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 一對巴士拉情人的故事
「老人家，你給我走開，我沒有心緒談吃喝問題。」女郎斷然拒絕我。
「小姐，難道人世間還有你所鍾情、期待的人不愛你、不理睬你的事情嗎？」
女郎把信接過去，匆匆過目之後，明白個中底細，蒼白著臉對我說：「老人家，為你前來進行的這樁事情，求阿拉寬恕吧！」
「你問這個幹嘛？」
「你別難過，這一切都是生前註定了的。否則阿拉在哪裡呢？他的權能又作何解釋呢？」她說著吩咐賞我五百金。
她寫畢把信遞給我。我帶著信向她告辭。次日，我應邀去穆罕默德．本．蘇里曼的官邸赴宴。至則見參加宴會的是巴士拉的皇親顯宦。他們中有個青年最顯眼，被主人讓坐在首席。他的相貌比在坐的任何人都標緻漂亮，在賓客中，儼然是鶴立雞群，給宴會增光生色不少。我暗中一打聽，才知道他原來就是祖睦勒圖．本．姆艾誼勒。我心裡想：「真的，那個可憐的姑娘的遭遇是有緣故的，她是不可能不鍾情於這個漂亮小夥子的。」
「糟糕、失望得很。」我垂頭喪氣地說。
因此你看見這個為那個哀嘆、悲切。
「請原諒我直言不諱：像你這樣為愛情而傷身、喪志的情景，我年輕時代曾碰到過。從你憔悴、瘦損的形貌看來，證明你是患狂熱的單思病了。你是生長在巴士拉的大家閨秀，幹嘛不節制感情，愛惜身體呢？」
我的主人：
哈里發何魯納．拉施德聽了胡笙．海禮爾講述的故事，喟然嘆道：「要不是祖睦勒圖先我把她娶走，那我和她一定
https://m.hetubook.com.com會有夫妻之緣的。」「他叫什麼名字？」
是每一種美麗的標記。
「我不反對這個。」我同意替他送信。
她身上的各個部位，
這詩好像是為她而寫的。我懷著畏懼心情走到她面前，一向她致意，當時覺得整個屋子內外都充滿了麝香氣味。我問候她。她輕言慢語、憂心忡忡地回問我。我對她說：「小姐，我是個異鄉老人，口乾舌燥，渴得要命，你肯給我一杯水喝嗎？阿拉會報酬你呢。」
她怒目瞪著我說：「看你這個愚蠢樣！告訴你吧：他嘴上還沒長毛哩，是個標緻漂亮得像圓月似的美少年。總而言之，除了對我的傲慢行為之外，他的面貌和品德是白玉無瑕的。」
可這分枝跟那分枝突然斷了聯結，
「小姐，他是阿拉伯人呢，還是外國人？」
祖睦勒圖隨口喊出一個女人的名字。隨著他的呼喚聲，一個乳峰突起、具有閉月羞花之貌的女郎，應聲邁著輕盈、敏捷的腳步，迅速來到他面前。他把信遞給女郎，對她說：「你回覆她吧。」
在信首省略例行的讚頌、祝願等詞語，充分表現出我欠妥的地方。我之所以這樣做，因為我知道：我的祈禱是不受應答的，否則你就不離開我了。因為長期以來，我曾不斷地祈禱，切望你不離開我，但事實上你已經離開我了。
胡笙遵命，開始講道：眾穆民的領袖請聽：幾年前，有一次我去巴https://m.hetubook.com.com士拉，把讚美詩獻給穆罕默德．本．蘇里曼．臘比歐，博得他的歡欣，留我住下。有一天我作密爾白督之行，取道麥霍里擺。當日天氣十分炎熱。我走到一幢大建築物門前去討水喝，無意間碰到一個窈窕美麗、花枝招展的女郎。她身穿一件石榴花色的襯衫，外罩一襲隋乃爾尼出產的輕質披風，胸前戴著赤金護身符；雪白、細膩的皮膚，在紅襯衫的襯托下，閃出耀眼的光芒。我走過去仔細打量：見她的額上伏著一綹漆黑的鬈髮，有著大眼睛、柳葉眉、高鼻梁、薄嘴唇和珍珠牙。她漫步來回地在簷下走動著，時兒顰眉深思，時兒閃出疲憊的目光，露出心事重重、六神無主的徬徨、迷惘神色。她像踩著情人的心肝走路，腳步輕慢得使人聽不見腳鐲鈴的叮噹聲。眼看這樣絕無僅有、天下無雙的美女，我不禁想到前人的詩句：
「每天我看見太陽從他家屋牆上升起，便覺得太陽就是他。有時候我忽然看見他本人，便駭然震驚，血液和魂魄頓時離開我的身軀，致使我茫然痴呆一兩週，我的知覺才慢慢恢復過來呢。」
「因為這是他往返必經之路，現在是他打這兒過路的時候了。」
「指阿拉起誓，在我鍾愛這個青年之前，我是無比活潑、美麗而慈祥的，巴士拉城中的公子王孫，誰都迷戀我；可是我終於叫這個青年給迷住了。」
「你幹嘛老在階前簷下徘徊不定呢？」
過了幾天，我又經過那個女郎的門前，看見一隊步兵和騎兵。我信步進去一打聽，和-圖-書才知道他們是祖睦勒圖的人馬，是奉命來接女郎的。當時她佯言說：「不，指阿拉起誓，我可不見他的面。」其實她為祖睦勒圖的屈服大為歡喜，懷著滿腔感激阿拉的心情，跪下去邊感贊邊叩頭。
「莫不是你和他碰過頭，互相談過話，才叫你這樣一往情深嗎？」
