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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眼

作者:威廉.高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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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等於 第十二章

第三部 等於

第十二章

魯貝這任意的態度不但對他的生意沒幫助,反而會害了他。邪惡的事情會自己變出把戲。你無法彌補魯貝.哈茲以兩百五十鎊買下紳士雜誌所造成損失的十分之一,因為這件事只是一個人任意而為的開端而已,只是髒亂、惡臭垃圾山的一角而已。因為山太大了,所以這個人做了哪一件事反而不重要了。
「喂。是的,我們有,請等一下,我看看……保存狀況非常好。七點一鎊。對不起,應該是七點五鎊。我們有你的地址,對嗎?好,我會的。」古柴德先生掛上電話,再在桌曆上記了些東西,然後才回頭看艾德溫:
「聽著,艾德溫,你說的已經太荒謬了!這是共濟會的玩意兒,內在循環什麼的,都是扯淡。你還不懂嗎?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你可以到高街去、到市場去演講,你可以用擴音機大聲講,沒有一個人會睬你的!飛機還是會飛來飛去,車子還是會經過;店老闆、警察和自以為聰明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你的。他們只會以為你在市場裡叫賣小玩意兒。我們就是這麼的微不足道,你剛說什麼來著?守密?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蠢的事!」
「你有告發他嗎?」
不情不願的古柴德先生變得更古板。
艾德溫似乎了解他的心思,便慢下腳步到他身旁:
「你在講你自己,不是在講他。」
他們安靜地走了一會兒,艾德溫的頭故意轉到一邊去。這時他撞到一個中亞婦女的肩膀,他的反應卻不同於平常的拘謹,反到顯得世故大方:
古柴德在人行道上停下來,所以艾德溫也只好停下來。
大約一個月以前,在一個拍賣會上。
「這我知道。我不是說了嗎?他在店裡順手牽羊,偷小孩子們的書。」
「看到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它們還在那裡,也許已經倒了,我沒看。」
「你不相信對不對,辛姆?他沒說話,我說了。」
「對不起,但是……很明顯的……」
「我就是在這遇見他的。」
「我知道你沒有要笑我,謝謝喔!」
就在這時那個人在碎石小徑旁的一張椅子邊停下來,所以艾德溫和古柴德也在離那張椅子幾碼處停下來。古柴德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他們的行為不像是在跟蹤一個人,反而像是在跟蹤什麼罕見的動物。這人也不過是穿著全黑衣服的白人罷了。古柴德愈來愈相信,這個臉部曾受過重創的人一定對他的遭遇感到相當怨怒。
他停下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扯這麼多。艾德溫在書桌的另一頭走動著,他轉過頭去看書架上的形而上學。
「不!不!不可能!」
「一個年輕人。『文字傷人』,這句話是誰說的?」
除了抽搐以外,悲傷和憤怒讓他的聲音更清晰:
「再也不會悲傷了。」
古柴德嘆了口氣:
艾德溫.貝爾在史普勞森宅中租了一個公寓,有時古柴德先生都會嫉妒他離雙胞胎那麼近。但那些都過去了,小女孩們早就長大了。十年了,那些童書就算沒那麼舊,也擺了好幾年了。
「沒錯!沒錯!他讓我口若懸河。我們走過碎石小徑,走向還沒被砍的老榆樹……那時雨下得很兇,風又大……」
「我不要出去!」
「那這球怎麼辦?」
「通神論、科學主義、印度大聖……」
「如果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裡就還是綠的。朋桑比是這裡的教區牧師,而你說你在這裡碰到那個人?」
「我正在跟艾德溫說我不能離開店。」
