼,這該怎麼辦呢?」
窩尼睦站在一旁,默然聽了她的嘆息,然後說道:「小姐,這裡沒有宮殿閨閣,只是我這個名叫窩尼睦的無知奴婢站在你面前。這是能知未見的阿拉差遣我到這兒來援救你,使你達到希望目的的。」
次日黎明時候,人們進寺去做晨禱,發現他氣息奄奄地睡在寺裡,從外表看出他是富裕人家享福的人,大家便圍攏來照顧他,問道:「外路人,你從哪兒來?為什麼你這樣疲弱?」他睜眼看看,默然不答,只是傷心流淚。人們發現他飢餓寒冷,便給他一件破衣禦寒,有人趕緊送來饃饃、蜂蜜給他充饑。大家都可憐他,關心他,圍著照管他,直到太陽出來了,才歸去工作。從此窩尼睦寄宿在清真寺中養息,可是整整過了一月,他卻越來越疲弱,病勢有增無減,人們可憐他,都流著同情的眼淚,替他想辦法,最後同意送他去巴格達醫院裡醫治。就在那個時候,村中又來了兩個女乞丐,原來就是窩尼睦的母親和妹妹,可是因為情況有了改變,彼此都認不清楚對方。窩尼睦把枕邊吃剩的饃饃給她們充饑,當晚他們都在清真寺中過夜。
「小姐!曾經有三個奴隸,抬了這個木箱,一直來到這兒。」窩尼睦把親眼看見的事件,他在墳塋中過夜,以及拯救她的經過,從頭敘述一遍,接著便詢問她的情況和遭遇。她回道:「青年人,我讚美阿拉,他教我碰在像你這樣的好人手中。現在你來,仍然把我裝在木箱裡,然後往路旁去,遇趕牲口的,雇匹驢或騾子來,把木箱運回去,讓我寄宿在你家裡,這樣也許安全妥善些;到家裡我將對你敘述我的境遇,這會給你帶來好處的。」
哈里發感到無限的快慰,吩咐騰出一幢宮殿,給他居住,派婢僕侍候他,供給生活需要的各種物品,並接他母親和妹妹和他一塊兒過活。哈里發聽說他妹妹斐特娜生得窈窕美麗,要娶她為妃子,便向窩尼睦求婚。窩尼睦說:「她是主上的丫頭,我是主上的奴婢。」
窩尼睦非常喜歡,一股勁跑到路旁,那時候天已大亮,曙光照遍曠野,人們來來往往,大地已經活躍起來。他向趕馬的雇了一匹騾子,帶到墳塋裡,馱木箱回家。在歸途中,他滿心歡喜,因為那女郎標緻漂亮,她的身價值一萬金,而且身上穿戴的衣服首飾也值一筆大錢,因此他想像著,樂不可支,不知不覺,就來到家中。
家裡的什物被搗得一團糟,差不多沒有可以破壞的東西了,太太這才披頭散髮,拋頭露面,帶領小姐和少爺們湧出大門,說道:「白侯圖!你向前走,帶我們往老爺遭難的地方去,讓我們從土中刨出他的屍體,裝在木匣中抬回來好好地安葬他。」
「聽明白了,遵命就是。」
「人們出多少錢來買他的缺點呀?」一個商人走到經紀人面前問。
於是經紀人教奴販子和商人碰頭見面,促成交易,彼此收兌了銀錢,這才帶我去到商人家中,親手交代清楚,取了二十元的手續費,然後從容歸去。
哈里發巡遊歸來,見婢僕們戴孝,大吃一驚。他去到後宮,見王后也穿著喪服,便詢問戴孝的緣故,祖白玉黛太太這才告訴他姑圖.谷魯彼死了的消息,致使他氣得昏迷過去。
主人看見我的情形,嚇得瞠目結舌,蒼白著臉問道:「你怎麼著,白侯圖?發生什麼事情了?」「老爺打發我回家去取東西,」我說,「我進得家去,見堂屋的牆壁塌了下來,壓在太太和少爺們的身上了。」
「好的,遵命不誤。」老婆回答著,急急忙忙燒水替他洗手洗腳,拿僕人的衣服給他穿,拿酒餵他取暖,並灑玫瑰香水在他身上。經過一番調治,窩尼睦慢慢蘇醒過來,呻|吟著回憶種種殘酷的遭遇,病勢反而加重了。
省長聽了消息,立刻騎馬,率領一批人員,攜帶鋤頭、籃子,從我們後面趕來救援。同時,其他出來看熱鬧的人,一路上絡繹不絕。我一直走在前面,一邊哭,一邊打自己的臉。太太和小姐少爺們隨在後面,哭聲震野,真是一個遭喪的局面。快到莊園的時候,我抓土撒在頭上,批著頰,抬高嗓子嚎哭,跨大腳步,狼狽不堪地迅速趕進莊園,嚷道:「呃!我的太太喲!呵!呵!呵!我的太太死了,這還有誰來疼我?但願我能代替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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