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斷壁殘垣
「所以才奇怪。怎麼考慮也只能認為是縱火。」
夕里子呆呆地望向綾子和珠美擔心的臉。她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
「媽媽別說了,夕里子都累了。」敦子忍不住說。
「是個怎樣的女人呢?」綾子問。
「抱著希望就可以違背現實嗎?」
「聯絡上了,請馬上通知我們。沒問題吧?」國友的措辭雖然柔和,但說話的方式卻嚴厲起來。
「就算這樣也……」珠美已是一副想到處泄憤的樣子了。大概因為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孩子吧,所以她受不得一點委屈。
「這個,目前還不知道——」三崎中斷了說了一半的話,換了話題,「您能敘述一下從發現失火開始到逃出去的經過嗎?」
「在這個壁櫃的附近發現了一具女屍。」三崎解釋說。
「這麼說,你們是從寢室直接逃到外面去的?」
「哎,」珠美突然說話了,「這件事我們必須查清楚。」夕里子和綾子都望向珠美,聽她繼續說道,「因為,我們在這裡胡亂猜測也不會有辦法呀,又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那些警察又是怎麼想的呢?」珠美是三姊妹中最具現實主義的一個,也許正因為她是這個時代的人吧。
敦子是個看上去相當可愛的女孩子,而同樣是女孩子的夕里子更有著迷人的可愛之處。作為不僅可愛還是位美人的夕里子來說,多少也有些自負,潑辣強悍的個性稍顯美中不足。
「紅茶要溢出來了喲,快喝吧。」安東的妻子岐子說。岐子也是學校的老師。丈夫在初中,妻子在高中,說起來也是很少見的。
「是,非常確定。」
「哎?那是什麼原因?」
「估計……」三崎警官一邊用手揉搓著下巴,一邊說,「這麼說可以考慮是縱火的原因了。」
三崎用鉛筆在父親房間的壁櫃的地方畫了一個人的形狀。
「被殺的女人屍體是在我們家裡被發現的吧。而且是在爸爸房間的壁櫃裡。可是爸爸說出差又沒有出差,下落不明。——要查清楚呀。那個女人是爸爸殺的嗎?」
「警察?——對了。火災後的調查,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夕里子想。
「騙人的吧。」珠美說。
「被殺……的?」夕里子腦中一片混亂,「這麼說來,是有什麼人把那個女人殺死後藏入我家的壁櫃裡了?」
「不清楚。因為,是被燒死的。」
「是警察喲。」
「您好,我是佐https://m•hetubook.com.com佐本夕里子。」夕里子自我介紹說。
「可是,這件事……」只有綾子一個人還沒完全理解整個事態。
「聽說是銷售二課。」
「火好像就是從這裡著出來的喲。」
「是父親的房間。」
「——夕里子。不知道是什麼事,有人想見見你。」敦子的母親回來說。
「今天可是星期日呀。老公。」
「不是我在這樣想,而是警察在這樣想呀。」
「哦,是呀。」
「這一點您能確定嗎?」
「打高爾夫球去了,一清早就走了。還說附近發生了火災呢。」
「那樣就好了,可是……」
「這個房間是?」
「沒錯。死後最多不過一天。也就是說,是殺死後馬上把裸體塞入壁櫃中的。」
「還沒和父親聯繫上嗎?」安東問。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呀。」夕里子微笑著說。
「為什麼他要說謊呢?」
「——早上好。」
「課長先生是叫植松的人吧?我們知道他家的電話後和他聯絡過。」
「那麼——您這是什麼意思?我父親星期四出差去了札幌呀。」
「可那是老師呀。」
夕里子暫住在敦子的哥哥婚前使用的房間裡。姊姊綾子和妹妹珠美則寄宿在安東老師的家裡。夕里子雖然也被招呼了一起同住,但考慮到姊妹三人不宜一同打擾安東老師府上,於是就近借宿在片瀨家了。由於從前也在片瀨家住過,所以夕里子非常熟悉隨意。在洗漱間洗完臉後,她進了餐廳。
「對了。你們誰知道父親同事家的電話嗎?」姊妹三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
「即使是老師,外人就是外人!」夕里子說著又咚地敲了一下桌子,茶杯發出叮噹的聲響,「好了,你們仔細聽著。」夕里子把剛才國友在電話中所說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這個呀,聽他說您的父親並沒有出差。」
向來都是自己先起床準備早餐的。稍微起得晚些的時候,就會把妹妹珠美拉起來幫忙。可是,現在關切地望著自己的卻是高中同學片瀨敦子的臉。
「他去了哪裡?還不知道。您的心裡有數嗎?」