老人盯著那張變形的臉,彷彿要看透他左臉的皮膚似地,從他的嘴到耳朵,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突然一亮:
「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後他終於抬起頭:
這時電話響了。
「他會在那裡。」
結果三個人成一列走在碎石路上;悲傷加上憤怒。悲傷和憤怒糅和在一起時,變成了一種力量。古柴德又不由自主地講話了,就像瓶子裡的氣泡會自己冒出來一樣:
這時飛機飛走了,卡車也又轉上高速公路去了,古柴德回過頭去看那人,那人卻已經走了。古柴德心裡升起許多愚笨的臆測,但他立刻看到那個人手插在口袋裡,大步離去,而艾德溫卻跟著他。
「只是警告他而已。我知道他要拿童書去當誘餌騙小孩子上鉤,這個老不修……」
古柴德發現自己又對艾德溫點點頭,而艾德溫則繼續說:
艾德溫像在對著人偶說話一樣重新解釋道:
「對不起,對不起。」
「你什麼時候不激動了?」
「我可沒想要追隨什麼聖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它的確是屬於另一個空間的事情。」
「不是這樣的,艾德溫。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奇蹟也太沒意義了吧!球是穿透過去還是彈回去有什麼差別?雖然我很確定,但難道球真的不可能從他雙腳間經過嗎?」
「別忘了我們已是兩個老男人了。再多也剩不到幾年的時間了。我們,不,我反而變得幼稚、愚笨。但再笨也不過如此的,不是嗎?我們實在不應該專注於這種小事情……說要做什麼事卻又想東想西的:看了報紙了嗎?盒子裡是什麼?史帝文最近如何?付我八十便士我就郵寄給你。不要去想有深度的事。我已經六十七歲了……你幾歲來著?六十三。外面的世界有巴基斯坦人、黑人、中國人、白人、龐克和遊手好閒的人……」
彷彿讀透了古柴德先生的心思,茹絲對左邊的窗戶點了點頭,說:
「我會記得的。」
「他當然會說話,我曾聽到他說『是的』,他一定說了。我相信他在我心裡還說了別的話。對了,他說了一些關於『守密』的話。」
艾德溫抓起古柴德的手跑向旁邊:
「喔,對了!」
古柴德又回神到艾德溫講演的現場中,他再次抬起頭看著他點點頭,一種虛偽的態度表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了解。艾德溫的滔滔不絕讓古柴德驚訝於存在的殘忍事實就是:一個人真正相信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因為他感覺自己在思考,他感覺自己在思考,他感覺自己在思考,不停地思考……
「我曾與他分享數分鐘的生命,也許數小時和-圖-書,這才是和那個神奇現象有關聯的原因。」
古柴德只知道自己說了:
「……我說的不只是語言。」
古柴德先生在書桌前坐下,這時門開了,搖動著懸掛在門上的風鈴。艾德溫進來了,他的身影愈來愈靠近,黃色格子外套、搖晃的圍巾;除了少一個牛津的書包之外,艾德溫的打扮就像三〇年代的大學生一樣。
「不。」一個不習於發言的低沉聲音說道,令那老人吼著:
「我得回家了。」
「他可能在……」
「我說的那個人是那個黑衣人。」
這種事發生過一次。
隨著時間過去,她們愈發亭亭玉立,一種詩樣的年華。
「皮迪葛利,真可恥。」
「沒錯!」
「看吧!」
「去,出去透透新鮮空氣對你的健康有益。」
「你以為這是老朋友的聚會嗎?你的店?容我告訴你,先生,這年頭我們不賒帳的,我可是付了代價的!我付了!我付出一生為代價!你不會懂的,對吧?不然問問看貝爾先生,是他帶你來的。我已經付出代價了,你們再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了,所以球還我,是我買的!」
「誰?」
「你們聽到了吧!兩位,你們是我的證人。你們聽了嗎?我本來美好的一生就這樣完了……」
「早,艾德溫。」
「他還做了一件事。他拿了一個火柴盒和一顆石頭,然後將火柴盒放在椅子上,再小心翼翼地將石頭放在火柴盒上。」
「喔,這樣啊!」
老人瞪大眼睛:
「就是這裡。」
「早安,古柴德先生。」
他從花白的眉毛下抬起眼睛看古柴德;這是個整潔的老人,他身上的西裝雖舊,卻十分得體。他講話的語調則顯然受過很好的教育:
這時中土書局的魯貝.哈茲轉過來對他說:
「那當然。」
「看什麼?」
「真是可恥。希望我們以後不必再看到這個人。」
