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音
四
菊子嫁過來以後,信吾的回憶恍如閃電,清晰無比,不過這並不是病態。
晚飯時,菊子端出兩個烤蠑螺放在餐桌上。
信吾迷惘了一下,「蠑螺還有一個吧。」
菊子雖然不知道修一已有女人,但是為什麼會受那女人影響呢?
信吾知道這種情形,卻仍和保子結婚。
三十幾年後的今天,信吾並不以為自己的婚姻是個錯誤。漫長的婚姻生活不一定要受地點的限制。
水槽裡放著龍蝦和對蝦。信吾覺得真巧,他本來想在魚舖買蝦,但兩種蝦都沒買。
菊子用刀背敲開銀杏,「雖然不錯,但這銀杏不能吃。」
保子低下頭,吃吃地笑。
菊子也許想把一個留給修一,而自己不吃。
「對不起。」菊子輕輕站起,又端來一個烤蠑螺。
菊子有八個兄弟姊妹m.hetubook.com.com,她是老么。
保子愛慕姊夫,也疼愛孤兒;姊夫卻裝著不了解保子的真心,不時在外荒唐。保子似乎心甘情願終生為他們犧牲。
跟鄉下出身的信吾不同,修一的青春期好像根本不為情慾和戀愛而煩惱,毫無苦悶之情。修一什麼時候跟女人發|生|關|系,信吾不知道。
「以蠑螺表示父母致歉之意嗎?」他自言自語。
「打電話給果舖,大概也會這麼說。」
「修一不回來,需要嗎?」
「是,馬上就送去。」菊子說,信吾扭開水龍頭。
「哎呀!老公公和老婆婆,牙齒不好,所以想讓你們兩個慢慢吃。」菊子說。
信吾內心覺得菊子說得巧妙,深為佩服。這樣就可以不必說蠑螺有三個或四個了。菊子能夠天真地搪塞和*圖*書過去,真不簡單。
信吾真不了解,母親為什麼要把這樣的事情告訴孩子,而菊子也把事情告訴公公。
「嗯。」
菊子的父母本來不要菊子生下來。起初,以為不會再生孩子;懷孕後,她母親覺得這把年紀還生孩子很可恥,似乎為了詛咒自己的身體,就去墮胎,沒有成功。生產時,是難產,用鈎子鈎住額頭拉出來。
修一娶了菊子,不到兩年,就在外面有了女人,使信吾非常吃驚。
從那以後,每次看到額上的傷痕,信吾就突然覺得菊子很可愛。
菊子用手掌撫住前髮,讓信吾看額上的小傷痕。
菊子嫁入門的時候,信吾發覺菊子肩膀雖不動,卻有一種動態美。很明顯的,其中可以感受到一種新的媚力。
保子苦笑。也許因為年紀的
和-圖-書
關係,看來不像苦笑。信吾望著對蝦的色澤,「好蝦!」新鮮美麗。
信吾猜想,修一現在的女人一定是流鶯或妓|女型的女人。
修一本該一道回家,卻沒有回來,也許為了隱藏這方面的感情,才故意如此吧。把蠑螺和銀杏交給菊子,信吾也跟在菊子後面走進廚房。
從細柔膚白的菊子,信吾想起了保子的姊姊。
少年時,信吾傾慕保子的姊姊。姊姊去世後,保子到姊姊婆家幫忙,照額孤兒,忘我般勤勞工作。保子希望繼姊姊之後嫁過去,她喜歡英俊的姊夫,不過保子也羨慕姊姊。姊姊美得讓人無法相信她跟保子是同胞姊妹。保子認為姊姊和姊夫是一對理想的璧人。
「給我一杯糖水。」
「看我手藝。」菊子伸了一下舌頭。「蠑螺連殼烤,龍蝦用炒,hetubook•com.com對蝦做成天婦羅。家裡有香菇,爸爸,幫我去採院子裡的茄子好嗎?」
「算了。可是,蠑螺跟蝦子很相似,真是多餘。」
修一的女人個子一定不小。信吾內心覺得菊子個子不大。有了女人之後,修一和菊子的夫妻生活似乎突然和睦多了。菊子的體態也變了。
上面七個兄姊都已結婚,有很多孩子,信吾有時會覺得菊子父母的繁殖力真強。到現在,菊子兄姊的名字,信吾仍然記不清楚,菊子常有煩言,眾多的甥侄名字也記不得。
信吾雖然意外地買魚回家,保子和菊子卻不覺訝異。
「的確像菊子說的那樣,我們兩個可以慢慢吃。」保子說。
菊子臉上沒有一絲陰霾,也不問修一到哪裡去。
吃蠑螺的那天晚上,信吾醒來後,聽到了不在跟前的菊子聲音。
但是,和-圖-書保子沒有了解信吾的心意,胡裡胡塗揭了瘡疤,「蠑螺只有三個?四個人,卻買了三個。」
菊子是聽母親說的,她也這樣告訴信吾。
修一帶公司女職員出去,只是為了跳舞,或者藉此矇騙爸爸而已。
信吾想,修一已有女人,菊子可能還完全不知道。
菊子似乎也像老么那樣長大。與其說嬌生慣養,倒不如說為大家所愛,也讓大家開心愉悅。
「要小的。還有,也要一點紫蘇的嫩葉。呵!只作對蝦可不可以?」
昏昏沉沉中,天已亮了。信吾去拿報紙。月亮仍高掛空中,翻了一下報紙,又睡著了。
「什麼……別說這樣無情的話。家裡沒有孫子,哪來老公公。」
可是,保子姊姊的倩影一直潛藏在他們兩人心底。信吾和保子雖然不談姊姊,卻忘不了她。
「真的?大概季節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