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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音

作者:川端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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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魚 三

秋魚

「到信州看看楓樹,怎麼樣?保子、菊子都一起去。」
修一不加理睬。
「最近,菊子怎麼樣?」
是什麼創造了酷似父女的男女,而讓他們在人生中只邂逅三十分鐘,並讓信吾觀察呢?
「女兒花枝招展,但剛才的那個爸爸卻一付可憐相。」
「爸爸可跟菊子這麼說。」
「如果不趁還可以修整的時候加以修整,可能會崩塌。」
「現在也許已經有新的戰爭逼迫而來。前一次戰爭在我們心中也許像亡靈一般追逐著我們。」修一恨恨地說,「那女孩有點怪,爸爸心中覺得很有吸引力,才會有各種怪念頭出現。一個女人總要跟別的女人有點不同,才會吸引男人。」
「不是。」修一也控制了聲音。「我只是說橫濱下車的女孩是自由的……那女孩跟菊子年紀差不多,所以爸爸才覺得那兩人很像父女吧?」
「可是看來忽然沒落,才使我覺得不可思議。他的身世似乎很悲涼。他比我年輕m•hetubook•com•com多了。但……」
信吾儘量忍耐,「這是說你要跟菊子離婚?」
修一似乎並不覺得不可思議。
「我跟女人分手之後,菊子也會有些倦怠吧。」
「哦,謝謝。」
「爸爸想說的就是這個吧?我可不是感傷的命定論者。敵人的子彈擦耳咻咻飛過,沒有一顆打在我身上。在中國或南洋,也許已經有了私生子。跟私生子見面,不識而別,比起耳邊飛過的子彈,算得了什麼。而且,絹子未必會生女兒,絹子說不是我的孩子,我只能懷疑而已。」
這就是人生嗎?信吾不禁輕聲自語。
「可是,並不像爸爸所說那樣感動。」
「戰爭與和平時期可不相同。」
「這一次我看家吧!菊子沒有見過爸爸的鄉下,最好能去。」
覺得對面的男人寂寞,這股寂寞隨即潛入信吾心中。
信吾說過後想到:「糟了!」
「可是,服裝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見了吧?沒看見嗎?」
「骨架堅牢,不會垮掉,至於修整……不過,修修看也可以。」
「不過,那兩人也許是父女。現在突然想到,說不定是他跟別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呢?見面沒有報名,所以父女不相識……」
「你二十年後也許會遭遇到這種局面。」
「想看一下故鄉的山。保子夢見自己的家屋已荒廢了。」
「荒廢了?」
「像你這樣年輕的人,看來也很羨慕。」信吾支吾過去。
「什麼自由?」
那男人比信吾年輕,似乎已過五十五。在橫濱下車的女人與菊子的年紀相當吧,但跟菊子之美完全不同。
信吾意外地被戳了一下,吃了一驚。
「你這種人也真少有。什麼時候這麼墮落了?」
信吾的驚奇越來越強烈。
「真不可思議。」
修一的反應不像信吾期待那麼強烈。
「真不可思議。完全是陌生人。」信吾的聲音獲得了解放。
hetubook.com.com世上有人看來會像父子那麼肖似,但不可能很多。對那女孩來說,這男人也許只見過這麼一次;對這男人來說,那女孩也可能只見過這麼一次,像這兩人的例子在這世上也許只有這麼一組。兩人毫無關係地活著,而且做夢也沒想到會有對方這個人。
信吾對那兩人的驚奇仍未消失。
而且,年輕女人等待的人沒來,反跟看似父親的男人促膝並坐。
男人也不揮灰塵,就戴著走了。
信吾沒有說話。
這兩個人忽然同乘電車。第一次碰面後,也許不會再邂逅。漫長的人生中僅那麼三十分鐘,沒說過一句話就分手。坐在鄰座。彷彿臉都沒有互望過,大概也沒有發覺彼此很相似。奇蹟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奇蹟就離去了。
「我才不羨慕。一對年輕俊男美女在一起,總無法安靜平穩;醜陋的男子跟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又令人覺得可憐。美人最好讓給老人。」
「肖似,但裝束不同。」
「嗯。」信吾頷首https://m.hetubook.com.com。「女的在橫濱下車。男的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看來彷彿突然沒落了……」
「不是父女啊。」
「女兒衣著華麗,爸爸穿破衣服,在這世上不是稀鬆平常嗎?」
「不,我很感動。」信吾回答,但修一說菊子已潛沉在信吾心底,使信吾不禁語塞。
「真像哪!」
「不結婚,有人邀請就來。看來高雅,但生活不正經,所以在不安定中顯得疲倦。」
可是,自己偶然坐在他們兩人面前,觀察奇蹟,難道自己也參與奇蹟了?信吾想。
帶著楓樹枝的旅客在大船下車。望著楓樹枝離開月臺後,信吾說:
「裝束……?」
修一只「唔」地點點頭。
那女人為什麼不是這男人的女兒呢?信吾想。
「是啊。一開始就這樣啊。」
修一可能會認為這是指桑罵槐,信吾又說:
信吾悄悄用手肘碰一下修一,輕聲說:
電車在戶塚停下,睡著的男人匆忙站起來,行李架上的帽子落在信吾腳邊。信吾撿起給他。
「你hetubook.com.com就因為女人有點不同,就讓女人生孩子、養孩子,這樣行嗎?」
信吾苦笑。
「老人帶著年輕貌美的女人,看來的確引人注意。爸爸,你以為如何?」修一問。
「這個,我對楓樹毫無興趣。」
「可不是我希望這樣。希望的勿寧是女方。」
「橫濱下車的女人嘛,她是自由的。」
「嗯,我們把家務交給你們不管事的時候;或者有一天你們也疏散,都可以住在那裡。」
保土谷車站和戶塚車站之間距離最長。秋空已入暮。
「菊子也是自由的。真的,她是自由的。不是軍人也不是囚犯。」修一挑戰般地說。
雖然男的已睡著,又有電車行走的聲音,但也不該大聲談論眼前的人。這樣看來,自己實在不對,信吾雙眸下視,頗感寂寞。
「是吧。」
「說自己的太太也自由,是什麼意思?你也對菊子這麼說?」
深覺不可思議的卻是第三者的信吾。
信吾為修一的觀察而恐懼。
「不是。如果不是父女,看來豈非像奇蹟那樣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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