「我在這裡碰到他……不,不對,聖水盆應該在另一邊。他站在西側的窗戶下是沒錯的,向下看著那些刻文。」
「所有的事情都搭配得恰到好處。早,茹絲。」
「辛姆!我的好朋友!我看到他了!」
「胡說,不過是從他兩腳間穿過而已。」
沒有人有反應。老人家再度發出焦慮的笑聲:
「這是屬於少年們的活動!」
「你要跟我一起來,我們回公園去。」
「妳建議進什麼書?」
艾德溫沒聽進去,他張大嘴巴:
「有沒有搞錯?你被前鋒教的人洗腦啦?」
他雖然否認,但這卻是事實。他還記得史坦霍普家的兩姊妹手牽著手走進店裡來的模樣。頓時他發現店裡的一切都太沉重,而他的人生(如果可以稱為人生的話)也太沉重。猶豫了一下之後,古柴德先生便開始進童書,並將新出版的童書放在靠窗的架子上。有時會有家長們買書給小孩子當聖誕禮物或生日禮物,其他時間童書的銷售量並不顯著。
艾德溫不再講話了,他跟隨那人的眼光看過去。那裡有一群小男孩在玩耍,旁邊還有一、兩個小女孩。另外還有一個看來年紀比古柴德還大的瘦老頭在那裡。在這個充滿小孩的地方,一個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老人家在這裡,還穿著一套正式場合才會穿的灰白相間高級西裝與一雙咖啡色伸縮質料的靴子。這個表情焦慮卻不免顯得愚蠢的老人家竟然在跟小孩子們踢球。這個老傢伙,或老紳士,或者就只是個活潑的老人家把那顆彩色的大球丟給一個男孩子,男孩子又丟回來,他又丟給另一個男孩子,就這樣一直玩個不停。老人家臉上帶著焦慮的微笑,但在丟球之際,他卻一直靠近公園裡的公共廁所。
「我預見了哲學世界的復甦。」
艾德溫熱切地靠在書桌的一側,他的嘴巴微啟,鼻子則充滿期待地想嗅出什麼。古柴德先生搖搖頭,雖然累但還是想表現他的幽默感:
那個老人家敏捷地踢著球,一面還哈哈大笑著;歲月並沒有讓他的行動力減緩多少。球輪流擊中每個小男孩,然後彈起來,擊中、彈起來,而黑衣男子則也用手幫忙球飛起來。那老人笑著、揮著手,等著球過來,黑衣人也是,每個小孩都是。這時老人像一隻貓一樣敏捷地穿過小徑,他的笑容不見了,反而臉不紅氣不喘地看著艾德溫和古柴德。
「你還真像十九世紀的人權女鬥士。」
「不!不!我不是自己在說話,我是替他在說話!而且竟不會詞窮……」
「大戰以後就不一樣了,不是嗎?倫敦發展得可不慢。以前這裡像村莊中一樣的綠……」
「我們到底要幹嘛?」
這時那人的右眼似乎睜大了一些,就像一道光閃過一樣;憤怒;憤怒加上悲傷。艾德溫回答道:
「這不是任何人預期得到的。你還好嗎?」
「我知道你!好幾年前……我的店裡……小孩子們的書……」
古柴德一隻手滑過他禿亮的額頭,他的惱怒終於藏不住了:
「你是說真的?」
「我……很有興趣。」
「他叫什麼名字?知道名字總好一點吧!」
「不,是穿透他的腳!」
「這就是重點!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講……講德文!」
「沒錯,」艾德溫可沒聽出其中的促狹:「正是這樣!我經歷的比語言能表達的還多;在那樣的情境下身歷其境。」這時書店窗外一個黑人小孩將臉壓在玻璃窗上想看清裡面,發現看不清楚以後就跑掉了。古柴德轉回頭去看艾德溫:
「我怎麼會知道?」
「你從來不會詞窮。我們兩個人就是像我媽常說的,口若懸河……」
艾德溫驕傲地掉過頭去,臉色發紅。古柴德也覺得自己的臉發燙:
「你應該進點別的書。」
「什麼?這套雜誌缺了一年呢!」
當他們沿著碎石小路走回去約五十碼時,艾德溫停下來:
「他們兩個人都不見了。」
艾德溫停下來,顯得非常猶豫:
那個人的腳步一點都沒停下來,艾德溫再度抓著古柴德的手:
「是你眼睛的錯覺。我也看到了,是從他兩腳間過去的!別像小孩子一樣,艾和圖書德溫。等一下說不定你還會覺得他飄起來了呢!」
古柴德先生眨眨眼、搖搖頭,這是他陷入這種情境時會做的事。他離開那座山,回到自己書店的陽光中。這是今天早上當他走到一邊是小說、詩集和文學評論,一邊是聖經、祈禱書、手工藝和嗜好等書的書架中間時,打從心底升起的憤世嫉俗心情。這也是當他發現他的長輩們交給他的事業就要化為雲煙時的心情,也是當他走到一邊是幾年前他設置的童書書架、一邊是玻璃窗時的心情。剛剛買東西回來的茹絲進到店裡時,什麼也沒說。過了一會兒當她將古柴德先生的茶端過來時,她瞥了一眼書店:
「我的確知道,辛姆。」
「大家,你知道的。」
「他是一個聖方濟的教士?印度聖人?達賴喇嘛的轉世,要在威爾斯建一個布達拉宮?」