「雞蛋是做荷包蛋嗎?沒錯吧?好了,馬上就好。敦子,把咖啡端出去。——哎呀,真是不幸呀。我在弟弟那裡也遇到過一次火災,真是燒得除了身上穿的一襲衣服以外,什麼都沒有留下。不過所幸的是沒人hetubook•com.com受傷,打那以後弟弟店鋪的生意也興隆起來了。人呀,幸與不幸是很難分清的。所以,你們也千萬不能洩氣呀。」
「我也不知道呀。」
「然後,這話有些不太好說了。」國友吞吞吐吐地說,「您父親的公司是K建設吧。」
「是的。」
「那,不是很奇怪嗎……」
「不是星期二嗎?」
「用電話簿查找。」
「國友……啊,是剛才的警官先生。」夕里子接過了話筒。
「估計……預定是什麼時候回來呢?」
「啊,敦子。我……」夕里子為了避免頭撞到妹妹睡的上鋪床板,略低著頭坐起身來——才猛地悟起這裡是敦子的家。
夕里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珠美問:「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夕里子突然低頭請求:「對不起,請給我們三人一點空間。」她不想說出父親說謊的事,更加不願被外人聽到這件事。
放下電話的夕里子難以抵擋眾人投來的詢問的視線,垂下了雙眼。
「女屍在爸爸的壁櫃裡,怎麼能說『什麼也沒有做』呢?」
「是嘛。啊,是綾子小姐讓我們來問這裡的夕里子小姐的。」
「我聽到的是星期一。」夕里子說。
「是什麼?」
「精神怎麼樣?」敦子關切地問。
夕里子一進客廳,就看到兩個男人正坐在沙發裡。其中一個是穿著深藍色西裝的年輕男子,留著整齊的分頭,雖說不上特別優雅,但也是位讓人抱有好感的青年。另一位是五十開外的小個子男人,與青年形成對比的是穿著已經變形了的西裝,而且……
三人都陷入了暫時的沉默中。——不久,綾子突然開口說話了,「我們試試打電話給爸爸吧?」
「那就好。」
「是。」
「說是星期一……」
「哎呀……我還以為一定是您的母親呢。」
「可以為我們畫一張您家的草圖嗎?大致不錯就可以了。」
「如果爸爸回來的話就全都清楚了。」夕里子自言自語似的說,「可以把一切都清楚地告訴我們,我們知道你什麼也沒做。」
「看到新聞或報紙就會回來了吧?」
對了。自己是在星期六的夜裡發生火災後無家可歸的。
「什麼呀,這可不像夕里子說的話。」
「實際上我們先去過一位叫安東先生的府上了。有位綾子小姐是——」年輕的國友警官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
「早餐準備好了。這裡放的是我的衣服,穿上吧。」
「是。」
「啊,是嘛。」綾子似乎還半懸著心沒有放下。她身姿修長,面孔豐|滿,儀態從容不迫,是位絕色的美人。比起流行的服飾來,和服的樣子更適合她。
夕里子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昨天放學回家後還曾搞過衛生,那時也打掃了爸爸的房間,不過並沒有打開壁櫃……也許那個時候死屍已經在那裡了。她呆呆地望著一面隔扇……
「不管怎樣,也只有等到明天了吧。」安東一副為難的表情說。
「那麼……在札幌?」
「那,爸爸會在哪兒呢?」綾子迷惑不解地說。
「敦子,你父親呢?」
「什麼事呀?」安東岐子問。
「是星期天呀。」
「啊,是的,是叫植松。知道爸爸的住處了嗎?」
「真的呀。竟然會有這種事情嗎?」岐子一面倒著紅茶,一面說道。她與丈夫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她是位身材苗條肌膚白皙的美人,大概是沒有生育孩子的原因吧,看起來非常年輕。
「燻肉就可以了。」
敦子的衣服對於夕里子來說,大小剛好合身,遺憾的只是喜好不同沒有辦法。敦子喜歡正規的裝束,即使在家裡也要穿得像要去飯店赴宴似的。而夕里子則多半是T恤牛仔褲的裝扮。
「可是……沒有火源呀。而且父親出差了。」
「好的。」
夕里子驚得啞口無言。在我家裡放火!做這樣殘酷的事……
「啊,對不起。」夕里子吐了吐舌頭——這裡是安東老師的家。
「姊姊,這可不是在我們家喲。」
「也就是說,你們並沒有看到火是從哪裡著出來的了?」
「你們聯繫上了嗎?」敦子問。
三崎看了一會兒圖,把它放在桌子上,用自己的鉛筆在父親房間的窗邊一角做了個「X」的記號。
夕里子打了個哈欠,感覺上像是睡了一整天似的,「現在幾點鐘了?」
「是在你父親的房間發現那個女人的嗎?」岐子問。
「是呀。」
「要是你們的父親能快點回來就好了。」岐子說。
「可是,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進了咱們家的呢?竟全然沒有發現。」珠美說。
「你以為我是到這裡來和你開玩笑的嗎!」夕里子咚地敲了一下桌子。
「那就請你告訴我現實吧。」
「還有一件嚴重的事。」國友警官抱歉似的說。
「雖然想過這個問題m.hetubook.com.com,但確實不清楚。我在睡前總是要做檢查火源、關閉門窗等事,昨晚也都全部仔細地檢查過。」