「這只能怪時運在作祟唄。我和他之間的戀愛奇怪著呢。是這樣的：新年元旦節日，我約幾個女朋友到我家來過年。其中有一個是西蘭的女僕，是他從俄曼用八萬塊錢買來的。那個女僕跟我的感情很好。一見面她緊緊地摟著我熱烈親嘴，差一點捏壞了我的腰肢。我和她情投意合，悄悄地躲在屋中飲酒作樂，互相偎依、擁抱著，盡情地嬉戲、取樂，正感到樂不可支的時候，想不到他突然闖了進來，一眼看穿我們的祕密。他怒氣沖沖，不言不語，轉身便走。當時他像馬兒一聽轡頭上的鈴聲便行動起來似的，終於一去不復返地離開了我。從那時起，整整三年的工夫，我一直向他道歉、求饒，百般討好、乞憐，可他聽而不聞，熟視無睹，始終不理睬我，既不給我寫信，也不叫僕人來告訴我什麼。就這樣我們之間的交往中斷了。」
我離開祖睦勒圖和他的新人，拖著沉重的腳步，敗興而返，一直去到託我捎信那個女郎的門前求見她。她允許接見我。我進屋走到她面前。一見面她便問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我走到女郎面前。她拿祖睦勒圖寫的信給我看，只見上面寫道：
艾斯買歐和胡笙．海禮爾奉命一起來到哈里發面前，他便吩咐說：「你倆講故事給我聽吧！胡笙，你先講m.hetubook.com.com好了。」
「但有一個條件：你得替我給他捎一封信去，我才告訴你呢。」
宴會畢，我趕到密爾白督，待在祖睦勒圖的府第門前。一會兒，祖睦勒圖騎著高頭大馬，被僕從簇擁著回家來了。我趕忙走過去，搶先問候他，盡情地祝願一番，然後把信遞給他。他接過去，過目後，明白個中原委，對我說：「老人家，已經有人代替她了。你願意看一看她的代替者嗎？」
相傳從前哈里發何魯納．拉施德執政期間，有一天夜裡，他患失眠症，一直睡不熟，便找艾斯買歐和胡笙．海禮爾來給他講故事消遣。
我的主人啊！那時候我不是如饑似渴地狂愛著你嗎？如果你不忘舊情而慨然滿足我的要求，那我是感激不盡的。一切讚頌應歸之於阿拉。視你康泰！
過了不久，我第三次和那女郎見面的時候，她已經和祖睦勒圖結了婚，成為他的夫人了。
彼此吮吸著新鮮、芳香的養分茁壯發育。
「小姐，你這是為什麼呢？」我追問她沒心緒的理由。
「我打算盡力去找到他，好把你和他之間中斷了的聯繫重新彌補起來。」
「他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呢，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
「是，我願意看一看她。」
她長嘆一聲，眼淚像玫瑰花上的露珠簌簌地從腮上流了下來，淒然吟道：
接著她還把祖睦勒圖送給她、價值三萬金的名貴禮物拿給我看。
如果不為痛苦超過我的忍耐範圍，那我寫這封信的目的，只能是絕望後挽救自身的求援，因為我知道你是不肯給我寫回信的。而我最終的目的，只希望在你回家路過我門前時，俾我站在階前簷下看你一眼，並藉此讓僵死了的靈魂有起死回生的機緣。除此之外，我所巴望不得的是：能收到你慷慨的尊手親筆寫的一封回信，好把它當作往昔很多靜夜裡我們幽會時所感受的那種親密情趣應得的補貼。當時的情景想必你是忘記不了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聽了她的吟誦，我問道：「小姐，到底是什麼使你愛上那個人的？」
「因為我所鍾情的人不愛我，我所期待的人不理睬我的緣故。也因為在失戀的狀況下，我正經受著磨難、折騰哩。」
尊貴的小姐：
「小姐，究竟是誰拆散你們的？」
我們像花園中一株柳樹上的兩條枝葉，
「有的。那是因為他天賦的標緻、善良、瀟灑超人一等的緣故。」
「你說此話真該死！他是巴士拉皇族中的一個王子呢。」
假若我不忍辱負重、事事替你著想，——願阿拉賞你長壽——那非把我所受到的屈辱闡述清楚不可，同時非把你對不起我的地方全盤托出不可。由於你背信棄義，不守約言，甘冒大不韙，公然捨我而另尋新歡的行為，證明你罪大惡極；這不僅是你自作孽，而且遺害我也不淺，對你和我來說都是有害無益的。對你所犯的種種罪惡行為，但求阿拉公平處理。祝你康泰！
「他叫祖睦勒圖．本．姆艾誼勒，別號是艾補．瑟豁宇。他的府第在密爾白督。」她說罷，邊呼喚屋內的人預備筆墨，邊捲起袖管，露出銀環似的白|嫩手腕。於是她執筆蘸墨，從容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