「可以呀!去吃點點心,我可以看店。」
「我不在乎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我是不想死,而且我也還沒有要死,至少幸運的話,今天還不會死。也許總有一天會來臨,但不是今天。」
「我記得我講了七個字,還有那種形狀。不是很精確,只記得逐漸變得晶瑩透明的、逐漸失去顏色……唉……」
「我當時有點沮喪,你知道嗎?就是覺得無望。」
「是的,我知道,聽說過。」
「我們兩個人都瘋了。」
「為什麼我一定要……茹絲,要是葛拉和書店的人來,就告訴他,我們沒有全套的《吉朋歷史學》,《雜記》少一冊,但我們有保存完整的《羅馬帝國興亡錄》。」
「那為什麼沒人找他去做實驗?」
茹絲從起居室出來,正準備去買東西:
「你到底說了什麼話?」
「喔,老天!你沒看過魔術師嗎?他也許不尋常,也許讓我們覺得尷尬,但我們大可不必把一些玩弄光影的伎倆當成超自然現象或神蹟。」
「兩位,這可是我的球。」
艾德溫閃過一個穿著時髦、披著雨衣的錫克婦女。又走了數碼,他們來到一個白人等公車的地方,艾德溫側過臉說:
「德文?」
「艾德溫娜也是這樣說。」
「我看到書了。」
「讓我們把這件事忘掉吧!」
「看在老天的份上,講話小心點。」
「看吧!辛姆。你當然可以說這不算什麼。」
「除非他和那個老人有什麼過不去。」
艾德溫又將手伸入口袋,用外套遮住自己下半身。他生氣地說:「這不是一個東西,對嗎?完全不成形,對嗎?有點像美以美教派,對嗎?像黑街裡的東西,對嗎?不過是耍嘴皮子罷了。那一刻已經過去了,我無法重新體驗。我只能憑記憶,但記憶又是什麼?全是沒用的渣子!我應該把它繡在夾克的領子上,這裡。現在我們尷尬地像兩個被逮到說髒話的小學女生。以小搏大,辛姆,你已經賭下去了。不如把它當成一種科學,你會覺得好一點。我將重述我的記憶:我總共說了七個字。我說了一個短句子,而這個句子在我眼前成了一個發光的聖潔形狀。喔,我不記得了。我們曾經追求科學精神的,不是嗎?發光也許是真的,聖潔?應該也說得通,當時的效果讓人聯想到『聖潔』這樣的措辭。應該說,那種光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如果你要笑我,就笑吧!」
然後茹絲便出門走向高街那頭的舶來女裝店了。她知道雖然辛姆同意將童書換掉,但他是絕對不會換的。他們的生命就是那麼的沉重;有人會說這是固執。突然間古柴德先生看到書堆上有一些從蘭柏出版社來的書時,心想他應該趕快把標價弄好……工作!工作!工作!
「你去清真寺裡跟那些回教徒說去!」
他們無言地經過城鎮中心,又穿過一個墓碑都還保留完整的墓園,然後是克里西納宅、鍾先生西服店、巴托羅利乾洗店、美味外帶中國食物。在宋哈辛雜貨店門口,宋哈辛家的一個兄弟正以帶著巴基斯坦腔的聲調和一個警察說話。
瞪大眼睛的古柴德覺得有些話從他心底升起,違反他的意志脫口而出:
「我也看到了,不是你說那樣!」
「我要開始出價了。」
「當事情要發生時一切都會搭配得很好。我想他不會介意有人在他旁邊寫東西,他自己也記下一些東西……」
魯貝張開嘴,但先看了看台上的拍賣人才又轉回來對著古柴德先生說,這樣就夠好了。然而就在魯貝猶豫時,書已經被牛津書店的童多買走了。
古柴德先生反而更加惱怒。
「那個老頭子啊……你們叫他什麼來著?皮迪飛?」
「你可以寫些東西給自己看……我想起來了,辛姆,他拿走我的一本書。」
「你要說我的天鵝其實只是水鴨。隨便,我無所謂。」
古柴德模糊帶過:
「超越論哲學……」
這一幕也同樣讓茹絲觸景傷情。她請兩個女孩到後面去喝檸檬汁、吃蛋糕,然而那以後她們並沒有再回店裡去。此後每當雙胞胎要去上學時,古柴德先生便會站在店門口。起初她們的阿姨會帶著她們,後來變成她們自己上學。古柴德先生知道何時走出去最能讓他的招呼顯得莊嚴堂皇。
「他消失了。」
「《羅馬帝國興亡錄》的價格已經講好了,其他可能還要談價錢。」
「辛姆!辛姆!」
「是!」
「反正不會是達賴喇嘛,有也只會是喇嘛。」
「至少我們知道那老人的名字是皮迪葛利。」
「《維納斯與安東尼斯》《路可禮斯的顛沛》《商籟詩》。」
他們來到一個小孩子們的遊樂場,有盪鞦韆、蹺蹺板,還有一個小小的金屬溜滑梯。當他們走向公園正中央時,外面傳來火車正經過的隆隆聲,好在當噪音傳過環繞公園的樹木時,聲音已經被濾過許多。但頭頂上則還是每隔幾分鐘就有一班飛機劃過天空。
「當然會跟你想的不同。古柴德,如果你曾想過的話,就會想到結果一定會跟你預期的不一樣!」