「可是,現在的情況——」
「還沒有——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公司裡沒有人。怎麼辦呀。」
「怎麼啦,姊姊?」
佐佐本夕里子睜開雙眼,一時不禁有些迷惑。
「你想說的是——」
「是之後才被火燒的。大概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吧。——那名女性的衣服好像是被剝掉的喲。」
「在她身體上還殘留有刀的尖端的部分。好像是刺穿心臟時刀子折斷了。也就是說女人是被刺身亡的。」
「這個,事實上您的父親是請假。從星期四開始。」
「當然啦。知道的話就不會忘記了。——真受不了了,爸爸怎麼還不快回來呀?」
電話鈴聲響了,岐子站起來去接電話。她揚起話筒向這邊招呼,「夕里子,是你的喲。一位叫國友的先生。」
「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夕里子點了點頭。
「哎呀。都是些孩子們,要好好幫忙才行呀。」
國友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連同鉛筆遞了過來。夕里子憑著記憶開始畫圖,但驚異的是竟然意外地記不清楚了。儘管如此,她還是費盡心力地畫了出來。「我想是這個樣子的吧。」她把圖交到了三崎的手中。
「原來如此。」三崎警官克制住打哈欠的衝動說:「那麼,可以向您詢問一些情況吧?——您對失火的原因心裡有什麼想法嗎?」
「實際上,驗屍官剛剛進行過檢驗。」國友警官用不太友善的口氣說,「死因不是被燒死的。」
「也許爸爸沒說謊呢。也許那個課長搞錯了,或許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呢——」
「哎呀,夕里子,還好嗎?」敦子的母親誇張地打著招呼,她看起來非常年輕,敦子彷彿是被她一下子吹大的。敦子的母親屬於善良、熱情、好客那一類型的人。「快坐下。肚子餓了吧?燻肉蛋還是火腿蛋?」
夕里子不解地望著三崎的臉。
「這個……我怎麼會知道。」打擊使夕里子採取了反抗的口氣。爸爸竟會說這樣的謊話!怎麼會有這種事!
三崎和國友稍微交換了一下眼神。
「謝謝。」
於是,夕里子詳細訴說了從發現煙霧被驚醒到破窗逃出的經過。
「是姊姊。我排行第二,妹妹名叫珠美。」
「很好呀。」
「好吧,我們到外面去坐吧。」安東站起來催促岐子。
「我知道和圖書爸爸去了札幌,但是找不到他住的地方。而且,他公司的電話號碼和記事本也全部燒光了。」
「你在說什麼呀。夕里子,聽說你爸爸出差了?」
「嗯?啊——我失禮了。你,就是夕里子小姐嗎?」那個男人一看到夕里子,就瞪圓了眼睛說。
夕里子重又握住了話筒。
「是。」
「十一點。可以起床了嗎?」
「——到底怎麼回事呀?」綾子責備似的說,「這樣對老師說話是很失禮的。」
「是呀。——我是三崎。這位是國友。」
「嗯,是這樣。」
夕里子完全想起來了——家已經被燒毀了,因此暫住在敦子的家裡。
「這個,三根?」
「見我嗎?」
「嗯。怎麼,今天沒上學嗎?」
「啊……沒什麼要緊的事。」既然不是什麼要緊事,為什麼不願說出來呢?夕里子真希望在大家還沒來得及談論的當口兒,警察能再次打來了電話對她說,「剛才是植松先生搞錯了。」
「不過,還真是件奇怪的事呢。」安東一屁股坐下來說。他是個大個子,有著健壯的體魄。曬得黝黑的皮膚看起來很健康,當然給人的印象是極好的。實際上,在珠美的學校裡,他也是最受學生歡迎的一位老師。
「縱火?那是誰呢?」
「不,別再這麼說了。但是,有親戚之類的人要先聯繫嗎?」
「嗯,唉……真是不幸呀。」
「我的父母都沒有什麼近親。對不起,請您再收留我的姊姊和妹妹一晚。」夕里子說。
「媽媽在五年前去世了。」
「那麼,是為火災的事嗎?」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大概是認為無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吧,綾子垂下了頭。
「好像是的。可是,是否正確並不知道——因為很少進爸爸的房間,我想如果那個女人是在壁櫃中,那麼我們根本就不會發現她。」
年輕人稍顯驚慌的樣子,捅了捅旁邊似乎睡著了的男人說:「啊,我是M署的國友……」
「那……是裸體?」
剛剛用完太晚的早餐,大門口就響起了門鈴聲。敦子母親急忙走出了餐廳。
「因為低血壓的關係,上午姊姊的身體比較虛弱。而且,我想姊姊和我不同的是,她的神經比較脆弱,所以大概還沒有從火災的驚嚇中恢復過來。」夕里子解釋說。
「珠美,難道你就不能發表一點有希望的揣測嗎?」
「這是當然的了。」安東很快地點了點頭。
「因為我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話要說。」