「我畢竟是賣書的。」
「這根本不算什麼!」
「我會考慮。」
艾德溫得意地笑出來:
「你……」
「又怎麼了,艾德溫?」
「漲個幾https://www.hetubook.com•com分而已,沒什麼好煩惱的。」
古柴德沉默不語。不是因為他無話可說,而是因為他有太多話要說了。現在他腦袋裡想到的字盡是雙關語,說出來只怕會引起更多誤會。
這是古柴德先生每日必經的思考活動,他已經習慣在自我的壓力下站了起來。壓力來自於他自身的缺點,他站起來是因為如果不這樣,這些想法就會接管整個時間與空間,這是不能忍受的。古柴德先生盯著書架上的神學、巫術學、形而上學、印刷術和紳士雜誌……對了!這是他站起來以避免心情不好的儀式。
「那個球!」
「皮迪葛利先生。」
「你大概還唱了歌。」
艾德溫踏過草地走向公廁,而古柴德則等著;他既覺得不齒也覺得愚蠢,而且就是經由那顆球傳染過來的。當古柴德正在想著該怎麼辦時,內心升起一種噁心的感覺。為了驅散這種感覺,他盡量想著愉快的事;他想起史坦霍普家的姊妹——她們是多麼精緻又多麼端莊啊!看著她們成長是一件多麼令人愉快的事;不論她們長得多麼成熟,都無法超越她們童年時的那種美麗可愛——那是一種令人感動的美。雖然後來她們並未照著大家的期望發展,但那是史坦霍普先生的錯。想想蘇菲多可愛:早安,古柴德先生!問候古柴德太太!沒錯,史坦霍普家的雙胞胎是格林菲爾德之光!
「我真的看到了!」
古柴德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小心地回答:
「這是一個假設。我們怎麼如此咬文嚼字!」
「還在漲價嗎?親愛的。」
古柴德先生坐在自己店的後面想著「最重要的事」;以往這時候店裡會很忙,但近來逛書店的人少多了。然而他又告訴自己,頭上從倫敦機場起飛的飛機每隔幾分鐘就呼嘯而過、時時又有卡車穿過老橋揚起隆隆巨響,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想事情的。在思考了「最重要的事情」一、兩刻後(古柴德有時稱之為回歸),他又想到自己可能太胖、而且太禿了,還有早上刮鬍子時不小心在左臉刮出的疤痕。他告訴自己:你當然還是可以工作,你可以重新整理一下,或在通貨膨脹之後為書籍重新標價。對一個又胖又禿的人來說,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這是唯一能做的事。你也可以像一個生意人一樣想些大格局的事。他們的油品股票還好,大概可支持他們一輩子;他們靠它買到麵包和奶油,但還買不到果醬;現在店家都不供應果醬了,怎麼辦?巴基斯坦人混得怎樣?黑人混得怎樣?一家書店要用什麼聰明絕頂的方法讓那些白人顧客們離開電視機開始讀書呢?如何讓人們知道一本好書中的美、善和人文價值呢?沒錯,你可以一直想如何採取行動,但沒辦法想「最重要的事」。
一陣風吹過。是一種極具文化氣質的風拂過大自然的草地。
「因為達賴喇嘛還活著。」
「我本來想去看一個木雕展,那個人也會在這附近走走。這裡已從城鎮中心成放射狀發展了……附近還有一個攝影展……攝影師叫什麼來著?你應該知道是誰,很好看的展覽。喔,對了,小劇場在排演一齣沙特的劇,叫什麼……在鏡頭下……在教堂東側加蓋的地方。」
熱情地道完歉後,艾德溫又像沒電了一樣,賞給古柴德他的後腦袋。
「早安,兩位史坦霍普小姐。」
「艾德溫,你不是要告訴我那男人的事嗎?」
艾德溫首先發現那個男人,而古柴德也轉過頭去,直視那人的臉。他的臉就像化了妝的演員正準備粉墨登台似的,頭上還戴著一頂寬緣的黑帽子,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長外套。他的雙手在口袋裡,就像艾德溫一樣。古柴德發現他的個子和自己一樣高,所以很自然地四目相對,他發現對方的臉非常奇怪。他的右臉比一般歐洲人的臉顏色深,但又沒有巴基斯坦人或印度人那麼深,而且他絕對不會是黑人,因為他和艾德溫一樣,具有明顯的白人特徵。而他的左臉則令人不解,古柴德認為就像在天氣不好時,用一面鏡子去反射光時所造成的兩種光度。這邊的眼睛也比右邊的小,再仔細一點看,那不是反光的結果,而是不同的膚質所造成的。這個人在幾年前曾做過皮膚移植手術,這可能是為什麼艾德溫說他的嘴不是用來說話的,因為新植的皮膚讓嘴巴幾乎無法張開,眼睛也一樣:他左眼似乎是看不到的。一些烏黑的頭髮從帽子左邊垂下,在較長的頭髮下似乎有什麼深紅色的東西。古柴德發現那是他的耳朵,一時間他感到胃翻騰了一下;那隻藏在頭髮後面的殘缺耳朵必然和皮膚移植手術有關。古柴德沒想到會看到一個如此畸形的人,讓他不由得避開眼光。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然而他又忍不住盯著對方半張開的臉和半張開的嘴,那張臉上的悲傷就像被撐開的皮膚一樣,隨時要爆裂出來。也許是基於一種扭曲的心理,這個人雖然待在最後面,卻是非常顯眼。
「你是在質疑我的視力。」
艾德溫.貝爾匆忙跑過來坐在書桌另一頭,就像一個女孩子側坐在馬鞍上一樣,一面把手中的教科書碰地一聲放在桌上,那是一本印度聖經。古柴德先生靠向椅背,他拿掉眼鏡,對著艾德溫背光的臉眨了眨眼:
「你一定看到了!」
「就算我願意我也不能離開書店。茹絲出去買東西了,我在她回來之前都不能出去……」
「你安排了會議不成?」
「不必裝虔誠了。至少你我這樣的人不會去欺負小孩子。」
「兩百五十鎊、兩百五十鎊,有出價更高的嗎?兩百五十鎊第一次……」
「但是……看到了嗎?我已經把你帶到公園門口了。」
「那火柴盒和石頭又怎樣了?」
店門口的風鈴響起,竟是茹絲回來了。艾德溫得意地看著辛姆。
古柴德閉著嘴,但還是忍不住嘆息。顯然艾德溫沒注意到他的嘆氣,正專注地瀏覽著書架上的書,愈看離古柴德愈遠。
古柴德講話了:
「湯米!菲爾!安迪!」
「我想你是要改變和圖書我們書店的形象。」
「不管怎樣,當我看到了以後我便掉淚了。因為這件事激起了一種孩童般、嬰兒般的感情。不是因為悲傷掉淚,而是因為喜悅。」
他們經過廟和一座新建的清真寺。解放教派的聚會所正在修整,牆面上到處都是塗鴉,正面的牆上還有人寫著:前鋒教派是混蛋。過了這裡是法果石修鞋店。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不再製造語言。沒有一件事物有恆久的名,所以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艾德溫不像剛才那麼興奮了:
「不要褻瀆宗教。這個人……」
兩人看著那人消失在草地邊緣的公廁後面,古柴德轉身對艾德溫:
「那又怎樣?」
「什麼?」
「不是這樣的,辛姆,原來你一直都想錯了。我說的可不是文學作品!」
艾德溫舉起一隻手撫平後腦勺的頭髮,這動作和艾德溫娜簡直如出一轍。他們可是一起長大的。
「你知道有一次我們差一點就要提譭謗訴訟了。」
黑衣人抱著球轉向古柴德,用雙手以一種莊嚴的姿態將球交給他。古柴德知道他也應該用同樣莊嚴的姿態接下球,所以當他雙手接過球時他甚至鞠了一下躬。接著黑衣人轉身跟隨那老人,且彷彿知道古柴德和艾德溫會跟著他一樣,他用手向背後做了個警告的手勢:不要跟著我。
這時黑衣人有些變化了。他的身體微微抽搐,他捧在胸前的球也跟著顫動。接著他的嘴張開了:
黑衣人抱著球看著老人,從古柴德的位子只會看得到他完好的臉和耳朵,那是張漂亮且具吸引力的臉。
「家居類、英國國家廣播公司的出版品和服飾類。」
「那會是什麼?」
「真抱歉……我真是的……妳還好嗎?我真是的!妳沒事吧?真是謝謝妳。午安!是的,再見!」
「別太誇張,他只是走了。別忘了月桂樹那邊還有一個門。」
「起來出去。」
「天啊!辛姆,你年紀比我還大,還能有多少日子?你還要等多久?我告訴你……」艾德溫誇張地比畫著,以至於他的外套都敞開了:「現在正是時候!」
「如果你們是內政部的人,那我可以告訴你們,這球是我的,而且小孩子們也沒有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你們沒什麼可逮我的,所以請把球還給我,並請回吧!」
「那是第一版。」
「每個人都要上廁所吧!」
艾德溫回來了。
「我懂了!辛姆,這下所有事情都兜在一起了!雖然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快要知道他是怎麼運作的了。他讓第一顆球過去,因為他知道那顆不是他在找的球!」
「我看到奇蹟的地方啊!」
「什麼書?」
「我還有一次上課時褲子拉鍊都沒拉上。」
「他說了什麼?」
他樂於工作,工作會讓他與父親的生意保持接觸。在拍賣會上競標是一種試煉,因為他是個不願冒險的懦夫。競標就如同淘金,你專心於工作上,突然間看到一點金光閃閃,在令人緊張的喊價之後,就可能得到溫斯坦利出版社出的首版《繪畫入門》!
「你最好保管它,我們可能還會再碰到他們。」
古柴德開始大笑,過了一下子,艾德溫也擠出笑容:
「這我聽過,黑衣人,還有白衣女子。」
「他的嘴不是用來說話的。喔!天啊!就是這樣子。他的嘴不是用來說話的!」
「這你就錯了,親愛的朋友。這正是重點,他們沒有名字、忘掉名字。想想這一切的騷動和不安就是因為語言。真是令人困惑,因為我也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話!他要棄絕語言,而他試圖接近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你,一個是透過你的我,因為我們是最依賴語言的人,這麼多書為證!」
「人的假裝好意總是有限度的,艾德溫,我向來都受拘於禮節,從來不會跟你說我心裡真正想說的話。」
「我想艾德溫娜總是比你有概念。」
「艾德溫昨天有來,我忘了告訴你,他找你講話。」
「看到什麼……」
一架盤旋的噴射機在他們頭上愈飛愈大聲,整條高街也像被一列大卡車佔據了一樣。古柴德舉起一隻手捂住耳朵,似乎想把噪音趕走。他看看旁邊的艾德溫還在講話,他短小的鼻子抬起,臉頰泛紅,就像念著懺悔經文一樣,令人震懾。
「你真的不要試試看?」
但是許多話說出來之後就再也收不回去了。這附近的確有關於貝爾夫婦性生活的謠傳,每個人都聽過,只是他們沒說出來而已。現在貝爾的臉就算背光也看得出來已經脹得通紅,也許他剛才的激動現在全變成憤怒了。古柴德先生趕忙從椅子上跳起來,一面用拳頭敲著桌子:
「哈!我認識你,馬帝.溫洛弗!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有臉回來!球還給我!我跟你沒有牽扯……都是你害我的!」
「這次是真的!我真的覺得……這就是等待的人終於得到代價的例子!這麼多年以後終於……我知道你一定會說……」
「就像你忘了講過哪七個字?」
「我是教書的,我也知道這些。昨天我遇到他之後,我突然想到當我在說關於莎士比亞的歷史觀時,我就明白了!這就是為什麼他不要把他的想法印出來!他早就知道了!你懂嗎?他早就知道了!」
「你還不懂嗎?你曾說過,失言比罪惡更令人擔心。現在正是你揚棄語言的時候,揚棄印刷品、收音機、電視、錄音帶和磁碟片……」
他們站在公園大門以內幾碼處,艾德溫踮起腳四處張望。一群群的小孩子們四處玩耍著。公園管理員站在公廁不遠處,陰沉地看著進進出出的小孩子們。
老人家又說:
「沒有什麼有益無益的。」
「我知道。」
我們到底在看什麼?
「那個男的……那個同性戀……這樣說話對上帝太不敬了……但辛姆……那個有特異功能的人……我……我實在是太激動了!」
「球還我!球還我!」
「想想看你上課時講了多少話。」
古柴德四處張望,但都不見公園管理員的身影。這也難怪,小孩子到處都是,管理員可能在任何地方。然而艾德溫卻一臉怒和*圖*書氣。
「我懂了。」
「怎樣?別再想這些事了!」
「別這樣……天啊!那些說拉丁文的老哲學家和神學家們是多麼幸運啊!但我忘了,不,他們不是,那是一種流傳下來的印刷品。辛姆,我說的是一種精神上的純潔語言,來自天堂的語言!」
「我什麼也沒有要說!」
「比找出真相更重要?」
「皮迪葛利。」
「我可沒有要笑你。」
「我認為這一切都很荒唐。」
「喔,我懂了……」他喃喃道。
「你在嘲笑我。」
「墓誌銘。」
「它從來就沒有死。」
「到底什麼叫守密?」
「一本平裝書,沒什麼重要的。他拿了一本書去公共廁所,但當他出來時……並沒將書還給我,所以我也忘了是哪本書。」
「真的是這樣!差別就在這裡!我做了這件事,或者這件事發生了……那些我們曾經追求的哲學、觀點、宗教,或我們認為在未來總會真相大白的事情……就是這個!現在就是未來!我不需要多做解釋,辛姆,我並沒有在追求什麼,但是我發現它了,就在這公園裡,就在我身邊!他給我的。」
「聽誰說的?」
古柴德先生這才穿上外套、披上圍巾、戴上羊毛手套和他最常戴的帽子,和艾德溫並肩走向高街。城鎮中心的鐘塔敲了十一下,艾德溫點點頭說:
「不,你不懂,而且你覺得很尷尬。我也不懂,我也很尷尬……」
「那個小男孩踢的球!它穿透那個人的腳!」
「我可沒看到。」
令人驚訝的是,艾德溫的臉陡然紅了起來,從脖子一直紅到額頭,最後沒入他灰白的髮際。他嚥了一口口水,想必圍巾後面的喉結也上下跳動著。他乾咳了一下:
「你的措辭還真科學。」
「也許我應該去看看……」
有時古柴德先生會忍不住想,他的父親在決定進什麼書時會不會也有猶豫?有些父親選的書很玄,例如以蘆葦卜卦的易經和一整套塔羅牌之類的書。古柴德先生很清楚自己是為了吸引史坦霍普家的雙胞胎才會進那些童書的。這對雙胞胎讓他想起自己的孩子:瑪格麗特,已經結婚並住在加拿大;史帝文,被關在牢裡,他的父母每個禮拜去探望他,卻早已無話可說。當這對可愛的雙胞胎最初造訪書店時,她們身高還不太抓得到門把,但卻已有一種特權階級的自信。她們讀書的專注態度就像貓努力嗅東西時的專注。她們一頁一頁地翻著書,閱讀的速度比一般人都要快。沒錯,她們應該是在讀,尤其是那個長得精緻的,東妮,瀏覽完了小孩子的書又到大人的書區去,而另一個則是看著一本圖畫書咯咯發笑,一頭黑色的鬈髮都搖動了起來。
艾德溫停下,從書桌邊站起來,兩隻手深深地埋在外套口袋裡,結果外套就像拉上的窗帘一樣:
「喔,辛姆,你這個老傢伙!你連教徒都算不上,還管人家怎麼用教堂!我們是多種族的社會,萬教歸一。」
「對不起,我的態度不好。」
「我還沒告訴你……」
「那個人已經去很久了。」
艾德溫和艾德溫娜的結合一定是天造地設的,他們名字的巧合也一定是刻意安排的。此外他們的外貌神似,要不是認識他們很久的人單獨看到其中一個人時,一定會以為是同一個有變裝癖的人。除此之外,艾德溫有很高的聲音,艾德溫娜則有很低沉的聲音。有時候古柴德先生打電話到他們家時,聽到女人的聲音便會說:「哈囉,艾德溫娜。」結果對方說:「我是艾德溫。」有時他覺得接電話的是男人,便說:「哈囉,艾德溫。」結果對方反而說:「但是辛姆,我是艾德溫娜。」有時看到他們一起從家裡走上高街,會發現這兩個人戴著一樣的圍巾、穿著一樣的外套。艾德溫娜的頭髮比艾德溫的還短,好在她有胸可以辨認。
這個字對古柴德而言就像扳動槍的扳機一樣,他拒絕再聽下去。印度教中的宇宙和物理學家並沒有不同;天地五行、銀河系的退後、表象與幻影……艾德溫說個沒完,簡直就像赫胥黎比較不好的小說一樣!這時古柴德默默地練習著他的台詞。這可以說是完全的理性也可以說是完全的不理性。我相信它就像我相信任何我沒看過的事情一樣;我相信宇宙正不斷地成長、我相信耶穌,我也相信英國第一任總督哈斯汀打過一場仗、我相信……這樣的相信打動不了我,這是一種二流的信仰。我的信仰就是我,我的信仰很多都不重要。
「你找到印刷的版本。」
「不是因為悲傷?」
「我真是該死!真是該死!我怎麼會這樣說話呢?上帝饒恕,我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貝爾總算不再瞪著古柴德先生了:
「有時我們兩人都很沉默,非常沉默。就在這樣的沉默中我發現了一些事情。你瞧,沉默被這些呼嘯而過的飛機破壞了;而且如果我們,如果他能找到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這是他為什麼在城鎮中心出現,我想他是要尋找安靜的地方。當然他失望了,所以我們只交談了一下,應該是我講話而已。你有沒有注意到我講很多話,簡直是講個沒完,為了講話而講話?當時我並沒有。」
「才不是呢!辛姆,你這樣說是因為通常妻子們都不會用腦筋想事情。我稱之為小女人症候群。」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所以你告訴我他怎麼知道我正在尋找?我臉上有寫嗎?我額頭上有某種階級記號嗎?臉頰上有部落的標籤嗎?撇開這些技術問題、天眼、超能力、第六感,所有超自然的力量……他就是知道!當我們在走路時……這是重點……我發現他沒講話,反而是我……」
「你要相信艾德溫娜的話,艾德溫,她的胸部比你大……喔……天啊!我在說什麼……我的意思是……」
「對不起。」
「我不記得了。」
然而抱著球的黑衣人卻顯然懷著一種拒絕的態度,老人又吼叫著。這時小孩子們四散逃走,加入別的小孩子們的陣營,老人看著空蕩蕩的草地大喊:
「在那裡!你看到了嗎!」
「你是說東邊袖廊放聖禮禮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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